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究消費問題中的問題文學生產

時間:2022-04-28 05: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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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究消費問題中的問題文學生產

文學研究是把文學作為研究的對象,這一點沒有人提出質疑,也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可是,當我們把文學研究與對鐵礦石、對海洋中的鯊魚的研究作一對比的話,那么,這種學科的差異就可能顯現出另外的一面。顯見的事實是,鐵礦石、鯊魚等早就作為一種事實存在,不管人們如何看待它,它都存在在某處;而文學則不然,文學是人為的,沒有人就沒有屬人的文學。由于文學的人為性質,那么在看待文學的時候,就和創作文學時的看待聯系起來。《出師表》可以是作為一件公文。事實上它也更應該作為公文,而它在歷史中的地位則是和文學聯系在一起。因為公文的《出師表》作為一個策論,至少在當時的蜀國發揮作用,當蜀國本身都作為歷史之后,公文的使命早已結束,于是它成為了人們憑吊歷史事件、歷史人物的一個對象。它曾經是什么不重要,而它現在可以使人想到什么才是它的目前的定位。在這里,甚至是顛覆了文學最初創作的初衷,即創作的什么不重要,而創作的東西在今天代表什么,它就才算什么成為一個真正的現實!

這里就有兩點問題。第一,文學不只是創作的事實,也是閱讀的事實,閱讀才最終給予定位以依據;第二,文學的最直接的呈現是文本,而理解文本很關鍵的不是只在字里行間尋求微言大義,而是要結合到相應語境,語境本身不是文本那樣純粹客觀化的存在,可是語境才會使得文本具有意義。有這樣兩點其實就推導出更多更深的問題,即既然閱讀才是文學定位的依據,而閱讀是一個可以世代交替的不間斷的過程,因此,就可以認為定位是某一階段都可以實行的相對的工作,而完全意義的定位這是一種設想,它賦予當今的定位工作一種歷史感,而它的實現則是到達地平線的空想,因為當到達了原先所見的地平線之時,又可以看到新的地平線。至于文本和語境關系,則文本理應占據第一重要的位置,因為關于文學的研究在最初的出發點和最終的目的地都是圍繞文本,可是我們所能舉證的任何文本,都不是詞典里的文字的組合,而是在一定社會創作和閱讀的,它所體現的意義不能局限于文本字句,而是要結合到相關語境才能得到比較全面、比較深刻的理解。

一、作為問題的文學生產一消費

文學生產一消費在現象層面已經不算一個問題,當文學可以和某些市場運作掛鉤的時候,文學的生產一消費就已經作為一個現象存在著了。且不說已經有了文化市場之后的情形,就算在古代,如畫家鄭板橋就有自己多大的畫售價幾何的說法,在他的著名的“潤格”的橫幅中明碼標價,“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書條對聯一兩,扇子斗方五錢”,這樣一種表白和一般文人作畫指示書贈親友的做法大相徑庭,但是一來明碼標價說明童叟無欺,二來它的橫幅末尾部分也有一個說明,是“畫竹多于買竹錢,紙高六尺價三千,任渠話舊論交接,只當秋風過耳邊。乾隆己卯,拙公和尚屬書謝客。板橋鄭燮”①。這一說明有解釋的意謂,即畫作雖價格不菲,但是成本投入也不低,而且此番表白是一位叫做拙公的和尚提議的,如果畫作不能作為商品售賣,則繪畫的工作也難以為繼,也影響自己的讀書寫作的生活節奏。鄭板橋的賣畫說明了文藝作品市場的存在,不過這在當時是顯得出格的。那么,既然文學涉及到生產一消費這樣的問題,為什么它在今天的文學研究中是否還有著作為研究對象的合法性呢?這里有著倫理學的和哲學的障礙,阻止了對文學的生產一消費問題的承認。無論中西的文化,在傳統角度都會對直接的功利目的的行為進行一種貶黜。中國古代的“義利之辨”,設置的框架就是只要言利,就會傷害到義理;而反之如果要推崇義理的話,往往會影響到對利益的追逐。西方文化中,劃分出來了世俗生活與精神生活兩種不同的領域,世俗生活是人們不得不經歷的,但是真正值得追求的生活則是精神生活,也就是說世俗生活這種必須的領域可能成為人的真正有價值生活的屏蔽。柏拉圖甚至設想了精神戀愛這樣一種超越肉體、超越本能的精神生活方式。而在中國,至少在有宋一代程朱理學之后,所謂天理人欲的差別定位,也就是給出了一個限界,人欲是各個不同,天理則是權力話語可以給出一個定則的,因此存天理滅人欲,就是建立一套統攝整個社會的話語體系。其實在這里顯示出了權力話語的控制之外,還有另外一種深層次的力量發揮作用。這就是康德所代表的對于藝術問題的看法。康德把人的活動分為功利的和非功利的,就人的大多數活動而言,都有一個功利目的,這種生活目的的功利性是無法否定、無法回避的,但是在這種必要性的同時,卻缺乏一種目標性,即它顯得是不得不為,在功利性的另外一面,則是非功利的領域顯示出神圣化的色彩。兩種不同的活動領域成為人生的基本內容,而這樣兩方面往往成為了矛盾。

