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的時候他打開震動范文
時間:2023-03-27 21:4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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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
秦瑞回家的時候,看到魚魚正躺在陽臺的“美人靠”沙發(fā)上曬太陽,手邊一杯咖啡,筆記本電腦開著,正放著一部超級文藝的電影。
秦瑞拖著一身疲憊,在周末加了半天班,本來還指望著回家能有口熱菜熱飯呢,沒想到“美人魚老婆”如此悠哉,哪里還顧得上他這個當牛做馬的老公?他帶著一肚子不滿去廚房找吃的,拉開磨砂玻璃門,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灶前站著一個黑臉大漢,正在揮舞鍋鏟,煎炒烹炸,廚房里熱氣彌漫,好不熱鬧。
“你,是誰?”秦瑞腦子里一時轉(zhuǎn)不過彎,莫不成是魚魚的……這樣一想,秦瑞臉都青了,三兩步奔向陽臺,一把將魚魚從榻上揪起來,顫抖著問:“你……你說,那個人是誰?”
魚魚看他那著急上火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一邊重新?lián)Q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一邊說:“是我請的私人廚師啦,手藝很好,是心儀介紹的。”
私人廚師?秦瑞蒙了。魚魚解釋說,現(xiàn)在“小私”生活可是很時尚的哦,心儀她們早都請了私人廚師、私人導游、私人營養(yǎng)師……方便又時髦,衣食住行都不用自己操心了。
“價錢呢?”秦瑞最關(guān)心的是這個。
“一個月三五百啦。老公,多便宜,是不是?賺錢不就為了享受生活,我們都是高級白領(lǐng),是不是也應(yīng)該享受一下最時髦最便捷的生活?”魚魚開始用一纏二鬧的手段。
秦瑞有些頭大,正在這時,廚師來敲門,說飯菜已經(jīng)做好了。
魚魚拉著秦瑞來到餐廳,見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三菜一湯:噴香誘人的小羊排、蘑菇還有青菜,色香味俱全。秦瑞不禁多吃了一碗飯,魚魚很得意:“怎么樣?不錯吧,告訴你,人家可不僅僅是廚師,還是資深營養(yǎng)師,以后我減肥全靠他啦!”
秦瑞看著魚魚歡呼,心里說不上是喜是憂。他剛想向小資靠攏,人家已經(jīng)“小私”了,這個過渡,他要好好地適應(yīng)一下。
從中立到贊同
魚魚真名叫雙羽,被秦瑞簡稱成魚魚。他們的結(jié)合不算浪漫,因為工作都很忙,根本騰不出時間來談戀愛,所以就把有限的時間都浪費在了無休止的相親路上,沒想到居然大浪淘沙,“淘”到了彼此。秦瑞做軟件設(shè)計,雖然忙,但是收入不錯,模樣清俊。雙羽做策劃,不用坐班,秀氣溫和。兩個人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于是戀愛半年就步入了婚姻殿堂。
像大多數(shù)“80后”夫妻一樣,他們的廚房很少開火,偶爾在家吃早餐,不是牛奶、面包就是咖啡、面包,擱任何一個中國人都會膩。這下好了,一到周末,魚魚的私人廚師就上門了,一通忙活,兩人就享受上了三星酒店的飲食標準,要多愜意有多愜意。
魚魚不但請了私人廚師,同時還請了私人保姆、私人美容師甚至私人衣櫥顧問。
秦瑞可以放心睡懶覺,再也不擔心會在周末的甜夢中被老婆強迫拉起來大掃除,或者拉著他無休止地逛街,為晚上的聚會搭配行頭。
“小私”時代真是愜意啊,秦瑞由衷感嘆。跟同事們提起來,大家也都是一副羨慕的表情,紛紛向他打聽行情。木訥的秦瑞難得時尚一回,心里美得不行,就一五一十將情況都掏給了同事們。很快,秦瑞對于“小私”生活的態(tài)度,就從中立倒向了贊同。
他怎么能那么帥
見秦瑞不反對,魚魚索性將一月兩次的美容活動也帶到了家里,讓心儀介紹了長得很帥的私人美容師,每月上門服務(wù)兩次,那手法地道又有力度,不像美容院里那些小姑娘,嘴巴甜甜的,只為了向你推薦美容產(chǎn)品。
帥哥第二次上門,和魚魚已經(jīng)比較熟悉。于是,他一邊做深層保濕,一邊和魚魚聊天。魚魚問:“帥哥,你這身材,當模特都綽綽有余啊,做美容真是屈才了哦。”帥哥回答:“美容是養(yǎng)護皮膚,帥哥是養(yǎng)眼,不沖突呀。”魚魚哈哈大笑,如此的美容師真是令人心情舒暢。
正在她笑得開懷的時候,“嘩啦啦”鑰匙響,秦瑞回來了。他本來是去上班的,臨時單位停電,就打算回家睡覺,沒想到這一進門,就發(fā)現(xiàn)老婆正跟一個帥哥聊得火熱。
美容師很爽快,和秦瑞打招呼:“嗨,先生回來了吧?”見秦瑞沉著臉,魚魚收住笑,趕緊接話:“是啊是啊。”秦瑞點頭,進了臥室。
晚上,秦瑞的臉色還是不好看,一個人悶頭上網(wǎng)。魚魚端杯茶走過來,用肩膀撞他,一下又一下。秦瑞終于忍不住了,酸酸地說:“一個私人美容師,怎么可以那么帥?還有,你為什么和他聊得那么火?”
魚魚終于知曉老公悶悶不樂的原因,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人家只是一個私人美容師哎,你都能打翻醋壇子。你知道他們一天要服務(wù)幾家嗎?幽默親切也是口碑啊。”
秦瑞說:“我不管,反正你把這些‘小私’都推掉,或者都換成女的。”
魚魚哈哈大笑:“看來,你需要找我的心理醫(yī)生來看看了。”
咱們?nèi)ヲT馬吧
魚魚發(fā)現(xiàn)秦瑞變了。曾經(jīng),秦瑞是個標準的“宅男”,只要是休息日,他基本都在床上睡大覺,對于魚魚的逛街跑步鍛煉等提議一概不理,還說什么睡覺乃人生根本,忙忙碌碌一個星期,好不容易休息,只有睡覺才能彌補。害得魚魚只好一個人去逛街、做美容,嘗盡了形單影只的無趣,她必須反擊。
清明假期,魚魚提前就計劃好了這幾天的行程:第一天在家里做按摩和美容,約好了私人美容師,然后再吃頓美美的晚餐,廚師也是約好了的;第二天,去逛街,有造型師呢。結(jié)果,頭天晚上做準備的時候,秦瑞也跟著忙里忙外,又是裝零食又是找馬裝。魚魚好奇,問:“你打算干什么?”秦瑞頭一揚,回答:“干什么,給我老婆當私人教練啊,免費的,動心不?”
