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組織權制度向網絡環境的延伸

時間:2022-03-09 04:2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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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組織權制度向網絡環境的延伸

摘要:融媒體時代,傳統廣播組織制度網絡環境延伸面臨重重阻礙。從WIPO版權與相關權常設委員會最新發展動向及我國廣播組織權制度的發展趨勢來看,我國廣播組織“轉播權”的相關規定不必完全參照國際標準,因而在《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中擴張了廣播組織轉播權的范圍,提出了專有權的設權模式,使得傳統廣播組織“轉播權”向網絡環境延伸具有相當的可行性。同時,我國相關廣播主體的政策限制與《著作權法》私法規范的路徑并行不悖,賦予網絡廣播組織鄰接權保護與行政規制不存在明顯沖突,不排除將利用計算機網絡傳輸節目信號且符合實體要件的網絡廣播組織納入廣播組織范疇,以適應融媒體時代的發展需求。

關鍵詞:廣播組織權;媒體融合;網絡轉播;廣播組織;利益沖突

2014年媒體融合成為國家發展戰略以來,我國媒介融合進程和數字媒體產業飛速發展。網絡技術和新媒體的廣泛應用,迫使傳統廣播組織權制度在權利主體、內容和客體上向網絡環境延伸。作為數字化時代背景下媒體發展的最新趨勢,媒體融合經歷了微視頻報道、VLOG、VR和AR報道、人工智能合成主播等多種信息傳播的關鍵性階段。2019年8月,首款獲得中國5G終端電信設備進網許可證的華為手機正式開售,也就是說,媒體融合即將迎來5G移動通信技術的突破性應用,這無疑是對傳統廣播組織權制度的新一輪沖擊。在媒體融合已上升為國家戰略的當前,融媒體時代下廣播組織權制度應如何向網絡環境延伸,值得深入探討。

