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學學術轉型的地域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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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學學術轉型的地域分析

1民國時期圖書館學界三大地域中心的形成

自晚清以來,隨著西方來華傳教士對近代圖書館學知識與理念的傳播,以及大批國人走出國門后對西方國家圖書館的考察,近代圖書館的理念逐漸為少數先進的中國知識分子所接受,并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開始進入實踐操作層面[3](林家有的序言)。在一些開明地方官員與圖書館學人的共同推動下,公共圖書館在清末民初如雨后春筍般開始出現。進入民國以后,從海外留學的圖書館學人紛紛歸國,更為圖書館學界增添了新鮮血液。正是他們歸國后所發起的“新圖書館運動”,抨擊傳統中國藏書樓的局限,使得西方世界公共圖書館的理念逐漸為廣大民眾接受。也就是在“新圖書館運動”的推行過程中,近代中國圖書館學的三大地域中心逐漸浮出水面。北京以其千年古都的特殊地位,一直是全國學術與政治的中心,近代中國圖書館學的第一個地域中心首先也是在此出現的。1909年,在一些有識之士的推動下,京師圖書館籌備成立,并于1912年正式對外開放。雖然它并非是全國最早成立的公共圖書館,但由于大批大學圖書館與圖書館學人聚集在此,使得北京迅速成為了全國圖書館學界力量聯合的中心。1924年全國第一家地方性的圖書館專業團體,北京圖書館協會的成立,帶動了各地圖書館協會的紛紛出現。圖書館學界強烈認識到,成立一個全國性的社團組織,才能更好的促進圖書館事業的快速發展。1925年4月,由56名國內知名的教育家和圖書館學家共同發起的中華圖書館協會在北京成立,蔡元培、梁啟超、胡適、陶知行、袁同禮、余日章等人被聘為董事,袁同禮擔任董事部書記。協會成立之初,開始委托各地方圖書館著手調查全國書店與定期刊物出版情形,以擴大協會在全國范圍內的影響。到1927年6月,協會已經擁有了機關會員132名,個人會員217名[4]。中華圖書館協會的成立,是圖書館學界學人力量集中的一次體現,為全國圖書館學界的聯合互動提供了一個相互交流的平臺,北京也就自然而然成為了圖書館學界聯合的中心。就在協會成立之后的1926年,中華教育文化基金董事會與北京政府教育部簽訂協議,利用美國退還的部分庚子賠款,在原來京師圖書館的基礎上合辦國立北京圖書館,1928年改稱為北平圖書館,袁同禮任館長。次年與北海圖書館合并,成立國立北平圖書館,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聘請蔡元培為館長,袁氏為副館長。作為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后組建的第一家國立圖書館,國立北平圖書館應該承擔什么樣的功能,袁同禮在1931年新館落成之時,著重談到了它的三大使命:一是廣泛收集中外新書,“其志在成為中國文化紙寶庫,作中外學術之重鎮”;二是謀求國際合作,“以此通中外圖書之郵,為文化交通之介”;三是開啟民智,“以期為國家樹長治久安之基”[5]。