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信用立法理論與實踐淺析

時間:2022-03-23 09: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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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信用立法理論與實踐淺析

根據《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2014—2020年)》的目標安排,到2020年,社會信用基礎性法律法規和標準體系要得以基本建立。在這一過程中,逐步建立健全信用法律法規體系和信用標準體系是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最為核心的內容之一。如今,對我國社會信用立法的學理探討已經日漸深入,同時地方信用立法實踐如火如荼,取得了良好的社會效果。在缺乏全國統一性信用法律法規的基礎上,地方的信用立法實踐仍是對完善信用法制、構建誠信社會的一種積極回應和有益嘗試。地方信用立法以較高級別的地方性法規的形式呈現,對頂層信用立法所涉及到的焦點問題均予以正面回應,無論對當地社會信用體系的建立還是助力于當前的頂層信用立法均具有重要意義。

問題的提出:緣何應重視地方信用立法研究

現代市場經濟是信用經濟,誠信是市場經濟發展的基石,信用對市場經濟的健康快速發展具有基礎性的價值。現代市場經濟同時又是法治經濟,完善的法律體系為市場經濟的運行保駕護航。然而,當前我國經濟發展中存在的失信問題較為嚴重。社會信用制度作為維系市場經濟正常高效運行的核心機制之一,對一國經濟發展質量的提升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我國作為后發的市場經濟國家,與美國、西歐以及日本等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相比,在社會信用制度尤其是社會信用法律制度上仍存在不小的差距。黨的宣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已經進入新時代,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也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但仍屬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受發展階段的限制,市場經濟在我國起步較晚,與市場經濟建設相配套的社會信用及其法律制度不完善,這也導致我國的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呈現出明顯的政府主導的特征,政府在推進社會信用立法的進程中扮演著積極而又重要的角色。社會信用制度與經濟發展存在非常密切的聯系。根據經濟學關于制度變遷的基本理論,制度變遷包含誘致性制度變遷與強制性制度變遷兩種類型。誘致性制度變遷的程序是自下而上的,改革主體來自基層,因此也稱為需求主導型制度變遷。而強制性制度變遷則相反,政府是推進制度變遷的主體,程序是自上而下的,所以也被稱為供給主導型制度變遷。從我國的實踐來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催生了一大批獨立的市場主體,在由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的過渡中,長達幾十年的信用真空期帶來的余震仍具有極大的沖擊力,對每一個獨立的市場主體而言,對信用的需求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迫切需要國家構建完整的社會信用體系和完善的信用法律制度。同時,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并積極推進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自本世紀初起歷屆政府的政府工作報告均強調了加快構建社會信用體系的重要性與急迫性,出臺了一系列指導性的政策。