魚魚一頭霧水:“你不在家睡大覺?”
秦瑞嗤之以鼻:“睡大覺,那是老黃歷了。現(xiàn)在流行什么,全民‘小私’!我也要趕一回時髦,給老婆當‘小私’,按摩暖床全套服務(wù),免費一條龍!”魚魚笑:“得了吧你,我可是把這幾天的假期都安排好了。”
秦瑞在臥室里走來走去一刻鐘,抬起頭:“老婆,你安排好了就不能改變嗎?”“不能,都約好了,不然咱們下個星期去吧。”魚魚很堅決地搖頭。
秦瑞瞇了瞇眼睛,沒說話,拿起手機一通亂摁,跟魚魚打個招呼后就去洗澡了,說要她早點休息,明天早點去馬場呢。
等秦瑞進了浴室,魚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他手機拿過來,翻開,信息一欄赫然有一條剛剛發(fā)送出去的信息:“蘭子,明天一起去郊外騎馬吧,我去找你!”
好你個秦瑞,原來帶我去騎馬是假的,真實的目的是這個呀,真是氣死人!魚魚拿著手機沖到浴室門口,正打算聲討,卻聽到浴室里傳出一陣鬼哭狼嚎的歌聲:“甜蜜蜜,那個甜蜜蜜……”魚魚捂上耳朵,趕緊逃離。你想甜蜜蜜,我偏給你搞破壞。這樣一想,魚魚門也不敲了,將秦瑞手機放回原位,一一通知約好的“小私”們,道歉,解約。
等秦瑞出來的時候,魚魚已經(jīng)正襟危坐在沙發(fā)上,輕描淡寫地通知他:“明天你帶我去騎馬!”秦瑞張大了嘴巴:“你怎么出爾反爾呢!”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普照,渾身暖融融的。秦瑞護著魚魚先穿上騎馬裝,戴上帽子,然后又選了一匹聽話的馬,將她抱上馬背后,他的手輕輕搭在她腰上,又微微一用力,吃了一把豆腐。魚魚回頭看那么多人在,臉都紅了,用穿著馬靴的腳使勁蹬他,秦瑞敏捷跳開。
秦瑞喜歡騎馬,以前還偶爾帶魚魚到馬場轉(zhuǎn)一圈。隨著婚姻的平淡和壓力的增大,他不愿意出來玩了,美其名曰在家休息,冷落了魚魚不說,脂肪也像得到了某種指令,可著勁往身上長,魚魚是又急又氣又沒辦法。
騎完馬,他們又去吃了美味農(nóng)家菜。秦瑞恢復了紳士老公本色,又是拉車門又是拖椅子,魚魚滿心歡喜,差點忘了那條短信。等她想起來問的時候,秦瑞嘻嘻笑著,將手機拿到她面前來:“我親愛的好老婆,你再看看你的手機。”
魚魚疑惑著打開手機,赫然發(fā)現(xiàn)收件箱里躺著那條短信,這家伙,居然把自己的名字存成“蘭子”!
“我怎么沒聽見短信提示?”魚魚喊。秦瑞不慌不忙給她夾了一塊魚:“我已經(jīng)給你調(diào)成震動了啊!這叫什么懂不懂?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魚魚一個爆栗子扣過去,心里卻好像灑了蜜一樣甜。
額外驚喜
假期過后,魚魚起床時,秦瑞已經(jīng)打開電腦去洗漱。電腦桌面上晃動著《北京青年報》的電子版,是魚魚愛看的報紙。她一邊化妝,一邊湊過去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這篇報道正是關(guān)于“小私”的,說是有一個女白領(lǐng),請了一個私人廚師。這廚師竟然在食物中下了,女白領(lǐng)不幸失身……評論說現(xiàn)在的私人化服務(wù)在我國還是萌芽狀態(tài),并不正規(guī)什么的,不宜跟風。
魚魚膽戰(zhàn)心驚上班去,沏一杯咖啡給自己壓驚,突然在桌上發(fā)現(xiàn)了當天的《北京青年報》,從頭翻到尾,哪里有什么關(guān)于“小私”的報道。
篇2
飛機上我努力地閉上眼睛,想讓自己休息一會兒,可是,我真的睡不著。鄭翼的舉動我并不奇怪,可是,他為什么會說,要讓我過幾天公主的生活呢?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也從來沒有一個男人,企圖對我這么好過,所以,我來了。
媽媽很后悔告訴了他通信地址,因為收到的不是信,而是一張機票,我跟媽媽和醫(yī)生保證,五天,一定回來。
我只認識鄭翼的聲音,我甚至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只為了他的那句話而感動不已。我當時計劃好了,如果在機場鄭翼舉著牌子,寫上我的名字來接我,我就悄悄地回來,如果他沒認出我,我也悄悄的回來。
飛機落地的時候,我打開手機,并且設(shè)置了震動。
我漫不經(jīng)心地走出來,沒有傻乎乎地舉著牌子接我,也沒有人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我心里很安慰,至少不是特別惡俗的男人。我剛往前走了幾步,只覺得有人輕拍了下我的頭說,樂舞,小丫頭。
我聽到太熟悉的聲音了,我知道是他。我不敢回頭,我怕看他長什么樣子,我覺得,自己當時的表情一定很呆。
他很自然地擁著我的肩膀住停車場走,他見我低著頭,只看路不看他,輕笑地說,樂舞,你也不是又黑又胖又矮又難看啊,蠻精致的小姑娘。
我差點暈了,我怎么就成了蠻精致的小姑娘了呢?蠻精致?小姑娘?
