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調解與民事訴訟過程的連接的理論探索

時間:2022-11-23 09: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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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調解與民事訴訟過程的連接的理論探索

代替性糾紛解決方式,即英文AlternativeDisputeResolution(縮寫為ADR)的意譯。這一概念既可以根據字面意義譯為“代替性(或替代性、選擇性)糾紛解決方式”,亦可根據其實質意義譯為“審判外(訴訟外)糾紛解決方式”或“非訴訟糾紛解決方式”、“法院外糾紛解決方式”等。ADR概念源于美國,原來是本世紀逐步發展起來的各種訴訟外糾紛解決方式的總稱,現在已引申為對世界各國普遍存在著的、民事訴訟制度以外的非訴訟糾紛解決方式或機制的稱謂。

對于大多數中國人、甚至法學界來說,“代替性糾紛解決方式”或ADR都還是一個較為生疏的概念;但如果提及調解,則幾乎人盡皆知。這種在中國源遠流長的制度,進入近現代社會以來,在民間和法院的糾紛解決中仍然富有強大的生命力,至今仍發揮著其特有的、不可替代的作用。2002年9月,最高人民法院通過了《關于審理涉及人民調解協議的民事案件的若干規定》(以下簡稱《若干規定》),通過司法解釋的形式把人民調解協議作為“合同”看待,賦予法律效力,為這一傳統制度注入新鮮血液,使人民調解在新的歷史時期獲得了新生。2004年9月,最高人民法院又公布了《關于人民法院民事調解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簡稱新《規定》),為法院正確調解民事案件提供新的指引,學者們認為,這是ADR概念中“法院附設ADR”在我國的新發展。

面對當前我國社會各種矛盾突出、多發、復雜,利益格局重新調整、利益主體多元化的新背景,如何更好地開展人民調解工作,真正發揮調解平紛止息的效用?這就關系到人民調解與法院民事訴訟程序的銜接問題,關系到訴訟調解與人民調解的良性互動的問題。本文試就此做初步探討,不當之處尚請各位同仁批評指正。

一、人民調解協議的效力

1.人民調解制度的發展

人民調解是我國的一項社會主義法律制度,西方學者習慣于將我國20世紀80年代以前的調解稱為“時代的調解”,認為其體現著糾紛解決的政治化功能,全面承擔著社會調整的重要職能,并且幾乎不存在與之相對照的法律體系。而將80年代后的調解,稱為“鄧小平時代的調解”,其特點是法制與調解并存與共同發展。目前,傳統的家長權威性的調解在絕大多數鄉村已不復存在,黨政領導等領袖人物的影響力在多數地區也日趨沒落,而過多地注重“依法調解”更使民間調解的作用難以發揮;更重要的是,由于人民調解委員會主持下達成的人民調解協議書沒有法律約束力,其能否順利履行完全取決于當事人雙方的自律,一旦一方反悔,調解協議書即淪變為一紙空文,如此既造成了社會調解資源的巨大浪費,致使守約方迫于無奈訴諸法院,從而又極大地加重法院的訴訟壓力;另一方面,這對另一當事人也是極不公平的,因為這種制度設計對違約方不僅沒有制裁,反而加以鼓勵,違約方可隨時放棄協議訴至法院,甚至最終能得到訴訟支持。長此以往,人民群眾逐漸喪失對人民調解的信心,人民調解的市場在慢慢縮小,其作用難以真正發揮。法制的發展和人民的選擇呼喚國家從立法上尊重當事人的意思自治原則,在此背景下,最高人民法院出臺《若干規定》,賦予人民調解協議書以法律效力,從而也為人民調解與民事訴訟程序相銜接打下重要的基礎。

2.人民調解協議的制定

最高人民法院以司法解釋的形式明確了人民調解協議的性質和效力,司法部制定了《人民調解工作若干規定》,對人民調解委員會的工作范圍、組織形式等做出了具體的規定,之后,最高人民法院和司法部聯合制定了《關于進一步加強新時期人民調解工作的意見》,這一系列規定都表明了人民調解已進入一種現代化的轉型,人民調解委員會被賦予新的歷史使命。目前,在人民調解工作中,指引基層人民調解委員會按照規定程序,主持制定尊重事實、內容合法、形式有效的人民調解協議已顯得尤為重要。協議制定中應當把握以下二點:

