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中國法院調解原則的變革
時間:2022-03-22 05: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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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解在中國的歷史可謂淵源久遠。無論是原始社會、奴隸社會,還是隨著儒家思想文化占據社會意識形態主流之后的封建社會,調解就一直以其獨特的方式存在著,并且不斷演進,發展至今,已經成為司法部門解決糾紛的一種重要形式。
(一)法院調解的概念
調解是指在中立第三方的主持下,糾紛當事人雙方通過相互協商,對其所爭議的民事權利義務關系達成協議的活動。而法院調解,是指在人民法院審判人員的主持下,訴訟當事人就爭議的問題,通過自愿協商,達成協議,解決其民事糾紛的活動,法院調解是人民法院審理和解決民事糾紛的重要形式。[①]法院調解可以在開庭審理前進行,也可以在開庭審理過程中進行,因此可以把法院調解分為庭審前的調解和庭審中的調解兩種。庭審前的調解是在被告應訴答辯之后,開庭審理前進行的調解。庭審中的調解是在民事案件開庭審理過程中進行的調解。
一般來說,凡屬于民事權益爭議性質、存在調解可能性的案件都可以用調解的方式解決。作為民事訴訟法的一項基本原則和審理民事案件的一種重要方式,法院調解具有廣泛的適用性。
根據《民事訴訟法》第85條的規定,法院調解的時候應當遵循以下三項原則:
1、當事人自愿原則。指人民法院以調解方式解決糾紛時,必須在當事人自愿的基礎上進行,包括調解活動的進行和調解協議的達成,都必須以自愿為前提。其要求:首先,程序上的自愿,即是否以調解的方式來解決當事人之間的爭議,取決于當事人的意愿,人民法院不能未經當事人同意自行依職權調解或強迫當事人接受調解。其次,實體上的自愿,即經過調解所達成的調解協議的內容必須是雙方當事人真實的意思表示。
2、查明事實、分清是非的原則。指人民法院對民事案件進行調解,應當是在事實清楚、是非分明的基礎上進行。這是《民事訴訟法》中明文規定的,主流觀點認為:查明事實、分清是非,不僅僅是對人民法院行使審判權進行調解的制度要求,同時也是調解成敗的關鍵。只有在案件事實清楚、權利義務關系明確的基礎上,才能抓住當事人爭執的焦點,有針對性地向當事人闡明法律規定,有效地進行調解,才能促進當事人協議的達成。如果在案件事實沒有查清,是非不明的情況下,就容易產生“和稀泥”的現象,久調不決,遲延訴訟。但也有學者認為現在法院調解制度中,此原則利少弊多,筆者將在下文展開此問題。
3、合法原則。指人民法院進行調解必須依法進行,調解的過程和達成的協議的內容,應該符合法律的規定。該項原則的具體要求是:第一,人民法院進行調解活動,程序上要合法。即人民法院的調解活動應當嚴格按照法律規定的程序進行,包括調解的開始、方式、步驟、調解的組織形式、調解協議的形成以及協議書的送達。第二,人民法院進行調解,調解協議內容應當不違反國家的法律規定。即其內容不違反法律、法規的規定,不損害國家、社會和他人的合法權益。[②]
(二)法院調解與相關制度的比較
1、法院調解與訴訟外調解的關系。訴訟外調解主要包括人民調解委員會的民事調解、行政機關的民事調解和仲裁機構的仲裁調解。法院調解和訴訟外調解都是在當事人自愿基礎上的解決民事糾紛的方式。但二者在性質、法律依據、程序以及效力等各方面都存在顯著的不同。
值得一提的是法院調解與人民調解之間的關系。人民調解是通過人民調解委員會調解處理民事糾紛,它是人民群眾運用自己的力量,進行自我教育、自我約束的制度。[③]依據《民事訴訟法》第16條的規定:人民調解委員會是在基層人民政府和基層人民法院的指導下,調解民間糾紛的群眾性組織。作為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重要組成部分,人民調解與法院調解都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有學者認為,應該銜接好法院調解和人民調解之間的關系,讓人民調解作為調處民間糾紛的“第一道防線”,而法院調解屬于訴訟程序,處在“最后一道防線”體系內,充分發揮人民調解的作用,把大量的矛盾化解在第一線,安定“前線”,才能穩固“后防”,“后防”的穩固又能促進“前線”的安定。現在我國處于社會變革的轉型期,也處于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體系的構建期,司法審判不再只是社會正義實現的最后一道防線,反而在復雜的經濟環境中,成了各種利益主體解決糾紛的前沿,由此帶來的壓力也在無形中增大。而人民調解雖然在我國享有盛譽,但并沒有和法院調解很好的協調,所以要盡早實現人民調解這一輔助性司法制度與法院調解之間的制度銜接。
