君主制度范文10篇

時間:2024-02-18 19: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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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制度

君主制度研究論文

內容提要:本文認為,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就在于,君主的能力與其所擁有的無限權力之間的不適應或不對稱,而專制制度內部兩種力量的矛盾運動――君權的強化力量與約束調節力量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則是這種內在基本矛盾的現實表現。正是在這種矛盾運動的作用下,使得君主專制制度形成了某種自我調節機制,減弱了其狹隘性、封閉性與非理性因素,降低和減緩了政治動蕩的頻率與政治衰敗的速度,從而使它能夠在協調統治階級內部利益關系、維護統治秩序方面發揮出基本的效能。不過,這種內部矛盾運動雖然是我們思考君主制度的起點,但并非孤立的、自發的自我循環過程,它實質上是統治階級分享、協調利益的一種具體形式,其深層的動力機制還應歸根于社會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近年來,學術界相繼發表了不少有關中國君主專制制度方面的研究論著,取得了許多可喜的研究成果,但也面臨著新的挑戰。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意識到,必須在考訂史實的同時,致力于方法和理論方面的突破,才能進一步推進君主制度乃至整個中國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深度。[1]一位學者曾經評價中國的官僚政治研究狀況說:“學術界對官僚政治的研究……一方面是材料梳理和歷史細節的考訂;另一方面,人們基于宏觀社會理論,著重從階級性質、專制權力與意識形態層面上討論官僚政治。這些研究不可否認也是成績斐然,但在豐富致思方向和研究方法上,新的進展尚嫌不足。問題之一,似乎在于上述兩個層次之間,有可能存在著一個薄弱的中間環節,即:在宏觀社會理論與史實考訂之間,尚有待于進一步完善。這種理論屬于中間層次,大約屬于某種‘中等范圍’〈middlerange〉的理論。”[2]依筆者淺見,在有關君主制度的研究當中,也同樣面臨著如何在研究方法、尤其是在中觀理論方面取得突破的問題。認真說來,除了各門學科都通用的一般的宏觀理論(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之外,我們目前確實還苦于缺少一種屬于或貼近于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研究的獨特語言,以便能把這種宏觀理論過渡、轉換為中觀的理論。由于在理論上存在諸多盲區,也就無法確立屬于中國君主制度研究所獨有的理論體系和分析框架,形成學術界公認的基本分析范疇和基本語言,從而也難以找到學術對話的共同語言和共同基點,形成系統的研究成果和整體的學術積累。基于這種考慮,同時也是對上述呼吁的回應,本文將通過對中國君主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的分析,嘗試性地提出一種詮釋和描述中國君主專制制度運行機制的思路,誠望得到批評教正。[3]一、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根據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矛盾普遍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是一切事物存在和發展的根據;其中事物內部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又對事物的存在和發展起主要作用,是決定事物面貌與發展變化的根本原因和動力。正是從這一思想出發,馬克思主義進而揭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是一切社會都存在的基本矛盾,它制約著和決定著其它一切社會矛盾的存在與發展,它們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是社會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和原因。也是基于這一基本原理和思想,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從分析商品生產的基本矛盾著手,進一步分析和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這一原理為我們提供了認識一切社會現象的總方向和把握一切社會問題的總鑰匙,它從方法論上給我們以莫大的啟示:正如在整個人類社會存在著社會基本矛盾一樣,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必然存在著一種基本矛盾,它決定著中國君主制度的基本面貌、存在方式與運行方式,因而也就構成了理解和研究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基本分析對象!那么,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又是什么呢?換句話說,我們應如何尋找切入點,來把握這一矛盾呢?在這方面,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也為我們樹立了榜樣。列寧曾概括和總結馬克思的研究方法說,“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首先分析資產階級社會(商品社會)里最簡單、最普通、最基本、最常見、最平凡,碰到過億萬次的關系:商品交換。這一分析從這個最簡單的現象中(從資產階級社會的這個‘細胞’中)揭示出現代社會中的一切矛盾(或一切矛盾的胚芽)”。4同時,馬克思和恩格斯也都表達過這樣的思想:為了便于對問題進行深入研究,要盡可能地暫時拋開“一切混雜的附屬物”,在“最少受干擾”的情況下研究事物的“純粹形態”或典型形態。5由此,至少可以得到這樣的啟發:第一,應該從最常見、最普通從而也是最容易為人們所感覺到的事實出發,去把握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因為這最普通、最常見的事實里面蘊含著事物一切矛盾的胚芽;第二,應該暫時拋開這一基本矛盾和其它矛盾、其它制度的關系(如社會基本矛盾、國家政權的階級性質等),在一種較為純粹和典型的狀態下,深入到君主專制制度的內部、貼近這個基本矛盾本身進行分析,然后再由抽象到具體,即馬克思所說的,讓“抽象的規定在思維的行程中導致具體的再現”,6由簡單到復雜,由“純粹”地描述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矛盾過渡到對外部聯系(這種矛盾與外部社會政治經濟的聯系)的全面分析。另外,馬克斯?韋伯也在其社會學研究中采用了一種著名的“理想類型”(ideal-type)的技巧和方法,即:首先在理論上假定社會行動的“純粹”形態即“理想類型”,在此基礎上與社會行動的實際過程進行比較研究,以求把握社會領域的復雜性。和馬克思有所不同的是,韋伯不大愿意承認這種理想類型的“假定”是有客觀基礎的,是對具體事物的抽象,甚至認為這種假定是有些“武斷”的。7如果拋開其思想的“武斷”成分,韋伯恰恰是從他的角度證明,為了便于對問題的分析操作,暫時假定事物的“純粹狀態”是十分必要的!質言之,為了論證的方便,我們將首先從比較抽象的層次,在一種比較單純的狀態下,深入到君主專制制度內部去分析其基本矛盾及其運行狀況;然后再“跳出”到這種制度的外部,分析其外部聯系,即分析這種矛盾運動與社會經濟生活的關系,特別是它與社會的基本矛盾的關系。這也就是通常所謂的從抽象到具體、從簡單到復雜的過程。那么,具體到中國的君主專制制度來說,它所表現出的“最普通、最常見從而也是最容易為人們所感覺到的事實”是什么呢?這就是君權在制度上的無限性與君主實際能力的有限性之間的矛盾,或者叫做君主的“權力――能力的不對稱”問題。一方面,這種制度把君主虛設為“至圣至明”的全能角色,賦與他不受任何外在法律制度約束的、無限的權力,要求他以全能的角色去行使無限的權力,另一方面又在事實上無法使君主具有能夠勝任此種角色的能力,君主的實際能力與其所擁有的權力不相適應。這樣,無論從情理上還是從經驗上看,專制制度下的君主都必然會陷于權力與能力之間的深刻矛盾之中。這種君主有權而無能、能力與其權力極其不對稱的矛盾情況,可以從兩個層面加以說明。從一般情況來看,一切專制君主――無論相對于當時的條件其實際才能如何,都不可能是至圣至明的全才、全能人物,其才能都不可能勝任其“角色規范”的要求;與法治社會相比,僅靠君主的一己之才來對國家實行“人治”總是不夠的。具體來說,專制制度在肯定君主一人對國家最高權力的獨占、在賦與君主以無限的權力(全權)的同時,也就使他背上了無限繁重、超負荷的管理負擔。所謂“天下事無大小,皆決于上”,“無論巨細,朕心躬自斷制”,8這原本是君主專制制度的基本原則和應有之意。但實際上只有全智、全能的人物才能勝任這種全權職務,現實中的君主又畢竟是人而不是神,面對無限復雜的政治世界,他的知識總是有限的,不可能完全擺脫“無知之幕”;為應付無限繁重的政治事務,其精力、能力也總是有限的,無論君主多么具有雄才大略和精力過人,都注定是不能勝任的。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說,只有法律才是“最優良的統治者”。9如果舍棄了法律和制度的作用,任何君主在智能方面都注定不能勝任專制制度的要求。明太祖朱元璋號稱是中國歷史上權力最大的皇帝,他曾狂妄地下令廢掉行之已久的宰相職位,并禁止任何人奏請恢復,否則“論以極刑”。雖然一時最大限度地實現了個人集權,但以國家事務之繁重,終非一人所能勝任。盡管他“宵旰圖治”,據說開始每天處理400多件政事,不久就難以為繼,不得不承認“人主以一身統御天下,不可無輔臣”,在身邊設置了內閣大學士,協助他處理政務。內閣大學士起初只是皇帝的機要秘書性質的職務,后來又演變為實際的宰相,只是礙于朱元璋“金口玉言”的禁令,避宰相、宰輔之名而稱“閣臣”、“輔臣”、“首輔”。朱元璋可以說是以自己的方式印證了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矛盾。相比之下,唐太宗一開始就沒有這么“自信”,他承認以天下之大,國事千端萬緒,遇事應與“百司商量,宰相籌劃”,“豈得一日萬機,獨斷于一人之慮也。”盡管他不便公開承認“至圣至明”的皇帝也有“無能”的時候,但已算得上是比較有自知之明了。總之,任何個人的智能對管理一個國家來說都是不夠的,都不可避免地使他陷于“先天性”的無知、無能的境地。這是一般意義上的君主“權力――能力的不對稱”問題。所謂相對意義上的“權力――能力的不對稱”問題是指:君主專制本身不僅不能產生符合全權要求的全能人物,就連當時條件下比較優秀的人物也難以保證,從而導致君主有權而無能。首先,君主專制既然是一種肯定君主一人獨占國家最高權力的“家天下”統治形式,君權在本質上就必然是排他性的,是不能由異姓染指的,故在最高權力的繼承形式上,只能采取反智型的君位世襲制(清朝例外)。而在中國皇帝多妻制的情況下,皇子往往不只一人,為了既能保證皇位為一家一姓所私有,又能“絕庶孽之窺窬,塞禍亂之本源”,防止皇室兄弟父子因爭奪皇位而同室操戈,自相殘殺,只有沿用原來宗法制下辨別嫡庶長幼以定尊卑的做法,采取以嫡長子繼承為基本準則的皇位繼承制度。其具體內容是按照“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和“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原則,選擇皇后(正妻)所出的嫡長子作為首選繼承人,在沒有嫡子的情況下,則是以最年長的皇子作為第一序列繼承人。這種制度的基本精神在于,以“貴”(嫡)和“長”(年齡)的硬性標準,把具有繼承資格的人數限制在一個人身上,把最高統治者的選擇范圍壓縮在最低范圍,以使皇位能在一家一姓內部有秩序地繼承,自然無法顧及對君主在才智德行方面的要求,只能公開放棄了那種較少操作性的“賢”的要求(“不以賢”)。這樣的君主繼承與“選擇”方式實際上是無可選擇的,具有明顯的反智特征。另外,在嫡長子繼承制的具體運用中,由于有些君主不具備生育能力、皇子短命早夭等原因,造成繼承系統的斷裂與真空,這時就會采取變通的方式,從血緣關系最親近的皇室成員中挑選繼承人。