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位權訴訟研究論文
時間:2022-10-27 08: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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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提要:新合同法確立了債權人代位權制度,并規定了代位權的行使應當通過訴訟途徑進行,由此引發一系列的訴訟法問題亟待解決和論證。本文以債權人、債務人和次債務人三者之間的利益平衡和程序保障為基點,探討了代位權訴訟中的當事人問題與管轄問題,剖析了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闡述了適當限制債權人與債務人之訴訟權利的合理性,并對代位權訴訟之既判力范圍作了分析和論證。
關鍵詞:代位權訴訟當事人管轄訴訟標的既判力
作為一種有效的債的保全措施,1999年3月15日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在第73條規定了代位權制度,即:“因債務人怠于行使其債權,對債權人造成損害的,債權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請求以自己的名義代位行使債務人的債權,但該債權專屬于債務人自身的除外。代位權的行使范圍以債權人的債權為限。債權人行使代位權的費用,由債務人負擔。”依照這一規定,債權人行使其代位權,應當通過法院予以主張,也即應當通過訴訟方式進行,這就是所謂的代位權訴訟。由于代位權的行使必須通過訴訟方式來進行,因而必然會涉及到當事人、管轄、訴訟標的、判決的效力等一系列的訴訟法上之法律問題。為了更好地指導訴訟實踐及協調代位權訴訟與民事訴訟理論的關系,本文將對這些問題作一初步探討,并對《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下文簡稱《合同法解釋》)中的相關規定之得失加以評析。
一、代位權訴訟之當事人問題
(一)債權人代位起訴與當事人適格理論
在民事訴訟中,當事人適格系指就具體的訴訟而言,得以自己名義為原告或者被告,從而受本案判決之權能或資格,這種權能在訴訟理論上稱為“訴訟實施權”或“訴訟行為權”。[1]具有這種權能,才能成為適格的當事人,也即才能成為正當的當事人。[2]否則,法院可能因當事人不適格而以訴不合法為由裁定駁回原告之訴,或以訴無理由為據判決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3]一般來說,訴訟標的之權利或法律關系之主體(權利人及義務人),通常就該權利或法律關系,有訴訟實施權,而有當事人適格。但在特殊情況下,有時由第三人替代通常情況的實質性利益歸屬人或與他們并列而具有當事人適格,這種承認第三人具有為他人的利益而作為當事人進行訴訟的現象,稱為訴訟擔當。[4]根據訴訟擔當是基于法律的直接規定還是基于當事人的意思表示之不同,可將其分為法定的訴訟擔當和任意的訴訟擔當,前者例如,破產管理人(在我國一般稱為破產清算組),遺囑執行人,失蹤人的財產代管人等為他人的利益而享有訴訟實施權,后者例如,代表人訴訟制度。就本文所討論的代位權訴訟而言,債權人之所以具有當事人適格,在訴訟理論上可認為是一種法定的訴訟擔當[5],但它與其它類型的訴訟擔當又有著明顯的不同。
從民事法律關系上來說,債權人只是與債務人之間存在著直接的法律關系,如果因該法律關系發生爭議,任何一方均可提起訴訟而具有原告適格,對方則具有被告適格。但在代位權訴訟中,債權人與次債務人(即債務人的債務人,又稱為第三債務人。《合同法解釋》將其稱為“次債務人”)之間并不存在直接的法律關系,因而他們之間也就沒有直接的利害關系。基于此,如果依照《民事訴訟法》第108條第(一)項所規定的原告適格條件,即“原告必須是與本案有直接利害關系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則很難對代位權訴訟中的當事人適格問題進行合理的解釋,因為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之間只是一種間接的利害關系,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才具有直接的利害關系。然而,民法在設置債的制度時,為了保全債權的實現,賦予了債權人代位權。在債務人怠于行使其到期債權,對債權人造成損害時,債權人即可代位向次債務人行使債務人的權利,從而使債權人獲得訴訟實施權而具有當事人適格。顯然,債權人之訴訟實施權的取得是基于法律的直接規定(即法律規定其享有代位權),因而,代位權訴訟實質上乃是一種特殊類型的法定的訴訟擔當,即債權人擔當債務人的地位而訴求次債務人履行債務。之所以說它是一種特殊類型的訴訟擔當,是因為它與其他類型的法定的訴訟擔當有著很多不同之處:(1)破產管理人、遺產管理人等作為訴訟擔當人進行訴訟時,其目的在于維護他人的合法權益,而代位權訴訟中的債權人進行訴訟時,其主要目的在于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2)對于其他類型的訴訟擔當,按照當事人適格的一般理論,原則上第三人擁有訴訟實施權時,他所保護的權利或法律關系的主體即喪失訴訟實施權,同時,判決的既判力也應當及于該法律關系的主體;而在代位權訴訟中,債權人擁有訴訟實施權時,對于債務人是否喪失訴訟實施權以及既判力是否及于該債務人之問題,在理論上則有著不同的看法。[6](3)對于其他類型的訴訟擔當,其訴訟標的一般是明確的、單一的;而對于代位權訴訟,關于其訴訟標的是單一的還是非單一的問題則存在著爭論。[7](4)對于其他類型的訴訟擔當,訴訟擔當人與被擔當的主體沒有利害對立的關系,訴訟擔當人獲勝訴判決時,是與被擔當的主體的利益相一致的;而對于代位權訴訟,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卻存在利害對立的關系,債權人獲勝訴判決時,表面上看對債務人并無不利,但若深入觀察,卻可能對債務人不利,因為代位權訴訟中債權人獲勝訴判決,是以承認債務人對債權人負有債務且已有遲延作為該判決的前提的。由于存在上述一系列區別,因而,在破產管理人、遺囑執行人等擔當訴訟的場合,可稱為是吸收型的訴訟擔當,而對于代位權訴訟,則可稱為是對立型的訴訟擔當。
上述討論表明,債權人代位起訴,是一種法定的訴訟擔當,債權人所享有的訴訟實施權是基于法律的直接規定。那么,從訴訟理論上來講,債權人之訴訟實施權的基礎是什么?或者說債權人之當事人適格的理論依據是什么呢?傳統的訴訟理論一般認為,訴訟實施權的基礎是當事人對作為訴訟標的的法律關系所具有的管理權或處分權,或稱管理處分權。[8]但管理權理論并不適用于確認之訴,對形成之訴也難以作出完滿的解釋。因而,將管理權作為訴訟實施權的基礎并不能普遍地適用于各種類型的訴訟。所以,有學者提出管理權并非是訴訟實施權的直接基礎,訴訟實施權的直接基礎是主體的“訴的利益”。[9]對于代位權訴訟而言,筆者認為,以“訴的利益”作為債權人訴訟實施權的基礎較之管理權處分說更為妥當。理由在于,之所以承認債權人可以向次債務人直接提起訴訟,并不是因為債權人對代位債權有管理處分權,而是因為如果不承認債權人可以向次債務人直接起訴,則債權人的權益就得不到有效的保護。因而在債務人怠于行使其到期債權并給債權人造成損害時,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之間就存在一種“訴的利益”,這種“訴的利益”經法律所明確規定即成為法定的訴的利益。正是由于這種法定的訴的利益的存在,債權人才相應地具有訴訟實施權,故而能以次債務人為被告提起代位權訴訟。
(二)代位權訴訟中債務人之訴訟地位
代位權訴訟中,債權人處于原告的訴訟地位,次債務人處于被告的訴訟地位,對此,訴訟理論上并不存在爭論,《合同法解釋》也是予以確認的。而對于債務人的訴訟地位問題,則是眾說紛紜,頗有爭論。筆者認為,債務人于代位權訴訟中的訴訟地位之界定,不僅涉及到如何正確處理債權人、債務人及次債務人三者之間的關系問題,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它關系到債務人的程序保障問題,故確有討論的必要。