2、法院調解與委托調解的關系。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出臺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民事調解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三條的規定:人民法院可以邀請與當事人有特定關系或者與案件有一定聯系的企業事業單位、社會團體或者其他組織,和具有專門知識、特定社會經驗、與當事人有特定關系并有利于促成調解的個人協助調解工作。經各方當事人同意,人民法院可以委托前款規定的單位或者個人對案件進行調解,達成調解協議后,人民法院應當依法予以確認。這一規定即是現行法律對于委托調解的規定。關于委托調解的性質,至今還是一個存在爭議的問題。有學者認為:“因法院介入的程度很深,委托調解前的準備工作,調解員的聘請以及調解完成的后續工作都是由法院完成,故應將其定性為法院調解。”[④]但同時又有學者提出:無論是從委托調解的方式,還是過程來看,委托調解都不是訴訟中的調解,其特征更傾向于人民調解。而且委托調解應該成為法院調解社會化路徑的中心。所謂法院調解社會化系指將訴至法院的民事糾紛,由法院審判人員之外的具有相應資格的社會組織或個人參與或主持解決糾紛的糾紛解決方式。這是在現代“司法社會化”的牽引下,伴隨著訴訟調解的復興而發展的。[⑤]筆者認同后一種觀點,將委托調解定性為民間調解更合適,與法院調解相區別。
(三)法院調解制度的歷史沿革
新中國成立后,我國開始了緩慢的法治進程,調解制度受到國家的重視,法院調解的指導方針也不斷發生變化:1958年,提出了“調查研究、就地解決、調解為主”的民事審判工作十二字方針,打破了之前調解與判決并重的局面。1964年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謝覺哉在第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對這一指導方針進行了補充,即“依靠群眾、調查研究、就地解決、調解為主”的十六字方針。改革開放后,為了適應社會政治經濟形勢的變化,1982年《民事訴訟法》(試行)將“調解為主”的提法改為“著重調解”。而1991年《民事訴訟法》又將“著重調解”原則改為“根據自愿和合法的原則進行調解,調解不成的,應當及時判決”。但之后在司法實踐中,調解卻經歷了兩個不同的階段,先是受到重視,成為法院審判的主要方式。但之后,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社會利益出現多元化的傾向,社會價值多元化、社會結構分散化和社會關系契約化的趨勢日益明顯,法院調解逐漸受到批判,調解率大幅下降。另外,由于西方現代司法理念的宣揚,調解被認為是與“人治”相關聯的審判方式,并與司法腐敗和地方保護主義相聯系。2002年,司法解釋對于法院調解的態度卻發生了變化。先是第18次全國法院工作會議對調解工作做了進一步的部署,緊接著,2003年1月公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證券市場因虛假陳述引發的民事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第四條規定:“法院審理虛假陳述證券民事賠償案件,應當著重調解,鼓勵當事人和解”;2003年7月出臺的《關于適用簡易程序審理民事案件的若干規定》,明確規定了婚姻家庭案件和繼承糾紛、勞務合同糾紛等六類案件必須先經過調解。2004年的《關于法院民事調解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更是從各方面細化了關于法院調解的規定,要求“有可能通過調解解決的民事案件,法院應當調解”,將調解列為法院在民事案件中“應當”而非“可以”采用的重要結案方式。當下在全球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風潮的鼓動下,調解再一次成為我國司法界的熱點。
二、法院調解的價值分析
一種制度的產生和發生不僅需要歷史傳統文化的熏陶和滋養,更需要依賴強勁的理論內核進行支撐。中華民族一向有“以和為貴”的思想傳統,“無訟息訟”的觀念更是長期支配著民眾,調解制度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應運而生。而在新時代中國構建和諧社會的理念的引導下,在全球不斷發展和完善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的沖擊下,法院調解制度的價值理念也形成了其獨立的一套思想體系,在司法實踐基礎上構建了屬于該制度發展和完善的理論體系。
(一)正義價值
在法律價值體系中,正義是法律最高的價值。美國法學家博登海默就曾說過:“正義有著一張普洛透斯似的臉,變幻無常,隨時可呈不同形狀,并具有不同的面貌。”在現代社會由于價值觀的多元化,對于正義的追求和理解也呈現出多元化,作為糾紛解決機制中一個重要的糾紛解決方式,法院調解制度中所體現的正義必然不同于現代司法強調的形式正義與程序正義,在某些情況下,解決具體案件糾紛的時候,可能人們并不需要“形式正義”。而調解這個時候就能彌補司法審判的局限性,滿足當事人對于具體的實質性正義的需要。因為當事人最清楚案件事實真相,最清楚自己的利益所在,作為當事人自行處分其權利的結果,調解結果最接近當事人追求的實體公正。
(二)民主價值