因此,我國的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即中國特色的社會信用制度變遷,強制性制度變遷的因素更為濃厚,但誘致性制度變遷的因素依然存在,最為代表性的則是目前各省市積極開展的地方信用立法。我國的地方信用立法肇始于2011年的《陜西省公共信用信息條例》1并于2017年進入成熟階段,按照出臺的順序依次為《湖北省社會信用信息管理條例》2《上海市社會信用條例》3《河北省社會信用信息條例》4以及《浙江省公共信用信息管理條例》5,開我國地方信用立法之先河。如今地方信用立法已成為我國立法現象中一股不可抵擋的潮流,為其他省、市制定并出臺本地方的信用條例提供可參考借鑒的完整模型。上述地方法規的名稱并不一致,大致可分為上海式的“社會信用條例”;湖北、河北式的“社會信用信息(管理)條例”;陜西、浙江式的“公共信用信息(管理)條例”三種類型,從側面反映出地方立法者對信用法的定位存在不同認識。2017年出臺地方信用法規的四地均屬于我國經濟發達地區,在華東、華北以及華中地區均具有代表性。上海是我國經濟最為發達的城市,是市場經濟體制深化改革的重要陣地,而湖北、河北以及浙江也是傳統上的經濟大省,GDP總量常年位居國內前十位。從區位上看,上海、浙江與河北均屬于東部沿海地區,而湖北雖位居華中,但在歷史上武漢、沙市等港口均于清末開埠,相較于其他中部省份經濟起步更早。此外,四地均屬于文化發達地區,其開放包容與對外交流活躍的特征更為明顯。總之,通過加強社會信用立法可以更好地服務于本地的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促進本區域內誠信水平的提升,形成信用立法與當地政治清明、經濟發展以及文化繁榮之間的良性互動。采用“社會信用條例”意味著整個條例屬于綜合性、全面性的立法,除了涵蓋最為基本的信用信息的歸集與使用、信用主體權益的保護、信用主體聯合獎懲部分外,必然還涉及到信用服務機構監管、社會信用環境營造等,如《上海市社會信用條例》對以上每一部分均予以專章規定。相較之下,“社會信用信息(管理)條例”與“公共信用信息(管理)條例”只側重于信用信息的歸集與使用、信用主體的權益保護以及聯合獎懲問題,也存在對信用服務機構加以監管的條款,但是對社會信用環境的營造方面沒有規定。在立法難度上,社會信用信息的范圍比公共信用信息更廣泛,除了需要準確界定市場信用信息的范圍、收集主體、收集方法之外,還要解決信用信息的規范使用問題以及市場信用服務機構的監管問題,涉及面更廣,在技術層面上也更為復雜。總之,不同的選擇是基于地方立法者各自不同利益上的考量,因此各有利弊,需要根據實施效果再予以評價。根據《立法法》的規定,省、自治區、直轄市、所有設區的市的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務委員會享有地方立法權,即根據本行政區域的具體情況和實際需要在不同憲法、法律、行政法規相抵觸的前提下可以制定地方性法規的權利。地方信用立法的初衷,是通過改善信用環境從而優化營商環境,最終促進本地區的經濟發展。中央重視社會信用立法,在國家層面的社會信用法缺位的情況下,地方信用立法成為各地法治建設的重點。國家雖然已經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表示對社會信用立法的高度重視,但是截止目前仍未出臺一部專門設計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法律,關于信用及其權益保護的法律規定散見于《民法》《合同法》《反不正當競爭法》《刑法》等法律中,內容分散、缺乏系統性,可操作性較差,在這種背景下有關省市可根據立法法的規定加快本區域內的信用立法。總的來看,上述四部地方信用法規是對本區域內信用立法的積極嘗試,是對地方信用體系建設的有益補充,同時也取得了一定的理論突破。第一,“信用”概念的內涵被加以擴大,不在僅僅局限于經濟層面,社會信用被分為公共信用與市場信用兩個部分;第二,區分失信行為與失德行為,社會信用與道德既有聯系也存在區別,但是它們的界限在何處還需要進一步明確;第三,明確了信用立法需要為聯合懲戒提供法律依據,法定聯合懲戒需作為主要形式;第四,賦予信用主體保護其合法權益的途徑,建立信用修復機制并明確其規則。

問題的實質解決:地方信用立法的幾個重要問題以及共識

