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我國刑法中的教唆犯

時間:2022-10-30 05:5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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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議我國刑法中的教唆犯

本文作者:何慶仁工作單位:北京師范大學

共犯論歷來被喻為刑法學中的迷宮;〔1〕教唆犯問題更是被視為這一迷宮里的幽暗地帶,其涵義、屬性、處罰基礎、成立條件等,無一不是理論上的重要爭點。由于我國現行刑法第29條關于教唆犯的規定兼具內涵的質樸和外延的寬廣,致使我國學者針對教唆犯的討論愈加混亂與無序。本文無意把渾水攪濃,而是力圖在重新詮釋刑法第29條規定的同時,結合教唆犯的屬性、間接正犯的存立和立法模式的未來選擇,進行一次全新的嘗試。

一、教唆犯的廣狹理解

我國現行刑法第29條沒有明確規定教唆犯的定義,刑法理論的通說認為教唆犯是故意唆使他人實行犯罪的人。〔2〕以此通說為基礎,學術界對有關教唆犯的一系列問題進行了此伏彼起的爭鳴,其中,尤以關于教唆犯屬性的爭論最為激烈。

(一)教唆犯的二重性說

教唆犯的二重性說,是我國學者在分析了教唆犯的從屬性和獨立性后提出的一種理論。二重性說認為,教唆犯既具有從屬性,也具有獨立性。首先,教唆犯具有從屬性,教唆犯畢竟是教唆他人犯罪,不能完全脫離正犯來論及教唆犯,教唆犯所構成的具體犯罪和罪名,取決于實行犯所實施的特定犯罪,沒有抽象的脫離具體犯罪的共犯。〔3〕其次,教唆犯具有獨立性,教唆犯具備獨立的主客觀相統一的承擔刑事責任的根據,因而其構成犯罪并不取決于實行犯是否實行犯罪。〔4〕在我國,多數學者都贊同教唆犯具有從屬性的觀點,但同時認為這種從屬性不是絕對的、無條件的,而是相對的、有條件的。因此,嚴格說我國目前尚沒有堅持純粹的共犯從屬性說的學者。〔5〕之所以如此,原因在于:現行刑法包括修改之前的舊刑法均規定如果被教唆的人沒有犯被教唆的罪,對于教唆犯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這無疑是對教唆犯具有獨立性的規定,若認為教唆犯僅僅具有從屬性,就有背離實定法的規定之虞。不過,雖然我國目前尚沒有堅持純粹的共犯從屬性說的學者,大多數學者也都承認狹義的共犯(特別是教唆犯)具有獨立性,我國卻同樣極少學者堅持純粹的共犯獨立性說,〔6〕因為在強調罪刑法定主義、要求對犯罪的成否進行慎重考慮的今日,共犯獨立性說的主張具有不符合社會要求的一面。其立場具有容易與全體主義相調和的性質。〔7〕無論在德國還是在日本,共犯獨立性說都已經失去了一般的支持,〔8〕我國學者不會不清楚利害之所在。由此便生成一個兩難的困境:僅僅主張從屬性就有背離實定法的規定之虞,強調純粹的獨立性又有違逆世界刑事思潮之嫌。正因為如此,一種在德、日等大陸法系刑法理論中未出現過的二重性說,在我國刑法學界悄然出現。盡管二重性說并無統一的表述,大致有抽象的二重性說、具體的二重性說和形式的二重性說之別,〔9〕但是,二重性說都主張教唆犯既有從屬性又有獨立性,在體現從屬性上與世界刑事思潮相契合,在表明獨立性上與我國實定法的規定相適應,這樣,二重性說似乎很好地解決了上述兩難的困境。難怪該說一露面,就很快占據了通說的地位!〔1〕