民國時期圖書館學界的第二個中心出現在被稱為“九省通衢”的武漢,這與來自美國的韋棣華女士的大力推動密不可分。1898年,首次來到中國的韋棣華,便深深地被中國文化吸引,決定留下來從事傳教事業,后又在美國教會創辦的文華書院教授英文。在任教之余,韋氏鑒于中國民眾教育的缺乏,開始投身社會教育。1910年,她獨力創辦了文華公書林,將文華書院中西文圖書提供給市民自由閱覽。為加快圖書館學人才的培養,韋氏還親自資助文華大學畢業生沈祖榮遠赴美國研修圖書館學課程[6]。1920年,她在留學歸國的沈祖榮的協助下,創辦文華大學圖書科,這就是武昌文華圖書館專科學校(簡稱為“文華圖專”)的前身。1929年,武昌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從文華大學獨立出來,成為民國時期全國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以培養圖書館學人才為職志的專門學校,擔任校長的正是曾經留學美國的沈祖榮。在長達20多年的辦學生涯中,武昌文華圖專成為了國內培養圖書館學專門人才無可替代的重要基地。從文華圖專畢業的學生遍布全國各地,并且在國內形成了知名的“文華派”。1927年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使得圖書館學界的另外一個中心也逐漸開始顯現出來。早在國民政府成立之前,南京便已聚集了一批從事圖書館學研究的學人,金陵大學圖書館主任李小緣便是最為杰出的代表。1919年畢業于金陵大學的李小緣,1921年赴美國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和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學習,先后獲學士和碩士學位。1925年回國之后,李氏在金陵大學圖書館工作,曾任館長兼圖書館學系主任。同年他還參加中華圖書館協會籌備工作,并在協會成立后擔任副執行部長,編目委員會委員等職。早在1927年5月,李小緣就撰寫了《全國圖書館計劃書》,提出了全國圖書館事業建設的龐大計劃。該計劃書中提出了組織成立國立中山圖書館的規劃,全國分為南京、北京、武昌廣州與成都五處,并以南京為總館,國立中山圖書館隸屬于最高教育行政機關[7]。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后,急于要建立起全國圖書館學界新的中心,因之李氏的設想在1928年5月5日召開的全國教育會議上,得到了王云五等與會代表的一致贊同。他們要求從速設立國立中央圖書館,并由該館負起指導全國圖書館的責任。王云五等人的提議在1933年得以進入籌備階段。此年1月,國民政府教育部選派國立編譯館職員蔣復璁負責國立中央圖書館的籌備工作。蔣氏利用時任交通部部長朱家驊的關系(朱家驊是蔣氏的浙江同鄉,同時又是蔣氏當年在北大時的德文老師),由交通部每月撥付籌備處2000元,以作為辦公及采購圖書之費。是年7月,教育部經費較為充裕,增撥經費為每月4000元,開始奠定籌備國立中央圖書館的基礎[8]。

