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育嬰芻議談文學作品風格翻譯

時間:2022-07-27 09: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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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育嬰芻議談文學作品風格翻譯

一、引子

判斷一部文學作品的歸屬,僅僅靠作家的署名是片面的。其實,每一部文學作品總是會無形中打上作者的烙印,那便是作者的風格。中國人在談論繪畫和書法臨摹時常用到“形似”和“神似”之說。做到“形似”只是再現了皮毛,而做到“神似”則是抓住了精髓。后者是更高境界的再現,因此難度也更大。那么,在翻譯過程中,忠實地傳達了原作的內容或情節,只能算是“形似”;若能將原文的風格一并傳達出來,便稱得上是“神似”。風格的翻譯是評判譯本優劣的重要根據之一,也是譯者一直以來想要解決的難題。本文以劉炳善先生翻譯的《育嬰芻議》為例,從詞匯、語句、篇章三個方面進行評析,看譯者如何再現原作風格。

二、原作風格

就風格而言,斯威夫特可謂是“諷刺”二字的代言人。他常以辛辣的筆觸、嬉笑怒罵的口吻無情地揭露統治階級的腐敗和人民遭受的苦難,但他絕不是為了諷刺而諷刺,而是把文學當做他實現自己理想的工具。[1]評論家將其風格稱作“斯威夫特式”(Swiftian)風格,成為文學批評術語,從而在世界文壇留下了深遠的影響。本文亦是他諷刺風格的集中體現。《育嬰芻議》(AModestProposal,1729),屬于他“愛爾蘭政論”(theIrishPamphlets)中的一篇,也是最著名、最受讀者歡迎的一篇。這些文章都是為愛爾蘭人民鳴不平,爭取自由和權利而著,深刻揭露了英國統治者對愛爾蘭人民的壓榨和迫害。王佐良在評論本文時說:“論到嘲諷運用之妙,本文是英國文學史上的頂峰之一。”

三、諷刺效果與翻譯

如上所述,本文最大的風格特點即為諷刺。如何再現原文的辛辣筆風,便成了譯者的首要任務。本文的譯者劉炳善先生在翻譯散文時便特別重視譯文的風格問題。他指出:“英國散文家都很講究文體或曰風格。散文之所以能夠吸引讀者,關鍵在于作者通過自己的文章風格透露出自己獨特的個性。”[3]然而,風格并不是什么虛無縹緲、難以捕捉的東西。劉宓慶指出,風格意義的可知性,可以并且只有建立在結構分析的基礎上,才可能接近于準確、接近于對應。文章的風格必不可免地會被語言符號化。[4]因此,筆者將從詞匯、語句、篇章和修辭四個方面對原文和譯文進行比較分析,從中考量譯文在再現原文諷刺風格上的得與失。

(一)詞匯方面

在詞匯方面,第一個特點便是正式。本文按體裁分類,屬于散文中的“正式論文”。此外,本文具有政論語體特征。因而,用詞頗為正式。例如,僅在提出自己觀點時,便用了“propose,observe,grant,confess,re-gard,reckon”等詞。在名詞的使用方面亦是如此,如用“raiment”而非“clothes”來表示衣物。而且還用了古雅的拉丁文“perannum”來表示一年。在翻譯中,譯者盡量再現原文用詞正式的特點。例如,將“humblypropose”譯為“略陳”,將“observe”譯為“明鑒”,都頗具中文諫章的味道。但是,由于中英文之間的差異,損失是不可避免的。如原文的“grant,confess”都比“admit”正式,但卻都譯成了“承認”;“perannum”只得譯為“一年”。然而有失必有得,譯者不拘泥于原文,在他處補足了此處的損失,可謂靈活運用了“忠實”的原則。例如,“mythoughts”在譯者筆下變成了“愚見”,“I”成了“鄙人”,可謂妙筆。此外,譯文還大量運用了四字成語,如“哀哀無告、無師自通、珍饈美味、剛愎自用”等來增加譯文的正式度。因此,整體上來說,譯文較成功地再現了原文的正式風格。原文在詞匯方面的第二個特點便是精確。“一年”用了天文年“asolaryear”表示。一個天文年等于365天5小時48分46秒。譯者譯為“整整一個年頭”,雖加了“整整”起到了一定的強調作用,但比起原文仍稍顯遜色。原文“流產”用的是“voluntaryabortion”,因為在醫學上,習慣將流產分為“主動流產”和“難免流產”。譯者譯作“自愿墮胎”,可算精確地表達了原文的意思。總體上看,譯文基本上再現了原文的風貌,但卻少有變動。究其原因,除了語言差異之外,可能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更注重的是原文的文學性。綜上所述,原文在用詞上具有正式和精確兩大特點。譯文基本上做到再現原文的這兩大特點,因而也就很好地再現了原文的諷刺效果。本文模仿“獻策者”的口吻,通過提出一條可謂“慘絕人寰”的建議來緩解愛爾蘭的危機,實為荒唐。但正是這般荒唐之事,作者卻有板有眼地條分縷析起來,擺證據,講道理,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從而透出了作者的諷刺意圖。用詞的正式與精確,正是為了達到這一目的。譯者把握好了這一要點,譯文就能很好地再現原文的諷刺效果。