為了生計,人經常要去做一些并不是自己喜愛的事情;而當人做自己喜愛的事情時,則不能滿足生計的要求。在協調這種矛盾方面,有些文化采取克制物欲的方式來解決,即把維持生計的活動降低到低水平,從而為非功利的活動留下一些空間。但是這樣一種選擇和社會化大生產所追求的消費主義文化大相徑庭,如果都采取一種克制消費的態度,那么社會化大生產的規模效應就難以實現。因此,在這里文化產生了斷裂。傳統文化差不多都是講究節約,而這里的消費文化則把時尚等元素作為社會的風向標,設置了某種時尚的標桿之后,就盡量鼓動人們朝這個目標邁進,否則就是文化的落伍者,淪為新的文化坐標中的低等級甚至負數的等級。時尚作為一個標桿,它是要通過消費得以實現的,而當社會的很多人都進入到了原先設置的時尚中的時候,又把時尚重新調整,又有新的時尚作為目標。于是隨著時尚的演進,生產就不會走向市場飽和狀態,總有新的市場需要開拓。這樣的一種生活模式還可以通過家庭分工的方式得以落實。“資本主義社會中,女性的功能在于挪用并保存她競爭成性的丈夫、父親和兒子少有時間去兌現或享受的價值與商品;她替他們的勞動提供了一劑解藥和一個目的。”①這里家庭中的婦女作為商品的購買者,好像是秉承了傳統家庭中的“男主外、女主內”的模式,但是,傳統的家庭婦女差不多就是為家庭采集各種生活用品,而現今的主婦則是把追逐生活時尚的欲望與掌握家庭的開銷的權力聯系起來,往往把這種逛街購物當成了生活中的一大樂趣。而且這種購物還是她們衡量自身生活目標的指標,如果說男性的工作職務、收入水平往往成為人們衡量他是否成功人士的量化指標的話,那么女性們進出什么檔次的商店,采購什么品牌的商品也往往可以成為女性之間進行攀比的量化指標!消費在這種語境中,最核心的內容已經不是針對所購買所使用的商品本身,而是商品的符號性質。文學的生產一消費在今天已經被消費文化挪入到了文化的“生產——消費——生產”的過程之中。那么,消費社會中廣告的巨大影響力也會參合到這一過程,王岳川I指出:“當代廣告是商場貨品的展示在空間上的巨大擴充。廣告通過軀體欲望和消費需要的生產調動人們的內在欲望。在聳人聽聞的廣告詞語后面的‘幸福’話語,成為消費社會的人生意義‘拯救’的代名詞。廣告在不斷重復的‘平等’和‘自由’的廣而告之中,消解了西方新教倫理對民眾的精神壟斷和行為規范,這種平等神話的出現,使得社會階層在消費層面上達到平等,但這種所謂的平等掩蓋了內在深刻的不平等”②。這里廣告的掩飾作用就恰好起到了馬克思所批判的意識形態的“虛假的意識”的功能,因此消費社會的主流文化體現出“消費意識形態”就是這種狀況的一種揭示。