但這種方法也不可能彌補世襲制的缺陷,因為:從全國的角度看,這種選擇方式在范圍上還是過于狹隘了,要在這樣一個狹小范圍內選出在全國比較優秀的統治者,概率還是太小了;從這種方法的實際操作結果看,選擇什么樣的君主主要也不是取決于當選者的才德因素,而是視接近權力核心的各種政治集團(如外戚后妃、宦官、權臣)的私利和他們相互斗爭的情況而定。為了各自的狹隘利益,有的當權者甚至“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賢以專其威”,故意把幼兒、白癡扶上皇位以把持國政。足見嫡長制的一些變通形式也不能改變這種皇位世襲制的反智特點。其次,專制制度下的君主也缺乏正常、健全的政治社會化條件。君主的全權職務不僅要求他起碼應具有正常人的感情和健全的人格,而且必須廣聞博見,具有一切最高統治者、政治家的必備閱歷和必要感受,才有可能扮演好君主的角色。然而君主至高無上的“超人”地位和專制制度對權力的獨占性、排他性又把他局限在一個極其狹小封閉的生活天地內,每天接觸的就是那幾個女性和心理變態的宦官。所謂守成的帝王“生于宮中,長于婦人之手,未嘗知憂,未嘗知懼”,不僅很難具備過人的政治素質和能力,反而連正常人的感情、心理結構和生活經驗都不能具備,以致于出現許多心理變態、行為乖僻之徒,遠遠不能適應其政治角色的要求。正是由于上述原因,在秦統一以后兩千多年的歷史當中,合乎角色要求的君主自然是絕無可能出現,除了少數“馬上取天下”的武力開國者以外,繼位君主中連勉強夠格的君主也不多見。常見的情況是幼兒、白癡、昏庸無道、性格變態之徒占據了皇位,以至于古人感嘆,一個王朝幾百年中絕大部分君主“非暴即暗,非暗即僻,非僻即懦”。一方面需要最杰出和最有能力的君主,一方面“產生”的卻是大量的平庸無能之輩。當然,這種君主“權”與“能”相互脫節、相互矛盾的問題并非中國的君主專制所獨有。亞里士多德可以說是最早意識到君主專制制度的這一內在矛盾的人。他指出,那種由君主以個人的智慮去“獨理萬機”的統治方式,實際上是“不合乎正義”的:君主雖然擁有治國的全權(絕對權力),但即便是最“賢明”的君主也難免有才智方面的不足,也會發生偏私與失誤,更何況世襲制又很容易使失德無能者繼位。所以,只有法律才是“最優良的統治者”。而美國獨立戰爭時期的托馬斯?潘恩也在其《常識》中不無辛辣地說:“君主政治的體制里有一些極端可笑的東西。這個體制首先使一個人無從廣聞博見,然而又授權他去解決那些需要十分明智地加以判斷的問題;國王的身份使他昧于世事,然而國王的職務卻要求他洞悉一切。因而這兩種不同的方面,由于它們出乎常理地互相敵對和破壞,證明那整個的人物是荒唐的和無用的。”正是有鑒于君主的權力和他的實際能力之間存在著如此的懸殊和矛盾,潘恩甚至抨擊君主制度“常常把笨驢而不是雄獅給予人類”,從而使得這種制度“成為笑柄”。另外,近年來國內也有學者注意到這個問題。如《現代文明的起源與演進》一書即以歐洲的史實為例,提出君主專制制度“必須依賴‘偉人’存在,這個偉人必須是大智大睿,無所失誤,而且必須是全心全意協同于國家利益的。”然而具有這樣品德和能力的人不僅“無論何時何地都難以找到”,“相反,專制制度的本質卻總是把平庸之輩最終送到權力的頂峰,他們的無知與愚昧又總是以個人喜惡為標準,把國家引到錯誤的方向上去”。可見,這種君權的無限性與君主實際能力的有限性的矛盾是一切君主專制制度普遍存在的內在基本矛盾。不過,與西歐的情況相比,這種矛盾在中國的君主專制制度身上似乎反映得更為充分和突出。這主要是由于:首先,在西歐君主專制時期,至少從制度上還存著一定的制約君權的組織形式,如英國的初級國會Parliament,法國的三級會議,俄國的貴族委員會,存在著一定的合法反對的舞臺,而中國的君權則沒有任何外在制度上的限制與約束,中國的君主專制實際上賦與了君主以更大的權力。其次,中西君主專制制度雖然都是實行君位世襲制度,但中國卻在宗法家庭制度的影響下,以嫡長制作為其基本形式,采取了一種更加直接了當地“以貴”、“以長”而“不以賢”的方式來選擇君主。這就必然會造成君主在權力與能力方面的更大懸殊,使君主專制所固有的矛盾更加突出。二、在基本矛盾的現實展開:兩種力量的對立統一運動顯而易見的是,這種君主的能力與其所擁有的權力不對稱、不適應的情況,在實際政治生活中要么是君主濫用權力,要么表現為君主根本無法運用權力,都會造成嚴重的統治危機,直接損害統治集團的利益。這樣就產生了一個問題:在君主專制制度內部既然存在著如此“荒唐”“可笑”、如此明顯的矛盾,然而君主專制制度的長期存在與延續畢竟又是一個既定的事實,那么,中國的君主專制制度是如何可能的呢?它又為什么會在中國歷史上長期延續下來了呢?從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來看,歷史上的任何現象的存在都不是偶然的、不可理解的。一種制度或文化傳統之所以能夠延續下來,被一代又一代人所接受,固然有許多原因,但在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由于它在歷史長河中經過無數次的洗煉、無數次“博弈”而篩選出來的,因而蘊含著某些人類集體智慧。中國君主專制制度之所以長期延續,它之所以成為君主專制的典型,原因固然非常復雜,但其中非常重要而又常常被人忽略的一點是,君主制度本身在各種社會條件作用下的運行狀況。具體來說,在特定的社會條件作用下,君主專制制度自身也會發育成長出某種調節機制、某種“解毒”功能,在一定程度上約束君權的濫用和過度膨脹,彌補君主在能力上的不足,并在實際運行中調節、緩和了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矛盾與沖突,從而在很大程度上使之能夠長期維持并發育完備。這也就是說,中國的君主專制制度并非鐵板一塊,它實際上存在著兩個層面、兩種力量或兩種功能――借用國學大師錢穆先生的話說,就是存在著“桌面上的政治”和“桌子底下的政治”:在制度的正面和制度的最初設計層面,表現出的是一種維持、強化君權的力量和傾向,這種力量或傾向力求突破一切束縛和一切障礙,頑強地展現專制制度的本質特征;在制度的里面和制度的運行層面,又存在著一種調節、制約君權的力量與傾向,力求從“體制內”約束君權的盲目擴長和非理性、隨意性傾向,彌補君主在能力方面的不足。正是由于這兩種功能、兩種力量的不斷摩擦沖突又不斷磨合調適,形成了君主制度的現實存在與演變運動。下面,讓我們來具體考察一下這兩種力量的矛盾運動狀況。從君權的維護、強化傾向方面來說,首先突出地表現為,在整個封建專制制度的歷史上,一直奉行的最高政治準則是君主神圣不可侵犯,君權至高無上,君主的意志高于一切。基于這一原則,專制君主從根本上否定、排斥一切具有穩定性、獨立性的制度和機構,一切制度和組織機構必須根據君主的意志而廢存轉移;君主對國家一切事物和全體臣民擁有全面、絕對的權力,君主的意志就是法律,可以“言出法隨”,對臣民隨意進行生殺予奪,而不受任何法律制度的制約;君主被稱為“天、地、君、親、師”五位一體,集神權、政權、父權、師權(思想權威)于一身;任何人不得公開懷疑、觸犯君主的這種權力和地位,否則就會遭到最嚴厲的制裁。這種維護、強化君權傾向的另一表現是,歷代封建王朝都公然肯定天下為一家所私有,把追求一家一姓的私利奉為最高政治目標,使君主專制制度具有明顯的私性。如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后,自稱始皇帝,其寓意就在于要把天下國家當作私產,“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漢高祖劉邦取得政權后,也得意地對曾經把自己視為無賴的父親說:“始大人常以臣無賴,不能治產業,不如仲力。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值得注意的是,當劉邦把天下視為個人產業時,殿上的群臣也都認為理所當然,“皆呼萬歲,大笑為樂”。既然國家屬于私產,國事自然就成了“家事”或“私事”。如宋太祖就曾不無得意地談及自己的養兵之制說,“吾家之事,惟養兵可為百代之利”;明成祖篡奪了其侄子的皇位后,強迫方孝孺為他起草即位詔書,理由就是“此朕家事”。國家被視為私產,國事被視為家事,也就必然會以滿足一姓之私利、維護一姓的“萬世一系”統治為根本追求。所以朱熹說漢高祖、唐太宗至多也不過是“假仁借義以行其私”;呂留良說秦漢以后的專制制度“本心卻絕是一個自私自利,唯恐失卻此家當”。這樣,從任何一個專制君主的主觀意愿來看,其內心里決不愿意他人分享自己的“家產”;即使不得已而利用臣下替自己看管家產,也是處處猜疑,層層防范,似乎處于和天下一切人“對立”的狀態:“藏天下于筐篋也,利不欲其遺其下,福必欲斂于上;用一人焉,則疑其自私,又用一人以制其私”,“終夕未嘗敢安枕而臥也”。從這種自私自利的狹隘性出發必然導致君主在權力上的獨占性、排他性和內斂性,從而在根本上排斥對政治資源(權力和權利)的分享和參與。縱觀兩千多年的歷史,可以說,君主專制制度下的一切具體制度、具體機構的設置,其最初的動機都是為了實現上述原則和目標,其演變發展的直接動力也是來源于此。或許宰相制度的演變最能說明問題。根據學術界比較一致的研究結論,可以說,一部中國的宰相制度沿革史,就是君權不斷控制相權的歷史。西漢君主抑制相權、實現集權的主要方法先是由內朝而控制外朝宰相,東漢則是由地位卑微的尚書臺而控制三公,至唐代則以使職差遣化的宰相來削奪正式宰相的職權,宋代又設三司、樞密院分割牽制相權,明代更公開廢除宰相,并故意模糊內閣的職能和身份。最后,到清代則是以更少獨立性、更加非正式化的軍機處凌駕于內閣之上,處理軍國大事。在機構不斷更迭的同時,宰相人數也在變化。漢代前期一般只設宰相一人,后來發展到多人乃至十幾人(唐玄宗時就達17人),員額也越來越不固定;宋太祖因為擔心宰相趙普專權,“欲置副貳,以防察之”,還專門設立了參加政事一職。還有一個眾所周知的現象是,宋代以前,宰相保持了“坐而論道”的傳統,可以坐著和皇帝議論政事,從宋代開始只能“立而奏事”;清代內閣大臣則干脆跪著奏事。凡此,均說明君尊臣卑的關系在不斷強化。概言之,從漢朝以迄明清,宰相多由皇帝私臣近幸演變而來,一旦威權既重,組織形態發育成熟,便會蛻變為閑曹,為皇帝身邊發育出來的新的宰相機構所取代;以皇權為中心,中國的宰相機構呈現出“波紋式循環發生”狀態。就制度的規范層面而言,隨著這種循環發生狀態的持續,君權的確呈不斷擴大之勢,相權越來越缺少制度上的空間。所有這些都是“家天下”的利益使然,都是為了維護君主的絕對權力和地位的需要。用章太炎的話來說,都是因為人主“狎近幸而憎尊望者之逼己也。”此外像人們所熟知的科舉制度、官僚制度的發展,以及明清時期特務政治的發達,監察制度的日漸完備,思想控制的不斷加強,雍正時期密折制度的盛行等等,也都說明了同樣的問題。然而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如果換一個角度就不難發現,在君主專制制度的內部確實又潛伏著另一種力量,即:具體體現于官僚機構和官僚制度中的“自主性”傾向。它或隱或現、或強或弱地制約、抵銷著君權的膨脹,調節著君權在相對合理化的軌道上運行,與維護、強化君權的力量形成彼消此長的拉鋸局面。關于這一點,也突出表現在以宰相制度為代表的官僚制度方面。如漢代以內朝近侍抑制宰相的權力,到魏晉隋唐時期這些近侍就發展成為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形成了具有制度化、程序化水平的宰相制度。在正常的情況下,皇帝不能直接向有關部門發號施令,而是由中書省起草詔令,經皇帝簽字后再交由門下省審核,如果發現問題,可以封駁退回;詔敕經中書草擬、門下副署方為有效,否則即不得稱為“敕”。宋代前期設計了種種削弱相權的辦法,尤其是專設樞密院管軍事,防止宰相過問軍事。但宰相作為“事無不統”的行政長官,不可能不過問軍國大事,到南宋又不得不讓宰相兼任樞密院長官,南宋中期后甚至多次出現權相專政的局面。明代雖然廢除宰相,不久即由內閣大學士充當事實上的宰相,擔負起行政首腦的職能。明代后期皇帝往往不理政事,有的皇帝甚至長達幾十年不上朝,而各種國家機器卻能基本維持正常運轉,三年一度的科舉考試照樣舉行。凡此種種,都說明有一種制約、調節君權運動的力量綿亙于整個歷史中,對于強化君主的力量產生了持續的反彈。這確實象馬克斯?韋伯、艾森斯塔特(S.N.Eisenstadtd)以及余英時等學者注意到的那樣,即使是在君主專制制度下,官僚制度也會產生某種程度的“自主性”:官僚制度一旦產生,就有了“自己的發展運行的軌道,不再隨君主的主觀意志而轉移了”,表現出“相當強韌的客觀化傾向”,成為君權運行中“最大的阻力”,以至于在歷史上君主必須“一再重復地起用私臣、近臣來取代品位既高的相權”。為什么君主專制制度內部能夠發育出一種抑制君權膨脹、調節君權運行的力量?換句話說,君主的“無能”、君主權力與能力之間的不對稱狀況是怎樣導致了上述力量的發生?具體到我們上面討論的官僚制度的案例就是,究竟在什么樣的制度條件下,中國君主專制時代的官僚制度會形成這種頗受注目的“自主性”?