在我國臺灣地區,關于債務人之訴訟地位的確定問題,常常與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及判決的既判力范圍之討論聯系在一起。在理論上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1)若債務人否認債權人之代位權,則可以就第三債務人為訴訟參加而成為被告之參加人;[10]但不能就債權人為訴訟參加而成為原告之參加人,因為對于代位權之存否問題,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利害互相對立。債權人亦可以在起訴時,因債務人否認其代位權而直接將債務人列為共同被告。如果債權人代位起訴后,因第三債務人否認債務人對其有權利,則此時債權人可以告之債務人,使債務人對第三債務人提起訴訟;債務人亦可以在代位訴訟系屬后,自己對次債務人起訴,于此種情況下,法院應駁回代位權訴訟(此時,債務人的訴訟地位實際上已經不是代位權訴訟中的訴訟地位,而是另一訴訟中的原告——筆者注。)[11](2)債權人對第三債務人起訴后,不論第三債務人有無否認債權人之權利,債務人都可以根據民事訴訟法第58條規定(指臺灣民事訴訟法——筆者注),參加訴訟。至于是輔助債權人,還是輔助第三債務人,則因原被告的主張不同而有異。而債權人或第三債務人亦可以依據第65條(指臺灣民事訴訟法——筆者注)關于告知參加的規定,通知債務人參加訴訟。[12](3)可考慮采取當事人主導的引進權制度,即在債權人代位債務人向第三債務人提起代位訴訟時,應承認第三債務人可以聲請法院命債務人為原告,而成為共同訴訟人。這樣既能給債務人提供較為充分的程序保障,也能有助于解決關于代位訴訟判決之效力應否及于債務人的爭論。[13]
從臺灣學者的討論來看,對于代位權訴訟,依據訴訟參加的規定,原則上債務人可參加訴訟,或者由當事人告知其參加,但對于是否僅限于對被告(次債務人)為參加的問題則存在著爭論,此其一。其二,由于代位權訴訟涉及到債權人、債務人及次債務人三方的利益關系,因而基于為債務人及次債務人提供程序保障、統一解決糾紛、確定既判力范圍等方面的考慮,出現了應將債務人列為共同被告或者將其引進為原告等各種不同的觀點。
《合同法》頒布之后,大陸地區的學者們對代位權訴訟中債務人的訴訟地位問題也進行了廣泛的討論。綜合起來,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1)應將債務人列為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14](2)債務人可以作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參加訴訟。[15](3)應當將債務人列為共同原告。[16](4)在代位權訴訟中,債務人只能充當證人。[17](5)債務人在代位權訴訟中的地位可因案而異,但并非當然的訴訟法律關系主體。債務人如果參加訴訟,其訴訟地位可能包括以下情形:A、為原告;B、為被告;C、為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D、為證人。[18](6)應當具體案件具體分析,區別不同案情,確立債務人在代位權訴訟中的地位。包括以下幾種情形:A、應當列債務人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B、在一些特殊情況下可以作為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C、列債權人、債務人為共同原告;D、充當證人。[19]《合同法解釋》第16條第一款則規定:“債權人以次債務人為被告向人民法院提起代位權訴訟,未將債務人列為第三人的,人民法院可以追加債務人為第三人。”
上述六種觀點,筆者認為第二種較為可取,其他幾種觀點則有失偏頗,甚至與訴訟法理相悖。而《合同法解釋》第16條第一款雖然有其合理之處,但仍有諸多有待完善的地方。就債務人在代位權訴訟中的訴訟地位之合理定位而言,主要涉及下列問題:(1)債務人是否必須參加代位權訴訟?(2)如果債務人參加代位權訴訟,其具體的訴訟地位如何?(3)如果債務人作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參加訴訟,其具體的形態如何?(4)如果債務人不知道債權人已提起代位權訴訟,應當如何為其提供必要的程序保障?(5)如果債務人作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參加訴訟,是否具有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義務?現將這些問題分述如下,并對上述幾種觀點及《合同法解釋》的相關規定予以評析。
對于第一個問題,筆者認為債務人可以參加代位權訴訟,但不是必須要參加訴訟。理由在于:代位權訴訟是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一種訴訟,債務人并非是這種訴訟的狹義的當事人(即原告與被告),因而沒有必要規定債務人必須參加代位權訴訟,此其一。其二,代位權訴訟的結果雖然與債務人有利害關系,但這種利害關系主要涉及債務人的權利是否受到損害的問題,而關于債務人權利的問題,當然應當適用處分原則,故而應當由債務人自己決定是否參加訴訟。[20]從《合同法解釋》第16條第一款的規定來看,債權人在起訴時可以將債務人列為第三人,人民法院也可以追加債務人為第三人,[21]但債務人最終是否參加訴訟,應當理解為取決于債務人的自愿。值得注意的是,對于債務人是否可以主動申請參加訴訟的問題,《合同法解釋》卻未予以規定,筆者認為,債務人可依照《民事訴訟法》第56條第二款之規定主動申請參加代位權訴訟。
對于第二個問題,即如果債務人參加訴訟,其具體的訴訟地位如何確定之問題,筆者認為,債務人如果參加代位權訴訟,其訴訟地位應當是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而非原告、被告、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或者證人。理由如下:首先,債權人提起代位權訴訟后,債務人的訴訟實施權應當受到限制,債務人原則上不得對次債務人提起同一訴訟請求的訴訟,因而債務人不應與債權人一起作為共同原告。另一方面,就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關系而言,他們并不具有共同的權利義務,因而將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作為共同被告缺乏必要的實體法基礎。其次,在代位權訴訟中,將債務人列為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顯然與法律規定不符,也缺乏理論上的根據。眾所周知,依照民事訴訟法第56條第一款的規定,所謂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是指對他人之間爭議的訴訟標的,認為有全部或部分的獨立的請求權,而以起訴的方式參加到訴訟中來的人。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與本訴中的原、被告雙方對立,他既不同意本訴中原告的主張,也不同意被告的主張,認為不論是原告勝訴,還是被告勝訴,都將損害他的民事權益。實際上,他是為了維護自己的權益,以獨立的實體權利人的資格提起了一個新的訴訟。顯而易見,對于代位權訴訟,債務人并不具備有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之構成要件,因為代位權是法律賦予債權人的一項權利,債權人在法定條件下代位債務人對次債務人提起訴訟有著正當的法律根據,并不存在債務人對該訴訟標的有所謂獨立請求權問題。再次,認為債務人處于證人的訴訟地位也非合理,因為債務人與代位權訴訟的結果有著法律上的利害關系,并且要受到判決效力的約束,這一點與證人有著顯著的不同。最后,筆者認為,代位權訴訟中的債務人之訴訟地位是與民事訴訟法所規定的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之基本特征相符合的。依照民事訴訟法第56條第二款的規定,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是指對當事人雙方的訴訟標的,雖然沒有獨立請求權,但案件的審理結果同其有法律上的利害關系,而申請參加訴訟或者由法院通知其參加訴訟的人。就代位權訴訟而言,債權人向次債務人主張的是債務人的權利,因而不管是債權人勝訴還是次債務人勝訴,該裁判結果都與債務人有著法律上的利害關系。