直到坐上了他的車,我才抬頭去看他,我差點傻笑,他不是那么特別帥的男人,卻是讓你一眼看上去,很舒服很喜歡的男人,非常憂郁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雨走了之后,才變成這樣的。
他見我盯著他傻看,又笑了笑說,干嘛,沒見過帥哥啊。
暈,這人沒喝酒的時候,還蠻幽默的,完了,我已經(jīng)開始學他的語氣了。
有種心疼的感覺
他把車開到了一個很大的商場,因為只看他了,沒有注意到商場的名字,總之,那感覺跟北京的燕莎差不多,里邊的東西,價格貴得嚇人。
他陪我一圈走下來,我沒有喜歡上任何東西。我覺得那里的衣服跟我實在是不搭邊兒,如果是我自己買東西,我根本就不來這種地方。
鄭翼小心地說,你是不是太累了?應(yīng)該先休息,然后才有體力逛。我搖搖頭,直接地說出了我心里的想法。
他問我想要什么?我想了良久才高興地說:我要吃必勝客的比薩。
他用力的捏了捏我的手,把頭別過去了。拉起我去停車場,他不再說話了,我以為,我說錯了什么,直到坐在必勝客里,比薩上來的時候,我們都是在沉默。
他清了清嗓子說,你每個口味都吃兩口,一會兒我?guī)闳コ晕鞑桶伞N疫€是不肯動,我想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沉默。他坐到我這邊,然后說,樂舞,其實我只是感動,突然的。你的要求,原來僅僅只有這么一點點,是我沒有想到的,讓我有種很心疼的感覺。
聽著他說的話,我又有了食欲,一點點地吃我想念已久的比薩,他只是坐在一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吃。我才不管他,也許他不愛吃呢。
我吃飽了之后,抬起頭,發(fā)現(xiàn)他還是盯著我看,他抬起手拿起桌上的紙巾幫我擦了擦嘴角,我的心有一點點蕩漾。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吃點什么?他想了想說,我可以喝啤酒嗎?我說,你喝酒的話,誰開車?難道讓我推車回去嗎?
他把嘴巴張成了O形說,天啊,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人不會開車。
說完,也許覺得不妥了,他乖乖地低下頭,吃我剩下的“口水”比薩了。
一輩子有多久
我還是沒有來得及阻止他,吃完飯之后,他又帶我進了商場,這次他不由我來選,而是把看中的讓我試穿,我如果不試穿的話,他就直接買下了。
天啊,這種只在電視里看到的情景在我的生活中發(fā)生了,我都覺得有點像在做夢。鄭翼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做公主就跟做夢一樣,可惜,小雨不要這種公主的日子了。
我裝作沒有聽到,鄭翼握著我的手,很自然的東逛西逛,其實,我沒告訴他,我不喜歡逛街。只要能歪在哪個酒吧里,喝著果汁,聽著音樂,已經(jīng)是很完美的生活了。
他小聲附在我耳邊說,不要給我節(jié)約錢,這點小錢還是可以負擔的,如果你這么節(jié)約,養(yǎng)你一輩子我都愿意。
我想,一輩子?他如果真的這么輕易可以許另一個女人一輩子,那就不會時時刻刻念著小雨了。
晚上,他帶我回了他自己的房子,一進門我就能夠感覺到,這房子充滿了另一個女人的痕跡,我突然沒辦法說話了。
他把我?guī)У搅丝头浚屛倚枰裁唇兴?头坷镉歇毩⒌男l(wèi)生間,我洗完澡之后,很順利的睡著了。竟然一夜無夢。
早晨起來,他已經(jīng)把早飯準備好了,煎蛋、花生醬、面包、牛奶。聽著音樂吃著早餐,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
吃完早餐,他把我?guī)У巾敇牵粗鞘械娜啊K谖业纳砼裕孟裾J識了幾百年一樣,我坐在他給小雨特別準備的秋千座上,沉默。鄭翼待我像對小孩子一樣的寬容。白天,他除了點點的憂郁,真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晚上,我發(fā)現(xiàn),鄭翼在喝酒。原來,沒有酒是不成眠的。
接下來,又是逛街、買東西、看電影、打游戲。想什么有什么。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日子,我突然對這樣的日子開始留戀,跟錢其實真的沒有關(guān)系。
鄭翼帶我?guī)缀踝弑榱颂K州,卻從來沒有帶我去過酒吧。那天,我對鄭翼說,你每天都一個人在喝酒,我可以陪你喝,不過,我們要去酒吧,而不是家里。
幾天來,我們的關(guān)系比白紙還要干凈,我熟悉之后才知道,房子里的所有一切,都是小雨所喜歡的,我想送給鄭翼一點東西都是多余的。這幢完美的房子,就像他的心一樣,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了。
那天,我們在酒吧里,我破例喝了酒,醫(yī)生不讓喝酒的。可是,我想醉,電話里聊了那么久,我早已經(jīng)對他沒有了陌生的感覺,如今雖然短短的幾天,我卻像跟他在一起幾十年了一樣。
我已經(jīng)做了幾天的公主了,他已經(jīng)給我了公主的生活,我不能就這樣不聲不響的待下去,我一杯杯地喝下去,漸漸地,聽不到他說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醒來的時候,頭很疼。陽光非常刺眼,鄭翼就坐在床邊,表情很憂郁。看到我睜開眼睛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以后,不許你再喝酒。
我默默地不說話,不答應(yīng)也不反對。
蘇州留下了我的牽掛
他問我,你想見見我的媽媽嗎?我問他,你愿意讓我見嗎?他點點頭。我知道我是沒有辦法拒絕了。
見到他的母親時,我竟然沒有絲毫的緊張。被老人親切地關(guān)心包圍著,讓我真的覺得自己成了公主。老人讓鄭翼去超市買水果時對我說,你是小翼第二個帶來見我的女孩,我相信小翼跟你說過他的事,如果你能成為他身邊的女孩,我會更加高興。
停頓了一會兒,老人突然流淚說,小翼對感情太認真,也許跟我一樣,他父親去世之后,我沒有一天不去想念他,可是,生活還得繼續(xù)啊,他還那么年輕,我希望你能夠跟他在一起……
還沒等她說完,我已經(jīng)哭了出來。其實,我是想跟鄭翼在一起,可是,他的心,就像他的房子一樣,已經(jīng)滿滿的,再也放不下任何人,哪怕一點點東西,他的心真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
她沒有再說話,她比我還了解鄭翼,只是,她希望鄭翼是幸福的。
在蘇州,鄭翼給了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現(xiàn)實,除了他的感情,他給了我全部,老人的一席話,使我心酸。只是,我終究是要離開的。
我沒有告訴他的母親,他每天晚上都會酗酒,睡著的時候,還不斷地喊小雨的名字。我相信,他打錯電話那天說的話都是真的。無論小雨變老變丑,是離婚,還是八十歲,鄭翼都會要她。
篇3
我起身去泡一杯濃茶。從公司偌大的落地窗望過去,整個城市漫出一種類似嬰兒般單純無辜的氣息。月光溫柔輕輕撫摸著每座建筑物的棱角,平時龐大而威嚴的怪物們,此刻看起來那么美好。夜晚真難得。我貪戀著手中這一杯水的溫度,也貪戀著這樣溫柔可敬的夜晚。
直到感覺到水杯的水溫涼了一半,我才恍神,低頭皺眉,平靜的水面淺淺映出我暗淡的瞳孔。是有點累了,我按下眉心輕輕揉動。
“整理完了就早點回去吧。”一個聲音清清淡淡傳來。
“林總。”我畢恭畢敬打招呼,“您也加班這么晚?”