2三大地域中心在圖書館學學術轉型中的不同功能

北京(北平)、武漢與南京三大圖書館學地域中心的出現,是伴隨著近代中國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必然結果。在三大地域中心形成的過程中,它們以各自不同的特色,承擔著相互聯系但又有所差別的功能,共同推動著民國時期圖書館學的學術轉型。近代中國圖書館事業的發展,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要把握圖書館學學術轉型的潮流與方向。在近代圖書館事業的起步階段,北京因為一大批高等學校的存在,無疑成為了圖書館學需要學術轉型的最為迫切之地。北京(北平)的圖書館學人們對圖書館學理論的最大貢獻,是從一開始便把握了近代中國圖書館學學術轉型的方向。正如在1925年中華圖書館協會成立大會上,梁啟超在講話中所提出的,如何將西方圖書館學理論,與傳統中國圖書館學理論相結合,建設“中國的圖書館學”。在梁啟超看來,“中國從前雖沒有‘圖書館學’這個名詞,但這種學問卻是淵源發達得很早”。“圖書館學里頭主要的條理,自然是分類和編目”[9]。在分類與編目方面,作為國立北平圖書館的掌門人,同時也一直是中華圖書館協會理事長的袁同禮,一直在為如何做好圖書的分類與編目四處奔走。國立北平圖書館以其擁有全國規模最大的藏書量(據1935年許晚成編寫的《全國圖書館調查錄》統計,該館當時入藏書圖書為70萬冊),因之在書目索引的編制與研究刊物的發行上,擁有獨一無二的地位[10]。圖書館學學術轉型的第二個難題,是如何加強與政府的聯系,得到來自政府方面的重視,從而更加有力地推動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在北京政府時期,圖書館事業處于任其自生自滅的階段,各屆政府均無暇顧及。南京逐漸成為民國圖書館學的政治中心后,圖書館學界與政府關系開始逐漸密切起來。這種密切的關系主要體現的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在以南京為中心的圖書館學人們的努力推動下,一大批圖書館法規相繼出臺,為圖書館事業的發展提供了法令上的保障。二是國立中央圖書館的籌備工作進展很快,從而開始奠定南方圖書館學的中心地位。蔣復璁依靠與國民黨中央的元老之間的私人交誼,使得國立中央圖書館的籌備工作迅速進入實施階段。蔣氏與國民黨高層之間的關系,無疑成為南京國民政府與圖書館學界之間聯系的紐帶。在擔任中央圖書館籌備處主任期間,蔣復璁正是借助官方的力量,通過影印文淵閣本《四庫全書》,推動了對各國出版品的交換工作,這也就奠定了國立中央圖書館館藏的基礎。在國立中央圖書館的籌備工作過程中,蔣復璁的另一項重要工作,是推動了《新出圖書呈繳規程》的修訂。原來的出版法規定新書出版后,應繳一份予當地政府教育局,再由各地方送繳中央后,由中央再發交中央圖書館,但地方政府是否轉繳,缺乏專責單位。1935年,蔣復璁通過代表教育部出席行政院召開的修改出版法審查會議,通過了改為由各出版單位直接送達中央圖書館的決議,且增加了“如不送繳則內政部將予以行政處分,可處五年有期徒刑或罰金”的條款[11]。通過以上措施,中央圖書館也由此確立了中央圖書館在全國特有的地位。圖書館學學術轉型的第三個難題,是解決圖書館人才的極度缺乏的困難。急需圖書館服務需要大批從事圖書館為職業的群體,同時也迫切需要大批具有近代圖書館學知識的技術專家。在武昌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誕生以前,盡管國內先后也出現過一些大學開辦圖書館科,但大多未能持續多久便相繼中輟,國內培養圖書館學專業人才的機構有限。武昌文華大學圖書館科以及隨后的武昌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一直在源源不斷地向圖書館學界輸送人才。徐家麟在回憶文華圖專的辦學經歷時,曾提到“抗戰前文華圖書科畢業生就業情況來說,其分布到高等學校,尤其是教會大學圖書館的比重較大;其次為其它各類大中型圖書館,有隸屬于政府部門的,有屬于洋機關和華洋混雜機關的。雖然他們所擔任的多是技術業務工作,可有的也不止于圖書的整理工作。如燕京大學圖書館前后二十多年曾起到為美國哈佛燕京學社竊奪我國古代珍籍的轉運的作用,主其事的就是文華圖專的畢業生。”[12]不過與北京(北平)不同的是,文華圖專一直是在韋棣華的影響下辦理。在長達20多年的辦學經歷中,校長沈祖榮一直將沿用的美國式的辦學方針。無論是課程設置、教課內容和教學方法,無一不是照搬美國圖書館學校。從美國照買過來的課本和工具書,講授內容也是美國圖書和美國圖書館工作,甚至實習用品也必須是從美國購置來的才夠標準。在學校開辦之初所開設的課程中,注重的是圖書館技術和外語課,連一門繼承有關中國歷史文化傳統的或結合當時中國圖書館實際的課也沒有。即便后來增加了一些中文圖書與中國圖書館工作的內容,也只是附帶的東西,未能更好地與中國國情相結合[12]。