對于第三個問題,筆者認為,債務人作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參加訴訟時,在具體形態上,可能是參加原告一方,主張代位債權(即債務人對次債務人的債權)的存在;也可能是參加被告(次債務人)一方,主張代位權不存在或者不成立;還可能是既不參加原告一方,也不參加被告一方,而是具有獨特地位的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這里的第三種情況似乎令人費解,但在實踐中可能確實存在,例如,債務人否認他與原告之間存在債權債務關系或者認為行使代位權的要件不具備,但同時主張自己對被告的債權是存在的,而被告卻承認原告與債務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或者對該債權債務關系并不關心,只是否認自己對債務人負有債務,在這種情況下,債務人的主張既不同于原告,也不同于被告,因而無法參加到任何一方,而是具有獨特地位的第三人。
對于第四個問題,即如果債務人不知道債權人已提起代位權訴訟,應當如何為其提供必要的程序保障之問題,筆者認為,可確立訴訟告知制度予以解決,即規定人民法院應當以書面方式并嚴格按照送達的規定向債務人告知關于債權人已提起代位權訴訟的情況,并說明債務人可以申請參加訴訟,以及不參加訴訟時的法律后果。確立訴訟告知制度,不僅有利于債務人合法權益的保護,而且對于解決后文將要討論的既判力范圍問題具有重要意義。
上述第五個問題是關于債務人作為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參加訴訟時,是否具有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義務,對于這一問題,筆者認為,應當明確規定債務人在代位權訴訟中具有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義務。因為,就代位權訴訟而言,雖然是債權人對次債務人提起訴訟,但債務人實際上卻是所裁判的實體法律關系的主體,案件的處理結果與債務人有著直接的法律上的利害關系;如果讓債務人受代位權訴訟之裁判的約束但卻不賦予其當事人之訴訟權利義務,則顯然不利于債務人合法權益的保護,從程序上來說對其也是極不公正的。但令人遺憾的是,《合同法解釋》對債務人的訴訟權利義務并未作出明確規定,而民事訴訟法對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之訴訟權利義務所作的相關規定又存在著明顯的沖突,這種立法規定上的罅漏對于代位權訴訟中債務人之合法權益的保護是極為不利的。申言之,《民事訴訟法》第56條第二款規定:“人民法院判決承擔民事責任的第三人,有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義務”(此款中的第三人專指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筆者注),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適用意見》)第66條規定:“在訴訟中,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有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義務。”二者之間的抵觸是顯而易見的。[22]在此情況下,如果適用《民事訴訟法》第56條第二款的規定,顯然不能為債務人提供充分的程序保障,如果適用《適用意見》第66條的規定(盡管這一規定無論是從理論上來講還是從訴訟實踐來看都較之《民事訴訟法》第56條第二款之規定更具有合理性),則在法律適用和選擇等方面缺乏正當性的基礎。因此,從保護代位權訴訟中債務人合法權益的角度觀察,《民事訴訟法》第56條第二款確有修正的必要;退一步說,作為權宜之計,《合同法解釋》也本應當作出一條與之相“抵觸”的規定,即“債務人作為第三人參加訴訟時,具有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義務”,但令人遺憾的是,《合同法解釋》對此問題卻未予規定。
(三)多數債權人之代位權訴訟問題
《合同法解釋》第16條規定:“兩個或者兩個以上債權人以同一次債務人為被告提起代位權訴訟的,人民法院可以合并審理。”這種情況,我們可稱之為“多數債權人之代位權訴訟”。對于這種訴訟,下列問題有必要加以探討。
1、多數債權人提起代位權訴訟時,其相互間的關系問題。多個債權人對同一次債務人提起代位權訴訟時,債權人之間是一種必要的共同訴訟人之關系,還是一種普通的共同訴訟人之關系呢?對此,筆者認為,多數債權人所提起的代位權訴訟應當是一種必要的共同訴訟,但它與民事訴訟法所規定的其他類型的必要共同訴訟又有著一些區別。因為,對于后者,共同訴訟人之間具有共同的訴訟權利義務,而對于多數債權人之代位權訴訟,債權人之間只是就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具有共同的訴訟權利義務,至于各個債權人是否對債務人享有代位權的問題,債權人之間則不具有共同的訴訟權利義務。故此,可以認為多數債權人之代位權訴訟實際上是一種特殊類型的必要的共同訴訟。與此相聯系,多數債權人之間實際上乃是一種特殊類型的必要共同訴訟人(即共同原告)之關系。由于存在這種特殊的關系,因而在訴訟過程中,就各個債權人是否具有代位權而言,共同原告中一人之行為或者被告(次債務人)對于共同原告中一人之行為,其效力應不及于其他共同原告;就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而言,共同原告中一人之行為或者被告對于共同原告中一人之行為,其效力應當及于其他共同原告。
2、多數債權人分別起訴時,后訴是否應當禁止?對于這一問題,我國臺灣學者楊建華主張,多數債權人分別起訴時,應當認定后訴違反更行起訴之規定而予禁止。[23]考慮到大陸之合同法與臺灣民法對代位權所作的下述之不同規定,筆者認為,債權人分別起訴時,后訴不應禁止,但應合并審理和裁判。依照臺灣民法規定和學理解釋,“債權人行使代位權所生私法上之效力,直接歸屬于債務人。債權人代債務人所受領之給付,其標的物仍為一般債權人之共同擔保物,行使代位權者不得直接以之充清償。故債權人為欲滿足自己之債權,應另采取強制執行之方法。”[24]于此種條件下,在多數債權人分別起訴時,即使禁止后訴的提起,往往也并不會影響后訴原告合法權益的實現。而根據大陸《合同法解釋》第20條的規定,法院對代位權訴訟審理后認定代位權成立的,則應當由次債務人直接向債權人清償債務,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禁止后訴,則后訴之債權人的合法權益往往難以得到保障。
3、對于多數債權人之代位權訴訟,人民法院是“可以”合并審理,還是“應當”合并審理之問題。對于這一點,筆者認為,法院應當合并審理。理由在于,該多數債權人都是代債務人之位而向次債務人主張同一權利,為了統一解決糾紛和避免矛盾判決,應當予以合并審理。顯然,《合同法解釋》第20條中的“可以合并審理”之規定并不合理。
二、代位權訴訟之管轄
對于代位權訴訟的管轄問題,《合同法解釋》第14條作出了明確的規定,即“債權人依照合同法第73條的規定提起代位權訴訟的,由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這里的關鍵問題在于如何正確理解這一管轄條款。結合民事訴訟法有關管轄的規定,筆者認為,以下兩個問題有必要予以澄清。
(一)《合同法解釋》第14條之規定是一般地域管轄還是特殊地域管轄,抑或是專屬地域管轄之規定的問題