“要準備明天見客戶的資料。”他的西裝脫下隨意搭在左手臂上,解開白襯衫靠近衣領(lǐng)的兩顆扣子,能隱約看到鎖骨的線條。
“是喬老先生嗎?”我聽同事提起幾次,林總親自和他談了兩次還是沒定下來。
“是。”他學我皺眉的樣子,沒學好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喬先生力求完美,我會盡力配合。”
我點點頭。林總做事是出了名的認真負責,沒有他拿不下的客戶。
“你在喝咖啡么?”他忽然對我手上的杯子感了興趣。
“是綠茶。”我把杯口遞給他看。
“好習慣。”他笑著露出一口白牙,顯得像個高中生,“收拾收拾回家吧。我正好順路,要是要送你一段?”
“謝謝。”我看了一眼時鐘,關(guān)電腦,起身拎包,“不麻煩您了,我現(xiàn)在還能趕上最后一班地鐵。”
“一格。”他直起身,“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裙帶關(guān)系,你現(xiàn)在有的成績都是你自己得到的,我沒有刻意幫過你。所以——”他又笑了,把手攤開,“你不用這么跟我客套。至少這一刻,你該叫我一句學長吧?”
“學長。”我笑了,這一次很真誠。
“好孩子。”這是大學時期他最喜歡對我說的一句話,通常在我認真吃完桌上所有的食物后他會點根煙很享受地瞇起眼睛贊許似地對我說:“不浪費糧食,真是好孩子。”我用手捂住口鼻,聲音顯得有點悶:“煙味嗆人。”
工作后他很少再吸煙,但飯后一根煙的習慣似乎沒有變。
我和林夏,認識六年,他大我兩歲。同是校友。畢業(yè)后他留在這家廣告公司,人聰明又勤奮,深受上司喜歡。后來上司被調(diào)到分公司去時把他拉上來,而在他正式成為“林總”時,我也大學畢業(yè)進入這家公司實習,現(xiàn)在已工作一年。進這家公司倒不是湊巧,我和林夏念的是同一個專業(yè)。
“一格。”林總,既然已經(jīng)想起了往事這叫林夏吧。林夏輕輕喚我,帶著一分遲疑開口:“喬先生是我最后一個客戶,做完這個單子,我就要被調(diào)到了南昌分公司了,我希望——”他停頓了一個,顯然后面那句話不太確定:“你過來當我助手好么?”
“學長。”我微微笑,“我記得我手上工作結(jié)束公司放我五天假是吧?”
林夏想提攜我,這是好事。但我總是不能坦然去接受,倒不是怕閑言碎語,雖然它的確威力夠大,但不至于損傷我,我怕的是叫“接受”的炮灰,我想我大概永遠忘不了曾經(jīng)有人用可憐的語氣對我說:“你擁有什么呢?總是從別人這里拿東西,總有一天,他一樣可以收回不再給予,你有的,不會長久。”果然一語成輟,那時我失去的不是一份“給予”,而是我對信任的瓦解。
全身的力氣都用來結(jié)結(jié)實實靠在座位靠背上,地鐵平穩(wěn)而快速地前進,疲憊嚴嚴實實壓著我的每一寸神經(jīng),用力揉著太陽穴的時候我慶幸還好這一刻不是和林夏在一起。我不原意任何一個人見我疲憊無處躲藏的樣子,不為什么,這樣的時刻我只想自己面對自己。
但我必須在二十分鐘后打起精神來,爬上五樓去打開房門然后把一堆臟衣服塞進洗衣機,洗衣機運作的同時,要將曬好的花茶收起來,不然夜露會再次弄潮它們。但這二十分鐘還沒過去,我難得地將自己處在放空狀態(tài),任自己像爛泥一樣坐著,由衷希望這二十分鐘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有人在哭。我回過神來,環(huán)顧車廂,對面角落里坐著一個黑衣女生,低著頭,長發(fā)垂下來看不清臉。但能看到她輕輕顫抖的肩膀,肩膀顫抖著帶出極力想克制但始終抑制不了的抽泣聲。
“擦擦。”我遞過去一包紙巾。
準備再次坐回去的時候,對方仰起滿是淚痕的臉,不確定地叫出我的名字:“許一格?”
我看見她驚訝而睜大的眼睛里,我不敢相信的表情。
白竹是個小偷,她偷了班花夏純的眼鏡。前桌女生偷偷給我傳紙條。我用筆敲敲桌面指著那幾個字對向南說:“你看你看。”向南淡淡掃過一眼,也用筆敲敲,不過這次敲得是我的頭。我沖他撕牙咧嘴的時候,他微微一笑:“別鬧,講重點呢。”我自討無趣地趴回桌子上在紙條上回個大大的“哦”字。向南邊記筆記邊慢吞吞地對剛才的紙條做了回應(yīng):“不要參與評論別人,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被當事人聽到,會很難過。”
向南總是這樣,好像在小心翼翼保護每個人。
“向南我手指被割傷了。”我把纏著創(chuàng)口貼的食指給他看,同時將自己的筆記本推過去,“今天的筆記你幫我寫好不好?”