一是調解要堅持當事人自愿原則。人民調解協議確定的是當事人之間的民事權利義務關系,屬私法范疇,而私法是以當事人平等和自治為基本理念的。人民調解委員會在主持調解時,一定要充分尊重雙方當事人的自主選擇,堅持當事人自愿和意思表示真實原則,絕不能外加行政強制,或將同意調解作為處理其他工作的砝碼而逼迫當事人妥協。

二是調解不能拘泥于嚴格依法。糾紛必然是在利益沖突下發生的,為避免當事人動輒訴訟,調解主持者要在不與現行法律、政策相悖的基礎上引導當事人在調解中做出適當讓步,促成糾紛的解決。正如一位專家所言:“依法調解的方案可能不是最合理的”,但人民調解畢竟區別于訴訟裁決,其既要查清事實,又可在解決方法上靈活處理,這是ADR的特別之處。調解人在公正立場上要善于協助當事人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而不要過分追從“法律準繩”。

二、人民調解與訴訟調解的關系

1.定義及作用

人民調解通常稱為民間調解或訴訟外調解,是人民調解委員會主持下,依據法律、政策和社會主義道德,對民間糾紛進行規勸疏導,促使當事人互諒互讓、解決糾紛的群眾自治活動。這是我國長期以來訴訟外解決民間糾紛的主要方式,它在消除社會不安定因素,維護全民安定團結以及減少糾紛進入訴訟程序,緩解法院審判工作的壓力等方面都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堪稱化解矛盾、穩定社會的第一道防線,被西方一些學者稱之為“東方經驗”、“東方一枝花”。

訴訟調解即法院調解,是引發訴訟之后,在人民法院審判組織的主持下,雙方當事人自愿平等協商,達成協議,經人民法院認可后,終結司法程序的活動,是審判功能對民間調解功能的吸收。多年來,人民法院用調解的方法化解大量的人民內部矛盾,這是我國人民司法工作的優良傳統,也是司法實踐的成功經驗。

2.兩者的聯系與區別

我國現行的調解制度,包括了人民調解、訴訟調解、行政調解和仲裁調解,相對于訴訟判決而言,人民調解和訴訟調解的共同點在于:一是減少訴訟程序的對抗性;二是最大限度地提高糾紛解決的效率;三是有利于當事人充分行使處分權;四是調解協議建立在當事人合意基礎上,更有利于協議的履行。

人民調解和訴訟調解的區別主要在于:一是人民調解在程序上具有非正式性、靈活性和簡便性;二是人民調解不收費,相對于高額的訴訟成本可節約大量成本;三是人民調解的主持者多來源于基層,具有豐富的調解經驗,而訴訟調解的主持者是法官,具有較強的運用法律知識開展調解工作的技巧;四是人民調解協議非經公證機關或法院確認,沒有強制執行力,而民事調解書則可由當事人直接提交法院申請強制執行。

總體而言,可以說人民調解是調處民間糾紛的“第一道防線”,而訴訟調解則是“后道防線”,兩者是“前線”與“后防”的關系。現代社會的糾紛解決機制應當是代替性糾紛解決方式與民事訴訟機制相銜接的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發揮人民調解的作用,把大量的矛盾化解在第一線,安定“前線”,才能穩固“后防”,而“后防”的穩固,又能更好地促進“前線”的安定。

三、人民調解與訴訟調解的銜接

新《規定》的出臺,為做好人民調解和訴訟調解的銜接作了很好地指引。具體銜接中應包括以下五方面的內容:

1.協助調解制度

新《規定》第三條第一款規定:“根據民事訴訟法第八十七條的規定,人民法院可以邀請與當事人有特定關系或者與案件有一定聯系的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或者其他組織,和具有專門知識、特定社會經驗、與當事人有特定關系并有利于促成調解的個人協助調解工作。”