二、文學生產一消費在關注點意義之外的問題

文學生產一消費簡單地看是文學活動的兩個點,對它的關注也就會自然地集中在這樣兩個點,但是,這是一個認識誤區。文學生產一消費的兩個點其實就相當于一段運動過程的起點站到終點站,中間環節還有許多,而且這些中間環節自身也有所蘊含的意義。前文引述的廣告就是中間環節之一,它不是簡單地吆喝消費者來光顧商品,而是仿佛考慮到消費者需要而表達的一種承諾。在一般的文學思考中,我們傾向于把文學生產一消費看成是相對獨立的兩步,這樣的思考合乎文學的實際產生的過程,因此也元可挑剔,可是在文學生產一消費的理論思考的框架中,這樣分隔開的兩步,就很難系統地深入考察文學。奧爾森在《集體行動的邏輯》一書中,談及在多個人合作得以完成的行動中,行動本身對于置于行動過程的事物有著重要影響,它相當于在一個函數關系式中,新加入一個因素,就會改寫整個的函數指標。奧爾森說:某些物品對一個集團中的人來說是集體物品,而同時對另一個集團中的人來說又是私人物品,因為有些人不能享用它而其他人能夠享用。舉例來說,游行對住在高樓里,能夠俯瞰游行隊伍的人來說是集體物品,但對那些只能買票在路邊觀眾席觀看的人來說又是私人物品。③

這里“游行”成為觀看者的對象,該對象對于不同觀看者具有不同的意義,而這里的所謂不同意義不是說觀看者的不同感受,而是由于各自所處位置的不同,所看的東西的角度的差異,其中分別就是公共物品和私人物品的產權性質的區別。當我們明確了生產和消費過程中,消費不僅是對于生產的確證,而且也是一種意義的再生產的時候,其實就可以說明一些問題。在男性的洗手間,便溺處經常會有一個公益廣告:“上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這是對于維護公共衛生的提示,一般情況下這樣的提示也就夠了。可是公共場合中的人往往有不自覺的,這樣的警示語并不能起到預期的效果,于是就有了戲謔的表達:“尿在池外,因為你短”!在這種表達中顯然不如正面的關于文明的提示顯得文雅,也多少有一些低俗,可是它對于那些不自覺的人可能更有約束的效果。對于文明與否的規勸是在文明的框架之內才有作用,而對那些不自覺的則是通過這種戲謔性的話語,觸及到了男性內心隱秘層次的自卑情結,而這種情結植根于人類原始的動物性的一面,它就可以在文明話語失效的語境下獲得預想效果。這里的告示語不是典型意義的文學表達,但是它所采用的修辭手法來達到效果的做法,和文學是相通的。其中的一個道理在于,當正常的表達不得要領的時候,這種非正常的表達就是一種“正常”,可以說表達的實際效果這樣一個涉及到消費層面的問題,使得戲謔的表達可以覓得存身理由。