(二)語句方面

首先,從句子結構來看。原文就以長句和復合句UIWENXUE居多。以第一段為例,此段共120字,但卻只有兩句話構成。第一句話由分號分成兩個并列句;兩個并列句中,一個含定語從句,一個含狀語從句;第二句話則含有一個定語從句。美國著名美學家蘇珊•朗格曾指出:“有韻句子的長短同思維結構長短之間的關系,往往能使思想變得簡單或復雜,使其中內涵的觀念更加深刻或淺顯直接。”[5]本文大量使用長句和復合句,正是體現了作者思想的復雜和觀念的深刻。此外,“長句結構比較復雜,組織嚴密,容量較大,有氣勢,敘事具體,說理周詳”,[6]正合本文政論的語體。在翻譯長句時,常用的方法就是斷句。雖然有時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文章原來的句式特點不免會受到損傷。但是,本篇譯文并沒有刻意斷句。譯者巧妙地發揮了漢語意合的特點,將長句的形式較完整地保留了下來。仍以第一段為例,中文共有174個字,還是只有兩句話。但兩句話中的從句已在無形中轉換成了流利的中文,實為妙筆。而此處長句的運用所達到的說理縝密、嚴肅正式的效果,與上文分析詞匯時所列出的原因一樣,起到了增強原文諷刺效果的作用。其次,從修辭角度來看。各種修辭手法的運用亦是大大增強原文的諷刺效果。其中,最鮮明的就是擬物法(zoosemy),指把人當成物來描寫,包括描寫成動物、植物、無生命物、抽象概念等。[7]本文在描寫愛爾蘭人民時大量運用了這種方法。例如,“dam”本指母獸(motherofafourfootedanimal),這里卻用來指愛爾蘭貧民婦女。又如,“couple”若以單數做復數用,一般指獸類,而此處卻用來指貧民夫妻。類似的還有“breed,breeder,carcass,produce”等,原本都是用來描述獸類,而此處卻用在了愛爾蘭人民的身上。這充分體現了文章作者對勞動人民的蔑視。然而,作者此處模仿的是那些“獻策者”的口吻,而非作者本意。弄清了這一點,我們就可以看清其中蘊含的對“獻策者”們的強烈諷刺。但可惜的是,在譯文中,這一修辭手法沒有全部重現。如“dam”被省略,“couple”譯為“對兒”,“breed”則處理得較好,譯為“留種”。此外,本文使用的另一種修辭方法為“反諷”,即用同本意相反的詞語表示本意。例如,將偷盜說成是“art”,把天主教徒說成是“papists”,①將拉伯雷②說成是“agraveauthor”,而將愛爾蘭的富商貴族們說成是“ladies”,“finegentlemen”和“atrueloverofthecoun-try”。作者站在“獻策者”的角度,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更是對他們尖刻的諷刺。譯文也較好地處理了這一點。如,“thequickestproficiencyinthatart”譯為“精通此道”,將“agraveauthor”譯成“一位嚴肅的作家”,“ladies”,“finegentlemen”和“atrueloverofthecoun-try”分別譯作“貴婦人”,“文雅紳士們”和“真正的愛國者”,只有“papists”譯成了“天主教徒”稍顯遜色,但基本上已傳達了原作反語的修辭手法。

(三)篇章方面

從整篇文章來看,原文條理清晰、循序漸進、旁征博引,將政論文的氣勢做足,儼然一派正人君子、憂國憂民、救國獻策的口吻。然而,文章中所提出的建議卻是駭人的:屠殺一歲小兒,折其骨,扒其皮,食其肉。這整體形式與內容的反差,可以說是最大的諷刺,揭露了在愛爾蘭地主和英國的雙重壓榨下,愛爾蘭人民的悲慘生活。此外,作者站在“獻策者”的角度上提出這一建議,也是一種反諷。雖然表面上站在他們一邊,但卻在論證中揭露了其兇殘的本性,甚至是批判。譯文也緊緊地跟隨原作,通過內容與形式的反差,通過對“獻策者”的反諷,體現了原文的諷刺效果。

四、結語

(一)整體評述

斯威夫特的這篇《育嬰芻議》可謂是其政治諷刺文章的代表作。文章從字詞句篇處處流露出濃厚的諷刺意味,看似自然,實則是作者匠心釀之。通過從詞匯、語句和篇章三個方面的分析,譯文亦較好地再現了原文的諷刺效果。但是,限于中英兩種語言和文化背景的差異,部分諷刺效果在翻譯的過程中遺失了,這也是翻譯過程中的無奈。但就整體而言,本文仍為佳譯。

(二)文學作品風格翻譯

通過對《育嬰芻議》譯文的分析發現,譯者在翻譯文學作品的風格過程中,還是有跡可尋的。首先,要求譯者有較為深厚的文學功底。劉炳善先生一生致力于英國文學的研究和翻譯工作。著有《斯威夫特———英國的諷刺散文大師》。[3]82-102因此,對本篇作者的寫作風格、文章的創作背景等有著全面而深刻的了解。與此同時,翻譯文學作品自然也對譯者的中文文學欣賞與寫作水平有著較高的要求,否則即便透徹理解了原文,也不能將其淋漓盡致地再現出來。其次,鉆研原文的文本特征。原文的風格必然通過文字表現出來,譯者只有吃透了原文的文本特征,在翻譯的過程中才能最大限度地再現原文的風采。在分析文本特征時,可以從詞、句、篇章這三個角度入手,由小及大,全面把握。最后,翻譯永遠都是有缺憾的藝術。缺憾是因為,無法完全對等地翻譯出原文的字句。但翻譯依然是藝術,因為我們可以利用對文章的整體把握,在其他地方彌補損失的意境。在本篇的翻譯過程中,譯者在整體把握了原文寫作風格后,在一些地方進行了巧妙的處理,如將“mythoughts”譯作“愚見”、“I”譯作“鄙人”等,利用中文諫章的口吻,完美再現了原文風格。因此,可以說,翻譯也是一種創作。在翻譯文學作品時,要做到“神形兼備”實為難事,是對譯者提出的巨大挑戰,也應是譯者不斷完善自身的動力和前進的方向。只有踏實鉆研,融會中西,才有可能出現名篇佳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