“好。”
向南也總是這樣,永遠好脾氣,不會拒絕人。
白竹這個人,言語行為都喜歡小小夸張化,看起來好像很有個性。她總是能在成群結(jié)隊的女生堆里發(fā)出最大聲的笑聲,也總是拿著三十分的試卷冷笑一聲隨手丟進垃圾桶,和老師吵架也是家常便飯,但怎么看,也只是普通高中生張揚的樣子,不像是會做小偷小摸的人。
“嗨,一格。我能借你的MP3聽一下嗎?”眼前的女生運動T恤,笑起來鼻尖上的痣顯得很俏皮。
“好的。”我趴在桌子上懶得動,用腳踹向南,“向南你幫我找給白竹。”
向南摸索了一會,又從自己書包找出耳線,遞給她:“白竹你晚上用電腦的話就幫我下英文的導讀可以嗎?”
“你不是已經(jīng)過了英語四級么,學習這么刻苦?”白竹有點驚訝。
“是給一格的,她英語太差了。”向南輕輕搖頭。
“我才不要聽。”我翻個白眼,“妞不考四級。”
向南不理我,只是輕輕對白竹說:“麻煩了。”
白竹將下滿英文單詞的MP3還給我時,我邊嚼口香糖邊把向南的耳線取下來塞他書包,口齒不清地說:“其實白竹人不錯,對吧。”向南停下寫筆記的手,把耳線從書包里拽出來拿給我,口氣不容拒絕地說:“這個你先用,我再買過一幅耳機就好了。不過一定記得聽完單詞再睡。”他完全沒有注意在我在說什么,我白眼還沒翻,聽見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過頭又說:“晚上我會打電話監(jiān)督的,馬上要考試了。” 說完繼續(xù)做筆記。
雖然不情不愿,又每天被迫背單詞到十點,但一看到英語試卷上鮮紅的“96”分我還是忍不住露出八顆牙齒重重拍向南的肩膀:“您辛苦了辛苦了啊。”
“不辛苦。”向南皮笑肉不笑地說,“只要你大小姐不要一接電話就抱怨單詞多難背您覺得多辛苦并且十天如一日一句臺詞都沒換就行。”
“小心眼!”我大喊。
“給你十塊錢,去買兩只冰淇淋。”他看著我。眼睛是明亮的。
我把頭一扭:“不接受你討好。”
“這是獎勵。”他伸出手摸摸我的頭,像是在安撫一個鬧別扭的小孩子。果然,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小孩子。”
我興沖沖地拿著冰淇淋快步走進教室將冰淇淋分一支給向南,在向南皺著眉說完“我不吃巧克力味道”后,看見不遠處的白竹在看著我,發(fā)現(xiàn)我的目光后不留痕跡將頭轉(zhuǎn)到一邊,又轉(zhuǎn)過來,沖我淡淡一笑。
我最喜歡星期五的課,雖然上午課程繁瑣,但下午美術(shù)接著體育課,美術(shù)課是我喜歡的課,向南喜歡體育課。我們雙打羽毛球,他喜歡大力殺球的感覺,又快又狠地讓一只輕飄飄的羽毛球化作一道凌厲的線條。
而美術(shù)課寫生,向南總是坐在我旁邊,看我認真畫一棵樹,然后躺下來拿我的MP3聽歌,永遠一首《再見二丁目》循環(huán)到底。下課后我會推推他,他揉眼睛,跟在我后面進教室。
今天還是一樣,我找草地坐下來,向南躺在我身邊聽歌。只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多了一個人,白竹拿著畫圖工具過來,毫不客氣坐下,然后沖我燦爛一笑,“我可以跟你一起畫吧?”
“可以。”我說。她的笑容里有一種不可拒絕的自信。
向南平躺在草地上,將手揚一揚,表示隨意。
白竹畫的是單車,張揚的紅色車身,停在一片深綠色的草地上顯得特別顯眼,單車被一只手扶住,白衣男生只畫了腰部以下的位置,沒有露出臉。但是能看到他消瘦的身軀,襯衫勾勒出他的小腹,風吹來,他的白襯衫下角在輕輕飄動。
我有點震驚:“白竹你畫的真好。”
“我學過一段時間畫,后來停了。”白竹在涂抹一地的綠色,“不過我喜歡畫畫。”
“這張可以送給我嗎?”我問。
白竹將最后一抹綠色涂好,“給你。”
我拿著畫,跪蹲在地上去搖向南的肩膀,“你看你看。”
向南有些無奈,坐起來,摘下耳機抱怨:“我才剛睡著。”
我招招手,向南就把頭低下來湊近我。他的頭發(fā)上沾了很多草屑,我一一幫他拿下來。這是我們的默契,他每次都能睡得滿身是草,然后自覺把腦袋伸向我讓我給他拍掉。
“你們感情,真好。”白竹說話的時候,停頓的點很奇怪,不知道重點停在‘感情’還是‘真好’兩個字上。
“我們認識了四年。”向南伸個懶腰,說話語調(diào)也是慵懶的,一只耳機因動作幅度過大,順勢掉下來垂在肩膀上。
“你在聽歌嗎?”
“嗯。”向南將耳機戴回去,“楊千璍的《再見二丁目》。”
“分我一只。”白竹湊上去。自然而然。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我的畫還剩下一點點線條沒有勾勒完,向南已經(jīng)起身,白竹葉也站起來,我抬起頭對向南說:“你先回去拿球拍吧,我畫完再回教室。”
向南說:“好。”蹲下來拍拍我的頭。
他們走后,我輕輕嘆一口氣,嘆完后我自己也嚇了一跳。許一格,你怎么了啊,你怎么可以將一口氣嘆成無奈又心酸的樣子。
我拍拍臉,重新拿起筆小心在紙上描畫,突然筆尖“啪”地一聲,斷了筆芯。我拿著那支筆看了一秒,無奈地收起紙筆,準備追上向南和他一起回教室。
不遠處的白竹正在手舞足蹈和向南談?wù)撌裁矗蚰掀^想了想,片刻之后,和她一起大笑起來。白竹于是,又湊近了向南一點,兩人并肩邊走邊說話。
我慢慢,慢慢停住腳步,看著他們走近教學樓,消失在拐角處。
接下來的體育課變成了白竹和向南雙打,我坐在一旁拿著向南的外套。向南的外套滿是灰塵和汗水混和的味道,他剛剛打球出了一身汗。我笨拙地抱著這個外套,有點遲鈍的難過。不知道為什么——我只是覺得,有什么東西,不再屬于我一個人了。
“向南!”白竹突然大叫起來。
我回過神,張望到向南倒在地上,膝蓋蹭破了皮,泥土和沙子混在傷口里面,血在流出來。
“我沒事。”向南試圖站起來。“只是不小心磕到石頭上了而已。”
“都流血了還說沒事。”白竹語氣很強硬,然后轉(zhuǎn)過頭指揮我,“一格你快去拿紅藥水和酒精。”
我飛快地跑去醫(yī)務(wù)室拿來水藥水和酒精,蹲在向南面前準備給他清洗傷口,手上拿的藥品卻被白竹搶了去:“我來就好了。”
我突然站在旁邊不知所措。
放學后我和向南一起回家,我們推著自行車慢慢走在一條林蔭道上。向南的腿受傷,我們走的很慢。黃昏了,路邊的樹留一地斑駁的影子。
“向南。”我叫他的名字。
“嗯?”