在這里文學生產和文學消費之間有著一個流通的問題,這里的“流通”是從一般的生產消費環節來說的,而對于文學來講則大多叫做文學的傳播。值得思考的就是,文學傳播不是簡單的把作者欲圖傳達的信息告訴讀者,文學的傳播也是意義的再生產的過程。這種再生產在20世紀的接受美學和讀者反應批評都有比較系統的闡述。如果我們要結合到生產一消費過程的特點來認識的話,則創作一接受或生產一消費過程的互動性質更能夠說明問題。哈佛學者王德威述及統治權力的威懾性質,其中有對刑罰過程的公開展示,以警效尤。既然公開行刑,目的就是要有公眾作為旁觀者以便達成宣示效果,“群眾的圍觀原是其設計的一部分。藉此,執行看頭的當局不僅可收殺一儆百之效,也向公眾證明其生殺予奪性命的無上權力0……近年法人福柯(Foucauh)對此曾加以理論化。他提醒我們,‘大觀’式刑法有其隱憂。暴力的展示,可能刺激群眾對權力當局形成一挑釁的力量。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斬首示眾也可能導致一殘酷的娛樂場合,在其中群眾既怕且愛地觀看身首分家的奇景——正如《阿Q正傳》所述。但群眾的笑聲叫聲未嘗不使殺頭的威嚇警惕意義大打折扣,從而動搖了執法者嚴肅的權威性”④。原來福柯所在的法國也有中國的阿Q所遭遇過的情形。對阿Q公開處決,當局的意圖就是展示權力當局的不可撼動的權威性,膽敢冒犯者會遭受不可避免的處罰;阿Q雖然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了,可是在無奈地接受處罰的同時,他還是欲圖通過畫圈和呼喊口號來博得生命中最后的作秀,仿佛傳統戲曲中舞臺人物在走場中一個短暫靜場的“亮相”,往往演出者也可在此獲得喝彩。可以說,作為接受環節的文學消費是接受作品中表達出來的東西,可是它自身也在生產新的東西。阿Q的簽名對于畫圈的不圓滿而感到遺憾,而從執行刑法的角度來看,它不過就是一個行刑之前的程序,有驗明正身的功能,至于畫圈是否達到了幾何圖形上的圓滿根本就不是什么問題,程序設計者和后來加入到程序系統中的其他人的想法完全可以沒有交集。而人數不菲的行刑旁觀者則與雙方都有一定距離,他們把官方看來嚴肅的事情,把被行刑者看來是世界末日的事情,當成了一次日常的平庸生活中難得一遇的“狂歡”,這種狂歡的效果不同于文藝作品中表達出的殺人事件,而是生活中的實際發生的事情,而這種實際事情又可以有人們看悲劇時,悲劇的可怕結果并不影響到觀眾本人的那種相對安全感,同時又有親歷事件本身的參與感,而不是觀看悲劇時,觀眾只能旁觀的距離感。法國學者鮑德里亞曾經說:“如果我們是在產品中消費產品,我們在廣告中,則是消費它的意義……純粹的符征,沒有符旨,自我指涉,它便這樣空洞地被人閱讀、討論、詮釋,違反其意圖地獲得意義,它被當做記號來消費。那么,到底它的意義是什么呢?”②這里的問題就在于,當消費者購買某一商品時,購買的東西體現為一種物質性的商品,可是事實上物質層面并不能夠代表商品的確切含義和深層次的內涵。在消費者的購物心理中包括了一些潛意識的內容,己所購之物被賦予了物品的符號意義,而這樣一種心理的錯置恰好也被商家的廣告加以利用、放大,通過反復的播放廣告,使得人們一旦接觸該種商品,就會把廣告中的那些有關意義聯系起來。廣告的目的是促銷,這是人所皆知的,而廣告在服務于促銷的目的的同時,實際上建立了一種話語邏輯,而這是在廣告作為促銷工具目的的運用者那里并未自覺樹立而在實際中達成了的。廣告的中介環節成為商品意義的表達者,這是在生產者、消費者之外的一種容易被忽略的方面。如果比照到文學的活動領域的話,則文學批評則最可能承擔這樣的角色。文學批評可以直接采用文學評論的方式,也可以采用撰寫文學史,在客觀化的史的線索的描述中,其實是通過選取論述對象來體現了主觀取舍;也可以在文學教學中,把某些個人的見解通過教學的方式訴諸學生群體,達成對于公眾的意見誘導。