根據民事訴訟法之規定,地域管轄有一般地域管轄、特殊地域管轄、專屬地域管轄(即專屬管轄)之分。一般地域管轄系指以當事人的住所地與法院的隸屬關系來確定管轄,原則上由被告所在地(即住所地或經常居住地)法院管轄;特殊地域管轄是指以被告住所地、訴訟標的或法律事實所在地為標準來確定管轄法院;而專屬管轄則是指法律規定某些案件只能由特定的法院管轄,具有排他性。對具體案件來說,應當優先適用專屬管轄之規定,其次是特殊地域管轄(有協議管轄時則應后于協議管轄),最后是一般地域管轄。這些皆為民事訴訟法學的一般性常識。就代位權訴訟而言,《合同法解釋》第14條規定由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那么,這一規定應當屬于上述哪種形態之地域管轄呢?顯然,如果理解上有所歧義,則在適用效果上就會迥然不同。例如,若認為它是與民事訴訟法第22條之規定相一致的一般地域管轄,則在適用時應當優先考慮專屬管轄和特殊地域管轄的規定;如果認為它是一種特殊地域管轄,那么在適用時即可排除民事訴訟法所規定的其它特殊地域管轄,但不能排除專屬管轄的適用;倘認為它是專屬管轄,則應當排除民事訴訟法所規定的各種地域管轄。由此看來,恰當而合理地理解上述管轄條款,對于確定代位權訴訟之管轄法院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筆者認為,考慮到代位權訴訟的特殊性,應當將《合同法解釋》第14條之規定理解為一種特殊地域管轄。具體來說,有以下幾點理由:其一,代位權訴訟與其它類型的訴訟之最大區別就在于訴訟的代位性,針對這一特點,就有必要將代位權訴訟之管轄規定為特殊地域管轄,以便于雙方當事人訴權的行使和法院對代位權訴訟的審理與裁判。《合同法解釋》規定這類訴訟由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也許正是考慮到這層因素。[25]其二,如果將該項管轄規定理解為一般地域管轄,那么對于很多代位權訴訟,則需要根據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爭議的實體法律關系的性質來確定管轄,也即還應當根據民事訴訟法針對案件性質的不同所確定的各個特殊地域管轄來處理,而民事訴訟法對很多案件又規定了多個管轄法院供當事人選擇,另者,如果要適用這些規定,首先還需要查明債務人與次債務人的實體法律關系的性質問題,這樣就會使代位權訴訟之管轄問題復雜化,不利于債權人之代位權的行使。而將《合同法解釋》第14條之規定理解為特殊地域管轄,不僅便利于債權人和次債務人進行訴訟,而且操作性較強,并可以有效地避免或者減少管轄爭議以提高訴訟效率。其三,《合同法解釋》第14條之規定雖然與民事訴訟法第22條關于一般地域管轄的規定相同,但應當注意的是,前者是針對特殊類型的民事案件而言的,而后者是針對一般的民事案件而言的。因此,雖然在表述上相同,即都規定“由被告住所地人民法院管轄”,但應當認為,前者是與后者并不相同的一種特殊地域管轄。其四,不能將《合同法解釋》第14條之管轄規定認為是專屬管轄。從管轄理論上來說,某類民事案件是否屬于某特定法院專屬管轄,應當以法律明文規定為準(例如,民事訴訟法第34條之規定),否則,不得認其為專屬管轄。而《合同法解釋》第14條并未明文規定該條是專屬管轄,故而在代位權訴訟中,如果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屬于次債務人住所地以外的某法院專屬管轄,則次債務人住所地法院對該代位權訴訟不具有管轄權。
(二)代位權訴訟之管轄與協議管轄、協議仲裁之協調問題
前文指出,《合同法解釋》第14條之規定應當是一種特殊地域管轄,那么,它與協議管轄、協議仲裁之間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呢?換言之,對于代位權訴訟,是否允許當事人協議管轄?如果債務人與次債務人簽訂有管轄協議或仲裁協議,這種協議對代位權訴訟是否有影響呢?諸如此類問題,《合同法解釋》并未指明應如何處理,而在訴訟實踐中當這類問題出現時就必須予以解決,因而顯有必要從理論上對它們之間的關系作出合理的說明和解釋。
1、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不能就代位權訴訟進行協議管轄、協議仲裁。首先,依據《合同法解釋》第73條的規定,債權人代位債務人向次債務人主張權利,只能通過法院的途徑進行,也即只能通過代位權訴訟的方式主張權利,這就排除了債權人與次債務人簽訂仲裁協議的可能性。其次,應當認為,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亦無權就代位權訴訟簽訂管轄協議。理由有兩點:第一,債權人所主張的權利是債務人對次債務人所享有的債權,債務人與次債務人才是實體法律關系的真正主體,而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之間并不存在直接的實體法律關系,因而從實體法的角度來說,債權人與次債務人應無權對該項實體法律關系進行協議管轄。第二,依據前文筆者的觀點,代位權訴訟應當理解為一種與一般的合同訴訟或其它債權訴訟有著明顯不同的特殊類型的民事案件,為其所確立的特殊地域管轄是就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特殊關系而設置的,而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之間并非是一種合同關系,故此債權人與次債務人應無權依照《民事訴訟法》第25條之規定對代位權訴訟進行協議管轄。
2、債權人提起代位權訴訟之后,債務人與次債務人就他們之間的債權債務糾紛簽訂管轄協議或仲裁協議的,應認定對債權人不生效力,不影響代位權訴訟的繼續進行。但是,該管轄協議或仲裁協議對于債務人對次債務人所享有的、超過債權人代位請求數額的債權糾紛部分,應當具有法律效力。
3、債權人提起代位權訴訟之前,債務人與次債務人已經簽訂有管轄協議,應當如何加以協調之問題。這主要是指受理代位權訴訟的法院(即被告住所地法院)與協議管轄的法院不一致時的情況,如果二者是一致的,則不存在需要加以協調的問題。為了平衡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利益關系,筆者認為,可以分兩種情況來處理這種管轄的沖突。一方面,在原則上應當認定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管轄協議對代位權訴訟沒有約束力,因為,盡管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存在管轄協議,但在債務人怠于行使其權利,不向次債務人提起訴訟之條件下,如果讓債權人受該管轄協議的約束,則顯然對債權人是不公平的,此其一。其二,管轄協議是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簽訂的,債權人并不是該協議的當事人,既然債權人不是簽訂該管轄協議的當事人,原則上就應當認定代位權訴訟之管轄不受管轄協議的約束。其三,依據《合同法解釋》的規定,代位權訴訟由被告(即次債務人)住所地法院管轄,因而在一般情況下,這種管轄并不會給次債務人帶來很大的不便。
另一方面,作為例外,應當承認管轄協議的效力。這種例外情況就是,在債權人提起代位權訴訟后,次債務人又依照管轄協議的規定對債務人提起訴訟,或者債務人依照管轄協議的規定對次債務人提起訴訟,而次債務人不進行妨訴抗辯的,應當規定協議管轄的法院對案件有管轄權,在此種情況下,應規定受理代位權訴訟的法院將該訴訟移送給協議管轄的法院合并審理。之所以要求承認這種例外,原因在于,法律在為債權人的權益保護提供程序保障的同時,也應當顧及次債務人的程序保障,以體現程序的公平性。易言之,協議管轄是民事訴訟法賦予當事人的一項程序選擇權,是體現程序公正的重要內容之一,當次債務人與債務人達成某種管轄協議時,表明他們對訴訟有著某種合理的預期;為了保護債權人的利益,次債務人的這種合理預期即因債權人行使代位權而被打破,但是如果將代位權訴訟之管轄絕對化,對次債務人來說,在程序上則有欠公平。所以。在上述之例外情形下,應當承認協議管轄的效力,但為了統一解決糾紛和防止矛盾判決,應當規定將代位權訴訟移送給協議管轄的法院合并審理。
4、債權人提起代位權訴訟之前,債務人與次債務人已經簽訂有仲裁協議,應當如何予以協調。對于這一問題,有學者認為,即使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訂有有效的仲裁協議,次債務人也不得以仲裁協議為由對債權人提起的代位權訴訟提出管轄異議。[26]筆者認為,這種觀點過于絕對,沒有體現出對次債務人程序利益的尊重和保護。基于上述第三個問題中相類似的理由,對于這一問題,亦應當分兩種情況予以處理,即在原則上應當認定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仲裁協議對代位權訴訟沒有約束力,但是,在債權人提起代位權訴訟后,次債務人又依照仲裁協議的規定申請仲裁或者債務人依照仲裁協議的規定申請仲裁而次債務人不提出既存訴訟抗辯的,應當規定仲裁機構有管轄權,在此情況下,法院應裁定終結代位權訴訟。
三、代位權訴訟之訴訟標的
(一)學理上之主要觀點
訴訟標的是法院審理和裁判的對象,是判斷是否再行起訴及既判力客觀范圍的主要根據,因而在民事訴訟中具有極為重要的地位。[27]那么,應當如何理解和區分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呢?對于這一問題,訴訟理論上主要有下述三種觀點。