(二)對二重性說之反思

二重性說存在的問題是:缺乏立場!教唆犯要么從屬于正犯,要么獨立于正犯,不可能既從屬于正犯又獨立于正犯。從屬性說與獨立性說是兩種無論在任何方面都針鋒相對的觀點,絕無調和之可能。事實上,凡是可能調和的,國外學者都進行了調和,但從來未見國外刑法學者在共犯獨立性說與共犯從屬性說之間進行調和,因為這種調和根本不可能。〔11〕二重性說總是誤解從屬性的涵義,或者以二重性的名義宣揚獨立性的主張(詳見正文二)。它不僅未能很好地闡明我國刑法中教唆犯的屬性,反而在教唆犯屬性的迷思中漸行漸遠,將我們引入了一個更深的漩渦。那么,面臨著由現行實定法、世界刑事思潮和我國刑法學者共同造成的這樣一個漩渦,我們究竟應當如何尋找出路呢?筆者認為,最為適宜的解決途徑是訴諸于敏銳的解釋論立場。即以敏感的心靈透徹地理解立法者在刑法第29條中規定的教唆犯真相,還教唆犯理論以純潔的本性。刑法第29條第1款規定教唆他人犯罪的,應當按照他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處罰,正如二重性說所主張的一樣,這是關于教唆犯從屬性的規定;刑法第29條第2款規定如果被教唆的人沒有犯被教唆的罪,對于教唆犯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也如二重性說所主張的一樣,這是關于教唆犯獨立性的規定。〔12〕筆者認為,我國刑法第29條規定的是廣義教唆犯,廣義教唆犯是狹義教唆犯(即人們通常所說的教唆犯)加上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刑法第29條第1款規定的是狹義教唆犯,只具有從屬性;刑法第29條第2款規定的是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僅具有獨立性。無論怎樣理解,都不得不承認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的規定指明了獨立性。〔13〕如果想使狹義教唆犯具有從屬性這一正確的理論立場在我國刑法中得到貫徹(參見正文二關于狹義教唆犯具有從屬性的論證),就必須對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的規定重新加以詮釋。一種可供選擇的詮釋方案是: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雖然規定了獨立性,但規定的不是通常所理解的教唆犯的獨立性,它規定的是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的獨立性。眾所周知,間接正犯應當獨立于被利用者而承擔罪責,即使被利用者未著手實施犯罪,只要間接正犯實施了誘致被利用者犯罪的誘致行為,利用者就應以未遂犯論處。如果把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的規定詮釋為是對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的規定,則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的規定不僅在內容上毫無不妥,而且不會對狹義教唆犯的從屬性造成任何不當之影響。上述主張很可能會遭到這樣的詰問: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中明文寫著教唆犯,何以詮釋為是針對間接正犯的規定?我們不妨以我國學者圍繞刑法第29條第1款后段的一個不小的爭議來略作說明。〔14〕刑法第29條第1款后段規定教唆不滿十八周歲的人犯罪的,應當從重處罰,那么,教唆十四周歲以下的人犯罪或者教唆十四至十六周歲的人犯刑法第17條第2款規定以外之罪的,應當如何處理?對此,刑法學界存在不同意見。一種意見認為,我國刑法這一規定中的-不滿十八周歲的人.應當包括14周歲以下的人,教唆未滿十四周歲的無責任能力人的,可以從過去的間接正犯中分離出來,作為一種例外,按教唆犯從重處罰。〔15〕另一種意見(即通說)則認為,-教唆.未達刑事責任年齡者實施犯罪,不能構成教唆犯,應當按照間接正犯(在實踐上即按照實行犯)處理,并從重處罰。〔16〕何種意見正確(或者都不正確),另當別論,重要的是,爭議本身向我們昭示了:間接正犯與教唆犯具有密切聯系,或者教唆犯可以從間接正犯中分離出來,或者教唆他人犯罪的可按照間接正犯來處理。既然如此,把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規定的教唆犯詮釋為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就并非異想天開。該詮釋既具有存在論的基礎(因為間接正犯完全可能以教唆的方式實施),也具有學說史上的佐證(因為在學說史上曾有相當多的學者把間接正犯當作教唆犯來對待(參見正文三(三)以及注釋。因此,有理由認為我國刑法第29條規定的是廣義教唆犯,第29條第1款規定的是狹義教唆犯,〔17〕第29條第2款規定的是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