三、文學生產一消費問題的意義

文學生產一消費作為一種現象早已存在,其中有些也包括了后來商品時代所涉及到的問題。中國古代時期,文人墨客聚會尤其是酒會,往往可能賦詩助興,那么這種活動就完全是興之所至,可能涉及到的是酒桌上的輸贏,沒有其他什么計較。但是同樣也在古代,如果說遇到壽宴、婚慶、喪禮等禮儀大事,這時如果聘請某一出名的文人或身處高端社會地位者來寫出文章,就是一件整個禮儀活動很有檔次的佐證,也為活動主辦者顏面增彩,屬于有“面子”。在這種請人潤筆的事情上,就可能形成一些行情,而且具體的行情在考證下來可能在今天看也令人咋舌。唐代的元稹、白居易私交甚篤,他們在詩歌創作觀念上高度接近,組成了“元白詩派”,可以算作該派的成員還有張籍、王建等人。元稹逝世,元稹的家人請白居易撰寫祭文,白居易作為逝者的生前好友,且又是當時名重一時的文豪,面對這種邀請只能當仁不讓。元稹家人然后根據白居易潤筆的行情給了一筆費用。白居易面對這筆費用有兩難:對好友抒發感念之情怎可收費?可是其家人是通過不菲的價格一來表示對撰文者的敬重,二來也更是表明對于親人離世之痛。白居易不便收取也不便辭謝這一筆款項,于是他以居士的身份將其捐建了一座廟宇。廟宇有大小、豪奢與簡陋之別,因此具體的款項大小難以確定,但是我們總可以說廟宇中的大者可以媲美地主大院,廟宇中的小者料也不讓簡易民居,一筆相當于今天單篇文章稿酬的收入就可以做到解決住房問題,想來在今天的中國幾乎沒有可能達成。這里高稿酬的情形可以理解為是市場競爭之后的結果,它表明了中國古代時期文學的市場化表達已經有了深入的發展。

文學生產一消費是一個連貫的環節,它除了直接的通過售賣關系體現之外,也可以通過相對間接的方式來體現。當年康德對人的活動領域進行了分類,在他看來,人的并不直接關聯于生存目的的諸如游戲等,也可以包含了最后“有用”的這樣一種隱含的目的,康德將其稱為沒有明確目的的“合目的性”。盡管如此,康德還是堅持了一條底線,即認為在人的絕大多數的活動都瞄準了功利目標,但是在文藝這一類別的活動中,應該杜絕功利性,因為功利目的是活動之外的考慮,它會干擾心靈的自由,而文藝活動、審美活動的極致是心靈的高度自由。應該說,康德的這種看法在今天看來有理想化成分,甚至可以說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特點,但也可以說,在康德所生活的時代,康德的關于藝術和審美的信條還是可以部分落實的。《紅樓夢》在問世時,作者并沒有什么高額稿酬,也不可能因為這樣一部著作獲得某種級別的作家資格的認可,在今天來說,這是作家們很看重的東西。同樣,歌德《浮士德》在他未出名的年輕時代就已經完成的初稿,可是作品表達出的意識是為中世紀中歐民間傳說中的浮士德翻案,浮士德在民間傳說中的位置基本上是一個負面形象,浮士德的永不滿足被看成是貪得無厭,他關在屋里進行的那些實驗是中世紀煉金術士所為,也是巫術人士,是裝神弄鬼的。歌德顛覆了傳統的人物定位,歌德筆下浮士德不滿足于現狀的形象幾乎就是一個永遠進取的奮斗者,這正是現代資本主義發展所需要的人物個性,甚至他躲在屋里倒騰,也可以理解為進行化學實驗,而這樣一種做法放大了來看的話,可以算是一種實驗精神,是對于傳統只重思辨而不看實驗的反撥。在這里浮士德的主要個性沒有大的改寫,而是對于浮士德的評價體系發生了變化。它是在一個更大的文化系統中產生的,而歌德的具體運用算是一種實踐,是在消費的角度來消化這種新的世界觀,而所寫出的作品是把傳統的民間傳說和當時新興的人物評價標準聯系起來,構成了一種創新效果。歌德的創作是一種生產,甚至可以在嚴格的經濟學意義上來說的生產,同時也更是新的文學產品、文學趨向的生產;同時,歌德的創作有取于中世紀的創作題材和工業革命以后的人的評價標準的變遷,它是對于中世紀民間故事的消費和對工業革命以來新的人物評價體系的消費,當然也可以看成是一種創造性的消費。