以往的學者似乎對此未曾詳加申論,有必要在此稍加剖辯。首先,官僚制度本是適應君主集權的需要而產生的,為了獲得最大的集權效果與效率,在一定程度上容忍官僚制度的自主性,這是君主專制制度必須付出的代價。正像我們前面所指出的那樣,在實際政治過程中,君主事實上是沒有能力包攬一切統治活動的,君權是不能單獨存在并發揮作用的。為了更好地貫徹自己的意志,君主必須借助于官僚隊伍和官僚機構的群體力量、整體力量,即:必須借助于官僚機器的組織化、制度化、有序化的運轉,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君主個人在能力上的缺陷。為此,君主必須服從一切管理活動都必須服從的效率原則和授權原則,設立一定的官僚制度,授予官僚機構和官員一定的職權,制定其活動的規章制度、行為規范,并給予起碼的尊重。漢文帝有一次出巡時被人驚了駕,便下令對那人從重處罰,廷尉張釋之卻堅決反對說,“法者,天子與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堅持對那人進行了依法判決。唐代也有類似的記載:有個犯法而不該死罪的人,高祖卻“特命殺之”,一位監察御史立即反對,認為“三尺法者,王者與天下共也,法一動搖,人無所措手足,……臣忝法司,不敢奉召!”類似的事例在歷史上可謂史不絕書。為了更加有效地貫徹個人意志,君主們卻又不得不對個人意志有所約束,給予官僚制度以相對獨立的活動空間,使之產生某種“對事不對人”的普遍化、客觀化傾向,這就是事物的辨證法則在君主專制制度中的具體體現!其次,歷史上經常出現的君權“象征化”或事實上的真空狀態,也有助于此種自主性的發育。由于皇位世襲制常常把幼童、弱智者推上皇位,此時的君權便實際上不能發揮作用。這種情況固然可能導致最高權力向宦官、外戚轉移,但也往往導致另一種傾向,即官僚組織趁機擴展權力、逐漸減弱其對君權的依附性。如漢光武帝倚重由西漢內朝演變過來的尚書臺,本為防止大權旁落,直接控制行政中樞,但是后來連續出現君主幼年即位的情況,尚書臺最終還是落入外廷大臣的手中。到曹魏時,君主不干預尚書事務已經成了“故事”。魏明帝即位后曾想改變這種狀況,一次他的車駕“卒至尚書門”,想要“案行文書”,卻被尚書令陳矯拒絕說:“此臣職分,非陛下所宜臨也。若臣不稱其職,則請就黜退。陛下宜還”。結果是“帝慚,回車而反”。另外,明代內閣的權力之所以在英宗朝明顯上升,直接的因素也是英宗以九歲幼童即位,無法處理朝政,不得不依賴“三楊”以彌補事實上出現的君主權力真空。最后還要看到,官僚制度之所以發育出抵制君權的力量或“自主性”,儒家思想從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儒家思想固然存在著對君主專制制度的依附性一面,但同時又具有超越它、按照自己的面貌塑造它的一面:它采取“體制內“的實踐路線,基于”道尊于勢“的立場,竭力保持獨立的目標和追求,并用自己的理想和目標來升華現實的君主制度,力求使之成為“行道”之“器”,從而與君主制度之間存在著嚴重的緊張與摩擦。當儒家思想確立其獨尊地位、逐漸成為政治生態中最重要的政治文化土壤后,其道德理想、價值取向與行為規范便會在很大程度上“制度化”為官僚組織的目標、原則和活動規范,使官僚制度獲得了相對獨立的思想源頭和歸依。這樣,就在很大程度上強化了官僚制度在目標取向、活動規范方面的獨立性與穩定性,形成對專制君主的制約、反彈力量。關于這一點,筆者另有專門的文字論及,茲不詳論。總之,制度的設計無法保證對君主實際能力的需求,必然發育出相應的調節、校正或制約機制,并且透過儒家政治文化的生態環境獲得深厚的思想支持,從而形成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兩種力量的對立統一運動。雖然我們主要是通過以宰相為核心的官僚制度的案例加以說明的,實際上,封建社會的許多具體制度如科舉制度、君主的教育培養(經筵制度)、諫議制度、考課與官員升遷制度等,都包含著維護、強化君權與制約、調節君權這兩種力量、兩種傾向的對立統一運動。限于篇幅,只能留待以后詳論。可以說,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歷史就是直接在這兩種力量既對立、又統一的矛盾運動過程中展開的。長期以來,許多學者在論及中國的君主制度時,往往提出完全相反的論斷,如:有人認為中國是專制主義的典型,有人則根本否認中國存在過專制制度;傳統的看法認為從秦漢到明清,君權呈不斷加強的趨勢,近年來則有人提出新說,認為君權發展的總趨勢不是加強,而是不斷削弱;甚至有的外國學者本人對中國的君主制度的評價就是自相矛盾的。之所以產生如此歧異,恐怕就是因為缺乏對上述兩種力量、兩種傾向的整體把握。三、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矛盾運動的性質與社會動力機制以上我們為了研究方便起見,姑且拋開了事物的外部聯系,單純地分析了君主專制制度內部矛盾運動及其表現。實際上,現實當中任何政治制度的運行都不是孤立、封閉的自我循環,而是和外部環境不斷交換信息、轉換能量的過程。從根本上說,經濟生活是一切社會政治問題的“終極原因”或“始因”,這種矛盾運動不過是社會經濟關系的一種反映。所以,應該“從經濟關系及其發展中來解釋政治及其歷史,而不是相反。”基于這種認識,讓我們在這里把思路引向制度的外部,去具體考察一下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內部矛盾運動與外部社會環境之間的關系,進而解釋出這種矛盾運動的社會根源或社會動力機制。首先看一下這種矛盾運動會產生什么樣的政治功能或整體效應。從歷史事實不難看出,這種矛盾運動所造成的最直接、最明顯的結果是,它在中國的君主專制制度內部造成了某種互相制約、互相牽制的力量,從而使君主專制制度具有了一定的內在(雖然不是外在的)約束、校正和調節機制,增加了復雜因素,減少了風險系數,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矛盾,彌補了君主制度的先天性缺陷,在一定水準上保證了政治統治的效能。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可以理解,為什么一個王朝能夠在經常出現幼兒、弱智君主的情況下維持幾百年的統治,為什么君主專制制度始終是中國封建社會的基本政治制度。不可否認,在這相互作用、相互制約的兩種力量當中,代表對君權約束、調節力量的官僚組織雖然也可能在實際政治過程中產生自我服務、追求自我利益的傾向,但就中國的實際情況看,筆者更傾向于余英時等先生的見解:相對來說,官僚制度會更多地表現出“主智”的傾向,理性因素更多一些;而專制君權則更多地表現出反智的、非理性的傾向。支持這種見解的理由之一是,基于一般經驗來看,專制制度肯定一人獨裁的原則,是梁啟超所謂的“獨術治群”的統治形式,以一個人的才智應付天下無限多的事務,更容易濫用權力,堵塞賢智者發揮才能,發展出非理性傾向;官僚制度代表群體的力量和智慧,以群體的智慧與君主一個人的才智相比,自然更具有優越性。其次,從角色的獲得方式來看,官僚的身份或角色主要是通過能績取得的,君主的角色則是通過一種直截了當的反智型的世襲制獲得的。在官僚制度的運行中,雖然也不排除裙帶關系等非智能、非角色化的因素的影響,但無論如何,官僚制度也不會經常把白癡、幼兒推向行政首長的地位,起主導作用的還是官員的行政技能、經驗和才智。歷史上被皇帝殺掉的宰相不知凡幾,但真正因為以權謀私而送命者并不多見。雖然發育成熟的官僚制度也會帶來效率低下、文牘主義等弊端,但卻由此形成了對專制君權的約束、調節機制,在維護統治秩序的長治久安、減少政治動蕩的頻率、保持社會經濟文化的持續發展與積累方面,發揮了積極的功能。當然,這并不意味著那種維護、強化君權的力量就只有消極作用。在維護和強化君權的過程中,必然導致對官僚制度控制的加強,發育出完善嚴密的監控、獎懲系統。出于擔心“家天下”利益受損的直接動機,君主往往能夠對貪污、腐敗分子給予毫不留情的懲治,這對官僚制度也未嘗不是一種凈化機制。概言之,在評估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兩種力量矛盾運動的作用時,主要應著眼于這種矛盾運動的整體效應,并從這種矛盾的結構或關系中把握這兩種力量的實際影響。雖然維護、強化君權的力量與制約、調節君權的力量在性質和作用方面存在著差異,但從整個封建社會的歷史實際來看,這兩種力量互相沖突、互相制約與互相作用的總結果,卻是為君主專制制度增加了復雜性,減少了風險性,較好地實現了一個王朝的長治久安,在一定限度內維護了統治階級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下面,讓我們接著考察這種內部矛盾運動的性質和社會根源。根據馬克思主義國家學說的一般理論,我們當然不難得出結論說,中國的封建君主專制制度無疑是地主階級實現其階級統治的一種形式,君主專制制度內部這種矛盾運動當然也可視為統治階級利益關系的一種反映。但是,如果僅僅停留在這一層次,我們實際上還是沒有從國家的一般理論過渡、貫徹到對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具體分析之中,還是沒有回答下述問題:既然君主專制制度下各種政治力量、各種具體制度都是服務于統治階級整體利益的,為什么它們之間會發生摩擦和斗爭?尤其是,為什么歷代君主往往毫不掩飾地把謀求一姓私利作為最高政治目標,公然視國家為私產,而看上去似乎并不顧及統治階級的整體“公益”?那么,究竟應該怎樣解決這些看似十分“矛盾”的問題?正如經典作家曾經指出的那樣,在階級社會中,人“是一定的階級關系和利益的承擔者”,“不管個人在主觀上怎樣超脫各種關系,他在社會意義上總是這些關系的產物”;國家也不過是當時社會狀況下“經濟必然性的執行者”。因此,正如判斷一個人不能以他對自己的看法、以他的自我評判為根據一樣,判斷一個黨派也不是看其“言辭和幻想”,而是看其“本來面目和實際利益”;同樣,也必須從社會的經濟關系,從“社會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的現存沖突中”去解釋一切社會政治現象。所以,我們在判斷君主專制制度的內部矛盾運動的性質、根源時,以及在判斷君權究竟代表哪個階級利益時,主要是看其客觀上執行了一種什么樣的“經濟必然性”,維護了一種什么樣的生產關系,而不是看其主觀的意識或聲明。眾所周知,中國君主專制制度之所以在春秋戰國時期逐漸形成,正是順應了封建生產關系的需要,是當時社會經濟結構發生重大變革的結果。從實際的社會效應和政治功能來看,正是由于君主專制制度的這種內在矛盾運動及其調節機制的作用,使封建國家機器能夠產出一定的“秩序”、“穩定”這類政治產品,客觀上為整個統治階級所共享,使各級統治者的利益得以實現。比如,歷代封建王朝都制定頒布一系列法律,宣布保護封建土地財產關系以及與此相聯系的宗法關系和綱常等級制度,并通過國家暴力機器強制執行這些法律。不管統治者本人是否意識到,當他在頒布和實行這些法律時,實際上就意味著封建生產關系的合法化,他實際上就是在替整個統治階級維持秩序,就是在保護整個統治階級的利益。當然,在這一過程中,君主會因為自身的“無能”而無法起到實現統治階級利益的作用,君主及其家族的私利私欲、官員的以權謀私有時會和統治階級的整體利益發生沖突,而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矛盾運動的作用就在于,形成對各種力量和利益、特別是對君權和君主私利的調節機制,使專制制度發揮更大效能,維持個別統治者私利和整個地主階級“公益”之間的大體平衡。另外,從君權的運用形式看,專制制度下君權雖然被標榜為君主一人獨占的權力,但正如我們前面已經指出的那樣,它在客觀上是不能離開官僚隊伍而單獨行使和發揮作用的。為了取得官僚隊伍的配合與支持,貫徹自己的意志,君主不僅要將權力分解,對臣僚進行層層授權,而且必須使他們能夠分享到一定的利益。所以,劉邦在一道求賢詔中宣稱要與天下士大夫“共安利”,說“賢士大夫有肯從我游者,吾能尊顯之!”另外東晉政權在當時就有“王與馬,共天下”之說,意指東晉政權實際上是司馬氏皇族與士族地主(以王氏家族為代表)的共同統治;而宋代也有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說法。這些都說明了一個事實:君主和官僚地主集團之間實際上存在著利益上的聯帶或共生關系。封建專制時代對君主提出顧及“公道”、“民意”的要求,君主專制制度內部發育出一定的調節機制,形成內部矛盾運動,提高了統治的整體效能,其深刻的社會驅動力和最終的目的也在于實現統治階級的整體利益。相反,如果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調節機制完全失靈,如果這一制度內部對立雙方的基本平衡關系被徹底破壞,這就意味著某個政權事實上已經不能代表統治階級的整體利益,從而因無法獲得起碼的支持而瀕臨垮臺。