(一)信用的基本語義分析:概念的界定及口徑選擇。1.地方立法實踐對“信用”的概念認定。從已有的地方信用立法以及未來立法趨勢上分析,信用的概念已經不再僅僅局限于傳統意義上的債權債務關系。對社會信用的理解會直接影響對社會信用信息的范圍界定,從地方信用立法實踐來看,《上海市社會信用條例》對社會信用、社會信用信息、公共信用信息以及市場信用信息的含義均加以明確;《湖北省社會信用信息管理條例》和《河北省社會信用信息條例》則明確了社會信用信息、公共信用信息以及市場信用信息三者的含義;而《浙江省公共信用信息管理條例》僅僅明確了公共信息用信息的含義。可以明確的是,社會信用信息可以分為公共信用信息與市場信用信息兩個獨立的部分,在具體規則適用上會有所差別。而對公共信用信息的定義,湖北、河北、浙江三地與上海存在較大差異。上海對社會信用的理解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自然人、法人和非法人組織(以下統稱信息主體),在社會和經濟活動中遵守法定義務或者履行約定義務的狀態”,與經濟尤其是金融領域的信用內涵相差甚遠。湖北將社會信用信息定義為“可用于識別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組織(以下簡稱信用主體)信用狀況的數據和資料”,但此處未對信用狀況加以進一步的明確。河北對社會信用信息的理解更為復雜,既強調了需“遵守法律、法規和規章”,又提到“履行法定義務或者約定義務狀況”,但這兩者之間的關系不甚明了。浙江對公共信用信息的定義仍簡單落腳在“信用狀況”這一表述上。可以發現,四地對“社會信用”的理解并非完全一致,這根源于對“信用”概念的理解出現不同程度的偏差。法律不同于道德的一個重要特征,在于其語言的精確性,準確界定社會信用的概念是立法工作取得成功的前提。2.對中央信用立法的啟示。根據《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2014—2020年)》,社會信用體系被劃分為政務誠信、商務誠信、社會誠信、司法公信四大領域。然而,這種劃分法在學理上可能存在瑕疵,因為從性質上看,商務誠信與社會誠信的“信用”更多存在于經濟領域,屬于平等主體間的信用關系,而政務誠信與司法公信的“信用”則屬于不平等主體間的信用關系,現實中也無法對政府和法院進行征信,原因在于政府與法院的失信行為在性質上不屬于經濟失信,而是權力失信。對“社會信用”的概念以及范圍予以準確界定將為處理政務誠信、商務誠信、社會誠信與司法公信的關系提供有效指引,也是推進信用立法的基本前提。近年來,隨著依法治國方略的深度推進與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進一步深化,政務誠信、商務誠信、社會誠信以及司法公信的劃分越來越不能完整反應出社會信用的內涵。此外,四類社會信用領域的界限也呈現出越發模糊的趨勢。究其根源在于,上述四類只是整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中最主要與最具代表性的領域,國家政策作為一種綱領性的指引,不可能將所有社會信用領域一一指出,也實屬不必。從彼此的關系看,政務誠信、商務誠信、社會誠信與司法公信既非完全平行也非完全并列的關系,在各自的概念涵射與信息范圍的劃分上不可避免存在模糊甚至重合的地方。社會信用立法應是整體意義上的統一性立法,人為將其劃分為各自不同領域不利于其法律效果的最大實現。例如,司法信息公開除了涉及裁判文書與檢察文書的公開,還包括司法行政文書的公開,其在性質上與政府的行政文書無異,有立法重復的可能性。另外,商務誠信與社會誠信之間本不存在絕對非此即彼的界限,大部分商務誠信建設領域同時也是社會誠信建設領域,兩者的交叉與融合成為必然趨勢。為此,社會信用立法仍應回到“信用”最初始的概念加以探討。從信用關系雙方主體地位是否平等的角度,對信用的范圍存在著小、中、大三種不同維度的理解。最狹義的信用僅指金融信用關系,這也是信用最原始與最核心的含義,將信用關系的一方由金融機構擴大至所有平等主體則形成中間意義上的信用,而廣義的信用將政府、法院等公權力機構作為信用關系的一方當事人納入進來。簡而言之,前兩種信用關系產生于平等主體之間,而后者還包括非平等主體間的信用關系。我國的社會信用法律制度是適應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國情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信用法律制度,它以信息法律制度作為自身的主要組成部分但又不僅僅指信息法律制度。誠然,與其他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的信息法制起步較晚,日益成為制約我國經濟持續健康發展以及和諧社會構建的制約性因素,與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地位不相符合。