文學生產一消費是整個文學活動環節的骨架,在這個基本的構架中,歷史線索當然是由生產到消費,可是邏輯角度看則未必,因為生產行為有著消費的預期,或者本身就是由于消費需求而被催生;更關鍵的在于,文學消費本身也可以是一種文學生產,它生產出文學的審美模式。王逢振先生在考察了美國批評界的趨向之后,認為,“‘文學成就’這個標準的運用,已經歷史地被非文學的標準打破了。這些非文學的標準包括民族一國家、種族、性別、階級等人們論述最多的一些問題”①。這里說到的“民族一國家、種族、性別、階級”等議題屬于政治學的、社會學的專門研究領域,一般的文學研究者并不擅長,至于詩人、作家們則更是普遍的對此不入門檻,這里的社會學、政治學角度的思考就是文學研究中的意識,而這種意識一旦形成風氣,就可能成為影響到創作的背景因素,在此之后的作家創作,就有可能有意識的把自己所領悟到的某些思想灌注到文本中。在這種情況下,相對于文學創作的批評方面,應該處在文學消費的環節,可是在這樣一種關系下,它構成了文學生產的一種元素,而事實上隨著文學的信息流通的密集化和文學活動的產業化,這樣一種文學消費領域向文學生產領域的滲透往往是會比較頻繁的,成為一種文學領域的常態。這種文學的生產和消費之間的相互作用,在個別的文學現象方面,意義和影響都是有限的,但是,當這種相互作用足夠頻繁、足夠具有影響力的情況下,就可能會給整個文學的機制產生革命性的影響。而現在的問題在于,我們的文學研究還沒有做好這個方面的應對準備。

我們可以有一個事例來看,“幾年前,美國退休人員組織問一些律師是否愿意為一些需要幫助的退休人員服務,大約是一小時30美元,律師們說無法接受。于是,該組織的項目經理想出一個絕好的點子:他問律師們是否愿意免費為需要幫助的退休人員服務,說行的律師占壓倒性多數”②。我們看到前面一段,會感到律師們比較缺少公益意識,少了對于社會的奉獻精神;可是看了后一段,又感到律師們很有社會責任感。這里的矛盾關鍵,就是前面一種降價的做法,律師感到的是工作的價值受到貶低,而后面一種雖然分文不得,但是可以得到倫理意義的價值感。這里是兩套不同的行為領域,低價服務也是行業行為,可是收入比平時工作少得多,而免費的服務則是社會行為,屬于道德范疇里面的高尚行為,這樣的話,經濟上雖然更不如低價服務的情形,可是可以在道德生活中有所收獲。所以,這里律師的服務是一種生產層面的行為,而這種行為的意義不是僅由它本身就可以來定位的。律師服務作為律師的工作,可以算是律師的生產,而這種生產需要再生產之外的角度來判定其內在的東西,這就是我們考慮問題的現實狀況!文學生產一消費是一個文藝學領域中已經不是新穎的問題,可是,在今天現實的文藝狀況又一次把這樣的問題提到日程。因為當前是“新文化秩序”正在生成,對于文學研究來說,“首先要關注的就是從激進的革命意識形態向消費主義的大眾文化急速轉型的過程中的文化矛盾”,在此過程中,研究的中心詞或者說關鍵詞,由革命、階級、政黨等,轉移到了轉型社會、現代性、全球化、傳媒等方面③。這種轉換不是簡單的由一個概念轉到另一個概念,而是整個的問題域的變化以及相應的思路的變化,文學生產一消費問題也需要在這樣一個轉換過程中重新尋求自身所面對的問題和思考問題的角度、層次、立足點等等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