一、媒體融合與傳統廣播組織權制度的沖撞

由于當今時代的媒體融合是信息內容、技術應用、平臺終端和管理手段互通互融的深度融合,因此,媒體融合在推動信息傳播的過程中對廣播組織權制度具有極強的滲透力,其權利主體、內容和客體都在媒體融合的進程中發生著主動或者被動的變化。依據《傳媒藍皮書:中國傳媒產業發展報告2019》顯示的數據,網絡視聽行業市場規模在2018年第一次超過廣播電視廣告,這是中國網絡視聽行業的歷史性時刻,同時以字節跳動為代表的互聯網新勢力崛起,5G傳媒應用潛能巨大,傳統媒體與網絡媒體在加速融合的進程中分化也越來越明顯。在數字經濟、網絡空間、5G、人工智能的技術沖擊下,廣播組織權向網絡環境的延伸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權利擴張與限制之間的撕裂。(一)廣播組織權制度向網絡環境擴張阻礙重重。互聯網傳播技術廣泛應用于廣播領域,成為媒體融合時代公眾獲取信息的重要來源。對傳統廣播而言,網絡廣播是廣播發展的產物,彌補了傳統廣播的不足之處。然而,由于網絡廣播的迅猛發展,產生于20世紀初的廣播組織權制度一次次面臨挑戰,融媒體浪潮下網絡廣播組織將何去何從,網絡廣播中的網絡轉播行為是否屬于廣播組織權制度中“轉播權”的調整范疇,是當前我國《著作權法》修訂和WIPO版權與相關權常設委員會(下稱“SCCR”)極為關注的問題。1.流媒體技術下網絡轉播行為難以規制媒體融合的實現依賴于數字流媒體技術的運用,使得數字化的信息可以跨越傳播媒介進行無障礙流轉,對網絡廣播技術的產生具有奠基作用。網絡廣播可以細分為重播、轉播、點播和網絡同步廣播等多種形式,而一旦利用互聯網實時傳遞廣播信息變得簡單起來,網絡盜播行為便悄然登場,因此網絡轉播行為與廣播組織“轉播權”的關系變得值得探討。依據我國現行《著作權法》第45條的規定①,廣播組織權利人對其播放的廣播、電視有權禁止他人轉播,而隨著互聯網寬帶業務的增加,在線網絡成為普遍的信息獲取渠道,大量用戶擯棄傳統的廣播、電視而通過網絡實時觀看電視節目。例如,時下進行得如火如荼的足球世界杯比賽,該賽事的原始信號是由瑞士的蘇黎世進行電視轉播,轉播權再通過足聯下設的電視部門負責授權給世界各國的廣播組織,將球賽呈獻給各國觀眾,那么此時互聯網網站在收到電視節目信號后未經授權而通過互聯網進行同步轉播的行為是否受廣播組織權規制呢?我國現行著作權法中廣播組織權的規定深受《羅馬公約》的影響,而《羅馬公約》是以20世紀初期“無線電廣播”為背景制定的,因而它在廣播組織權規定中只涉及到“無線電廣播”,而沒有“有線廣播”“數字廣播”和“網絡廣播”的相關內容。同時《羅馬公約》中的轉播也僅限于同時廣播的情境[1],即《羅馬公約》中的“轉播權”無法涵蓋網絡轉播[2]。此外,將作為鄰接權的廣播組織權中的“轉播”與著作權人廣播權中的“轉播”進行對比,我國《著作權法》第十條第二款第(十一項)規定了著作權人的廣播權②,其中轉播權也僅限于以有線傳播或轉播的方式進行的廣播作品傳播。由于該條款主要是借鑒20世紀70年代《伯爾尼公約》的,而彼時互聯網還沒有出現,因而可以認定廣播權中的“轉播”也無法規制當前的網絡轉播行為[3]。而依據鄰接權保護水平不能超過著作權的基本原理,可以認定廣播組織權中的“轉播”無法涵蓋網絡轉播行為[4]。2.網絡廣播組織身份不明就廣播組織權的權利主體而言,結合《羅馬公約》的時代背景,“廣播組織”只能是“無線廣播組織”,這在我國《著作權法》中規定為“廣播電臺、電視臺”。結合《廣播電視管理條例》的規定,可以認為,我國僅“無線”和“有線”廣播組織可以作為廣播組織權的主體,而不包括“網絡廣播組織”;同時,我國對廣播電臺、電視臺的設立實行行政審批制度,單純的網絡廣播組織難以獲得許可。