二、狹義教唆犯的屬性

狹義教唆犯的屬性乃是我國學者已經和正在討論的教唆犯的屬性問題,在此,首先論證狹義教唆犯應該具有從屬性還是應該具有獨立性。

(一)從屬性的含義

從屬性是從大陸法系的刑法理論中移植過來的一個概念。德國學者們似乎更在乎教唆犯從屬性的程度,而對教唆犯從屬性的含義甚少爭論,〔18〕日本和我國臺灣地區的學者們則在什么是從屬性問題上耗費了不少的心血。在日本,齊藤金作教授把從屬性分為成立上的從屬性和處罰上的從屬性;植田重正教授主張從屬性具有實行從屬性、犯罪(罪名)從屬性、可罰從屬性三種意義;平野龍一教授將從屬性分為實行從屬性、罪名從屬性和要素從屬性三種;山中敬一教授則指出,應在如下四種意義上使用從屬性:實行從屬性、罪名從屬性、可罰從屬性和要素從屬性。〔19〕在我國臺灣地區,在六種意義上使用從屬性這一概念,即概念上的從屬性、實行上的從屬性、犯罪上的從屬性、處罰上的從屬性、可罰上的從屬性以及要素上的從屬性。〔2〕面對如此紛繁復雜的意義,盡管國外多數學者已經趨向于認同所謂從屬性即指實行上的從屬性,國內也已有人正確地指出過這一點,本文還是想結合國內學者們的一些認識略加分析。1.關于概念上的從屬性。概念上的從屬性是指教唆犯在概念上從屬于被教唆者,即教唆須以被教唆者為前提,倘無人被教唆,則教唆亦必無從發生,此乃教唆犯之本質使然,實無可避免,堪稱為教唆犯概念上的從屬性。〔21〕我國不少學者理解的從屬性就屬于概念從屬。例如,有人認為,教唆犯的犯罪意圖一定要通過被教唆人去實施他所教唆的犯罪行為,才能看出他的教唆行為在共犯中所起的作用。,,這也就是說,教唆犯對于實行犯來講具有明顯的從屬性。〔22〕概念從屬是一種邏輯上當然的結論,依此理解,不僅教唆犯,正犯之間同樣也彼此具有從屬性,因為在共同正犯情況下,一個共犯的行為是由其他共犯的行為加以補充,直至完全實現犯罪構成要件的。〔23〕所以,對教唆犯的從屬性不能作這種概念上的理解,用概念從屬根本不可能區分從屬性與獨立性,獨立性說者也完全可以接受教唆必須在概念上從屬于被教唆,它不是共犯從屬性問題中所說的從屬性,所以用它作為共犯從屬性的根據也是錯誤的。〔24〕2.關于犯罪上的從屬性和處罰上的從屬性。犯罪上的從屬性和處罰上的從屬性常常相提并論,它們是指教唆犯的犯罪性和處罰性來自于正犯實施的犯罪行為,是從正犯那里借用過來的,教唆犯本身沒有犯罪性和處罰性可言,并由此而體現出其從屬的一面。這樣的理解曾經是從屬性論者的認識,我國也有學者從犯罪與處罰兩方面考察教唆犯的從屬性,認為我國刑法第29條第1款前段體現了犯罪的從屬性,后段以及第2款則表現出處罰上的獨立性。〔25〕但是,因為他人行為的犯罪性而導致自己行為的犯罪性并被處罰的思想與作為近代刑法基礎的個人責任原理有著根本性的矛盾,故后來的學者們多認為從屬性共犯的犯罪性包含在從屬性共犯本身之中,決不是借用正犯的犯罪性而發生的。,,所謂共犯借用犯說是缺乏妥當性的。〔26〕3.關于罪名從屬性。罪名從屬性是指教唆犯與被教唆者在罪名上要一致,這無疑是共犯從屬性的一個論點,特別是在從屬性說的沿革上,它曾具有重要意義。理論上常把它和犯罪共同說與行為共同說的區分聯系起來看待。但是,時至今日,要求在罪名上具有嚴格的從屬性,可以說已經失去了意義,盡管原則上要求從屬性共犯與正犯的罪名應當一致,然而,隨著部分犯罪共同說的崛起,二者之間不一致的現象也一般性地得到了承認。4.關于可罰上的從屬性。可罰上的從屬性與上述處罰上的從屬性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可罰是指大陸法系刑法理論中的可罰性而言,即不法與罪責之外的可罰性條件,如客觀的處罰條件是否具備,是否有處罰阻卻事由等。〔27〕可罰的從屬性說認為,若正犯不可罰,則從屬性共犯亦不可罰。如果將可罰性理解成第四個犯罪成立要件,毋寧說它所主張的是最極端的從屬形態,因此,將其作為一種從屬性來理解意義并不大。5.關于要素從屬性。要素從屬性與教唆犯在何種程度上從屬于正犯有關。德國學者MaxErnstMayer曾依狹義共犯從屬性之強弱,將其劃分為四種:最小限度的從屬形式(狹義共犯之成立只需正犯之行為符合構成要件)、限制的從屬形式(狹義共犯之成立只需正犯之行為符合構成要件且系違法之行為)、極端的從屬形式(狹義共犯之成立必須正犯之行為系違法且有責的實現構成要件之情形)、最極端的從屬形式(狹義共犯之成立不僅需要正犯行為具有構成要件該當性、違法性和有責性,尚須具有一身專屬性之可罰性),此即廣為人知的邁耶公式。嚴格說來,要素從屬性討論的不是從屬性的含義,它以(狹義)共犯從屬性說為前提,進而論及已經存在的從屬性應具備何種強弱程度上的從屬性這一問題。因此,不應該把它與其他從屬性的含義并列起來。(狹義)共犯的從屬性可以從從屬性的有無和從屬性的程度兩個方面來考慮,從屬性的有無即從屬的含義,從屬性的程度即從屬的形式。〔28〕就從屬的含義而言,應當采取實行從屬性,即為了使教唆者成立犯罪,至少需要正犯已經著手實施犯罪。即便是共犯,也必須符合刑罰法規所預定的構成要件,所以,為成立共犯,正犯至少必須實施犯罪行為。〔29〕后文有關從屬性的論述,皆以實行從屬性為基礎。