民主是現代國家治國方略中必不可缺的價值理念。法院調解作為我國訴訟法一項基本原則本身就是一種民主的體現,契合了尊重當事人處分權的訴訟理念。民主即在于尊重當事人的意思自治,尊重當事人對自己權利的自由處分,不再以“職權式司法判決”為核心,而是采取一種軟性的、通過法官耐心勸導,實現當事人對自己所需利益及正義的追求。微觀層面的民主實踐反映到政治生活的大局,不僅是一種價值、觀念的滲透,其實踐的結果是私利妥協被政治意識所認同和尊重,民主作為一種自主意識與習慣在政治格局里占據了日益廣闊的空間,因而在法院調解中也有重要價值。
(三)和諧價值
中國傳統法律文化中,最高的行為規范和準則就是禮。而禮的最高境界就是“天人合一”的社會和諧。發展至今,社會和諧已經具有了全新的價值及涵義。不僅要求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定有序、充滿活力,更重要的是需要一種理性的法律制度的構建。而法院調解就是基于這樣一種理論價值而構建起來的制度,以其溫和的方式解決當事人之間的糾紛,化解矛盾和沖突,彌補司法的硬性的程序正義,調解不僅是一種結案方式、一種司法方法,也是一種協調工具。調解不但鼓勵當事人互相接受和尊重,并對他人的處境和困難產生同情與關注;還能恢復當事人對自身價值、潛能及力量的信心,尤其是解決問題和處理人際關系的能力。因此,調解不僅對人際關系有復和的作用,而且有助于個人道德的實現,更有利于社會道德體系和信用體系的建設。正如學者指出:在中國特有的國情之下,司法的社會治理功能與民眾的認同以及整個社會的法律意識緊密相連。司法的先進性并不意味著法官可以獨立于社會利益和文化的發展階段,司法的現代化需要和諧社會里民眾的理性態度作為支撐。[⑥]
(四)效率價值
法律意識的提高、經濟快速增長的沖擊,使得當事人在發生糾紛的時候越來越多的會投向法院,當事人對于效率的追求同樣不斷激烈。法院調解正好可以提高辦案效率、節約當事人的時間及訴訟成本。根據我國法律的相關規定,調解書的效力和生效的判決一致的,調解生效后當事人不得再行起訴和上訴,因此,在簽收了調解書后,糾紛獲得最終的解決,當事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得以最終確定。由于調解結果一般情況下都是當事人意思自治、對自己私權進行自由處分的結果,能接近當事人對糾紛解決正當性及公平性、合理性的預期,從而縮短了案件審理的周期。同時,根據一些學者的社會調查,法院調解對緩解執行難的問題、降低上訴率和上訪率同樣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節省了更多的司法資源,提高了糾紛解決的效率,減輕了法官辦案的壓力。
三、我國法院調解制度實施現狀及問題
(一)法院調解現狀
如前所述,由于政策的引導,我國司法實踐中出現新一輪的調解熱,調解開始復興,受到法官們的重視。然而這一現象卻是受著多方面驅動因素的影響。首先,案件調解率是法官工作考核的一個重要指標,在法院內部,實行著行政管理和司法管理雙重管理標準,而行政管理又是居于首位。有學者言:法院的內部行政性管理機制是法院運作的支柱,法院具有一整套標準來評價法官的工作業績。[⑦]如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所做的關于廣州法院民事調解工作的調研報告一文中,就提及領導重視是促進調解工作的首要因素,調解率的高低與領導的重視有直接關系,近年來法院都專門對調解工作進行過部署,將調解工作與落實司法為民措施結合起來,與化解社會矛盾實現案結事了結合起來,作為法院的中心工作,并提出過明確的要求,在考核時,將調解結案率作為重要參考指標。[⑧]其次,錯案追究制度的實施。該制度對法官的工作有著極其嚴厲的要求,在最高人民法院頒布的《人民法院審判人員違法審判責任追究辦法(試行)》、《人民法院審判紀律處分辦法(試行)》和《人民法院執行工作紀律處分辦法(試行)》對審判人員的責任從立案到執行都做了十分詳盡的規定。如果采取判決的方式結案,法官可能會面臨事實認定錯誤、法律適用錯誤等會受錯案追究的風險,當事人還有可能會上訴,就有可能被上訴法院撤銷原判、發回重審或者直接改判。而調解為法官提供了一個獨一無二的避風港,減輕了法官判案的壓力。
(二)法院調解存在的問題
理念的錯位。在法院調解過程中,除了必須適用調解的案件外,調解應該本著合法、自愿的原則,尊重當事人的處分權。實踐中調解的職權主義色彩過重,存在著強制調解、片面追求調解率等違背調解原則的處理方式,同時所有案件都要求在查明事實、分清責任的前提下進行調解,調解的優勢就會喪失,還不如判決更簡便、快捷。可見,一味要求查明事實、分清責任,既不尊重當事人的自主處分權,耗時、費力,又浪費法院的審判資源。另外,對涉及到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禁止性規定及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民事案件,如果也選擇調解方式結案,不僅違反了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也使一些當事人有機可乘,以法院調解的合法形式來掩蓋其非法目的,違反合法原則,因而需要進一步確定調解的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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