此外,2001年我國修改著作權法時,賦予了表演者和錄音錄像制作者“信息網絡傳播權”,但并沒有將此項權利賦予廣播組織,同時也沒有兜底條款窮盡其權利范疇[5]。在SCCR集合各國討論和意見中提出的有關廣播組織權保護的最新法律文本《WIPO保護廣播組織條約草案》(以下簡稱《條約草案》)(SCCR/15/2)和我國已加入的有關鄰接權的國際互聯網條約WPPT中,網絡環境,尤其是融媒體背景下廣播組織權制度的相關內容也較為模糊[6]。此外,在SCCR會議中就網絡廣播組織能否納入廣播組織范疇這一問題存在巨大的分歧,網絡信息技術水平較高的發達國家與網絡信息技術水平有限的發展中國家對此難以達成統一,而與大部分發展中國家一樣,我國尚無明確的法律依據能夠對網絡廣播組織提供保護。(二)廣播組織權與社會公益和其他權利沖突加劇。廣播組織權制度在媒體融合沖擊下主動或被動向網絡環境延伸,一方面,為網絡廣播組織和傳統廣播組織的網絡轉播行為提供了生長的土壤,另一方面也對包括著作權在內的其他權利主體產生了沖擊,尤其阻礙了互聯網時代公眾的信息獲取權利和創作者的著作權利的實現,以致廣播組織權在向網絡環境延伸,利益沖突化解機制卻沒有同步匹配。1.廣播組織權與公共利益的沖突今年2月,在中央政治局就全媒體時代和媒體融合發展集體學習時強調,要“推動媒體融合向縱深發展,做大做強主流輿論”。信息傳播的政策性導向,決定了廣播組織權制度的設計不僅關系到廣播組織本身,更是與公共利益衡陽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2020年第1期的保護密不可分。互聯網是目前社會公眾獲得信息的重要渠道,廣播組織在整個信息傳播格局中具有顯著的公益地位,因而廣播組織權的制度設計及權利擴張應當以公共利益為基準。媒體融合背景下,個人對視聽節目的復制與下載、傳播與共享的能力得到空前的提升,而廣播組織權利范圍越大,滿足大眾自由獲取信息的需求以及促進社會文化繁榮發展的公共領域就越窄,廣播組織權制度向網絡環境的擴張日益模糊了個人合理使用的界限和公共領域的范疇[7]。同時,廣播組織廣泛運用的技術保護措施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合理使用的范圍,為阻礙網絡盜播的泛濫,技術保護措施被廣泛運用,訪問控制和使用控制措施在給廣播組織權帶來全方位保護的同時,使得普遍公眾接受廣播電視信息都需獲得廣播組織的許可,不僅會極大地擴大交易成本,還將影響公眾的信息獲得權。2.廣播組織網絡轉播權與著作權的沖撞廣播組織權是以對作品的傳播為存在基礎,其權利的設定必然影響著著作權的內容,保護范圍和效力也不應超越著作權范疇。是否承認傳統廣播組織的網絡轉播權,將對作者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和獲取報酬權等權利產生巨大影響。2018年我國網絡視聽行業市場規模首次超過廣播電視廣告,其中網絡轉播權在實現作品經濟利益過程中發揮了主導作用。為避免信息傳播者與創作者雙方的權利交叉,我國著作權法第45條采用了禁止性設權模式,一方面迫使網絡轉播產業在實踐中自發形成以合同方式向廣播組織請求信號轉播的行業習慣,巨額的許可費與廣播組織權的實質擴張加劇了與著作權的沖突;另一方面也不可避免地出現重復維權的資源浪費,廣播組織基于法定的禁止權與著作權人基于對作品的著作財產權,針對同一盜播行為可能招致成百上千個維權主體,不僅司法裁判工作量巨大,裁判結果也難以統一[8]。