在我國,人民調解組織廣泛存在于各村、居民委員會及較大的企事業單位和社會團體中,近年來,各地還積極建立鄉鎮、街道人民調解委員會,倡導組建行業性、區域性的自律性人民調解組織,人民調解組織形式多樣、不斷完善,為人民法院在尋求協助調解人時提供了選擇空間;同時,這些調解組織中有部分成員經過專門的培訓,具備一定法律知識,具有獨到的調解經驗,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將人民調解的傳統優點吸收到訴訟中來,形成優勢互補,便于協助法院開展調解工作。

協助調解制度在實踐中要把握兩點:一是協助調解,顧名思義是以法官調解為主,在法官主導、指導下進行調解。法官和協助調解人之間應有一定的分工,分清主次,互相配合,人民調解工作者參與訴訟調解工作時,應盡力為配合案件審理及促成調解提供意見,協助做好當事人的思想工作,切忌越俎代庖。二是人民調解組織參與協助調解活動時,要擺正與人民陪審員、法院輔助工作人員之間的關系。人民調解員協助調解,不同于陪審員參加法院審判工作,不可能成為合議庭成員,也不同于法院輔助工作人員,是參與案件調解而不是做文書筆錄等輔助性工作。

2.委托調解制度

新《規定》第三條第二款規定,“經各方當事人同意,人民法院可以委托前款規定的單位或者個人對案件進行調解,達成調解協議后,人民法院應當依法予以確認。”這一規定在協助調解基礎上更進了一步,可稱為委托調解或獨立調解。主要內容與協助調解制度相同。根據該規定,人民調解組織可應邀擔任獨立調解人的角色,而在參與法院的調解活動中,獨立調解具有很大的自主權,可以自行決定調解工作方法,自主調解案情,學術界稱為“法院附設ADR”。

委托調解制度在實踐中應注意:一是人民法院委托獨立調解須經雙方當事人同意,此處“同意”是指當事人同意將案件交由法院以外的第三方調解,新《規定》中并沒有明確規定具體交由某一特定的調解人須由雙方當事人具體指定,即可由人民法院根據實際自主指定。當然,為了避免當事人對法院的不信任,防止個別法官權力濫用,實踐中應盡可能滿足雙方當事人的要求或征得他們的同意。二是調解協議達成之后,人民法院應依法予以確認,而不需要經由當事人的申請,因為獨立調解并非獨立于法院調解。三是人民調解委員會對人民法院委托其調解的民商事案件,在人民法院指定的期限內應及時指派人民調解員組織當事人進行調解,并將調解情況及時反饋法院,不得無故推托。確因特殊原因不便接受委托的以及無法在法院指定的期限內完成調解工作的,應將有關情況及時通報法院,由法院作出相應決定。

3.和解協調制度

新《規定》第四條第二款規定,當事人在和解過程中申請人民法院對和解活動進行協調的,人民法院可以委派審判輔助人員或者邀請、委托有關單位和個人從事協調活動。”這一規定同樣賦予人民調解組織可應邀參與和解協調。但要注意,新《規定》中所指的和解工作必然發生于訴訟過程中,但并非由法院主持,其是獨立于訴訟調解之外由當事人自行進行的和解,一般不需要第三方的參與。因此,當事人達成和解協議,和解協調人不需要在協議上簽名,且未經申請,法院不予以依法確認并制作調解書。

4.人民調解協議的司法確認制度

《若干規定》中已確認了人民調解協議具有民事合同的性質,并在第一條規定,“當事人應當按照約定履行自己的義烏,不得擅自變更或者解除調解協議。”第二條第一款規定,“當事人一方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對方當事人履行調解協議的,人民法院應當受理。”可見,法院審理此類案件時首先要對調解協議的效力作司法確認,而這一過程,實際上相當于把當事人在調解協議中所達成的合意又重新通過普通民事訴訟程序予以確認,如果沒有經過這道程序,人民調解協議依然沒有法律上的強制執行力,一方當事人違約,另一方當事人仍不能以此為依據申請法院強制執行。這對于社會資源來說既是一種新的浪費,亦不利于樹立人民調解的威信,更勢必增強法院的訴累。