1、二訴訟標的說。即認為代位權訴訟中存在兩個訴訟標的,一個是原告的代位權主張,另一個是原告所提出的債務人對次債務人享有權利之主張。這一觀點認為,在代位權訴訟中,代位權存否之問題與債務人對次債務人權利存否之問題,系兩件斷然不同的事情。債權人對次債務人之訴訟,就其主張的權利情況而言,有兩種情況可遭敗訴判決:其一,債權人僅缺乏代位權,但債務人對次債務人的權利確系存在;其二,債權人有代位權,但債務人對次債務人無權利。于第一種情況,常因被告抗辯債權人對債務人無權利存在,或抗辯債務人對次債務人無怠于行使權利等事實,而使債權人遭訴訟不合法之判決,在此種情形下,法院僅就代位權有無為判斷,并未就債務人對次債務人之權利存否為判斷,其訴訟判決僅以代位權之主張為訴訟標的。于第二種情形,債權人遭敗訴判決,其原因系起于債務人在實體上對于次債務人無權利存在,法院所判斷的訴訟標的,包括債權人之代位權及債務人對次債務人的權利。[28]
2、一訴訟標的說。這一觀點認為,代位權訴訟之訴訟標的,應僅為債務人對于次債務人之權利義務關系,而不包括代位權本身。其理由在于,債權人代位債務人對次債務人起訴時,代位權僅為債權人對于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有無實施訴訟權能之問題,即仍為當事人適格問題,而非構成訴訟標的之事項。從訴權學說來看,不論是采本案判決請求權說還是采權利保護請求權說,關于當事人適格之要件與為訴訟標的之法律關系有無理由之要件,均作明確劃分,將有無訴訟實施權之當事人適格有關事項,作為獨立的訴訟標的或者合并作為本案訴訟標的之內容,在訴訟程序上使二者混淆不清或混為一體,似均有不宜。從訴之聲明和判決效力來看,訴之聲明僅與債務人對次債務人的權利義務關系有關,而代位權本身在訴訟程序上并無訴之聲明,即并不構成本案之訴訟請求,因而法院對債權人能否行使代位權之判斷,僅在判決理由中說明,判決主文并無記載,該判斷對債務人并無任何實質上之效力,故此代位權本身應不構成訴訟標的。[29]
3、一個訴訟標的,兩個基礎法律關系說。即認為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系債權人得以自己之名義,依債務人之權利對第三人得為主張之權利,這個訴訟標的包括債權人自己對債務人之權利與債務人對次債務人之債權兩個基礎法律關系,但此基礎法律關系并非訴訟標的。[30]
從我國臺灣地區民事訴訟法學界的討論來看,對于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問題,多數學者持上述第二種觀點。大陸之《合同法》頒布之后,有學者在討論代位權訴訟時亦認為,其訴訟標的是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民事法律關系,而不包括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并認為代位權成立與否不屬于代位權訴訟之訴訟標的的理由在于:(1)代位權是債權的保全權能,并非對債務人和次債務人的請求權。法院對代位權成立與否的判斷對債務人和次債務人并不發生實體法上的效果。(2)代位權成立與否并非債權人代位訴訟本身所要解決的爭議事項,即債權人提起代位訴訟并不是為了證明代位權的存在。(3)代位權是債權人訴權產生的前提,也是代位權訴訟成立的前提;從性質上講,是代位權訴訟原告適格的必要條件,即起訴條件之一,法院對此問題審查判斷的結果只是決定是否受理代位權訴訟的根據。[31]筆者認為,無論從理論上還是從《合同法解釋》的現有規定來看,承認代位權訴訟包括兩個訴訟標的更具有合理性和現實意義。下文將就此展開討論。
(二)本文觀點及對《合同法解釋》相關規定的評析
本文認為,基于以下理由,應當認為代位權訴訟之訴訟標的有兩個,即代位權存否之主張與債務人和次債務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
1、代位權是債權人為保全其債權而代位債務人行使其權利的權利,在性質上是一種實體法上的權利,這一點為各國立法和民法理論所普遍認可。不同的是,在日本、意大利等大陸法系國家及我國臺灣地區,債權人行使代位權的方式,既可以是直接向次債務人行使,也可以是通過訴訟途徑行使,而根據我國《合同法》及司法解釋的規定,債權人只能通過法院,即通過提起代位權訴訟的方式予以行使。在債權人提起代位權訴訟時,代位權本身存在與否即成為法院裁判的一個對象,而代位權又是實體法上的權利,因而按照傳統的訴訟標的理論,應當將代位權看作一個獨立的訴訟標的。
2、從法院的審理情況來看,在代位權訴訟中,法院審理和判斷的實體法律關系實際上有兩個,一個是原告(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另一個是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法院必須首先對第一個法律關系進行審查,就代位權存否問題加以判斷,其次才有必要對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予以審查和判斷。如果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不存在、或者債權人所享有的債權尚未到期或已過訴訟時效,則債權人就沒有代位權,就不能請求次債務人履行債務。如果債務人和次債務人對債權人主張同時履行抗辯權、不安抗辯權或抵銷抗辯權,或者主張債務人并沒有怠于行使其到期債權,則債權人的代位權也可能不成立。顯然,在代位權訴訟中,將代位權本身存在與否之問題作為一個訴訟標的是客觀存在的,只有對這一訴訟標的作出判斷,才有必要對另一訴訟標的,即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民事法律關系加以判斷。
3、從《合同法解釋》第20條的規定來看,應當認為有兩個訴訟標的經過裁判。《合同法解釋》第20條規定:“債權人向次債務人提起的代位權訴訟經人民法院審理后認定代位權成立的,[32]由次債務人向債權人履行清償義務,債權人與債務人、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相應的債權債務關系即予消滅。”顯然,根據這一規定,在代位權訴訟中人民法院的裁判對象,不僅包括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而且包括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換言之,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不僅包括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而且亦包括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代位權關系是否存在。否則,如果認為其訴訟標的僅僅是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顯然無法對上述條款中的由次債務人向債權人履行清償義務以及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相應的債權債務關系歸于消滅之規定作出合理解釋。申言之,倘若不將代位權本身作為一個訴訟標的,則代位權訴訟之裁判就不應當對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作出實體上的判斷。從這里可以看出,《合同法解釋》第20條的規定與傳統民法理論及日本、我國臺灣地區等的立法有著顯著的不同,對于后者,采取的是“入庫規則”,即代位權行使的效果直接歸于債務人,而不能由債權人直接受領,即使在債務人怠于受領的情況下由債權人代為受領,在其受領之后,債務人仍可以請求債權人交付受領的財產。由于存在這種區別,在大陸法系國家和地區的代位權訴訟中,其判決主文一般僅對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民事法律關系作出判斷,而對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并不作出實體上的判斷,只是在判決理由中加以說明。正是由于這一主要原因,故而關于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其主流觀點為一訴訟標的說。而依照我國《合同法解釋》第20條的規定,法院的判決須對上述兩種法律關系均作出判斷,因而應當認為代位權訴訟之訴訟標的包括代位權本身存在與否及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