二、應否將網絡轉播權賦予傳統廣播組織

針對當前我國廣播組織權制度無法應對日益復雜的網絡環境這一現狀,從我國當前法律邏輯體系、立法政策和利益衡量等角度分析可以發現,賦予我國傳統廣播組織網絡轉播權不存在明顯的沖突或不利后果,傳統廣播組織“轉播權”向網絡環境延伸具有相當的可行性和必要性。(一)“轉播權”的規定不應完全參照國際標準。興起于19世紀80年代的知識產權國際制度,是國際經濟、文化和貿易等領域中的一種法律秩序。我國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目前已經形成了與TRIPS協定要求基本一致的著作權制度[9]。通過締結、修改有關國際條約,確立和規范知識產權保護的基本原則、最低要求和一般要求僅僅是知識產權保護的基礎和前提,因為國際層面的協定往往是各國利益平衡和妥協的結果,而絕非長遠的持平狀態,因此,我國知識產權制度還應當與國際國內新形勢發展需求相一致,同時需要根據自身經濟社會發展現狀進行調整。從當前有關廣播組織權的國際公約的相關規定來看,《羅馬公約》和TRIPS協定均未適應當信息技術發展水平,遠落后于國際層面的立法潮流[10]。2017年10月,SCCR在第三十五屆會議中了《數字環境對2006年至2016年期間通過的版權立法的影響范圍界定研究》這一研究報告,目的是查明成員國在2006年至2016年間為使其版權立法適應數字環境而遵循的總體趨勢和策略。報告顯示,“大多數成員國都通過了應對數字環境挑戰的條款,不論是為了涵蓋諸如計算機程序、數據庫和數字權利管理這樣的技術要素,還是為了涵蓋數字環境下的復制權和向公眾提供的權利,以及限制與例外,包括臨時復制”,同時“54%的成員國(51個)頒布了規定,著眼于數字環境修改了向公眾傳播的權利和/或向公眾提供的權利”③。顯然,在相關國際條約對數字網絡環境下新型傳播方式和傳播手段熟視無睹的情況下,相當一部分國家和地區已經開始主動適應新的傳播格局以求順應時展的步伐。就SCCR近年來歷次會議的文件來看,專家委員會就廣播組織享有網絡轉播權基本達成了共識,因為《羅馬公約》的最低要求早已不符合當前國際立法潮流。在2017年SCCR第三十四屆會議中專家委員會通過的報告顯示,委員會已經表達了一些在線廣播相關服務范圍尤其是聯播和追看電視服務的保護意愿,但明確排除純視頻點播服務;同時,案文首次包含了第三次傳輸的定義,將保護擴展到同步和近同步傳輸,但該定義依然需要委員會的進一步意見;特別是關于轉播的定義,新案文也作出了進一步的完善,刪去了關于“轉播”的備選方案之一[11],將轉播對象以“載有節目的信號廣播”來表示,而不限于有線或無線廣播④。直至2019年第三十八屆會議,SCCR基本沿用該觀點,并批準了相關報告草案,因而在我國當前廣播轉播體系較為完備,播送能力與發達國家距離進一步縮小的情況下,若仍適用《羅馬公約》下的最低保護標準,則對我國網絡環境下廣播電視業務的保護和新型轉播手段的規制都是不利的。(二)《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擴張了廣播組織轉播權的范圍。依據前文所述鄰接權保護水平不能超越著作權的基本原理,基于我國現行《著作權法》中著作權人的“廣播權”無法涵蓋網絡轉播行為,因而司法實踐中對廣播組織權中的“網絡轉播”往往無能為力,因此,要解決這一問題,就要改變當前“廣播權”的權利范疇。隨著《著作權法》的修訂,可以在《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中以“播放權”替代“廣播權”,用于規制以任何技術手段實施的非交互式傳播,從而為廣播組織轉播權適用于互聯網環境清除了障礙[12]。《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沿用第二稿的規定,在第13條第3款第6項和第7項規定“播放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⑤,分別適用于非交互式和交互式傳播,即播放權中的“轉播”涵蓋任何形式的非交互傳播,包括通過互聯網進行的有線或無線轉播[13]。相應地,廣播組織權轉播權中的“轉播”也應擴張至包括通過互聯網進行的有線或無線轉播,同時符合技術中立的要求。(三)專有權模式下各方利益沖突或將得到緩解。隨著著作權法第三次修訂工作的開展,《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第42條⑥首次將廣播組織權以專有權模式予以規定,使之擁有將廣播信號授權給其他平臺同步播出的專有權,這與SCCR《廣播組織條約草案》中的規定同步。在這樣的專有權模式下,一方面,廣播組織對信號傳播付出的勞動價值得以保障,便于廣播組織與著作權人之間通過法定許可等途徑展開利益分配;另一方面制度的激勵也進一步強化了廣播組織的信號傳播的熱情,進而有效滿足社會公眾對網絡轉播電視和節目的消費需求和互聯網平臺對信號轉播的商業需求[14],最終使廣播組織者與社會公眾、著作權人和其他傳播者的利益與需求達到相當的平衡。