3地緣形態的形成對民國時期圖書館學學術轉型的影響

民國時期圖書館學界三大地域中心以各自不同的職能與使命,共同促進了民國圖書館學的學術轉型的實現。正是在圖書館學學術轉型過程中,全國圖書館學界的地緣形態逐漸顯現出來。三大地域中心之間的合作與分歧,對民國時期圖書館事業的發展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通過中華圖書館協會這一平臺,圖書館學界展開了非常好的合作,促成了學界力量的大聯合。同時作為一個民間組織,協會通過年會這種組織形式,也有力促進了民國時期圖書館界的交流,各地圖書館建設經驗得以迅速普及與推行。與此同時協會在協調與促進圖書館界與官方之間聯系方面的貢獻不小。在1937年以前,協會在南京、北平與青島舉辦了三次年會。這些年會所通過的一系列決議,對于“圖書館經費之確定,法令之頒布,專門人才之培養及保障,圖書館專科學校課程之擬定及增設,省立圖書館輔導工作之推進,縣立圖書館及民眾教育館工作之標準”等方面內容,“或呈請政府采擇施行,或通告全國各館辦理”[13]。這些決議不僅大多得到了南京政府的支持,而且也得到了全國各地圖書館的響應。二是共同推動了圖書館事業的進步與圖書館學理論的提升。在20世紀20年代到30年代的十多年間,圖書館學學界不同的職能分工,使得民國時期圖書館事業得到了較大程度的發展,特別是在圖書館學應用理論方面的成就更是有目共睹的。1936年7月,李小緣在《中國圖書館事業十年來之進步》中,集中探討了自中華圖書館協會成立以來國內圖書館事業的發展概況。李氏認為:經過十多年的發展,圖書館事業不僅表現在各類圖書館建設取得了較大進展,而且在圖書館學研究方面更是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僅圖書館學理論與學術技能的書籍就有20多種,國內出版的圖書館學雜志更是高達23種[14]。一大批圖書館新式建筑拔地而起,一批批圖書館學專門人才紛紛走出校門,圖書館學事業正呈現蒸蒸日上的發展態勢。三大地域中心形成過程中,涌現出民國時期圖書館學發展進程中的三位關鍵人物———袁同禮、沈祖榮與蔣復璁。在民國圖書館學學術轉型之初,三位代表人物有著良好的合作,但隨著地域中心的逐漸形成,他們之間的分歧也開始逐漸顯現出來,這主要表現在北派與南派之間的分歧與斗爭。早在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前,聚集在南京一帶的圖書館學人們便與北京的學人之間存在一定的分歧。北京作為近代以來圖書館學學術轉型的首善之區,從一開始就集中了一大批從事圖書館學學術研究的學人,他們是圖書館學學術研究的主力軍。在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以后,南京逐漸在政治上取代了北平,成為了圖書館事業發展的政治中心。北平方面則因為中華圖書館協會與國立北平圖書館的存在,一直占據著圖書館學界的主導權,而文華圖專的學生則成為雙方共同爭取的對象。正如徐家麟先生回憶所言:“在解放前的圖書館界里,文華圖專的畢業生人數較多,所占據的位置也是較高的。他們形成了‘文華派’,與人數少得多、但也具有實力的‘金陵派’(指金陵大學圖書科系的畢業生)相角逐。”[15]文華圖專的校長沈祖榮曾規定,學生尚未畢業出校,就得加入中華圖書館協會成為會員,而協會理事長袁同禮,也樂得接受一批這樣的“會員”,為北派取得新生力量的支持。在長達20多年的時間內,袁同禮一直擔任中華圖書館協會理事長。因為有大幫“學生軍”的支持,加上國立北平圖書館在全國第一無二的地位,故袁同禮在圖書館學界的地位一直沒有改變[12]。南北兩派之間的斗爭也必然影響到圖書館學科資源的分配與布局,甚至引起國內學術界對之的關注。南京方面由于有官方的強力支持,使得北派也不得不有所顧忌。戰后的北大在計劃開辦圖書館學專修科時,便遭到了這種紛爭的困擾。1946年3月1日,王重民給胡適的信中,提到北大是否辦圖書館系的問題時,特別指出:“袁先生去年十月及今年一月兩次來信,別紙鈔呈。依重民推測,孟真先生不贊成太職業化,固然很中肯,恐里面還有一點別的小文章,大概是顧慮到蔣復璁和袁先生個人的問題。文華經蔣之聯絡與鼓動,已樹叛袁附蔣旗幟,在這個當兒北大來辦圖書系,未免是助袁壓蔣,或孟真先生有見及此,有意躲避蔣慰堂將來鬧麻煩。”[16]當然北大在王重民等人努力下,還是在1947年成功開辦了圖書館專修科,但其中南北兩派之間的斗爭仍然是顯而易見的。綜合所述可知,在民國圖書館學學術轉型過程中,三大地域中心也逐漸開始出現。盡管三大地域中心在圖書館事業發展上存在一些分歧,甚至還出現了較為嚴重的沖突。但我們應該看到的是,三大中心以其各自不同的功能,共同推動著近代中國圖書館事業的發展。他們為1925年梁啟超所提出的建設“中國的圖書館學”的使命,付出了艱辛的努力。正是在三大地域中心圖書館學界的共同努力下,才使得這一使命逐漸成為現實。

作者:曾凡菊單位:桂林電子科技大學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