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為何會放棄國企的產權

時間:2022-04-27 03: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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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為何會放棄國企的產權

【內容提要】作為國有資產所有權的代表,政府為什么會放棄國有企業的產權?已有的經濟學文獻有兩個基本的解釋:一種認為政府放棄國有企業產權的目的在于提高效率(簡稱“效率論”);而另一種認為政府是出自財政的壓力,即停止對虧損國有企業的補貼,或出售國有資產增加財政收入(簡稱“收入論”)。我們的實證研究否定了“效率論”,而給“收入論”提供了支持。此外,我們的研究還為以下結論提供了依據:政府對失業和降低控制權收益(來自對國有企業直接的控制權)的擔心是國有企業民營化或破產清算的重大障礙。因此,一個簡單的含義是:采用一個將政府目標函數考慮在內的次優民營化或破產清算方案是明智的;同時,對政府來說,這也許比一個無法實施的最優方案更為可行。

【關鍵詞】政府/國有企業/民營化

【正文】

一、引言

與以往的國有企業改革實踐相比,進入20世紀90年代以后,國有企業產權改革和資產重組的重要性已經成為越來越難以回避的現實。在這期間,盡管國有存量資本非國有化的實踐有時會受到理論的責難,偶爾也會被政策的搖擺所困惑,但這一實踐的進程始終未中斷。隨著市場化改革的推進,越來越多的國有企業被納入民營化序列。與此同時,國內外學術界也對我國這一領域的改革也進行了大量的研究。根據一些最新的研究文獻(DjankovandMurrel,2000、MegginsonandNetter,forthcoming、Tonneli,2000),我們發現越來越多的研究已集中到這樣一個觀點,即民營化對改革國有企業是至關重要的,許多已經實施的民營化改革方案都對企業的運作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但是,政府為什么會選擇國有企業民營化,將國有企業的所有權轉入私人之手,或者讓其破產清算,從而放棄國有企業?從多種意義上來說,這些問題比那些已有的民營化研究文獻所關注的問題更加重要。沒有明顯的原因讓我們相信這一點:政府會忠實地遵循經濟學家在諸如民營化這樣的重大經濟政策問題上的建議。政策制定者往往有他們自己的考慮。對政府為什么會(不會)選擇民營化有了更好的理解之后,我們就可以確認并解決那些通過民營化提高效率的障礙,我們的關于民營化的經濟分析就能被更好地應用。

就目前已有的經濟學文獻來看,雖然人們可以找到關于這一問題的幾種不同的思路,但是關于政府為什么會放棄國有企業這一問題的經濟研究文獻仍然非常有限,實證研究就更為單薄。在給出我們的研究結果之前,大致地回顧一下已有的研究思路是非常必要的。

第一種觀點認為,政府放棄國有企業是為了增進企業的效率。實際上,大多數關于民營化問題的理論研究都是從這個前提出發,進而得出若干預測的。這一思路實際上基于一個信念:即不管怎樣,政治市場是有效率的,政治博弈在經濟上是有效率的。在更大的范圍上,Glaeser,Johnson和shleifer把它叫做科斯制度理論。但是,為什么在現實中會存在這樣一種普遍的現象,即許多效率增進的民營化改革方案因為政府的反對而得不到實施呢?至少,我們需要對這些關于政府民營化決策的理論進行實證檢驗。

第二條思路解釋說,政府放棄國有企業是為了增加政府財政收入而不是增進企業的效率(注:在一系列嚴格的假設條件(包括完全的資本市場,非扭曲的稅收和完全競爭的產品市場)下,最大化民營化收入,或政府稅收收入,或停止金融損失等價于最大化社會效率。我們當然不能認為我們所關注的經濟會滿足這些條件。)。在一些情況下,將國有企業民營化,或令其破產清算會給政府帶來直接的現金收入;如果被民營化了的企業的效率得到了足夠的提高并且稅收力度足夠強的話,民營化也會增加政府未來的稅收收入;最后,在國有企業虧損的情況下,對這類企業予以民營化或者破產清算會減輕政府的財政負擔。針對我國的改革實踐,曹遠征、錢穎一和魏加斯特(Weingast,1999)爭辯說,政府實施民營化是因為面臨著變硬的預算約束。然而,在沒有來自企業層面數據的情況下,他們并不能直接驗證這一假說。借助一個關于中國鄉鎮企業的數據庫,Brandt,Li和Roberts(2001)發現當地區銀行面臨變緊的破產清算約束時,地區的集體企業被民營化的可能性就會增大。