三、應否將網絡廣播組織納入廣播組織主體范疇

我國《著作法》之所以對傳統廣播組織予以鄰接權保護,目的在于保護廣播組織對載有節目信號的節目進行編排和時間安排上的付出及相應廣播設備等方面的投資,而網絡傳播不同于傳統信息傳播方式,具有信息量大、傳播速度快、傳播手法多樣、傳播主體廣泛等特點,并且互聯網時代每個網民都可能從事網絡廣播,單純的網絡廣播無論是否有內容編排,在設備投資上都是遠不及傳統廣播組織的,這也是反對將網絡廣播組織納入廣播組織范疇的主要原因[15]。但隨著互聯網業務的普及,傳統廣播組織也開始利用互聯網開展廣播業務,此時該廣播組織不僅是對節目進行編排付出和投資的傳統廣播組織,同時也是網絡廣播組織,其利用網絡進行傳輸時形成的網絡數據流,能否作為網絡廣播信號受廣播組織權保護值得探究。(一)SCCR廣播組織界定中未排除具有實體的網絡廣播組織。通過近30年的努力,SCCR在《條約草案》的基礎上提出一系列議案,對廣播組織權制度中“廣播”“轉播”的定義和廣播組織權保護的客體、權利范疇等問題基本達成共識,在對“廣播組織”的界定上和對網絡廣播組織的定位上,SC-CR也已達成初步共識,即不排除將利用計算機網絡傳輸節目信號且符合實體要件的網絡廣播組織納入廣播組織范疇。依據2017年SCCR在第三十五屆會議主持編擬的《經修訂的關于定義、保護對象、所授權利以及其他問題的合并案文》(以下簡稱《合并案文》)中對“廣播組織”的界定⑦,基于“廣播”的定義仍然難以確定,因而案文仍然采用一個備選方案,將有線廣播組織作為備選,但案文中刪除了之前版本中“計算機網絡傳輸不被視為廣播”的提案,而將第30屆會議編擬的《合并案文》中有關計算機網絡傳輸的諒解納入定義,即僅通過計算機網絡發送其載有節目的信號的實體不屬于“廣播組織”,同時刪除先前版本中“不論播送采用何種技術”這一要件,以消除計算機網絡傳輸技術也可以作為廣播技術之一從而一律認可網絡廣播組織的歧義[16]。此外,SCCR第三十四屆會議委員會的報告也對此進行了澄清:“通過數字傳輸提供服務的廣播和可能的有線廣播組織將受到其他實體的保護。換句話說,與傳統廣播無關的非線性服務將不受保護,如純視頻點播服務”⑧。在2019年SCCR第三十八屆會議中,委員會還商定向產權組織大會提出建議:考慮到SCCR最近幾屆會議取得的穩步進展,產權組織大會以期在2020-2021兩年期召開一次關于通過保護廣播組織條約的外交會議,前提是成員國在SCCR上就具體范圍、保護對象和所授權利等基本問題達成共識⑨。據此,當前SCCR就廣播組織的界定為成員國提供了如下路徑:首先,任何廣播組織都應滿足“主動”和“負有編輯責任”的要件,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對節目的組合和時間安排;其次,計算機網絡傳輸只是一種信號傳輸技術,若被滿足前述條件的廣播組織運用,則可以作為網絡信號而受保護,此時的廣播主體便可以稱為網絡廣播組織而納入廣播組織范疇[17];反之,若計算機網絡傳輸技術被不符合前述要件、以非主動進行編排和時間安排的方式進行利用以傳送節目的、無法對節目承擔法律和編輯責任的個人或其他實體,則盡管運用了網絡技術,也無法稱之為網絡廣播組織,更不可能納入廣播組織范疇受鄰接權保護。(二)廣播主體的政策限制與私法規范路徑并行不悖。盡管上述國際條約的解釋為網絡廣播組織納入廣播組織提供了《著作權法》上的合理路徑,但當前我國網絡廣播組織合法化面臨的最大阻礙是國家的行政監管和政策限制,突出表現為我國廣播電臺、電視臺設立的行政審批制度以及當前信息傳播領域業務拆分的政策要求,因此,我國網絡廣播組織身份的認定要在私法規范與行政規制的平衡尋找突破口。SCCR在2019年第三十八屆會議編擬的《合并文案》中增加了關于“廣播組織”定義的議定聲明,即“在本條約中,廣播組織的定義不影響締約方用于廣播活動的國內監管框架”。