4、將代位權訴訟認定為有兩個訴訟標的,便利于糾紛的統一解決,并符合訴訟經濟原則。承認代位權訴訟存在兩個訴訟標的,有利于統一解決債務人與次債務人、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權利義務爭議,避免法院就此問題作出相互矛盾的裁判,同時也有利于實現訴訟經濟。但是,如果認為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僅限于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而將債權人對債務人所享有的代位權存在與否作為一個程序問題,那么從理論上來說,由于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沒有經過實體上的裁判,法院對代位權訴訟所作的判決對該法律關系就不應當具有既判力。在此種情況下,如果債權人在代位權訴訟中獲勝訴判決,則債務人仍然有權就自己與債權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再行爭執。顯然,這不僅不利與統一解決糾紛和實現訴訟經濟,而且與《合同法解釋》第20條之規定的旨趣也是相悖的。
5、前文所引的反對將代位權本身作為訴訟標的的理由之一是,認為代位權是債權的保全權能,并非是對債務人和次債務人的請求權,法院對代位權成立與否的判斷對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不發生實體法上的效果。其實,這并不能成為否認將代位權作為訴訟標的的理由。因為實體法的請求權固然可以作為訴訟標的,但能夠作為訴訟標的的并非僅限于請求權,例如確認之訴與形成之訴的訴訟標的就不是請求權。另者,法院對代位權成立與否的判斷也并非對債務人和次債務人沒有實體法的效果,例如,法院認定代位權成立時,債權人即有權請求次債務人履行其債務,債務人亦不得阻礙債權人行使代位權。反對者的另一理由,即代位權成立與否并非債權人代位訴訟本身所要解決的爭議事項,也是不能成立的。相反,代位權成立與否是代位權訴訟所必須要解決的爭議事項,否則代位權訴訟不能繼續進行。
綜上,本文認為,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應當包括代位權主張與債務人和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其中,對于代位權存否這一訴訟標的,從性質上來說,具有確認之訴的性質,而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這一訴訟標的,則具有給付之訴的性質。因而債權人在代位起訴時,在訴訟請求中可載明請求確認代位權的存在并請求判令次債務人履行債務。
四、代位權訴訟中當事人訴訟權利之限制
在代位權訴訟中,債權人是作為原告代位債務人而向次債務人主張權利,基于這一本質特征的要求,債權人在行使訴訟權利時,不應當損害債務人的合法權益。另一方面,如前所述,債務人在作為第三人參加訴訟時,應當具有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義務,但是基于其訴訟地位所決定,以及充分保全債權人的債權之需要,其訴訟權利義務又應當與作為狹義當事人的原告、被告有所區別。因此,在代位權訴訟中,債權人與債務人的訴訟權利應當作適當限制,以平衡它們之間的利益關系。至于作為被告的次債務人,其訴訟權利原則上不應受到限制。
(一)債權人訴訟權利之限制
1、債權人之訴訟請求額應受限制。由于代位權訴訟涉及到債務人與次債務人、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雙重法律關系,因而其訴訟請求額應當受到兩個方面的限制。一方面,其訴訟請求額不應超過本人所享債權的數額,亦即不應超過債務人所負的債務數額;另一方面,其訴訟請求額不應超出債務人對次債務人所享有的債權數額。這是代位權訴訟在訴訟請求上不同于一般的債務糾紛案件的地方之一。對于這一問題,《合同法解釋》第21條也明確規定:“在代位權訴訟中,債權人行使代位權的請求數額超過債務人所負債務額或者超過次債務人對債務人所負債務額的,對超出部分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2、和解權、請求調解權之限制。依據民事訴訟法的規定,原、被告雙方都享有和解權或請求法院調解的權利,這是民事訴訟的處分原則使然。但在代位權訴訟中,作為原告的債權人之和解權、請求調解權則應當有適當限制,以免使債務人的合法權益受到損害。申言之,和解或者調解往往是在享有權利的一方當事人作出讓步、甚至于巨大讓步的基礎上進行的,和解協議或調解協議的達成常常是權利人放棄部分實體權利所產生的妥協結果,因而行使和解權或請求調解權的人原則上應當是對實體權利享有處分權的主體。然而就代位權訴訟而言,債權人雖然可依法代位行使債務人的權利,但并不等于有權處分債務人的權利。顯然,行使權利與處分權利在這里的涵義并不相同:行使權利是指積極地使權利內容得到實現,使債務人得到其應該得到的利益,而處分權利則是指將權利轉讓、拋棄、免除或使其受到限制等,處分權利的結果將導致該權利的消滅或在數額上減少。[33]因此,債權人原則上只能行使債務人的權利,而不能處分債務人的權利,否則,如果允許債權人可以隨意處分債務人的權利,則不僅可能極大地損害債務人的權益,而且會造成對交易秩序的破壞。正是基于這個道理,原告的和解權、請求調解權應當受到限制,特別是債務人未參加訴訟的場合,應當認為債權人不得與次債務人進行和解或與之達成調解協議。值得注意的是,如果債務人參加了訴訟,那么在債權人、債務人和次債務人三方都同意的條件下,應當認為可以就代位權訴訟進行和解或調解。
3、訴訟上自認和舍棄應受一定限制。訴訟上的自認是指當事人一方承認對方所主張的不利于己的事實是真實的之意思表示,訴訟上的舍棄則是指原告承認其訴訟請求的全部或一部為不正當的之陳述。在訴訟過程中,當事人的自認或舍棄很可能導致對該當事人不利的裁判,特別是原告在舍棄訴訟請求的場合,一般會導致法院作出其敗訴的判決。基于上述相類似的道理,在代位權訴訟中,債權人的自認或舍棄行為應當受到一定的限制,以保護債務人的合法權益。因此,對于次債務人就其與債務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主張的不利于債務人的事實,債權人原則上不得自認,而應當由次債務人予以舉證;對于債權人就債務人享有的債權所作的舍棄行為,未經債務人同意的,法院原則上不能將其作為債權人敗訴的根據,以免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串通損害債務人的權益。
(二)債務人的處分權應予限制
關于債權人行使代位權后,債務人對其權利的處分應否受到限制的問題,在民法學界存在否定說與肯定說兩種觀點。否定說認為,代位權的行使并非強制執行,代位權行使之后,債務人的處分權不應因此而受限制。法國學者多持此說。肯定說認為,代位權行使后,債務人就其權利不得再為妨害代位行使的處分,否則,如果債務人的處分不受限制而仍可拋棄、免除或讓與其權利,則代位權制度將失其效用。日本和我國臺灣學者多持此觀點。[34]大陸學者也多持肯定說,認為債務人不得就已被債權人代位行使的權利進行處分,以保障債權人之債權的實現。[35]從民事訴訟的角度來看,債務人的處分權之限制則表現為其訴訟權利的限制,即債務人作為第三人參加代位權訴訟時,不得實施妨礙債權人行使代位權的處分行為。在代位權訴訟中,之所以要求對債務人的處分權加以限制,原因在于:一方面,這種限制是保障債權人的債權得以實現的必要措施,這一點與民法學者所論證的理由是相同的。另一方面,限制債務人的處分權也是維護訴訟的嚴肅性和程序的安定性的必然要求。易言之,如果允許債務人轉讓、拋棄其權利或者推延債務人的還債期限,則極有可能使已經開始的訴訟歸于無效,從而有損訴訟的嚴肅性和程序的安定性,并會對債權人造成程序不公。
五、代位權訴訟之既判力范圍
在民事訴訟中,既判力又稱判決的實質上的確定力,是指生效判決對作為訴訟標的的法律關系之判斷所具有的強制性的通用力或確定力。其內容表現為,判決在形式上確定之后,當事人不得再就該判決所裁判的法律關系再行起訴,或者在其他訴訟中提出與該確定判決內容相反的主張;法院的后訴判決亦不得與該確定判決內容相抵觸。[36]對于既判力問題,其關鍵之處在于應當如何確定既判力的范圍。就代位權訴訟而言,由于涉及到債權人、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三者之間的關系,因而其判決的既判力范圍與一般民事案件之判決的既判力范圍應當有所不同。
(一)代位權訴訟之既判力客觀范圍