可見,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的這種矛盾運動不過是皇帝和整個地主階級共同分享統治權力和利益的一種形式,其實質在于維系統治集團中的個別利益與整體利益之間的大體平衡,實現統治階級整體利益的最大化。從社會根源上看,這種矛盾運動實際上是封建社會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對立統一關系的反映,即:在總格局上,封建專制制度必然服從和反映封建經濟基礎的要求,但又存在著某些矛盾或局部的不適應(主要表現在君主的能力與其權力的“不對稱”的問題),客觀上需要某種機制來調適二者之間的矛盾,以便更好地發揮其維護封建生產關系的功能,表現于君主專制制度的運行方面,必然會形成對君權的調節、校正和彌補機制,造成兩種力量的對立統一運動。當然也要看到,這種自我調節功能只是君主專制制度運行過程中自然生成演化的結果,并非作為最高統治者的君主動選擇創制的結果,因而其“制度化”的程度畢竟不高,只能是在一定的條件、一定的限度下發揮作用,而且往往伴隨著較高的“摩擦成本”,如統治集團內部激烈的沖突等,并不能從根本上克服其固有的內在矛盾。

結束語

綜合本文所論,君主的能力與其所擁有的無限權力不適應或不對稱問題乃是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而專制制度內部兩種力量的矛盾運動――君權的強化力量與約束調節力量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則是這種內在基本矛盾的現實表現。正是在這種矛盾運動的作用下,使得君主專制制度形成了某種自我調節機制,減弱了其狹隘性、封閉性與非理性因素,降低并減緩了政治動蕩的頻率與政治衰敗的速度,從而使它能夠在協調統治階級內部利益關系、維護統治秩序方面發揮出基本的效能。這種內部矛盾運動雖然是我們思考君主制度的起點,但它并非孤立的、自發的自我循環過程,它實質上是統治階級分享、協調利益的一種具體形式,其深層的動力機制還應歸根于社會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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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君主制度研究論文

內容提要:本文認為,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就在于,君主的能力與其所擁有的無限權力之間的不適應或不對稱,而專制制度內部兩種力量的矛盾運動――君權的強化力量與約束調節力量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則是這種內在基本矛盾的現實表現。正是在這種矛盾運動的作用下,使得君主專制制度形成了某種自我調節機制,減弱了其狹隘性、封閉性與非理性因素,降低和減緩了政治動蕩的頻率與政治衰敗的速度,從而使它能夠在協調統治階級內部利益關系、維護統治秩序方面發揮出基本的效能。不過,這種內部矛盾運動雖然是我們思考君主制度的起點,但并非孤立的、自發的自我循環過程,它實質上是統治階級分享、協調利益的一種具體形式,其深層的動力機制還應歸根于社會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

近年來,學術界相繼發表了不少有關中國君主專制制度方面的研究論著,取得了許多可喜的研究成果,但也面臨著新的挑戰。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意識到,必須在考訂史實的同時,致力于方法和理論方面的突破,才能進一步推進君主制度乃至整個中國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深度。[1]一位學者曾經評價中國的官僚政治研究狀況說:“學術界對官僚政治的研究……一方面是材料梳理和歷史細節的考訂;另一方面,人們基于宏觀社會理論,著重從階級性質、專制權力與意識形態層面上討論官僚政治。這些研究不可否認也是成績斐然,但在豐富致思方向和研究方法上,新的進展尚嫌不足。問題之一,似乎在于上述兩個層次之間,有可能存在著一個薄弱的中間環節,即:在宏觀社會理論與史實考訂之間,尚有待于進一步完善。這種理論屬于中間層次,大約屬于某種‘中等范圍’〈middlerange〉的理論。”[2]依筆者淺見,在有關君主制度的研究當中,也同樣面臨著如何在研究方法、尤其是在中觀理論方面取得突破的問題。認真說來,除了各門學科都通用的一般的宏觀理論(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之外,我們目前確實還苦于缺少一種屬于或貼近于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研究的獨特語言,以便能把這種宏觀理論過渡、轉換為中觀的理論。由于在理論上存在諸多盲區,也就無法確立屬于中國君主制度研究所獨有的理論體系和分析框架,形成學術界公認的基本分析范疇和基本語言,從而也難以找到學術對話的共同語言和共同基點,形成系統的研究成果和整體的學術積累。基于這種考慮,同時也是對上述呼吁的回應,本文將通過對中國君主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的分析,嘗試性地提出一種詮釋和描述中國君主專制制度運行機制的思路,誠望得到批評教正。[3]

一、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

根據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矛盾普遍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是一切事物存在和發展的根據;其中事物內部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又對事物的存在和發展起主要作用,是決定事物面貌與發展變化的根本原因和動力。正是從這一思想出發,馬克思主義進而揭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是一切社會都存在的基本矛盾,它制約著和決定著其它一切社會矛盾的存在與發展,它們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是社會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和原因。也是基于這一基本原理和思想,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從分析商品生產的基本矛盾著手,進一步分析和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這一原理為我們提供了認識一切社會現象的總方向和把握一切社會問題的總鑰匙,它從方法論上給我們以莫大的啟示:正如在整個人類社會存在著社會基本矛盾一樣,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必然存在著一種基本矛盾,它決定著中國君主制度的基本面貌、存在方式與運行方式,因而也就構成了理解和研究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基本分析對象!