在已有的三種地方信用立法模式中,“社會信用條例”的立法難度無疑是最大的,不僅包括最基本的信用信息歸集使用問題和信息主體權益保護問題,還對信用服務機構的規范和社會信用環境的營造予以專章規定。因此,這種綜合全面的社會信用立法模式不管從內容上還是技術上都具有極高的難度。從性質上看,“社會信用條例”既不是單純的信息公開法也不屬純粹的個人信息保護法。從世界范圍來看,同時包含如此全面的社會信用建設內容的法律也是絕無僅有的。當前政務誠信、商務誠信、社會誠信以及司法公信的邊界存在模糊化的趨勢,對立法的精確性要求提出了新的挑戰。《上海市社會信用條例》將政務誠信與司法公信作為社會信用環境建設的組成部分值得借鑒參考。由此觀之,盡管在內容上、立法技術上存在較高難度,綜合全面仍應是當前我國信用立法的一個基本目標。如果僅就社會信用信息或公共信用信息立法,范圍略顯狹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難以完全展現,法治方式推動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功能也無法得以充分發揮。目前各地正醞釀中的地方信用立法計劃,采用“社會信用條例”者居多也能很好的說明這一問題。(二)信用價值的實現路徑:聯合激勵與懲戒機制。1.聯合獎懲機制的立法實踐。信用信息的運用作為社會信用立法的核心內容,其中聯合懲戒機制作為直接影響信用主體權益的制度設計而備受關注。幾部地方信用法規在信用信息的運用部分均對聯合懲戒做出了規定,而主要依據則是《國務院關于建立完善守信聯合激勵和失信聯合懲戒制度加快推進社會誠信建設的指導意見(國發〔2016〕33號)》(以下簡稱《意見》)。《意見》指出,“在有關部門和社會組織依法依規對本領域失信行為作出處理和評價基礎上,通過信息共享,推動其他部門和社會組織依法依規對嚴重失信行為采取聯合懲戒措施。6近年來,在國家發改委的大力推動下,眾多國家部委簽訂了實施聯合懲戒的合作備忘錄。據有關統計,截至2017年12月,有關部門已經簽署了27個失信聯合懲戒備忘錄7,且這一數量仍處于不斷增長當中,覆蓋金融、稅收、保險、醫療、交通以及食藥品安全等主要的經濟發展和生產生活領域。一份完整的失信聯合懲戒備忘錄主要包括實施聯合懲戒的主體、聯合懲戒對象、聯合懲戒措施、聯合懲戒實施方式、信息共享以及動態管理等幾個部分,附表中的相關法律依據包括法律法規以及數量繁多的政策性文件。失信聯合懲戒制度作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是社會信用法律制度重點規制的對象。已有的地方信用法規對失信聯合懲戒制度的規定集中于信用信息使用這一環節(上海為“信用激勵與約束”,浙江為“激勵與懲戒”),基本回答了失信聯合懲戒施行的前提、主體、對象、方式等基本問題。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河北以外,其他三部地方信用法規均明確了成為嚴重失信主體的條件、懲戒措施以及救濟途徑。在成為嚴重失信主體的條件上,上海、湖北以及浙江的規定基本相同,但在文字的具體表述上略有差異,主要涉及嚴重損害自然人身體健康與生命安全;嚴重損害市場公平競爭秩序與正常社會秩序;有履行能力卻拒不履行、逃避執行法定義務(或生效法律文書);拒不履行國防利益、危害國防義務等。對嚴重失信主體所采取的聯合懲戒措施,上海、湖北與浙江采取了并不完全相同的措施,主要涵蓋了限制行業準入、限制業務開展、限制高消費、限制任職資格、限制享受相關政策、限制出境、限制財政補助以及限制榮譽資格等,亟需國家在未來的信用立法過程中加以統一。關于實施聯合懲戒的其他事宜,湖北、上海、河北以及浙江均原則性地列出了一般性懲戒措施,且湖北、上海以及河北對本地區的失信聯合懲戒機制及其責任部門作出了規定,但內容各不相同,如湖北規定省人民政府作為聯合獎懲機制的責任者,上海為本市社會信用管理部門,而河北則為縣級以上人民政府。總之,完善的失信聯合懲戒機制需要通過加強制度頂層設計、建立長效的動態管理機制以及完善信用信息系統建設等方面達成,將多頭執法、權責不清、推諉扯皮等頑癥發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做到有法有據,實現聯合懲戒的精確化,切實保障失信人的其他合法權益。2.聯合獎懲機制的完善方向。