既判力的客觀范圍是指判決對哪些實體法律關系有既判力的問題。對于這一問題,大陸法系民事訴訟法理論之通說及立法的一般規定是:既判力原則上只對判決主文中表達的判斷事項產生,而所謂判決主文的判斷則是指對于訴訟標的之判斷。如果前后兩訴的訴訟標的相同,則后訴應予禁止,亦即后訴應受前訴判決之既判力的拘束。因此,從傳統的訴訟標的理論來看,界定既判力之客觀范圍的標準就在于,要看已經裁判過的法律關系與未經裁判的法律關系是否同一。據此,代位權訴訟之既判力客觀范圍的界定,主要取決于代位權訴訟之訴訟標的的界定。申言之,如果認為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僅限于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則既判力客觀范圍也僅限于該法律關系,至于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則不受既判力的約束;如果認為其訴訟標的包括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以及代位權本身存否之主張,則既判力客觀范圍也相應地擴大。
對于上述第一種情況,即認為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僅限于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在界定既判力客觀范圍時,則可能會出現無法解決的矛盾。例如,如果債權人在代位權訴訟中獲勝訴判決,那么該判決的既判力客觀范圍并不及于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在此條件下,債務人應仍然有權對債權人提起訴訟,以否認債權人對自己的權利存在。假如債務人提起訴訟并獲勝訴判決,則前后兩個判決就會產生無法解釋的沖突:債權人對債務人既然不享有權利,為什么在代位權訴訟中又獲勝訴判決?要想解決這一問題,合理的途徑應當是,在為債務人提供充分的程序保障之前提下,承認代位權訴訟有兩個訴訟標的,并在此基礎上相應地擴大既判力的客觀范圍,即承認關于代位權存否的判斷也有既判力。
具體來說,在債權人獲勝訴判決時,既判力客觀范圍應當包括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以及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代位權關系(包括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37]在債權人遭敗訴判決時,則應當區別情況來確定既判力客觀范圍:如果因代位權存在但卻認定債務人對次債務人的債權不存在而遭敗訴,既判力客觀范圍也應包括上述兩類法律關系;如果因代位權關系不存在但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未經判斷而遭敗訴,則既判力客觀范圍僅限于代位權關系。這里需要特別加以強調的是,在對既判力客觀范圍作上述相應擴大時,必須為債務人提供充分的程序保障,包括必須為其提供參加訴訟的信息、機會和手段,以及賦予其當事人之訴訟權利義務等。
(二)代位權訴訟之既判力主觀范圍
既判力的主觀范圍是指判決對哪些主體有既判力。一般來說,既判力原則上只及于訴訟請求的對立雙方,即原告和被告,而對于當事人以外的人,除有例外規定,則不應受該判決之既判力約束。否則,如果既判力可以任意地擴大到其他人,則對該其他人顯然是不公平的。對于代位權訴訟,其原、被告雙方分別為債權人和次債務人,因而法院所作判決自然應當對債權人與次債務人具有既判力,這一點在理論上并無異議。問題在于,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經法院判決后,其既判力是否及于債務人呢?對于這一問題,在訴訟理論上頗有爭論,大致有以下三種觀點:
1、既判力不及于債務人說。該說認為確定判決僅在當事人之間發生效力。債權人代位債務人對次債務人提起訴訟時,債務人并非是訴訟當事人,因此依據既判力之相對性原理,代位權訴訟之確定判決僅對債權人與次債務人有既判力,而對債務人則沒有既判力。所以,債權人遭敗訴判決時,債務人仍然可以次債務人為被告起訴請求次債務人對其為給付;若債權人獲勝訴判決,次債務人亦可以債務人為被告,提起確認債權不存在之訴。[38]
2、既判力及于債務人說。持這一觀點的學者認為,代位權訴訟之確定判決的既判力,不僅及于債權人和次債務人,而且及于債務人。理由在于:債權人對次債務人起訴,屬于法定的訴訟擔當,債權人乃系為債務人而為當事人,在實體法上行使代位權之效果,既然應歸于債務人,則在
訴訟法上亦應當依據有關既判力之擴張的規定,[39]認定判決的效力及于債務人,否則,代位權訴訟即無任何實際意義。[40]此說為日本及我國臺灣地區的通說。
3、債權人勝訴時既判力始及于債務人說。即認為債權人獲勝訴判決時,其既判力及于債務人,而遭敗訴判決時則既判力不及于債務人。其理由是:債權人行使代位權的目的在于增加債務人的財產,債權人敗訴時,既然不能增加其財產,應對債務人不生效力,況且,在實踐中有關訴訟的有力證據多在債務人之手,如果債權人因無有力證據而遭敗訴判決,在此情形下亦要求債務人受該判決拘束,則對債務人顯非公平。[41]
考察學者的相關論述,并結合我國的實際情況,本文認為,上述第二種觀點較為可取,即代位權訴訟之判決對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所做判斷,其既判力應當及于該債務人。具體理由如下:
其一,從訴訟標的之同一性來說,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這一訴訟標的既然在代位權訴訟中已經過裁判,就應當具有既判力,債務人再以同一法律關系更行起訴,應當認為違反“一事不再理”原則。況且,就這一訴訟標的而言,債權人提起的代位權訴訟與債務人自己提起的訴訟盡管在形式上當事人不同,但由于債權人是代位債務人進行訴訟,應當認為在實質上當事人是相同的,[42]因而債務人應當受代位權訴訟之判決的既判力約束。
其二,承認既判力及于債務人有利于統一解決紛爭、防止矛盾判決,并符合訴訟經濟原則。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在代位權訴訟中經裁判后,如果其既判力不及于債務人,則債務人可就同一訴訟標的另行起訴,如此一來,就可能出現相互矛盾的判決,這顯然有損法院裁判的尊嚴。而且,如果允許債務人對同一糾紛另行起訴,則無論兩訴訟的裁判結果是否一致,都將會擴大當事人和國家的訴訟成本支出,有違訴訟經濟原則。
其三,承認既判力及于債務人有利于次債務人的程序保障。法院對代位權訴訟作出判決后,如果其既判力不及于債務人,或者于債權人勝訴時及于債務人但在敗訴時不及于債務人,則次債務人將有受多重訴訟的危險,也即對于同一實體法上的權利義務關系,次債務人有可能受到多重訴追,這對其是很不公平的。對此,有學者指出,次債務人因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糾紛而被牽扯到訴訟中去,這已經是一次不幸,如果該訴訟的結果對債務人沒有既判力,則次債務人可能再一次不幸地被訴,顯然其程序保障在此受到了忽視。[43]因此,基于為次債務人提供必要的程序保障之考慮,代位權訴訟之判決應當對債務人具有既判力。
其四,既判力不及于債務人說不利于發揮代位權訴訟解決紛爭的功能。如果認為代位權訴訟判決只是在債權人與次債務人之間有既判力,則債權人和次債務人花費相當多的努力、盡了攻擊防御之后所取得的訴訟結果,其效力可能因對債務人沒有既判力而被動搖。這勢必會破壞代位權訴訟制度所運作的成果,影響其解決紛爭之功能的有效發揮。
其五,債權人代位債務人對次債務人起訴,其原因在于債務人怠于行使其權利。既然債務人有怠于行使權利之行為,即使債權人代位起訴遭敗訴之判決,債務人本身亦屬有過錯。[44]故此,在為債務人提供必要的程序保障之前提下,將既判力擴及債務人并由其承擔原告敗訴的風險并非苛刻。
其六,《合同法解釋》第20條規定,債權人勝訴時,“由次債務人向債權人履行清償義務,債權人與債務人、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相應的債權債務關系即予消滅。”由此可知,在債權人勝訴時,判決中關于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法律關系之判斷,對債務人應當具有既判力,因為該條款明確規定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相應的債權債務關系歸于消滅。但值得注意的是,對于因債務人對次債務人不享有權利而致債權人敗訴時,其既判力是否及于債務人的問題,《合同法解釋》并未明確規定,筆者認為,基于上述所列理由,債權人敗訴時,其既判力也應當及于債務人。