那么,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又是什么呢?換句話說,我們應如何尋找切入點,來把握這一矛盾呢?

在這方面,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也為我們樹立了榜樣。列寧曾概括和總結馬克思的研究方法說,“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首先分析資產階級社會(商品社會)里最簡單、最普通、最基本、最常見、最平凡,碰到過億萬次的關系:商品交換。這一分析從這個最簡單的現象中(從資產階級社會的這個‘細胞’中)揭示出現代社會中的一切矛盾(或一切矛盾的胚芽)”。4同時,馬克思和恩格斯也都表達過這樣的思想:為了便于對問題進行深入研究,要盡可能地暫時拋開“一切混雜的附屬物”,在“最少受干擾”的情況下研究事物的“純粹形態”或典型形態。5由此,至少可以得到這樣的啟發:第一,應該從最常見、最普通從而也是最容易為人們所感覺到的事實出發,去把握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因為這最普通、最常見的事實里面蘊含著事物一切矛盾的胚芽;第二,應該暫時拋開這一基本矛盾和其它矛盾、其它制度的關系(如社會基本矛盾、國家政權的階級性質等),在一種較為純粹和典型的狀態下,深入到君主專制制度的內部、貼近這個基本矛盾本身進行分析,然后再由抽象到具體,即馬克思所說的,讓“抽象的規定在思維的行程中導致具體的再現”,6由簡單到復雜,由“純粹”地描述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矛盾過渡到對外部聯系(這種矛盾與外部社會政治經濟的聯系)的全面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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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社會主義代議民主共和制政體

──層析我國人大制度的含義

世界上任何一種政治制度都不是孤立的,也沒有哪種政體形式是某國的“專利”;任何一國政治制度真正意義上的發展與完善既是一個本土化──本國特色日趨凸顯──的過程,同時又是一個不斷借鑒與吸納“他山之石”的過程。因此,對于我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一方面要從動態的角度去理解其歷史發展的源頭與歷程(這一點已經得到了廣泛研究);另一方面還應將它放到古今中外各種政體形式中加以考察,象同志研究中國革命戰爭規律那樣,對它進行“剝筍式”(也叫層析式)的研究。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準確地借鑒其他國家政治制度中與我國國情“相容的”因素,進一步完善和發展我國政治制度。

(一)人大制度是一種代議民主共和制政體

所謂政體,也即是國家政權組織形式,它指的是國家權力如何配置、如何構成的方式。從古至今,國家政體形式千變萬化,紛繁復雜,但大致可以劃分為兩大類:君主制和共和制。君主制一般以世襲產生的、終身任職的個人掌握全部或部分最高權力為基本特征。依據君主權力的大小,又可將君主制分為“無限君主制”(專制君主制)和“有限君主制”(君主立憲制)兩類。而共和制,作為君主制的對立面,是指通過選舉產生最高國家權力機關和國家元首、且實行任期制的一種政治制度。

共和制僅僅是政權組織形式,它在不同的時代具有不同的表現形式,但大致上可以分為兩類:貴族共和制和民主共和制。這種劃分的核心依據是國家最高權力的歸屬。如果國家的最高權力掌握在由少數人(貴族)才享有選舉和被選舉權的機關(如元老院)手里,那末我們稱之為貴族共和制。例如,公元前5世紀至1世紀的羅馬共和國就是采用這種政體的典型國家。相反,如果國家的最高權力掌握在由廣大公民組成的或選舉產生的最高國家權力機關手里,那末,就屬于民主共和制。

進一步,民主共和制又可以分為直接民主共和制和間接民主共和制。直接民主是指由廣大公民直接組成最高國家權力機關,親自行使國家權力。間接民主是指由人民依法選出的代表組成代議機關,代表人民行使國家權力。所以,間接民主也叫代議制民主或代表制民主。代議制是近現代民主國家的通用政體。通常所講的民主共和制就是指代議民主共和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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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憲君主制研究論文

一、英國民主制度的特點

(一)“虛”、“實”結合的制度設計

英國民主制度最大的特點概括起來就是“虛”與“實”的結合,這首先表現在其立憲君主制的政體上。英王雖然在政治生活中起到重要作用,但其權力要么只能按法律和慣例行使或受到別人牽制,要么必須在有關大臣的“忠告”并連署下行使,實際上是虛位元首,處于臨朝不臨政的地位。議會和內閣雖掌握實權,但也都是“虛”“實”結合的機構。議會是立法機關,由英王、上院和下院組成。其中,上院是貴族院,是主要西方國家中唯一以貴族政治為基礎的政治機構,議員由宗教貴族、世襲貴族、終身貴族和上訴審貴族等組成。它和英王都只有象征性的權力,而議會的立法、監督、財政等大權實際握在下院手中。下院是議會的主體,也是代議制理論的真正體現,這不僅表現在其議員通過普選產生、定期更換,而且表現在它是內閣制的基礎。英國內閣由英王授權在下院中獲多數席位政黨的領袖組建,成員必須是議員;內閣對下院多數負責,若下院通過對其不信任案,內閣要么辭職,要么提請英王解散下院重新大選,這是“實”的一面。“虛”的一面表現在,下院中獲得次多數席位的政黨成為反對黨,受法律保護,平時組成“影子內閣”,對執政黨進行監督。當執政黨大選失敗后,反對黨便可迅速取而代之,“影子內閣”成為“執政內閣”。這充分體現了“虛”與“實”的動態平衡。

(二)“議會至上”的民主政體

英國民主制度的另一大特點是體現了“議會至上”原則,即立法權在三權中居于核心地位;行政和司法機關都是立法機關的一個部分;行政權和司法權實際是立法權的派生,三者互有重疊。前述內閣制就是這一原則在行政權與立法權關系上的制度體現。而在司法權與立法權關系上,議會上院是英國最高法院,具有除蘇格蘭刑事案件外其他民事和刑事案件的上訴管轄權。大法官是上院議長也就是最高法院院長,同時還是內閣和執政黨成員。這種制度設計說明,英國政治中的三權并未分立而是合一的,但依然起到了權力制約權力的作用。在洛克看來,其原因在于立法權的牽制和平衡不是來自政府權力內部,而是來自社會和公民。因為立法權既然只是為了某種目的而行使的受委托的權力,當人民發現立法行為與他們的委托相抵觸時,人民仍享有最高權力來罷免或更換立法機關。因此,這種制度安排是為了保障執行權與立法權一樣均受社會和公民權力的支配,從而使整個政府權力系統不偏離公民對政府權力委托時的宗旨,保障公民的公共利益。但洛克同樣認為,人民享有的權力是最后的權力,即當人違背他們的利益時推翻他的權力。當然,這種權力的經常行使必會帶來極不穩定的政局,這顯然不符合英國政治的歷史。.事實上,相對于提出過三權平行分立思想的法國來說,英國的政局要穩定得多。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英國政府能在沒有制度性制約力量的條件下既不濫用權力,又能保持政治生活的正常運行呢?英國成熟的兩黨制給出了答案。

在英國的兩黨中,執政黨雖然可以通過控制議會使政策符合自己的利益,但仍然必須考慮其他階層、集團和群體的利益,這樣才能避免壓力集團和社會輿論的作用導致其喪失過多的選票。另一方面,反對黨的作用更具有英國特色。首先,只有在下院選舉中獲得次多數席位的政黨才能成為合法的反對黨,起到監督執政黨的作用。其次,反對黨在監督時不能只顧自己的利益一味攻擊,還必須提出相應的具有建設性的能取代執政黨的政策。這就既發揮了監督作用,又保證了政策的連續性。同時,“影子內閣”制度的存在也使得執政黨在失去人民信任被“最后的權力”推翻時不至于出現長期的權力真空,從而保證了政局的穩定。因此,兩黨在制度框架內的合法競爭實際上最大程度地彌補了制度設計中立法權至上帶來的權力不平衡,在實踐中還是實現了分權制衡,只不過不是行政立法權的相互制衡,而是具有不同利益和價值取向的兩黨之間的制衡。這說明,沒有兩黨的制衡就沒有三權的制衡,成熟的兩黨制實際是三權分立制度有效運行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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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界買官制問題探討

摘要:16、17世紀,法國對外戰爭頻仍,財政狀況糟糕,同時存在大量資產者渴慕進入官僚體系,因此官職買賣制度逐漸形成并在司法界盛行。官職持有者因與王權存在共同利益而鞏固了絕對君主制。然而,公職成為世襲家產的現象也塑造了在一定程度上獨立于王權的司法貴族團體,倡導絕對君主制的思想家和大臣們不斷謀求廢除司法界的買官制,并強化了法官們懶散、無能的觀點。實際上,高等法院法官群體并非尸位素餐,他們大都受過良好的法律教育,善于吸收啟蒙觀念,在日常工作中盡力維持并改善那個時代的司法秩序。可以說,司法界的買官制使絕對君主制具有了更穩固的根基,同時它又賦予穿袍貴族一定獨立性,從而制約了絕對王權的發展。