“你覺得白竹,人怎么樣呢?”我小裝作隨意,卻又提心吊膽地問。
“怎么突然問這個。”他有點疑惑。
“我就是隨便問問。”
“就這樣吧。”他隨口說道,不等我繼續(xù)發(fā)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將書包從肩上拿下來,“我忘記帶鑰匙了。”
“我?guī)湍闳ツ谩!蔽掖驍嗨酉聛碚f要陪我一起去這句話,“你腿受傷了不方便。學校又不遠,我跑幾步就到了。”
學校在黃昏來臨的時刻變得有些空蕩蕩,我快步跑過門衛(wèi)室和操場,走廊上散落著夕陽的余暉,像是金黃色的波紋,我不舍得踩痛它們,悄悄地,輕輕地,小心踩上去。
教室門是開著的,陽光的余輝也毫不吝嗇地散進門內(nèi)一米處——它當然也想再進去些,但高大的門實在是太小心眼了,不知退讓。我此刻就站在這扇歡喜地沐浴著金色波光的門外,門敞開的角度讓我毫不客氣看見白竹坐在夏純的位置上,柔和的陽光沒有照耀的那一片角落里,白竹臉上掛著我看不懂的表情。
“白——”我深深地倒吸一口氣,捂住嘴巴。白竹在偷東西!
我飛快地倒退一步,不能讓她看見我。白竹真的偷東西。她怎么可以偷的那么囂張那么理所當然。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卻突然想到,夏純同桌家里更有錢,為什么白竹只偷夏純的東西而分文不動別人的東西。
難道——我想不出來,我將好奇生硬地壓下去,探出頭去看她接下來干什么。
再然后我看到,她走到我的桌子前,停頓了幾十秒,接著重重地推動桌子,桌肚里的一下子掉出來散在地上。我再一次驚訝地捂住自己的嘴,欠過身躲在了墻壁后面。
她想干什么。
我冒著危險站在很容易就輕易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迫不及待地偷窺著,此刻,她站在我的桌子上,耳朵里塞著耳機,隨著音樂在踩節(jié)拍。她狠狠地,踩著我的桌子。然后我看見她的表情,這次看我懂了,是高傲和不屑。頭高高揚起,是個自以為維持尊嚴的姿勢。
只是沒過多久,她臉上的表情消失——這簡直就像變戲法。我從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在一瞬間變得那么,那么豐富。只是接下來更豐富的事發(fā)生了:
她慢慢,慢慢蹲下來。一本本撿著地上的書,像是貞潔的圣女去擦一地不干凈的血跡。只是我為什么我看見她,眼睛里,不再有堅定。書被一本本碼好,重新整整齊齊放在我的桌子上,于是現(xiàn)場沒有一點痕跡。白竹站起來,還是那個雖然張揚,但是笑起來會很好看的白竹。
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跑到拐角處躲起來,等看到她下樓的背影才跑到教室去拿向南的鑰匙。此時的教室安安靜靜,像個聽話的乖孩子。它好像一點也不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等我匆匆跑回街口時,向南已等候多時,他咬著可樂的吸管沖我打招呼:“你要喝什么飲料?”
“我不喝。”我搖搖頭,因為跑得太急氣息有點不穩(wěn),“向南,向南你知道嗎。林卓卓說的是真的,白竹她是個小偷。”
向南說:“不要去評論別人。我上次不是告訴你了嗎?”
“可是……”我說話有點不穩(wěn)。我知道向南向來討厭有人說另一個人的壞話。但是,這不是事實嗎?
“好了。我給你去買支冰淇淋。”向南不讓我有再開口的機會。
在白竹第二次來找我借MP3的時候,我說:“不好意思,我還要聽呢。”然后我看到白竹臉上的笑瞬間僵在臉上。她大概第一次看到我這么不友好。
向南卻在這時,不明時務(wù)地轉(zhuǎn)過頭來問我:“你不是說你不聽了么。”
我狠狠瞪向南一眼的時候,白竹笑了笑:“沒事的。”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你怎么了?”向南看著我。
“沒怎么。我不喜歡她。”我把頭趴在桌子上不說話。
“你知道你今天有點莫名其妙嗎?”我的頭頂傳來向南的聲音,我生氣地一抬頭,只看見向南的側(cè)臉,線條繃得緊緊的。
我們一天沒有說話。放學后我們只是走,誰也不愿意第一個開口,走了一段路向南突然停下,然后轉(zhuǎn)身走掉。我在想他是不是真的不理我了的時候,他又快速轉(zhuǎn)過身大聲說:“我又把鑰匙忘在教室了我去拿!”
我無聊地坐在路邊數(shù)樹葉,數(shù)到已經(jīng)吃完一顆棒棒糖還沒見到向南。于是我又跑到路邊的便利店去買一罐牛奶。在我打開它時終于遠遠看見向南走了過來。
“怎么這么久?”我抱怨。
“我在教室看見白竹了。”向南低著頭,語氣有些陰沉。
看見白竹了?我把牛奶罐緊緊握在手上,有點緊張。是看見她偷東西嗎?還是看見她又踩了我的課桌?我只是小心問:“你看見她干什么了?”