(二)對獨立性說和二重性說的批判

正是在實行從屬性這一點上,共犯獨立性說與共犯從屬性說發生了尖銳的對立。獨立性說認為,與正犯一樣,教唆行為也不外乎是教唆者犯罪意思的征表,正犯者的實行行為對教唆者來說只不過是因果關系的經過和客觀的處罰條件;從屬性說認為,教唆行為本身不是刑法分則中規定的構成要件行為(實行行為),教唆行為從屬于被教唆者的實行行為,只有被教唆者實施了刑法分則中規定的構成要件行為(實行行為),教唆行為才具有刑法上的意義,才應該被刑法所禁止。共犯獨立性說與共犯從屬性說的對立,最顯著地表現在教唆犯的未遂的成立范圍上。共犯獨立性說認為,只要教唆者實施了教唆行為,即使存在被教唆者立即予以拒絕而完全沒有實施實行行為等情形,也成立教唆犯的未遂,在處罰未遂罪的場合,教唆者就是可罰的;共犯從屬性說認為,只有被教唆者基于教唆者的教唆行為著手了犯罪的實行卻終于未遂時,才可能考慮教唆犯的未遂。〔3〕獨立性說的立場被認為與主觀主義刑法理論更加親近,因此,它首先就受到客觀主義刑法學者的猛烈批評。有刑法學者指出:既然行為人的惡性不僅為衡量刑罰輕重之標準,更左右犯罪之成立,第一,為何不就刑法上之所有犯罪而卻僅就教唆犯、從犯強調其惡性?第二,惡性本身帶有極端主觀不確定性,如何認定惡性之存在,實在困難。第三,若因此而以社會倫理作為惡性之衡量,更導致法與倫理(道德)之混同。〔31〕現代刑法的機能越來越偏重于強調法益保護的客觀主義,可以說在理論根據上獨立性說就已經顯得黯淡。在實定法上,德國刑法第26條規定:故意地確定了他人達于其故意實施了的違法行為者,作為教唆者與行為人同樣處罰。日本刑法第61條規定:教唆他人實行犯罪的,判處正犯的刑罰。二者均明文強調了他人實行犯罪的重要性,即若未至實行,當不可論以教唆犯。此外,日本的一些特別法中還有關于特別罪的教唆未遂的所謂獨立教唆的規定,也從反面提示了一般情況下應當如何行事。〔32〕可見,獨立性說至少與德日現行刑法的立場不相容。我國主張教唆犯具有獨立性的學者對我國實定法的規定給予了充分的注意。即使不考慮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的內容,第29條第1款也僅僅規定教唆他人犯罪的是教唆犯,并沒有明確指出必須教唆他人實施或者實行犯罪,特別法上亦無相應規定,這就給獨立性說留下了足夠的解釋空間。事實上,關于如何解釋獨立性,我國刑法學者提出了三種學說。第一種學說是把第29條第1款解釋為關于獨立性的規定,即從文字表面看,處罰根據明明是指他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教唆人是被處罰的獨立主體,而沒有絲毫從屬于被教唆人的含義。從內容實質上看,所謂按照他(教唆犯)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處罰,就是要看教唆犯所提供的犯罪意圖究竟對實行犯發生多大影響力來決定處罰的輕重。,,第1款的立法精神,同該條第2款一樣,都是體現確定教唆犯刑事責任的獨立性,并不對實行犯存在任何從屬性;〔33〕第二種學說是從我國刑法的分則性規定(例如第353條規定的教唆他人吸毒罪)中說明教唆犯具有獨立性;〔34〕第三種學說是主張第29條第1款的規定具有犯罪的從屬性并具有處罰的獨立性,第29條第2款則完全規定著獨立性。〔35〕獨立性說的上述解釋存在不合理之處。第一種學說和第三種學說都強調教唆犯的處罰在第29條第1款中與正犯無任何關系,都是依教唆犯自己的行為而獨立受到應有的處罰。但是,這種觀點與教唆犯是具有從屬性還是具有獨立性并無必然聯系,從屬性指的是實行從屬性,從屬性說也認為教唆犯的應罰性植根于教唆犯自身的行為之中。如何能夠據此得出獨立性說的論點呢?第二種學說從分則的規定中推導出獨立性的結論,更加讓人不知所云。獨立型教唆犯和作為共犯的教唆犯判若云泥,立法基礎迥異,何以因為獨立型教唆犯的存在就主張教唆犯的獨立性呢?堅持共犯從屬性的原則,并不意味著否定對教唆行為進行獨立處罰的規定,分則的規定只是一種例外;并且,對分則中獨立型教唆犯的規定,多數學者也基于從屬性說進行了解釋。所以,我國學者們從實定法的規定中得出的根據,存在方向上的偏差。除了對我國實定法的規定作出傾向于獨立性說的解釋之外,我國學者在論述教唆犯的獨立性時,經常提到的理論根據是:教唆行為本身具有社會危害性,在某些情況下教唆具有決定意義,教唆犯有自己獨立的修正之構成要件等等。〔36〕但是,這些理論根據中的理論本身就缺乏根據,因為它總是沒有證明:沒有被教唆者的實行行為,教唆行為本身就是必須被刑法禁止的(不要忘記刑法的謙抑原則!);沒有被教唆者的實行行為,教唆行為對什么具有決定意義;沒有被教唆者的實行行為,教唆犯有自己獨立的構成要件(既然承認教唆犯具有修正之構成要件,又如何能夠認為教唆犯具有獨立性?)。這些沒有證明的理論根據,其實壓根兒是不可能被證明的,如果人們認為教唆犯的從屬性是指教唆犯的實行從屬性的話。上述理論根據沒有能夠正確地把握區分從屬性與獨立性的標準。其所言從屬性,主要是概念上的從屬性(個別學者認為是犯罪的從屬性),其所言獨立性卻是奠基于處罰獨立性之上的真正的獨立性。因此,所謂的二重性說實質上就是獨立性說的另一種表現形式而已。獨立性說,無論是形式的獨立性說還是實質的獨立性說,其內在的不足是將狹義共犯之成立根據與處罰根據混為一談。雖然狹義共犯之處罰基礎與正犯無異,均受行為責任及個別責任原則之規范,但并不表示狹義共犯之成立完全獨立于正犯行為之外。因為狹義共犯行為在法定原則的規范之下,仍屬于構成要件以外之行為,并非刑法評價的對象,其所以處罰,前提上仍須有構成要件實現的存在。〔37〕國內學者往往強調教唆犯的處罰系由自己行為之責任決定,便以為教唆犯具有獨立性,卻忘了從屬性之含義是指教唆犯的成立以被教唆者至少著手實施被教唆之罪為前提。狹義共犯的處罰根據和原則與刑法的一般處罰根據和原則是一樣的,任何人都是因為自己的行為而負責;但在狹義共犯的成立上,狹義共犯應當依附于正犯的行為才可以成為刑法能夠予以評價的定型行為。所以,處罰的獨立性是任何犯罪的共同屬性,和共犯獨立性沒有任何關系。混淆狹義共犯處罰與成立的獨立性,是導致獨立性說和二重性說在我國大行其道的罪魁禍首。〔38〕