為節約社會治理成本,并非所有失信行為均被納入聯合懲戒的覆蓋范圍之內,只有根據社會信用法律法規被定性為嚴重失信行為才能夠適用聯合懲戒制度。失信行為,是指在具有履行能力的前提下不履行法定義務或約定義務的行為,行為人對此具有故意或重大過失。日常生活中,各領域、各類型的失信行為層出不窮,而其中只有少部分失信行為能夠為法律所調整。以經濟領域中經常發生的合同失信問題為例,其直接表現為在具備履行能力的前提下拒不履行或不完全履行合同義務,在構成要件上需滿足《民法總則》《民法通則》以及《合同法》等法律的相關規定。與此類似的如征稅領域中的偷逃稅行為,對其認定需嚴格按照《企業所得稅法》《個人所得稅法》以及《稅收征收管理法》等有關法律的規定。失信行為人的兩個義務來源,即法定義務與約定義務,前者來源于法律法規,而后者的來源更為廣泛,主要表現為已經生效受法律保護的契約。社會信用法律規范對嚴重失信行為的范圍界定需高度凝練,以此將包羅萬象、表現形式各異的失信行為納入寥寥數條法律條文中。因此,對失信行為的認定首先要通過信用法之外的部門法予以完成,被予以負面評價的失信行為再進入社會信用法領域,確定其是否滿足嚴重失信行為的構成要件,進而確定是否納入黑名單以及施加聯合懲戒,而其中整個過程都是通過信用主體的信用信息來完成的。(三)信用中的救濟機制:信用權利的保護。1.地方立法實踐述評。(1)排除外來不法侵害。對個人信用信息的歸集、運用以及管理過程中的具體權益保護問題仍需由社會信用基本法加以規定落實。對個人信息主體權益的保護除了要賦予當事人充分而適當的權利之外,還需排除來自外界的不法侵害,尤其是要依法嚴格限制相關行政主體的權力。為此地方信用立法已經給出了較好的解決方案。以《上海市社會信用條例》為例,第6條規定社會信用信息的運作流程不得侵犯個人隱私和其他個人信息,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非法收集、使用、加工、傳輸自然人的社會信用信息,也不得非法買賣、提供或者公開自然人的社會信用信息。第14條除規定了采集個人信用信息需原則上取得當事人的同意之外,還明確了不得采集及禁止采集的個人信息。第20條規定了社會信用信息主管部門禁止實施的行為。湖北、河北以及浙江均在其條例的總則部分作出了類似規定,但更為原則。總之,上述規定是依法行政原則在社會信用信息管理過程中的直接體現,是對個人信息主體權益提供有效保護的重要前提。(2)賦予信用主體有效救濟途徑。此外,對信息主體權益救濟途徑的頂層設計仍需在既有的法律法規框架內構思,主要涉及憲法、行政法、民法以及侵權責任法中的內容。《上海市社會信用條例》第四章集中解決信息主體權益保護的問題,明確規定其享有知情權(第34條)、異議權(第36條)、刪除權(第37條)與信用修復權(第38條)。《湖北省社會信用信息管理條例》將關于信息安全與信息主體權益保障的內容集中規定于第五章,規定信息主體享有知情權(第34條)、異議權(第35條)、信用修復權(第36條)、刪除權(第37條,但僅限于表彰獎勵、志愿服務和慈善捐贈等信息)。《河北省社會信用信息條例》在第六章“權益保障”中規定信息主體享有知情權(第42條)、異議權(第43條)、信用修復權(第46條)以及刪除權(第47條,但僅限于表彰獎勵、志愿服務和慈善捐贈等信息)。而《浙江省公共信用信息管理條例》在其第四章“信息主體的權益保護”中僅規定信息主體享有異議權(第30條)與信用修復權(第32條),同時規定列入嚴重失信名單的信用主體不適用有關信用修復權的規定。如是觀之,上海、湖北、河北均認為信息主體享有的權利包括知情權、異議權、刪除權與信用修復權,但是在可刪除信息范圍的認知上,湖北與河北采取了明顯不同于上海的做法。上海的信用立法者認為,信息主體享有刪除權的前提在于“據以認定其失信狀態的具體行政行為被行政機關撤銷或者被復議機關決定撤銷、人民法院判決撤銷”,亦即信息主體要求刪除的是來源于行政機關認定或法院認定的失信信息,屬負面信息。湖北、河北對信息主體刪除權的規定卻著眼于表彰獎勵、志愿服務等正面信息,這些信息可以反映出信息主體具有較高的道德素質進行可以推測其享有良好的信用水平,但嚴格而言其并不屬于個人信用信息。(3)明確信用修復的相關制度設計。信用修復權是一個與刪除權存在著密切聯系的概念。根據上海市的表述,在滿足一定條件的情形下,原失信信息提供單位可以向市公共信用信息服務中心出具信用修復記錄的書面證明,后者在收到該書面證明后的三個工作日內刪除該失信信息。而信息主體提起信用修復需要滿足“通過主動履行義務、申請延期、自主解釋等方式減少失信損失,消除不利影響”的必要條件。因此,信用修復權與刪除權在行使條件上不同。