在要求債務人受代位權訴訟之判決的既判力約束時,有必要再次強調的問題是,應當為債務人提供相應的程序保障。因此,前文所述的應當確立對債務人的訴訟告知制度及賦予其當事人之訴訟權利義務的重要性必須再次重申。只有如此,才能為債務人充分提供參加訴訟的信息和機會并在其實際參加訴訟時能夠具有充分的攻擊防御手段。可以說,這種程序權之保障是代位權訴訟之判決的既判力擴及債務人的正當化基礎,否則,如果債務人未充分地進行攻擊防御或未被給予陳述意見的機會,但卻要求其受對己不利的判決之拘束,則顯然對其是不公平的。
*在大陸法系國家和地區的民事訴訟中,對于債權人為保全其債權而向債務人的債務人提起的訴訟,一般稱為“債權人代位訴訟”或者“代位訴訟”(參見楊建華著《民事訴訟法問題研析(三)》中的有關論述,臺灣三民書局1998年版。)。在我國大陸地區,亦有學者撰文指出,這類訴訟應稱為“代位訴訟”,而不宜稱為“代位權訴訟”(參見張衛平《論代位訴訟》,載《訴訟法學新探》,中國法制出版社2000版,第658頁以下。)。最高人民法院于1999年12月1日通過的《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則將這類訴訟稱為“代位權訴訟”,為求與立法上的用語保持一致,本文亦使用“代位權訴訟”這一稱謂。
[1]參見陳計男著:《民事訴訟法論》(上),臺灣三民書局1994年版,第93頁;(日)兼子一、竹下守夫著:《民事訴訟法》,白綠鉉譯,法律出版社1995年版,第54頁。
[2]當事人適格不同于當事人能力。當事人能力是指抽象地規定能否作為原告或被告的問題,而當事人適格則是指就具體的訴訟而言,能否作為原告或被告之資格問題。因而當事人適格者,必定有當事人能力,但有當事人能力,則未必是正當的當事人。
[3]究竟是用裁定駁回還是用判決駁回,主要取決于各國民事訴訟法的不同規定及訴訟理論上將當事人適格看作是訴訟成立要件(訴訟要件)還是權利保護要件。
[4]參見前引[2],兼子一等書,第54頁。
[5]這里主要從債權人角度來討論代位權訴訟中的當事人適格問題。因為解決了債權人之原告適格問題,也就相應地解決了第三債務人之被告適格問題。
[6]參見張衛平著:《程序公正實現中的沖突與衡平———外國民事訴訟研究引論》,成都出版社1993年版,第124頁以下;臺灣民事訴訟法研究會編:《民事訴訟法之研討(二)》,臺灣三民書局1990年版,第3頁以下。
[7]對于代位權訴訟的訴訟標的問題,下文將專門予以討論。
[8]廣義的管理權包括處分權在內,狹義的管理權則不包括處分權在內,但以廣義說為通說。參見楊建華著:《民事訴訟法問題研析(一)》,臺灣三民書局1996年版,第37頁。另參見前引[6],張衛平書,第120頁。
[9]參見江偉主編:《民事訴訟法學原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402頁。
[10]臺灣民事訴訟法第58條規定了“訴訟參加”制度,即:“就兩造之訴訟有法律上利害關系之第三人,為輔助一造起見,于該訴訟系屬中得為參加。”這種輔助參加制度與大陸民事訴訟法第56條所規定的“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在形式上有相似之處,但在參加的程序與效力等方面存在著不同。參見石志泉著、楊建華增訂:《民事訴訟法釋義》,臺灣三民書局1987年版,第78頁以下。
[11]以上為陳榮宗教授所持觀點。參見陳榮宗:《債權人代位訴訟與既判力范圍》,載楊建華主編:《民事訴訟法論文選輯》(下),五南圖書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706頁以下。
[12]楊建華教授、陳石獅教授等持這一觀點。參見前引[6],《民事訴訟法之研討(二)》,第23頁、第28頁。
[13]臺灣學者許士宦持這一觀點。參見民事訴訟法研究會編:《民事訴訟法之研討(四)》,臺灣三民書局1993年版,第737頁以下。
[14]參見戚兆波:《代位權訴訟主體》,載《人民法院報》1999年8月11日第三版。
[15]參見張衛平:《論代位訴訟》,載《訴訟法學新探》(陳光中教授七十華誕祝賀文集),中國法制出版社2000年版,第663頁以下;另參見丁建明:《也談代位權訴訟主體》,載《人民法院報》1999年8月11日第三版。
[16]參見彭志鴻:《論債權人代位權和撤銷權》,載《律師世界》2000年第2期,第6頁。
[17]參見周美艷:《代位權:能否成為解決三角債的良方》,載《中國律師》2000年第3期,第66頁。
[18]參見吳英姿:《代位權確立了民訴法怎么辦——債權人代位訴訟初探》,載《法學》1999年第4期,第44-45頁。
[19]參見高建飛等:《如何確定被代位人的訴訟地位》,載《律師世界》2000年第2期,第21-22頁。
[20]參見前引[15],張衛平文,《訴訟法學新探》,第664頁。
[21]至于法院依職權追加第三人的規定是否合理,由于牽涉到民事訴訟中第三人制度的改革以及以弱化法院職權為主要內容的訴訟結構之變革問題,故在此不作為討論的重點。
[22]關于這一問題,請參見趙鋼:《從司法解釋與現行立法之抵觸看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訴訟地位之窘困及其合理解脫》,載《法學》1997年第11期,第33-35頁。
[23]參見楊建華:《民事訴訟法問題研析(三)》,臺灣三民書局1998年版,第286頁以下。
[24]史尚寬著:《債法總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471頁。
[25]由于資料欠缺,筆者并不知道最高人民法院在作出該項管轄規定時的本意及理由如何,這里只是猜測。
[26]參見曹守曄:《對合同法中代位權的理解與適用(下)》,載《人民法院報》2000年3月12日第三版。
[27]參見張衛平:《訴訟標的及其識別標準》,載《法學研究》1997年第4期,第57頁。
[28]參見前引[11],陳榮宗文,楊建華書,第708頁。
[29]參見前引[23],楊建華書,第360頁以下。
[30]陳計男教授等持這一觀點。參見前引[6],《民事訴訟法之研討(二)》,第43頁。由于這一觀點在禁止重復起訴、既判力范圍等方面尚有許多復雜的問題需要解決,故本文不作為討論的重點。
[31]參見前引[18],吳英姿文,第44頁。
[32]嚴格來說,這里的“認定代位權成立的”,在立法用語上若改為“認定債權人的訴訟請求成立的”則更為合適,因為代位權這一概念主要側重于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代位關系而言,而不是側重于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若改為后者,則可將這兩種關系都包括在內。
[33]參見王利明、崔建遠:《合同法新論•總則》,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400頁。
[34]參見前引[24],史尚寬書,第471頁;王家福主編:《中國民法學•民法債權》,法律出版社1991年版,第181頁。
[35]參見前引[34],王家福書,第181頁;前引[33],王利明等書,第402頁;余延滿著:《合同法原論》,武漢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452頁。
[36]參見前引[1],陳計男書,第60頁
[37]從《合同法解釋》第20條的規定來看,債權人獲勝訴判決時,債權人與債務人、債務人與次債務人之間相應的債權債務關系即歸于消滅,由此也應當認為該判決的既判力客觀范圍包括上述兩種法律關系。
[38]臺灣學者陳榮宗、梅仲協等持此說。參見前引[11],陳榮宗文,楊建華書,第719頁;梅仲協著:《民法要義》,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244頁。
[39]這里的“有關既判力擴張的規定”,在我國臺灣地區,系指其民事訴訟法第400條第2款之規定,即“對于為他人而為原告或被告者之確定判決,對于該他人亦有效力。”在日本,系指其民事訴訟法第115條第1款第(二)項之規定(舊法為第201條第2款),內容大致相同。
[40]參見前引[23],楊建華書,第366頁以下;王甲乙等:《民事訴訟法新論》,三民書局1998年版,第486頁;前引[24],史尚寬書,第472頁。
[41]日本學者三月章、加藤正治、松板佐一等持此觀點。轉引自前引[11],陳榮宗文,楊建華書,第717頁。
[42]]參見前引[23],楊建華書,第282頁。
[44]參見前引[23],楊建華書,第376頁。
本文關鍵詞:代位權訴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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