(三)再論狹義教唆犯的從屬性

我國有刑法學者認為,我國刑法第29條第1款規定的不是教唆犯的從屬性,因為第1款只是說明教唆犯與被教唆的人是否成立共同犯罪取決于被教唆的人是否實施被教唆的罪,而不能說明教唆行為是否成立犯罪也取決于被教唆人是否實施犯罪,即其只和共同犯罪有關而和從屬性無關。〔39〕筆者認為,我國刑法第29條第1款對狹義教唆犯的處罰以共同犯罪的成立為前提,只要承認教唆者和被教唆者成立共同犯罪,就應該進而承認教唆犯的從屬性。區分共犯與正犯的理論基礎,就是教唆犯與幫助犯從屬性理論。換句話說,主張狹義的共犯概念,就是宣示共犯從屬性理論。〔4〕不能說法條沒有明確說明就不能肯定共犯的從屬性,德國、日本的刑法也沒有在條文中說明,但德、日學者照樣宣稱共犯從屬性的理論。教唆犯從屬性說的最大貢獻在于:牢牢地堅守住罪刑法定主義的底線,維護了構成要件的定型機能。只有使狹義共犯在本質上從屬于他人所實施之構成要件行為,始能確保法治國的構成要件明確性原則。申言之,刑法有義務向社會宣示,教唆者之所以遭受刑罰,是因為教唆他人為刑法所禁止之事,而并非因為唆使某一與結果相關聯之惡劣事跡就遭受到刑法的制裁。正如Roxin所言,用從屬性來約束(教唆犯)所具有的目的意義(teleologischerSinn)就在于法治國家的刑法要給狹義的共犯行為劃定清楚的輪廓界限,藉以避免刑法將所有與結果具有因果性的行為都視為狹義的共犯,以致造成刑法界限之過渡泛濫,嚴重破壞法的安定性(Rechtssicherheit)。〔41〕我國鮮有學者在上述意義上贊成教唆犯的從屬性,僅有個別學者在立法論上主張教唆犯的從屬性。從立法論上言,我主張共犯從屬性說。-即應以客觀主義(古典學派)刑法思想為基礎,著重行為人之行為與其所惹起之結果,而以限制(縮限)正犯概念為前提,采共犯從屬性說之立場,以符合現代刑法思潮。.但從解釋論上說,還不能斷定我國刑法對教唆犯采取了從屬性說。〔42〕討論我國刑法規定的教唆犯是具有從屬性、獨立性,還是具有二重性的問題,沒有任何理論與實際意義。相反,只能把問題搞得混亂。〔43〕在立法論上,筆者也主張明確規定狹義共犯的從屬性。但是,從解釋論出發,筆者認為我國刑法第29條第1款規定的狹義教唆犯只具有從屬性,不具有獨立性,在這種狹義的教唆犯中,如果被教唆的人沒有犯罪,就不應該處罰教唆者,對狹義的教唆犯的處罰以共同犯罪的成立為前提,條文中所謂按照他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處罰就是此義。共犯從屬性徹頭徹尾是個實定法的解釋問題。〔44〕我國學者所持的二重性說一方面由于誤解而賦予教唆犯以從屬性,一方面又從處罰上強調教唆犯的獨立性。他們的解釋除了本部分已經分析過的那些不能成立的理由之外,最大的依據就是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的規定,該款的規定是如此明確,以致于人們很難否定教唆犯(不是狹義教唆犯)的獨立性。但是,筆者認為,應當像上面已經論證的那樣,把刑法第29條第1款解釋為關于狹義教唆犯具有從屬性的規定,并且,應當像下面將要論證的一樣,將刑法第29條第2款解釋為關于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的規定,這樣,就完全能夠在我國刑法中貫徹狹義教唆犯具有從屬性的立場。