我國《著作權法》僅規定廣播組織為廣播電臺、電視臺,且沒有相關的定義,而在《廣播電視管理條例》中進行了規定,且僅賦予相關行政部門設立廣播電臺、電視臺的權限⑩。因而有觀點認為,網絡廣播組織既非通過“有線或無線方式”播放節目,又難以取得行政許可,自然無法納入廣播組織范疇,這顯然是將民事主體概念與行政規制中的市場準入規則混為一談。結合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看出,《著作權法》保護的“廣播組織”應當是對載有節目信號的節目進行編排和時間安排上的付出且進行的投資的民事主體,不應以行政審批為要件。而《廣播電視管理條例》作為行政法規,其對廣播電臺、電視臺的定義和設立要求是行政法上政府監管和市場準入的體現[18]。就像違禁作品的著作權保護問題,作品自創作完成之日便受著作權法保護的同時要面臨國家對作品的出版、傳播依法進行監督管理,當作品的出版傳播違法憲法和法律或者與公共利益相沖突時,私權的行使必然要附以公法上的限制。同理,包括網絡廣播組織在內的任何廣播組織,只要對節目進行合理編排和時間安排,對節目信號播送負有法律和編輯責任,即受著作權法保護,而未經行政審批并非其不受鄰接權保護的理由,畢竟傳統廣播組織也存在未經審批的可能,即著作權法對廣播組織的民事賦權和行政法上的監管和審批是相互并行不悖的兩條路徑,賦予網絡廣播鄰接權主體地位不應受行政規制的阻礙。此外,基于市場監管的需要和社會公共利益的考量,我國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對各類視聽業務進行了拆分和限制。近年來,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出臺系列文件⑪,對從事交互式網絡電視(IPTV)傳輸服務、集成播控服務、互聯網電視(OTT)傳輸的主體準入條件、業務類別、傳輸網絡和接收終端等進行拆分,例如電信運營商不可從事公網業務,直播、回看業務僅限IPTV,禁止OTT從事直播和回看業務,但拋開政策限制,不同廣播主體間的業務范疇不僅存在交叉部分,在業務內容上相同也都是可以實現的。網絡廣播組織或傳統廣播組織超出自身業務范疇進行節目傳播當然構成違法,但也并非是其不受鄰接權保護的理由[19]。對網絡廣播組織的相關政策限制實際上是市場利益分配和維護公共利益的需要,體現的是一個國家的立法價值取向。SCCR在關于廣播組織定義的議定聲明中也明確表明成員國可以規定國內監管框架,國內監管體系與SCCR關于廣播組織的定義不會發生沖突⑫。網絡廣播組織在行政審批和業務領域上面臨重重關卡,是市場監管秩序的合理體現,但這不應成為其不受私法規范保護的理由[20]。我們認為,利用計算機網絡傳輸節目信號且符合實體要件的網絡廣播組織應當納入廣播組織范疇,有必要通過《著作權法》的修訂將廣播組織權利內容延伸至網絡環境,與《廣播電視管理條例》中的相關規定劃清界限。

四、結語

廣播組織權制度作為著作權保護體系中的先進理念之一,正隨著融媒體、信息網絡技術的變革和著作權內容的拓展不斷豐富和完善。在媒體融合浪潮下,我國著作權法正面臨第三次修訂,這也是廣播組織權制度改革的重要機遇。要想真正從制度設計上完善廣播組織權制度,必須充分掌握SCCR等國際組織最新發展動向,同時結合我國融媒體時代新聞傳播領域國內實際,在國家監管和政策限制中尋找私法規范的平衡,平衡各方利益,實現廣播組織權制度保護公共利益的根本價值和核心追求。在具體內容的完善上,著作權法的修訂不得不順應廣播組織權向網絡環境延伸的必然趨勢,從權利內容上明確傳統廣播組織轉播權的范圍,從權利主體上明晰網絡廣播組織的法律地位,從法律責任角度重新定義“廣播組織”,為融媒體時代廣播組織向網絡環境的延伸提供現實路徑。

作者:楊尹佩 單位:中南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