關鍵詞:絕對君主制;買官制;高等法院;司法實踐

在談及法國舊制度下的買官制(lavénalité,又譯捐官制、鬻官制)時,托克維爾曾指出:“當問題只涉及法官時,賣官鬻爵往往是有益的,因為好的司法的首要條件即是法官完全獨立;但是當涉及行政制度本身時,賣官鬻爵卻始終是十分有害的,在這里需要的是責任心、服從和熱忱。”①這段話的耐人尋味之處在于,托克維爾沒有從整體上否定或是肯定舊制度下的買官制,而是將司法界的買官制與行政官職的買賣區分開,認為前者有益,后者有害。托克維爾的這一觀點從何而來?買官制在舊制度下的司法界究竟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司法界的官職買賣對絕對君主制而言,究竟發揮了怎樣的作用?法國舊制度下的官職買賣問題很早就引起了歷史學家的關注。法國著名的制度史和政治史專家喬治•帕熱斯(GeorgesPagès),曾于1932年撰文考察了買官制度的起源及其所引起的社會、政治影響。帕熱斯認為,舊制度下的買官制雖然存在許多弊端,但是它有利于低等階級向上攀升,有助于領導階層的新陳代謝,資產階級因此能夠行使公共權力并積極支持絕對君主制。②羅朗•穆尼埃(RolandMousni⁃er)曾在帕熱斯的指導下撰寫了博士論文《亨利四世和路易十三時代的官職買賣》(LaVénalitédesofficessousHenriIVandLouisXIII,1945年初版,1971年再版并修訂)。在這部皇皇巨著中,穆尼埃展現了從中世紀末期至路易十三時代的買官制歷史以及運作機制,考察了官職價格的變遷,揭示了購買官職的穿袍貴族與傳統佩劍貴族之間的沖突等問題。近年來,法國學者對舊制度下官職買賣問題的認識更加多元。讓•納格勒(JeanNagle)指出,官職能夠賦予購買者以“尊嚴”,這種尊嚴可以對抗舊貴族的“榮譽”,在近代早期,“尊嚴”和“榮譽”這兩種價值觀念發生了激烈的沖突。①羅伯特•狄賽孟(RobertDescimon)則認為,法國君主政治下的官職買賣是一種公共借貸形式,而非腐敗。②英語世界中,在法國買官制研究方面用力最勤的當屬英國學者威廉•多伊爾。他也指出,法國的買官制符合既定程序,得到法律承認,并非腐敗,而且在16、17世紀它基本上是一套運行良好、能夠滿足國王政府需要的制度。③在國內法國史學界,陳文海率先梳理了法國賣官鬻爵制度的歷史,并闡明了它對于資本主義發展以及社會政治生活所造成的危害。④最近,黃艷紅從制度史的角度考察了舊制度下的官職買賣,并指出它既是國王政府不可或缺的財政手段,同時也使王權付出了沉重的代價。⑤上述研究從多個角度深入剖析了法國買官制度的歷史,不過,研究者通常將買官制作為一個整體加以考量,沒有單獨考察它對于司法界(尤其是高等法院)的深層影響。近年來,國際法國史學界關于舊制度司法史的研究日益豐富,對于司法貴族團體認同、文化背景的探究,對于高等法院日常司法實踐的考察,為我們客觀認識這一時期的法國司法機構提供了新的思路。本文在吸收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之上,嘗試從新的角度評價絕對君主制下司法界買官制所產生的政治與社會影響。

一、買官制與司法貴族團體的形成

學界關于法國官職買賣起源的認識比較模糊。多伊爾稱,“法國國王們早在13世紀就開始通過捐官制來籌錢了”,起初只是在有限的時間內出讓一些司法權力。⑥從14世紀開始,就存在個人之間的官職交易。⑦尤其是在1356年和1484年召開的三級會議的壓力之下,法官職位的買賣是被明令禁止的。然而,在王權的縱容之下,此類交易在逐漸發展。⑧1522年,在意大利戰爭的背景之下,法王弗朗索瓦一世(1515—1547年在位)成立了“額外收入局”,其主要功能便是出售官職并對官職交易征收變動費。⑨額外收入局甫一成立便向市場投放了巴黎高等法院的20個參事職位,20多年后,司法界的大部分官職都可以購買了。⑩雖然16世紀前期便出現了司法官職的公開買賣,但是官方對于法官職位買賣的禁令依然維持了一個世紀。直到亨利四世時期,賣官鬻爵才真正合法化。①亨利四世政府為了緩解財政困境于1604年設立了每年繳納的官職稅,從而進一步鞏固了買官制度。在此之前,官職仍不具備完全的世襲性,因為官職持有者必須在去世前至少40天做出的讓與才得到認可。設立官職稅后,取消了40天的限制,官職真正擁有了可繼承的遺產特性。②此后,買官制在法國愈演愈烈,官職市場充分發展起來。③買官制的盛行,首先是由于16、17世紀法國對外戰爭頻仍,國王政府時常處于財政拮據的狀態。絕對君主也不再希望利用三級會議的方式來籌措資金,買官制正滿足了這一需求。1615年后,全國三級會議停止召開,省三級會議也幾乎廢止。依狄賽孟之見,官職買賣乃是絕對君主與精英之間建立對話來解決國家債務的途徑,出售官職是政府對債務進行融資的獨特方式。④他還將買官制盛行的法國比作“某種股份制公司”,有錢人持有的官職相當于公司的股份。⑤其實,資產者購買官職也是一種投資方式。買來的官職不僅可以繼承和贈與,還可以在私人之間進行諸如出租、借貸、分割等各類交易。⑥應該說,買官制的盛行滿足了資產者進行官職投資的需求。在17世紀,官職價格總體上呈上漲趨勢。至1635年,官職價格平均增長五倍,到17世紀末升至頂點,進入18世紀后漸趨下降。⑦高等法院的某些職位則更受追捧,據統計,1596—1635年間,巴黎高等法院推事職位的平均價格從1萬上漲到12萬里弗。⑧花錢買來的官職本身也是一筆價值不菲的資產。在1630年左右,法院的官職往往占官職持有者財富的1/3,到18世紀盡管官職價格下跌,也能占到資產總值的近1/4。⑨官職不僅是一種投資,更重要的是它能使官職持有者進入官僚體制,并享有隨之而來的聲望、特權,甚至貴族身份。實際上,買官成為了平民進入貴族行列的最重要途徑。這些買來的官職被當時的人諷刺為“平民的香皂”,用它可以洗刷掉卑微的平民身份。這種“香皂”也不是一洗就靈,因為買到了官職不會被馬上封為貴族,有的要任職滿20年才能獲貴族頭銜,還有的要付出兩三代人的時間。上述原因造成了法國人對于官職強烈的偏好。伏爾泰在《巴黎高等法院史》中嘗言:“資產者崇慕虛榮,購買新設的官職。”⑩托克維爾在談及這一現象時也曾說:“一個人略識文墨,生活優裕,若是弄不到一官半職,那就死不瞑目。”􀃊􀁉􀁓多伊爾則干脆稱賣官鬻爵是“法國特有的癖好”。􀃊􀁉􀁔由此可見,買官制成為了政府的融資方式與資產者的投資方式,同時也是資產者向上流動甚至進入貴族等級的重要途徑。資產者對于官職買賣趨之若鶩,致使它成為舊制度下法國的支柱性政策。官職買賣在司法界盛行,買官制對于高等法院司法貴族團體的形成至關重要。法國的高等法院是王室法庭,它們能夠以國王的名義在各自的管轄區內對上訴案件行使最終的審判權。大約在13世紀末、14世紀初在巴黎出現了一個被稱作高等法院(parlement)的固定法庭。15世紀中葉,百年戰爭結束之后,訴訟增多,王室領地也擴大了,這使得創建外省高法成為必然。自此,外省高等法院陸續設立,以分擔巴黎高等法院的司法事務,到18世紀后期共存在13所高等法院。由于買官制的存在,國王政府在獲取豐厚受益以填補財政漏洞的同時,卻失去了對于絕大部分司法官職的任免權。這些官職持有者不必仰國王鼻息生存,整個司法界因此獲得了較大的獨立性。18世紀著名的法官馬爾澤爾布曾指出,“在英國,法官不是一個團體,在法國卻是”。①那么,法國的法官團體現象是如何產生的?從成員構成來看,高等法院在保持一定開放性的同時,又為若干著名的高等法院世家所支配,圍繞著這些顯赫的家族高等法院形成了一個小世界。根據理查德•安德魯斯的研究,從1653至1789年間,巴黎高等法院的招募模式是相當穩定的,有30—40%的法官屬于子繼父職,另有20—25%的成員招募自其他高等法院貴族家族。②由此可見,高等法院的法官職位主要為司法貴族的小圈子所壟斷。同時,婚姻也是一條重要紐帶,高等法院家族講究門當戶對,常常在司法貴族圈子內部聯姻,因而,各家族聯結成了復雜的關系網絡。由此可見,買官制導致司法界上層以家族為基礎的團體特征非常突出。司法貴族團體也因職位的世襲而產生了強烈的團體認同。高等法院法官弗朗索瓦•貝爾托•德弗雷奧維勒(FrançoisBertautdeFréauville),于1701年出版了《穿袍貴族的特權》一書。作者指出,當職位長期保留在某些家族中,那么職位轉移給繼承人時,傳遞的乃是尊嚴,而非職位產生的收益。③職位所賦予的尊嚴構成了司法貴族團體認同的重要支點。相較于佩劍貴族,法院中這些高級穿袍貴族彼此之間關系更密切,形成了一個具有內在認同的社會與職業團體。

二、司法界買官制引發的爭議與改革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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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與集中相結合研究論文

列寧所說的民主集中制,是間接民主制度的產物。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從成立之初,就把民主制確定為黨的管理形式,只不過由于黨員人數眾多,地域遼闊,整個黨不能只設一級組織,實行直接民主制,而必須設多級組織,實行間接民主制,即代表式民主制。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解決了。但是,實行間接民主制,就需要有一定的結構形式,黨的權力才能運行。那么,黨應該采用什么樣的結構形式呢?在這個問題上,黨內出現了嚴重分歧,有人主張采用分權型的結構形式聯邦制和自治制,列寧主張采用集權型的結構形式集中制,他認為,為了實現無產階級偉大而艱巨的歷史使命,無產階級政黨不應當是一個結構松散、任由每個組織各自為政的黨,而應當是一個統一集中、下級組織服從上級組織的黨。經過長時間的激烈爭論,聯邦制和自治制先后被否定,集中制被接受。列寧所主張的、民主制加集中制組成的民主集中制被載入了黨章。

由于列寧的民主集中制是民主制加集中制,整個黨實行民主集中制,就要求黨的各級組織既要實行民主制,又要實行集中制。但是在對待這兩種制度的態度上,上級機關和下級機關由于所處的地位不同而有著不同的傾向。一般說來,上級機關偏愛要求下級服從上級的集中制,嫌民主制“礙手礙腳”,它們不愿意受到制約。下級機關的傾向相反,它們偏愛能讓自己“主事”的民主制,不太喜歡要求下級服從上級的集中制,它們不愿意受到管束。為了防止黨的權力機關出現異化,列寧的民主集中制根據上級機關和下級機關地位的不同,對它們如何實行民主和集中分別規定了不同的要求,對上級機關的要求是,實行集中制要以實行民主制為前提,對下級機關的要求相反,實行民主制要以實行集中制為前提。

所謂實行集中制要以實行民主制為前提,是說,上級機關要求下級機關服從自己,首先自己必須實行民主制。列寧所說的民主制,是同君主制和貴族制相對而言的政體形式、政治制度。權力機關實行民主制,就要體現應當由權力機關體現的、使民主制區別于君主制和貴族制的基本特征。這樣的特征有三項。