三、間接正犯的新發現

間接正犯的觀念已經在大陸法系的刑法理論中得到廣泛認可,德國刑法第25條第1款中也規定了間接正犯。〔45〕在我國,盡管大多數刑法學者都承認存在間接正犯這種正犯形式,在實務中也有處理間接正犯的事例(參見正文三(二)),但是,至今未見我國刑法學者主張我國刑法典中規定著間接正犯。本文的主要目的之一,是要論證我國刑法典中規定著間接正犯;因此,所謂間接正犯的新發現,不是說發現了別人從未發現的間接正犯,而是說發現了別人從未在中國刑法典中(不是在中國刑法教科書中)發現的間接正犯。

(一)間接正犯的觀念

間接正犯的觀念是近代刑法理論的產物。近代學派于共犯理論采行為共同說及共犯獨立性說,認為舉凡加功于犯罪事實者,無論直接與間接,其危險性格均已充分征表,故所謂間接正犯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應包含于教唆犯之中。古典學派在共犯領域采取的是犯罪共同說和共犯從屬性說,除了主張從屬性說之外,于從屬程度復采極端從屬形式。歷來的學說認為,間接正犯是極端的共犯從屬性的產物,提出這個概念的目的,是為了在犯罪的直接實行者不具有可罰性的情況下,讓犯罪行為的操縱者為自己的非構成要件行為承擔刑事責任,從而堵塞從屬性理論在可罰性上存在的明顯漏洞。〔46〕也就是說,間接正犯只是在講學上所使用的替補概念,有日本學者寫道:間接正犯的概念是共犯從屬性理論產生的無父之子,是沒有祖國的永遠的猶太人,其正犯的論證是不可能的,具有與共犯從屬性原則共存亡的命運。〔47〕但是,把間接正犯視為狹義共犯的替補概念,在邏輯上和理論上都是不正確的。在邏輯上,以狹義共犯概念為前提來論及間接正犯情形中正犯性的有無,很難說是基于適當的思考順序,因為正犯概念應先行于狹義共犯概念,在不可動搖極端從屬性說之前提下,將間接正犯概念解釋為補充概念,實非妥適。在論理上,間接正犯并不見得就只能與限制的正犯概念和狹義共犯的極端從屬形式相聯系,例如,今日的德國和日本已經改采限制的從屬形式,間接正犯的概念卻仍廣為使用。實際上,現在的學者們更多地在規范的和實質的觀點中發現間接正犯應與直接正犯同等對待的價值。〔48〕因為不少國家的刑法明文規定僅僅處罰正犯與狹義共犯,若堅守罪刑法定主義之原則,承認間接正犯之概念,不僅于法無據,且在價值上視同正犯予以處罰,其理由何在亦頗費周章。為避免此項非難,學者遂試圖自理論上消除間接正犯之概念。其嘗試方向有二:一為擴張正犯概念結合極端從屬形式,二為限制正犯概念結合限制從屬形式。〔49〕這些努力都沒有充分認識到間接正犯實質上和直接正犯是一樣的,仍然戴著有色眼鏡在歧視間接正犯,如前所述,在實質上、規范上間接正犯和直接正犯一樣都是正犯。〔5〕因此,企圖廢黜間接正犯的概念,并不可取。