我國《民事訴訟法》第九十條和第二百一十六條已明確規定,人民法院制作的調解書和不需要制作調解書而記錄在案的調解協議,一方拒絕履行的,對方當事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因此,如將人民調解協議與法院調解書銜接起來,即由人民法院應當事人的申請,按照一定的法律程序,根據人民調解協議書的內容制作調解書,使該調解書具有民事調解書同等法律效力,當事人可據此申請強制執行。如此銜接,既可以解決調解協議書存在的現實瓶頸問題,也具有法理上的可行性。

新《規定》中第四條第一款規定,“當事人在訴訟過程中自行達成和解協議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據當事人的申請依法確認和解協議制作調解書。”第十三條規定,“當事人各方同意在調解協議上簽名或者蓋章后生效,經人民法院審查確認后,即具有法律效力。當事人請求制作調解書的,人民法院應當制作調解書交由當事人。一方不履行調解協議的,另一方可以持調解書向人民法院申請執行。”而和解協議與人民調解協議的主要區別公在于協議達成的期間與訴訟的關系問題,前者發生在訴訟過程中,后者發生在訴訟前,但兩者在性質、基礎效力上并沒有本質的區別。因此,完全可以參照新《規定》的規定,把人民調解協議視為“和解協議”,而通過“訴的提起”引入法院調解活動中,真正暢通人民調解與民事訴訟程序的銜接渠道。

司法確認的具體步驟如下:

(1)訴的提起。一個民事訴訟法律關系的產生前提是一個“訴”的提起,而人民調解當事人向人民法院申請確認調解協議的法律效力,符合“訴”的三要素:達成人民調解協議的當事人即為訴訟當事人,確認調解協議規定的當事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為訴訟標的,先前達成的人民調解協議即為訴訟理由。因此,只須有一方當事人提起確認之訴,并由法院依法受理就可進入民事訴訟程序了。

(2)法院的審理。人民法院對人民調解協議的審理,在遵循民事訴訟的基本制度前提下,可直接適用訴訟調解程序的具體規定,一般應當適用簡易程序,并由法院直接從人民調解委員會調取案件材料和有關證據,審理時建議以書面審理為主,必要時通知當事人或者證人到庭詢問,核查事實。同時,《若干規定》第六十七條有關“在訴訟中,當事人為達成調解協議或者和解的目的作出妥協所涉及的對案件事實的認可,不得在其后的訴訟中作出對其不利的證據”的規定也應適用于人民調解協議,人民法院審查時,只要協議的雙方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意思表示真實,內容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或社會公共利益,且不具有法律規定的協議無效和可撤銷事由的,應依法確認其法律效力,而不拘泥于事實方面當事人為達成調解協議所作的某些妥協。

(3)結案。一旦人民法院依法確認了人民調解協議的效力,即意味著結案,可參照新《規定》第十三條的規定記入筆錄或者將協議附卷,或應當事人要求制作調解書。如人民法院經過審查,確認協議無效,則可依當事人的具體訴由通知當事人進入普通民事訴訟程序審理。

5.降低訴訟成本

真正做好人民調解與訴訟調解的銜接,不僅有利于使這一“東方經驗”繼續發揚光大,重塑人民調解的公信力,充分體現中國ADR的社會價值,也有助于人民法院從大量可通過人民調解解決的紛爭的訴累中解放出來,通過在訴訟調解中適用協助調解制度、委托調解制度、和解協調制度,通過建立新的調解協議司法確認制度,簡化程序,減少人力、物力和時間,把有效的法院資源投入更急等解決的案件中動。但是,要使上述制度真正發揮效用,還有一個關鍵因素——經濟和費用問題。如果現行訴訟收費標準和辦法不加以改革,不降低訴訟成本,就不能使當事人從上述制度中獲得經濟上的好處,也不能使調解人、協調人獲得相應的回報,以調動其積極性,最終上述制度將難以發揮作用。因此,建議人民法院在實施協助調解制度、委托調解制度、和解協調制度時,應給予調解參與者一定的補助和報酬;在實施司法確認制度時,降低訴訟費的收費標準,鼓勵當事人積極使用這種方式去解決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