湖北、河北對信用修復權的表述一致,“信用主體依法糾正失信行為、消除不利影響,可以向信用信息提供單位提出信用修復的申請。”浙江為“有不良信息的信息主體具有主動改正違法行為、消除不良影響等情形的,可以向作出違法行為認定的公共信用信息提供單位提出信用修復申請”,亦屬此類。即在信用修復權的行使上,應以信息主體“糾正失信(違法)行為,消除不利(不良)影響”為基本前提。但是,兩者并非等同關系,即使信息主體停止了違法失信行為,如果并未達到消除不良影響的結果,亦不得申請信用修復。在信用修復的程序安排上,四地存在差異,上海為直接刪除失信信息、湖北為刪除失信信息并對修復記錄歸檔管理、河北為作出信用修復決定并報社會信用信息工作主管部門、浙江為刪除該不良信息或者對修復情況予以標注。此外,湖北、河北規定信用主體在信用修復后不再作為聯合懲戒的對象。四部地方信用條例對信息主體權利的保護策略各自提出了獨到的見解。在信息主體所享有的權利類型上基本達成一致,但是在具體表述和實際操作過程存在差異,從另一個角度為國家社會信用立法提供寶貴的經驗。此外,個人信息主體權益保護除了要與憲法、民法、刑法中已有的個人信息保護規定保持協調,還要兼顧正在制定中的《個人信息保護法》。2.個人信用信息保護的理論根據。社會信用體系作為一種全新的社會治理模式,在這一變遷的過程中,不同價值相互沖撞,權利義務重組調整,新型權利不斷衍生。在信用信息的歸集、運用以及管理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與個人權利發生矛盾沖突,主要集中于姓名權、名譽權以及隱私權。根據信息主體的不同,信用信息可分為企業信用信息與個人信用信息,兩者的適用規則并不完全相同,因此對企業與個人的利益保護路徑存在區別。個人信息,又可稱為個人數據、個人資料或個人檔案等,目前世界上對個人信息的定義及其范圍并未完全達成一致。根據2018年5月通過的歐盟《通用數據保護條列》(以下簡稱GDPR)的定義,“個人數據”是指任何指向一個已識別或可識別的自然人(“數據主體”)的信息。與此同時,2018年5月1日起正式實施的《信息安全技術個人信息安全規范》將個人信息定義為“以電子或者其他方式記錄的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特定自然人身份或者反映特定自然人活動情況的各種信息。”根據不同的標準,個人信息可以被分為公開類個人信息與隱私類個人信息、一般性個人信息與敏感性個人信息、自然屬性個人信息與社會屬性個人信息,而個人的社會信用信息是反映自然人遵守法定義務與履行約定義務狀況的信息,屬于社會屬性的個人信息、敏感性個人信息,原則上不得主動公開個人信用信息。3.信息主體權益救濟途徑的完善。我國目前仍未正式出臺個人信息保護法,對個人信息加以保護的規定集中規定于《征信業管理條例》,但由于其過于原則降低了其可操作性。此外,對于侵犯個人信息的行為達到最為嚴重程度的,我國《刑法修正案(七)》規定了“出售、非法提供公民個人信息罪”和“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罪”,并在隨后的《刑法修正案(九)》中被最終整合為“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此外,隨著近年來互聯網技術、大數據以及區塊鏈等新興技術不斷向征信行業滲透,越發提高了個人信息主體權益保護的門檻與難度,而目前已有的法律法規無論從立法層次還是數量上均遠遠無法滿足實際需要。GDPR設定了一項挑戰既有個人信息主體權益保護框架格局的目標,除了將數據主體的“同意”作為數據處理的合法要件之一外,賦予消費者掌握自身數據的權利,數據控制者必須通知數據主體具有如下權利:主體訪問權、反對權、糾正與刪除權、限制權、擦除權(又稱被遺忘權)以及轉移數據的權利。結合我國實際立法情況,個人信用信息主體所享有的最基本權利應包括知情權、異議權、更正權、消除權、信用修復權以及行政復議、訴訟權。此外,信息主體對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濫用職權、玩忽職守進行侵犯其信用信息權益的行為有提起申訴、控告以及檢舉的權利。社會信用立法同時涉及公法與私法的調整領域,如何最大限度地調和兩者之間的內在矛盾是立法者面臨的一大難題。盡管GDPR所確立的“被遺忘權”并未被我國所廣泛接受,但其致力于為個人信息主體權益尤其是隱私權提供保護的精神是值得提倡的。