“沒什么。”向南突然搖了搖頭,不愿意說下去。
是看見了對吧。看見了她偷東西對吧。我的牛奶罐握太緊,指節(jié)輕輕顫抖。但還是裝作不在意地說:“那我們回家吧。”
只是一切都似乎改變了。
白竹非但沒有離我和向南遠一點,反而越來越和我們黏在一起。連中午吃飯也是向南去幫我們兩個人一起買飲料,白竹每次都拿和向南一樣的種類。甚至有一次,向南幫白竹買了愛吃的豆皮,卻忘了我的番茄炒雞蛋。我咬著筷子吃難吃的豆皮,覺得委屈極了。
其實,是白竹黏著向南吧。她并沒有刻意和我保持多么好的關(guān)系。所以,我們?nèi)齻€人,反而,我像是局外人了。
美術(shù)課,我依舊一個人畫畫,白竹和向南分聽倆只耳機。向南不再聽單單一曲歌,他開始喜歡莫文蔚。那是白竹喜歡的歌手。于是體育課也變成了白竹和向南單打,白竹說我打球姿勢不對,容易拉傷。于是我每次都抱著向南的外套坐在花壇邊上乖乖看,等向南打完球,遞給我一只奶油冰淇淋。
也就,這么多了。
可是今天,老師卻把我和白竹的位子互換了。我坐在座位上,冷冷地笑著收拾好書包,我臉上該掛上什么表情呢,向南你看得懂嗎。向南看著我,看著我一個人收拾好走到白竹的位置上。卻在白竹坐在他旁邊的時候,將頭轉(zhuǎn)了過去。于是他沒看到,我努力努力著,低下頭不讓別人知道,我哭了。
突然間手機震動,我從書包里摸出手機,看見發(fā)信人是向南。他讓我記得寫今天的作業(yè)。他上課的時候不能幫我記筆記了。
我發(fā)過去:是白竹對吧。是白竹找老師換座位的對吧。
一格。有什么事,你不要自己去猜測。晚上等我電話。
我把這條信息狠狠刪掉。向南,你不再偏向我了嗎。你要保護別人了嗎。
晚上九點。向南電話準時打來,我走到陽臺去,看到繁星點點,夜風是涼的,吹得我心里坦蕩蕩。但是向南的話,卻讓我覺得,這一切都糟糕極了。
一格。位置的事,是我找老師換的。白竹決定去學美術(shù),她的文化成績不好,需要我?guī)退a起來。你現(xiàn)在成績穩(wěn)定,每日加緊復習,分數(shù)保持提高都沒有太大問題。我也并不是袒護她,我只是幫助更需要我?guī)椭娜恕?/p>
為什么?
什么?
向南你覺得把一切解釋合理我就要坦然接受嗎?
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你袒護她,你就是袒護她。我沒發(fā)覺我的聲音帶著顫抖。
一格。你記得我最討厭評論別人么?因為我的媽媽,就是被閑言碎語逼走的。她什么也沒做,那些人憑什么把最不好的詞強加在她身上?就算她有什么地方不對,就一定要這么殘忍地對待她嗎?你知道語言的攻擊力多大嗎。就像現(xiàn)在白竹被人說成小偷一樣。你知道聽到的人多難過么一格。
我咬緊嘴唇不說話。心里有個聲音不停在吶喊: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一格。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做你最好的朋友。但是,如果有什么地方忽略了你,你不要生氣。
向南向南,你怎么可以這樣。我只是咬緊嘴唇。咬緊。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出奇的平靜。
問吧。
那天,你在教室看見白竹,她,在干什么?
向南沉默了一會,慢慢,慢慢小聲開口:她在哭。
因為脆弱,是最好的調(diào)劑藥。有什么比一個因為下午受了委屈,放學后偷偷坐在教室里哭得女生,更值得讓人去關(guān)懷,呵護?
我明白了。
因為她比我更脆弱,她在哭。而我沒有,你覺得我比她堅強,我不再需要你,你需要去照顧更脆弱的人,所以可以暫時放開我。
是這樣嗎?那你知道我現(xiàn)在也在哭嗎?
掛完電話,我看著滿天的星星慢慢,平靜地,微笑了。你知道嗎上帝,我這么渺小,我原來這么渺小。
電話再次響起的時候我看到屏幕上閃爍著兩個我不想看到的字:白竹。
我掛掉了她的電話,十分鐘后,短信傳來。我看完那一段長長的話,將手機關(guān)機。再次看著星光,毫無破綻地露出一個最大的笑容,然后保持著它。眼淚掉下來。
十七歲的我猜測過無數(shù)次我和白竹的見面,那時我發(fā)誓我以后要比她擁有更多東西,我真誠希望某一天我在穿過一個街角時偶遇到她,她在討價還價一個舊的燭臺。也希望在一次同學聚會中我?guī)е钭屛因湴恋哪信笥眩邮芩腥肆w慕的目光,同時看到白竹過的并不好。那時我恨她。
但我又真的明白,她絕對不是可以小瞧的人。也許以后,是我被她小瞧了也說不定。也許是我,在為生活奔波的時候,看到她開著私家車沖我揮手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但沒有一次,想象過我們這樣碰面。
白竹坐在我家客廳,背挺得筆直。我光腳去打開冰箱,問她:“喝什么?”
“白開水吧。”她說話的同時小小的打量了一下我的房子。
我端著茶水過去,盤腿坐在地板的毯子上。毯子是去云南玩得時候帶回來的,價格不便宜,好在非常柔軟,倒也對得住價格。
“你,過得好嗎?”