第一,必須選舉產生,選舉制是代表式民主制的啟動方式和必要條件。列寧把公開性和選舉制視為民主制的兩個標志(《列寧全集》中文第2版第6卷第131―132頁。本文中的引文都引自《列寧全集》中文第2版,以下引文只注卷次頁碼),他把建立在選舉制基礎上的代表式民主制稱為“理想的民主制度”(第16卷第95頁)。列寧強調選舉制對于民主制的意義,是因為,與君主制和貴族制不同,民主制的權力機關只能由選舉產生。正因為如此,今天世界上所有實行代表式民主制的地方,選舉制和代表式民主制總是相提并論,形影不離。

第二,必須集體決定重大問題,實行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這是民主制的權力運作方式。列寧說:“民主制是人民掌握權力”(第37卷第67頁)。所謂“人民掌握權力”,在間接民主制度下,就是權力機關即代表機關集體決定重大問題。集體決定重大問題是民主制區別于君主制和貴族制的權力運作方式。在權力運作方式上,如果不是集體決定重大問題,而是個人決定重大問題或者很少一部分人決定重大問題,民主制就成了君主制或者貴族制,民主集中制就成了君主集中制或者貴族集中制。

第三,權力的行使必須體現大多數人的意志和利益,不得以權謀私,決定問題要符合實際,這是民主制的根本屬性。列寧說:“民主就是多數人的統治”(第30卷第383頁)。他在這里說,民主(制)就是:行使權力、決定問題要體現大多數人的意志和利益。在直接民主制度下,這一點不成問題。因為在直接民主制度下,權力行使者和權力所有者是同一個主體,他們在行使權力即決定問題時實行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始終在體現大多數人的意志和利益。這里不存在以權謀私的問題,因為謀私就是為大多數人自己。這里也不存在脫離實際的問題,因為人們決定問題都從實際需要出發,不會搞政績工程、形象工程糊弄自己,也不會主觀主義,官僚主義。但是在間接民主制度下,情況就不同了。在間接民主制度下,由于權力行使者和權力所有者不再是同一個主體,而是兩個主體,權力的行使既可能體現大多數人的意志和利益,也可能背離大多數人的意志和利益。當出現后一種情況的時候,它可能表現為以權謀私,而權力行使者一旦成為只為自己謀利益的特權階層,民主集中制就成了特權階層的集中制。權力的行使背離大多數人的意志和利益,除表現為以權謀私外,還表現為決定問題脫離實際,表現為脫離實際的官僚主義和主觀主義,而權力行使者一旦成為徹底的官僚主義者,或徹底的主觀主義者,民主集中制就成了官僚主義者的集中制,或主觀主義者的集中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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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封建君主專制制度研究論文

內容提要:本文認為,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就在于,君主的能力與其所擁有的無限權力之間的不適應或不對稱,而專制制度內部兩種力量的矛盾運動――君權的強化力量與約束調節力量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則是這種內在基本矛盾的現實表現。正是在這種矛盾運動的作用下,使得君主專制制度形成了某種自我調節機制,減弱了其狹隘性、封閉性與非理性因素,降低和減緩了政治動蕩的頻率與政治衰敗的速度,從而使它能夠在協調統治階級內部利益關系、維護統治秩序方面發揮出基本的效能。不過,這種內部矛盾運動雖然是我們思考君主制度的起點,但并非孤立的、自發的自我循環過程,它實質上是統治階級分享、協調利益的一種具體形式,其深層的動力機制還應歸根于社會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

近年來,學術界相繼發表了不少有關中國君主專制制度方面的研究論著,取得了許多可喜的研究成果,但也面臨著新的挑戰。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意識到,必須在考訂史實的同時,致力于方法和理論方面的突破,才能進一步推進君主制度乃至整個中國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深度。[1]一位學者曾經評價中國的官僚政治研究狀況說:“學術界對官僚政治的研究……一方面是材料梳理和歷史細節的考訂;另一方面,人們基于宏觀社會理論,著重從階級性質、專制權力與意識形態層面上討論官僚政治。這些研究不可否認也是成績斐然,但在豐富致思方向和研究方法上,新的進展尚嫌不足。問題之一,似乎在于上述兩個層次之間,有可能存在著一個薄弱的中間環節,即:在宏觀社會理論與史實考訂之間,尚有待于進一步完善。這種理論屬于中間層次,大約屬于某種‘中等范圍’〈middlerange〉的理論。”[2]依筆者淺見,在有關君主制度的研究當中,也同樣面臨著如何在研究方法、尤其是在中觀理論方面取得突破的問題。認真說來,除了各門學科都通用的一般的宏觀理論(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之外,我們目前確實還苦于缺少一種屬于或貼近于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研究的獨特語言,以便能把這種宏觀理論過渡、轉換為中觀的理論。由于在理論上存在諸多盲區,也就無法確立屬于中國君主制度研究所獨有的理論體系和分析框架,形成學術界公認的基本分析范疇和基本語言,從而也難以找到學術對話的共同語言和共同基點,形成系統的研究成果和整體的學術積累。基于這種考慮,同時也是對上述呼吁的回應,本文將通過對中國君主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的分析,嘗試性地提出一種詮釋和描述中國君主專制制度運行機制的思路,誠望得到批評教正。[3]

一、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

根據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矛盾普遍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是一切事物存在和發展的根據;其中事物內部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又對事物的存在和發展起主要作用,是決定事物面貌與發展變化的根本原因和動力。正是從這一思想出發,馬克思主義進而揭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是一切社會都存在的基本矛盾,它制約著和決定著其它一切社會矛盾的存在與發展,它們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是社會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和原因。也是基于這一基本原理和思想,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從分析商品生產的基本矛盾著手,進一步分析和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這一原理為我們提供了認識一切社會現象的總方向和把握一切社會問題的總鑰匙,它從方法論上給我們以莫大的啟示:正如在整個人類社會存在著社會基本矛盾一樣,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必然存在著一種基本矛盾,它決定著中國君主制度的基本面貌、存在方式與運行方式,因而也就構成了理解和研究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基本分析對象!

那么,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又是什么呢?換句話說,我們應如何尋找切入點,來把握這一矛盾呢?

在這方面,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也為我們樹立了榜樣。列寧曾概括和總結馬克思的研究方法說,“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首先分析資產階級社會(商品社會)里最簡單、最普通、最基本、最常見、最平凡,碰到過億萬次的關系:商品交換。這一分析從這個最簡單的現象中(從資產階級社會的這個‘細胞’中)揭示出現代社會中的一切矛盾(或一切矛盾的胚芽)”。4同時,馬克思和恩格斯也都表達過這樣的思想:為了便于對問題進行深入研究,要盡可能地暫時拋開“一切混雜的附屬物”,在“最少受干擾”的情況下研究事物的“純粹形態”或典型形態。5由此,至少可以得到這樣的啟發:第一,應該從最常見、最普通從而也是最容易為人們所感覺到的事實出發,去把握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因為這最普通、最常見的事實里面蘊含著事物一切矛盾的胚芽;第二,應該暫時拋開這一基本矛盾和其它矛盾、其它制度的關系(如社會基本矛盾、國家政權的階級性質等),在一種較為純粹和典型的狀態下,深入到君主專制制度的內部、貼近這個基本矛盾本身進行分析,然后再由抽象到具體,即馬克思所說的,讓“抽象的規定在思維的行程中導致具體的再現”,6由簡單到復雜,由“純粹”地描述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矛盾過渡到對外部聯系(這種矛盾與外部社會政治經濟的聯系)的全面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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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封建君主專制內在矛盾評析論文

內容提要:本文認為,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就在于,君主的能力與其所擁有的無限權力之間的不適應或不對稱,而專制制度內部兩種力量的矛盾運動――君權的強化力量與約束調節力量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則是這種內在基本矛盾的現實表現。正是在這種矛盾運動的作用下,使得君主專制制度形成了某種自我調節機制,減弱了其狹隘性、封閉性與非理性因素,降低和減緩了政治動蕩的頻率與政治衰敗的速度,從而使它能夠在協調統治階級內部利益關系、維護統治秩序方面發揮出基本的效能。不過,這種內部矛盾運動雖然是我們思考君主制度的起點,但并非孤立的、自發的自我循環過程,它實質上是統治階級分享、協調利益的一種具體形式,其深層的動力機制還應歸根于社會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

近年來,學術界相繼發表了不少有關中國君主專制制度方面的研究論著,取得了許多可喜的研究成果,但也面臨著新的挑戰。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意識到,必須在考訂史實的同時,致力于方法和理論方面的突破,才能進一步推進君主制度乃至整個中國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深度。[1]一位學者曾經評價中國的官僚政治研究狀況說:“學術界對官僚政治的研究……一方面是材料梳理和歷史細節的考訂;另一方面,人們基于宏觀社會理論,著重從階級性質、專制權力與意識形態層面上討論官僚政治。這些研究不可否認也是成績斐然,但在豐富致思方向和研究方法上,新的進展尚嫌不足。問題之一,似乎在于上述兩個層次之間,有可能存在著一個薄弱的中間環節,即:在宏觀社會理論與史實考訂之間,尚有待于進一步完善。這種理論屬于中間層次,大約屬于某種‘中等范圍’〈middlerange〉的理論。”[2]依筆者淺見,在有關君主制度的研究當中,也同樣面臨著如何在研究方法、尤其是在中觀理論方面取得突破的問題。認真說來,除了各門學科都通用的一般的宏觀理論(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之外,我們目前確實還苦于缺少一種屬于或貼近于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研究的獨特語言,以便能把這種宏觀理論過渡、轉換為中觀的理論。由于在理論上存在諸多盲區,也就無法確立屬于中國君主制度研究所獨有的理論體系和分析框架,形成學術界公認的基本分析范疇和基本語言,從而也難以找到學術對話的共同語言和共同基點,形成系統的研究成果和整體的學術積累。基于這種考慮,同時也是對上述呼吁的回應,本文將通過對中國君主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的分析,嘗試性地提出一種詮釋和描述中國君主專制制度運行機制的思路,誠望得到批評教正。

一、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

根據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矛盾普遍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是一切事物存在和發展的根據;其中事物內部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又對事物的存在和發展起主要作用,是決定事物面貌與發展變化的根本原因和動力。正是從這一思想出發,馬克思主義進而揭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是一切社會都存在的基本矛盾,它制約著和決定著其它一切社會矛盾的存在與發展,它們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是社會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和原因。也是基于這一基本原理和思想,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從分析商品生產的基本矛盾著手,進一步分析和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這一原理為我們提供了認識一切社會現象的總方向和把握一切社會問題的總鑰匙,它從方法論上給我們以莫大的啟示:正如在整個人類社會存在著社會基本矛盾一樣,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必然存在著一種基本矛盾,它決定著中國君主制度的基本面貌、存在方式與運行方式,因而也就構成了理解和研究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基本分析對象!