隨著互聯網技術的日益發展,信息時代對人們的學習、工作、生活乃至思維方式都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尤其是近年來伴隨著大數據、區塊鏈等新型技術的興起,對個人信息的保護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作為一把雙刃劍,互聯網在加快信息傳遞流通的速度、便利人們生活的同時,也打破了人們碎片式的人際關系網絡,借助互聯網這一強大的連接工具,人與人之間的聯系變得更加緊密,個人信息也可借助這一渠道得以儲存與傳播,由此也催生出一系列侵犯個人信息權利的行為。但是,對個人信息主體權益的保護并不能局限于對嚴重違法犯罪行為的規制,而是要回到對個人隱私權的原始保護上。賦予個人信息主體以刪除權是保護自身權益的必要之舉,但是要增強其可操作性,需要明確行使刪除權的條件、方式以及救濟,尤其是刪除權所能涉及的信息范圍。

問題的形式解決:中央對地方信用立法經驗借鑒的推進步驟

當前地方信用立法的加速推進對我國整個社會信用法制體系的完善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具有不可替代的特殊地位。但是,我國屬于單一制國家,這種政治體制結構決定了立法權在中央,地方立法權只是其中的組成部分,中央政府應是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推動者,地方在社會信用體系建設過程中的角色則更多體現為執行者與實施者,因此關于社會信用立法的頂層制度設計與規劃在中央,從而對地方信用立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2014—2020年)》強調,“推進行業、部門和地方信用制度建設。各地區、各部門分別根據本地區、相關行業信用體系建設的需要,制定地區或行業信用建設的規章制度。”可以看出在國家層面社會信用立法缺位的情形下,仍應鼓勵社會信用的多元化立法,主要體現為立法主體的多元化。尤其要充分發揮地方立法主體的積極性,將提升信用立法質量作為重要達成目標,構建一套高質量的社會信用法律法規體系是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的必經環節和題中之意。但是,這也并不意味地方立法者在缺乏上位法指導的情況下可以隨意立法,地方信用法規的結構及內容仍需遵守最基本的法治邏輯和中央立法權的潛在限制。諸如聯合獎懲的標準與法律依據、限制信用主體權利或加重其義務、信用修復的基本規則等內容需要由國家層面的社會信用法加以明確,尤其是減損信用主體權益的內容應由中央立法保留。我國的社會信用立法工作起步晚、經驗少,面對國外發達國家成熟的社會信用法律制度也不可能直接復制。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本身就是一個不斷探索的過程,相關的配套法律法規也絕非能夠一蹴而就。我國的社會信用立法需遵守循序漸進、由表及里的基本立法邏輯,首先由具有迫切信用立法需求的省市開展信用立法工作,在不斷積累實踐經驗的基礎之上,由特殊到一般,最終形成集各方之長的國家層面的社會信用立法。目前,地方信用立法在推進過程中會面臨若干重大問題與難題,它們同時也是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中最基本的問題。比如,在“信用”的理解上,我國的社會信用立法已經遠遠突破傳統上的債權債務關系,甚至將一些道德層面的概念納入其中,與“誠信”類似。如何準確界定其概念并協調好法律、道德兩大范疇之間的關系成為立法者必須予以突破的關口。此外,作為地方社會信用立法的最主要組成部分,失信聯合懲戒制度以及與其相對應的信用主體權益的救濟也頗需仔細考量。我國的社會信用立法呈現出地方立法先行的特點,因此中央層面的信用立法離不開地方立法的嘗試,未來我國的社會信用立法需充分總結已有的地方信用立法實踐。當前上海、湖北、河北以及浙江四地已經成功出臺本地的信用法規,廣東、河南、重慶乃至廈門市、臺州市均在加速推進本地的信用立法,為中央信用立法積累經驗、提供借鑒。由于我國各地經濟發展水平不一,各地在推進本區域信用體系建設過程中遇到的問題也各不相同,進而采取不同的立法策略,形成了不同的地方立法實踐樣本。中央層面的社會信用立法應充分發掘出地方信用立法的長處,同時在不斷的比較中揚棄,集中攻克信用立法中的核心問題,切實回答地方關切,提高立法質量,從而能夠對地方信用立法提供有效指導。

作者:王文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