“果然第一句是問這個,真沒創(chuàng)意。”我用手指輕輕摩擦杯口,“我們不用客套,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嫁到這邊。”白竹用手撥弄一下頭發(fā),這個動作讓她顯得很婦人,“和老公吵架了跑出來。”
“你結(jié)婚了?”我不太敢相信。
“孩子都四歲了。”白竹笑了一下,說起孩子臉上都是自然的柔軟的光芒,“你不知道吧,我不是第一個結(jié)婚的。你記得我們班的林卓桌嗎?她結(jié)婚都快七年了。”
“天吶。”我完全被帶進了突然時光已過的氛圍中。
“倒是夏純好命,男朋友是一家公司總經(jīng)理,她在公司掛個助理名號,天天逛逛街喝喝咖啡,上次還說起你呢,說要找你敘敘。”
“白竹。”我輕輕打斷她,“你變了好多。”
“你變的更厲害。”白竹嘆口氣,“我當初以為你離開了向南就活不了,可你卻是活得最漂亮的一個。”
“當初是你教會我自己擁有的才是最長久的你忘了嗎。”我慢慢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容不得她一點閃躲。
許一格,你知道你為什么會輸嗎?你把一切都當成理所當然,覺得誰也搶不走你的。以為它就是你的。但我想告訴你,事情沒有控制在誰的手里,如果只是一味的區(qū)拿別人的東西,或者等待別人給你東西,你將什么也沒有,因為給予的那個人才是主動,他可以隨意收回去不再給你。我拿走這一切是想告訴你,你有的,不會長久。只有你自己去擁有,你才能永遠。
你有的,不會長久。只有你自己去擁有,你才會永遠。
我后來,真的只記住這兩句話。它是我用現(xiàn)實中最辛酸的眼淚換來的,它是我的切膚之痛。
我無法擺脫它,我靠著它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不靠任何人,我只靠自己。我有的都是我自己拿到的,和任何人沒有關(guān)系。一旦和別人有了聯(lián)系我就恐懼不堪,覺得總有一天它會消失。我已經(jīng)明白了失去一份東西是多么讓人難過。
“一格我很抱歉。”在這一字一句中,白竹用手蒙住臉,“抱歉沒有用對嗎。”
“對。”
“你信嗎。我那時自卑,我渴望一切好的東西,我覺得它們都該是我的。我經(jīng)常問自己為什么好的東西不是我的。”白竹輕輕看著我,“我到現(xiàn)在都可以完完全全體會我那時的感受。我希望每個人注意我,希望自己有存在感,我羨慕夏純所有的東西,所以我偷偷拿走它們。我羨慕你有一個對你那么好的向南,可我沒辦法拿走他。我曾經(jīng)那么,那么嫉妒你。”為什么她的語氣那么讓人心酸,我的心情不自禁柔軟了一下。
“被你冷落的那一天,我真的覺得自己無恥又可憐。我只不過想要一點好的東西,我有錯嗎?我總是這么試圖說服自己沒有錯,但那天我還是哭了。現(xiàn)在我感到很慚愧。我覺得我很丟臉。我現(xiàn)在才明白,這是不該有的念想。”
我猶豫著沉默,終于去握緊她的手。握緊她手的那一刻我感到一陣莫名的輕松——
已經(jīng)這么久了,其實我早就不恨你。往事不過是輕輕一陣煙,我被瞇了眼。誰也沒錯對嗎?每個人都在不知覺傷害別人,年輕就是一種傷害,但還好——這種傷害一定會得到原諒的。比如,我現(xiàn)在才發(fā)覺,我一直在等自己原諒你。一直在等自己原諒自己。
“一格。向南是好人。”白竹露出一個美麗的笑,“他忽略你是因為他太善良。”
“我現(xiàn)在突然想感謝你。”我真誠地說,“也感謝向南。”我將頭靠在她腳上,就像是親愛兩姐妹。
“一格有一句話我要告訴你。哪怕自己擁有的東西多么堅硬,也一定要接受別人好意的幫助。你不能讓別人的好意變成自我失落,這樣對他不公平。”
“白竹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說話像向南。”
“他改變了我。”白竹笑,“不過我接受他的東西太多,依賴心產(chǎn)生,沒法掙脫開,所以那句話對我也是一語成戳,我輸給了自己。最后失去太多。”
“白竹。要是咱們那個時候能像現(xiàn)在這樣聊聊天多好。”
“那時不可行,我壓根沒辦法好好跟你相處,我一心想著要拿走你的向南。”白竹瞪大了眼睛。
夜里,白竹在我家睡下。她老公打電話過來為吵架的事道歉,白竹說“明天會回家”的同時,我看到她一臉苦笑。我們睡在一張床上,這是我想都不敢的事。白竹和我談起一些從前的事,說暗戀的小男生,說我們奇葩的英語老師。慢慢地,困意襲來時我聽到她最后一句話跟我說:如果有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的機會,千萬要接受這份好意。
為什么?
自我爭取是沒有錯,但有時候它也會讓你變成一個自私的人。你一定要讓自己變得更好,更優(yōu)秀。白竹說完,沉沉睡去。
我悄悄從床上爬起來,給林夏發(fā)短信:我想好了。什么時候出發(fā)?
任何。任何機會都不要錯過。你要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一點,并且你要相信,讓你覺得難以過去的一切,不是痛楚,都是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的墊腳石。你要相信自己會強大,同時要避免自己變得太冷漠。在保證擁有不會失去的同時,更好地去得到。
你也要相信,一個人走過來的時光。會讓你變得更堅強。
你不要恨那些離開你的人。有人陪過你一段時間,走過生命中一段路,已是不容易。
記住舊人,懷念之時,也要看清,現(xiàn)在身邊陪伴你的是什么人。接受他。不要拋棄他。
天大亮的時候我第一次聞到我的房子里飄著飯菜的香味,白竹圍著圍裙,在煮一鍋濃湯。是玉米排骨湯,我聞出來了。
“冰箱里什么都沒有。我給你大概買了些蔬果之類的。記得自己煮來吃。”白竹端過一碗湯來,拉開凳子坐在餐桌邊,“你嘗嘗看。”
“好吃。”我豎起拇指。
“那你全部吃完。”白竹笑瞇瞇地解開圍裙,“我要走了。家里催我。”
前面這個女人,曾經(jīng)那么張揚地掩飾過自己的自卑和慌亂,曾經(jīng)做過我最討厭的事,我恨過她,她悔恨過。她曾經(jīng)伶牙俐齒曾經(jīng)囂張到底,也讓我在失敗得一塌糊涂時成就了最好的我。可她現(xiàn)在,失去了棱角,變得溫柔可人,全身都散發(fā)著母性的關(guān)懷,那是一種柔和的氣息,讓人覺得溫暖又安全。
她又是怎么,一步步,變成如今的她呢。
“白竹!”我喊出來,在她回眸一瞬間喉嚨有點沙啞,接下來的話要用什么口吻說呢。“你過得好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柔和得像湖水。
“怎么了。”白竹好笑地看著我,“你要祝我幸福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