(二)間接正犯在中國的命運

間接正犯的觀念在我國得到承認和貫徹,是晚近的現象。直到1999年,一種有相當影響的觀點仍然認為:我國刑法理論上沒有間接正犯的概念,但社會生活中卻存在著這樣的情況,如教唆小孩盜竊,幫助精神病人殺人等,對此,審判實踐中徑依該罪的實行犯定罪處刑。不過,間接實行犯與直接實行犯畢竟還有區別,在理論上自不妨加以研究。〔51〕另有學者指出,間接實行犯是一個理論范疇,沒有法律依據,但他又對法律適用有一定的指導意義,故在我國刑法理論中應予保留。〔52〕上述觀點彰顯出兩個問題:其一,在我國刑法理論中有間接正犯的地位嗎?其二,我國刑法規定了間接正犯嗎?首先,關于在我國刑法理論中是否有間接正犯的地位。間接正犯從來未成為我國刑法理論的爭論熱點,〔53〕間接正犯更多的是當作外國刑法學的內容而被介紹性地提到。其次,關于我國刑法是否規定了間接正犯。這一點似乎沒有疑問,翻遍刑法典452個法條,沒有一處使用間接正犯一詞。有學者還專門基于我國刑法中沒有規定間接正犯的現實而呼吁:我們極力主張在我國刑法中確立間接正犯的概念,以彌補我國刑事立法之不足。〔54〕間接正犯原本不是實定法的產物,亦原本不是解釋論的問題。它植根于生活中的行為本身,有其實質的和規范的根據。不論理論上是否承認間接正犯,也不論實定法是否規定它,間接正犯都將發揮它的影響,只不過在方式上或明或暗而已。實際情況是,在司法實務中,已經開始有意識地運用間接正犯的理論來處理有關的個案。在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海淀區人民法院審理的一個案例當中,兩被告人張文俊、修啟新在明知汽車被他人因民事糾紛拉走的情況下,謊稱失竊,利用不知情的上級單位向保險公司索賠。海淀區人民檢察院起訴時明確主張,兩被告人屬于間接正犯,并被法院認可。〔55〕在另一個因最高人民法院審判長會議的討論而更受關注的案例當中,被告人劉某指使12周歲的女兒用鼠藥毒死丈夫金某,討論的結論是:劉某唆使不滿14周歲的人投毒殺人,由于被教唆人不具有刑事責任能力,因此,唆使人和被唆使人不能形成共犯關系,被告人劉某非教唆犯,而是間接正犯,故對劉某不能直接援引有關教唆犯的條款來處理,而應按其女實施的故意殺人行為定罪處刑。〔56〕