那么,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又是什么呢?換句話說,我們應如何尋找切入點,來把握這一矛盾呢?

在這方面,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也為我們樹立了榜樣。列寧曾概括和總結馬克思的研究方法說,“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首先分析資產階級社會(商品社會)里最簡單、最普通、最基本、最常見、最平凡,碰到過億萬次的關系:商品交換。這一分析從這個最簡單的現象中(從資產階級社會的這個‘細胞’中)揭示出現代社會中的一切矛盾(或一切矛盾的胚芽)”。4同時,馬克思和恩格斯也都表達過這樣的思想:為了便于對問題進行深入研究,要盡可能地暫時拋開“一切混雜的附屬物”,在“最少受干擾”的情況下研究事物的“純粹形態”或典型形態。5由此,至少可以得到這樣的啟發:第一,應該從最常見、最普通從而也是最容易為人們所感覺到的事實出發,去把握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因為這最普通、最常見的事實里面蘊含著事物一切矛盾的胚芽;第二,應該暫時拋開這一基本矛盾和其它矛盾、其它制度的關系(如社會基本矛盾、國家政權的階級性質等),在一種較為純粹和典型的狀態下,深入到君主專制制度的內部、貼近這個基本矛盾本身進行分析,然后再由抽象到具體,即馬克思所說的,讓“抽象的規定在思維的行程中導致具體的再現”,6由簡單到復雜,由“純粹”地描述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矛盾過渡到對外部聯系(這種矛盾與外部社會政治經濟的聯系)的全面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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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析中國封建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

內容提要:本文認為,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就在于,君主的能力與其所擁有的無限權力之間的不適應或不對稱,而專制制度內部兩種力量的矛盾運動――君權的強化力量與約束調節力量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則是這種內在基本矛盾的現實表現。正是在這種矛盾運動的作用下,使得君主專制制度形成了某種自我調節機制,減弱了其狹隘性、封閉性與非理性因素,降低和減緩了政治動蕩的頻率與政治衰敗的速度,從而使它能夠在協調統治階級內部利益關系、維護統治秩序方面發揮出基本的效能。不過,這種內部矛盾運動雖然是我們思考君主制度的起點,但并非孤立的、自發的自我循環過程,它實質上是統治階級分享、協調利益的一種具體形式,其深層的動力機制還應歸根于社會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

近年來,學術界相繼發表了不少有關中國君主專制制度方面的研究論著,取得了許多可喜的研究成果,但也面臨著新的挑戰。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意識到,必須在考訂史實的同時,致力于方法和理論方面的突破,才能進一步推進君主制度乃至整個中國政治制度史研究的深度。[1]一位學者曾經評價中國的官僚政治研究狀況說:“學術界對官僚政治的研究……一方面是材料梳理和歷史細節的考訂;另一方面,人們基于宏觀社會理論,著重從階級性質、專制權力與意識形態層面上討論官僚政治。這些研究不可否認也是成績斐然,但在豐富致思方向和研究方法上,新的進展尚嫌不足。問題之一,似乎在于上述兩個層次之間,有可能存在著一個薄弱的中間環節,即:在宏觀社會理論與史實考訂之間,尚有待于進一步完善。這種理論屬于中間層次,大約屬于某種‘中等范圍’〈middlerange〉的理論。”[2]依筆者淺見,在有關君主制度的研究當中,也同樣面臨著如何在研究方法、尤其是在中觀理論方面取得突破的問題。認真說來,除了各門學科都通用的一般的宏觀理論(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之外,我們目前確實還苦于缺少一種屬于或貼近于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研究的獨特語言,以便能把這種宏觀理論過渡、轉換為中觀的理論。由于在理論上存在諸多盲區,也就無法確立屬于中國君主制度研究所獨有的理論體系和分析框架,形成學術界公認的基本分析范疇和基本語言,從而也難以找到學術對話的共同語言和共同基點,形成系統的研究成果和整體的學術積累。基于這種考慮,同時也是對上述呼吁的回應,本文將通過對中國君主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的分析,嘗試性地提出一種詮釋和描述中國君主專制制度運行機制的思路,誠望得到批評教正。[3]

一、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

根據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矛盾普遍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是一切事物存在和發展的根據;其中事物內部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又對事物的存在和發展起主要作用,是決定事物面貌與發展變化的根本原因和動力。正是從這一思想出發,馬克思主義進而揭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是一切社會都存在的基本矛盾,它制約著和決定著其它一切社會矛盾的存在與發展,它們之間的對立統一運動是社會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和原因。也是基于這一基本原理和思想,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從分析商品生產的基本矛盾著手,進一步分析和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這一原理為我們提供了認識一切社會現象的總方向和把握一切社會問題的總鑰匙,它從方法論上給我們以莫大的啟示:正如在整個人類社會存在著社會基本矛盾一樣,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必然存在著一種基本矛盾,它決定著中國君主制度的基本面貌、存在方式與運行方式,因而也就構成了理解和研究中國君主專制制度的基本分析對象!

那么,中國君主專制制度內部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又是什么呢?換句話說,我們應如何尋找切入點,來把握這一矛盾呢?

在這方面,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也為我們樹立了榜樣。列寧曾概括和總結馬克思的研究方法說,“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首先分析資產階級社會(商品社會)里最簡單、最普通、最基本、最常見、最平凡,碰到過億萬次的關系:商品交換。這一分析從這個最簡單的現象中(從資產階級社會的這個‘細胞’中)揭示出現代社會中的一切矛盾(或一切矛盾的胚芽)”。4同時,馬克思和恩格斯也都表達過這樣的思想:為了便于對問題進行深入研究,要盡可能地暫時拋開“一切混雜的附屬物”,在“最少受干擾”的情況下研究事物的“純粹形態”或典型形態。5由此,至少可以得到這樣的啟發:第一,應該從最常見、最普通從而也是最容易為人們所感覺到的事實出發,去把握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基本矛盾,因為這最普通、最常見的事實里面蘊含著事物一切矛盾的胚芽;第二,應該暫時拋開這一基本矛盾和其它矛盾、其它制度的關系(如社會基本矛盾、國家政權的階級性質等),在一種較為純粹和典型的狀態下,深入到君主專制制度的內部、貼近這個基本矛盾本身進行分析,然后再由抽象到具體,即馬克思所說的,讓“抽象的規定在思維的行程中導致具體的再現”,6由簡單到復雜,由“純粹”地描述君主專制制度的內在矛盾過渡到對外部聯系(這種矛盾與外部社會政治經濟的聯系)的全面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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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主義或民族主義論文

現代政治的基本假定是:政治應該是民族的(national,此詞既有"民族的"之意,又有"國家的"之意--譯注)。

在歐洲大部分國家中,從現代時期之始,君主國家(princelystate)就取代了中世紀的等級制度(estatesystem)。君主制國家的唯一政治觀念就是統治者的利益。路易十四著名的格言"朕即國家"就最精煉地表達了此一觀念,這種觀念在歐洲三大帝國宮廷一直延續到晚近的劇變為止。魁奈的學說盡管引發了新的國家觀念,不是較少有人知道他早在寫作他的巨著前就提出了一句格言:Pauvrepaysan,Pauvreroyaume;pauvreroyaume,pauvreroi.。在他看來,僅僅揭示國家的富裕繁榮有賴于農民的富裕繁榮是不夠的,他一直認為,還必須揭示出:只有當農民富足之后,國王才能富裕起來,由此他證明了采取措施提高農民福利的必要性。國家(所應約束)的目標恰恰應該是君王。

與君主制國家相抗衡,18世紀和19世紀,自由的理念勃然興起,使古代共和與中世紀自由城市的政治思想復蘇。它與monarchomachs之反對君主連結在一起;它以英國的先例為榜樣,英國的君主在十七世紀就已經徹底失敗;它利用一整套哲學、理性主義、自然法來戰斗,它通過文學征服了群眾,使之完全服膺于這套理念。專制君主最終屈服于自由運動的進攻,從而出現了君主立憲制,出現了共和國。

君主制國家是沒有自然邊界的,不斷增加家族的財產是君王們的理想,每一位君主都努力奮斗試圖使自己留給后代的土地廣于他從父親那兒繼承下來的土地。不斷獲取新的領地,直到遇上另一位同樣強大甚至比他更強大的對手為止,這就是國王的使命。他們對于土地的貪婪,使他們根本不知邊界為何物,每一君王的行為及捍衛君主制國家理念的文獻中的觀點都能證明這一點。最重要的是,此一原則威脅著所有弱小國家之生存,它們之所以還能維持生存,則應歸功于大國之間彼此嫉妒,這些大國高度警惕著不想讓任何一個變得更強大。這就是歐洲均衡的概念,構成了它們之間一次又一次的合縱連橫。小國被毀滅也有可能不危及這一均衡,比如瓜分波蘭。君主們看待國家的方式,跟地產主看待其森林、牧場、農地的眼光沒有任何不同。他們出售國土、也交換國土(即為了"使邊界更齊整"),而這些土地上的居民的統治權也隨之變換。根據這種解釋,共和國就是一種無主財產,任何人只要有能力就可以占有它。這種政策到19世紀達到了頂峰:1803年的《神圣羅馬帝國代表議定書》,拿破倫的國家制度,維也納會議的決定,都是如此。

在君王們看來,土地和人民無非就是君主所有權的對象而已:前者構成了主權的基礎,而后者則是土地所有權的附屬物。對于生活在"他的"土地上的人民,君王們要求其服從和忠誠;他把人民差不多就當成自己的財產。而把他和他轄下之每個人連結起來這一契約(bond)也是使所有人連接為一體的唯一途徑。專制統治者認為他的臣民之間自行組成任何社會組織都是危險,因此他總是努力打碎臣民中一切傳統的團結合作關系,只要不是根據他所頒布的國家法令設立、只要不利于新的社會組織之形成,甚至連俱樂部,都不得存在;同時他也不允許不同地區的臣民感覺到作為一個君主統治下的臣民的那種同志情誼。不過,當然,君王們撕裂了構成其臣民的貴族、資產階級和農民中間的一切階級聯系,使整個社會陷入原子化,從而也為新的政治情感的興起創造了前提條件。臣民們已經越來越習慣于認為自己并不是什么狹窄小圈子的成員,而是一個人,是民族的一員,是國家和世界的一個公民,從此開辟了一種全新的世界觀。

自由主義的國家理論與君主制正相反,反對君主對土地的貪欲和用領土討價還價。這種理論首先發現,國家與民族的合一(coincide)是理所當然的,由此而形成了大不列顛--典型的自由國家,法國--為自由而戰斗的經典之作。這種情況看起來是理所當然,自由主義國家理論也就未在此多費筆墨,因為國家與民族本來就是一致的,也沒有必要改變它,當然就不存在什么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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