(三)間接正犯的新發現

從間接正犯在中國的命運中可以窺知,間接正犯正在從一個外國刑法學的問題演變成中國刑法學的問題,正在從司法之外的問題演變成司法之內的問題。但是,這種演變更多地是由學者、法官和檢察官們自發地在法律之外進行的。而自發地進行,就難免在學理、司法和立法之間造成尷尬,難道沒有在法律的自治之內進行考慮的可能性嗎?筆者認為,提出我國刑法沒有規定間接正犯未必是真實地揣摩到立法的真義,毋寧說立法者透徹地認識了間接正犯大多具有教唆犯的外形之一面,故在廣義教唆犯中(部分地)規定了間接正犯。如前已述,教唆犯和間接正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不僅僅在產生與發展中二者始終相伴相隨,在學說史上就有相當一部分學者們把間接正犯包容在教唆犯的范疇之中;〔57〕并且直到現在,仍有國家的刑法明文規定:對于因某種行為不受處罰者或者按照過失犯才處罰者,予以教唆或者幫助而使其犯罪行為發生結果的,依照教唆犯或者幫助犯處罰。〔58〕所以,我國的立法者對教唆犯作一種外延寬廣的理解并非毫無根據。我國學者之所以強調我國刑法完全沒有規定間接正犯,一方面在于形式地理解法條的內容,不去深入地發掘刑法條文可能的涵義;另一方面與刑法沒有規定正犯的概念有關。我國刑法對共同犯罪人的分類不是從正犯與共犯的角度,而是采取以作用為主、分工為輔的分類法將共同犯罪人分為主犯、從犯、脅從犯和教唆犯。新中國最早的刑法草案,即195年的刑法大綱草案第15條規定有正犯,雖然1954年的刑法指導原則草案(初稿)第7條改稱實行犯,但1957年的刑法草案(初稿)(第22稿)第24條、第25條又恢復了正犯的概念,直到1963年的刑法草案(修正稿)(第33稿),立法者才徹底拋棄了區分正犯與共犯的立法例,而改采以作用為主、以分工為輔的分類法。〔59〕由于連正犯都尚且未被規定,更遑論間接正犯了,所以,有學者指出:在中國刑法中既然沒有正犯的概念,當然也就沒有間接正犯的概念。不僅在立法上沒有間接正犯的概念,而且在解釋論上也往往否認間接正犯的概念。〔6〕我國刑法采取的共犯分類法飽受學者們的詬病,其原因不再深究。〔61〕就以作用為主、以分工為輔的分類法而言,作用分類法注重量刑,分工分類法注重定罪,二者的分類標準和功能大異其趣。根據分工劃分出來的教唆犯在我國的共犯人體系當中只是一個補充,是特殊的一個部分。所以,立法者當初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在狹義的意義上使用教唆犯,而是把和教唆犯聯系極為緊密的間接正犯也包括在其中。因此,以刑法沒有規定正犯的概念為由,想當然地認為刑法也沒有體現間接正犯的觀念(不是概念),就忽視了立法者通過行為方式對間接正犯作出特別規制的可能。基于以上的認識,筆者理解刑法第29條第2款中的教唆犯不是通常所說的教唆犯(狹義教唆犯),筆者提倡把刑法第29條第2款中的教唆犯詮釋為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上述理解和提倡,具有以下意義:第一,在理論上,澄清了狹義教唆犯的屬性。在我國刑法中,狹義教唆犯僅僅具有實行從屬性,既不具有獨立性,也不具有二重性。第二,在實踐上,論證了我國刑事司法實踐中處罰某些間接正犯的法律根據,今后(在刑法典沒有修改關于間接正犯的規定之前),審判實踐應該直接援用刑法第29條第2款來處罰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以免不引用法律條文就處罰間接正犯所產生的違反罪刑法定主義之虞。〔62〕第三,在解釋論上,能夠無矛盾地解釋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的規定。首先,在被教唆者本人實施了被教唆的行為卻因為不具有責任能力等而不成立犯罪時(也是被教唆的人沒有犯被教唆的罪),對以教唆的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不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因為被教唆者本人實施了被教唆的行為);其次,在被教唆者本人未實施被教唆的行為時(當然是被教唆的人沒有犯被教唆的罪),對以教唆的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再次,刑法第29條第2款規定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是合理的,因為該款明確規定的是間接正犯未遂的處罰,對間接正犯未遂的處罰應該與直接正犯未遂的處罰一樣,只可以而不是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并且,只能像一般的未遂犯一樣比照相應的既遂犯從輕或者減輕處罰。〔63〕四、立法模式的未來選擇刑法第29條第1款規定的是狹義教唆犯,第2款規定的教唆犯是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第29條整體是對廣義教唆犯的規定。把我國刑法第29條解釋為是對廣義教唆犯的規定,既有理論根據,也有立法當時的客觀理由;既可以緩和理論與實定法的明顯脫節,又能夠減少司法對立法的不當抗制。雖然上述解釋可以使我國刑法共同犯罪理論的一系列爭議問題變得易于化解,但是,從立法論的角度來看,我國刑法第29條用一條兩款來分別規定狹義教唆犯和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仍然存在不妥之處。首先,刑法理論演變至今,間接正犯和教唆犯的界限已經明晰。前者屬于正犯之一種,后者是狹義共犯。盡管某些間接正犯是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具有教唆犯的表象,但是,具有不同于教唆犯的本質,把這些間接正犯視為教唆犯,有混淆正犯與狹義共犯的界限之虞,進而動搖共犯理論的根基,使共犯從屬性說和限制的正犯概念難以在我國得到貫徹。二十世紀末才新修訂的我國刑法,形式上卻吸納著二十世紀中葉以前的學理,因此,雖然刑法第29條第2款(部分地)規定了間接正犯,卻在形式上把其包容在廣義教唆犯之中,稱其為教唆犯,不能不說存在極大的缺憾。其次,我國刑法理論正處于迅速發展和完善的時期,一方面要向他國先進的理論學習,一方面又要從本國的實際情況,其中很重要的就是以法律的規定為據,來研究和解決問題。如果立法始終含混不清的話,對理論研究會帶來很大的沖擊。例如,為什么我國學者對教唆犯屬性會發生那么大的爭議,實定法恐怕難辭其咎。〔64〕司法中的狀況同樣如此,例如,教唆不滿十四周歲的人犯罪的,究竟應定單獨的教唆犯還是按照間接正犯處理?由于刑法第29條把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涵括在廣義教唆犯之中,就給司法部門增添了不必要的困難。〔65〕再次,雖然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是間接正犯的常見形式,但是,間接正犯還存在其他表現形式,例如,以欺騙、利用不知情等方式都可以實施間接正犯,法律的有關規定應該能夠解釋間接正犯的各種表現形式。最后,我國刑法第29條第2款只明確規定了以教唆的行為方式實施的間接正犯的未遂的處罰,為了避免誤解,應該明確規定對間接正犯的既遂的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