第三條思路是說政府放棄國有企業的舉動是作為政治博弈中的一個戰略行動。例如,人們往往這樣說:東歐和前蘇聯的改革派政治家選擇大規模的私有化是為進一步改革尋求政治支持(參見Shleifer和Triesman,2000)。在東歐,當權的保守黨將對國有企業民營化或清算破產的方式來削弱工會組織,進而削弱作為社會民主主義者的工黨的政治基礎。例如,Biais和Perotti(1998)用模型描述了一個右翼政府如何通過大規模私有化來獲得連任。這一關于民營化動機的解釋似乎有道理,但沒有獲得系統的實證檢驗。

針對以上關于國有企業民營化或破產清算的理論,本文的目的就是通過實證檢驗,尋找政府放棄國有企業產權的實質性原因,從而填補這一研究領域的空白。我們之所以能這樣做,要歸功于一套關于中國國有企業的獨一無二的數據庫,數據庫中的國有企業一部分是已經被民營化或者破產清算了,余下的企業仍然是國有的。本文將集中驗證前兩種關于政府民營化動機的理論,而對第三種思路暫時不做深入的討論。這主要是因為我們的數據庫無法提供足夠的有關這方面的可靠的信息。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我們的研究會忽略政治利益的因素對民營化這一重大問題的作用。在這里,我們將盡可能估計政府對國有企業控制的政治利益的相對水平。

我們首先建立一個簡單的理論模型。該模型應該盡可能一般化,以便能為特殊案例的分析提供基礎。然后,我們得到這一簡單模型的預測,并將預測和各種假說中的政府偏好聯系起來。通過對基本參數的實證估計,我們能夠得到關于政府偏好的推論,然后,我們可以對政府為什么做出民營化決策的各種理論給予驗證。

關于民營化的簡單模型,是建立在政府和國有企業職工之間討價還價博弈基礎上的。政府被認為有個一般的目標函數,該目標函數包含企業的效率、稅收貢獻和政府控制企業的政治利益(例如,政府可以借助對國有企業的控制權維護社會的穩定等)。通過讓政府非對稱地對待正的和負的財政收入,政府補貼虧損的國有企業從而帶來財政負擔這一問題也可以被模型化。企業職工關心的是就業(失業)和工資收入。國有企業的民營化或破產清算會帶來效率的變化、職工和政府收入的變化以及就業和政府控制權的政治利益的變化。毫無疑問,雙方在商討民營化或破產清算的決策時都會對這些變化做出預期。

當實行民營化或者破產清算的時候,該簡單模型基于政府目標函數的基本參數和由于民營化而給國有企業帶來的變化做出了預測,通過依據已觀察到的民營化的數據進而對這一預測的驗證,我們能夠對政府目標函數的參數進行估計,因此可以檢驗關于民營化的各種不同的理論。

我們的實證檢驗否定了“效率論”而給“收入論”提供了支持。它表明就民營化或破產清算而言,所有衡量效率的指標的增加都不具有預測力。另一方面,政府收入的增加在預測民營化或破產清算的決策時是重要的。特別當到期未償還的貸款和利息成為政府的財政負擔的時候,這些貸款和利息就成為引致民營化或破產清算的一個重要因素。另外,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企業裁員越多、政府控制企業得到的政治利益越大,國有企業被民營化或破產清算的可能性就越小。總之,我們的驗證所傳遞的主要信息就是:政府放棄國有企業并不是為了增加企業的效率,而是為了增加政府的財政收入,或者說是為了減輕因補貼虧損國有企業而造成的財政負擔。

論文第二部分描述了一個民營化的簡單模型及其預測;第三部分解釋了實證檢驗的設計和變量的衡量;第四部分是檢驗結果,最后一部分是總結,并就一些政策含意進行了討論。

二、一個民營化的簡單模型

對一個國有企業實施民營化決策的雙方是最為關鍵的,該模型將集中論述他們。決策一方是政府部門,它指揮或支配著國有企業的高層管理者。政府部門和作為政府官員的國有企業高層管理者可以被看作一個實體,他們在國有企業民營化問題上擁有重要的決策權。另一方是被國有企業長期雇傭的職工。盡管在企業是否民營化的問題上,他們的決策權小于前者,但如果因民營化的實施減少了他們已有的利益,他們的反對也會阻止這一交易的進行。職工的反對可以看作是政府政治利益的減少。為了簡便起見,我們假定在做出一項民營化決策之前,必須征得雙方的同意。

為了尋求一般化,我們假定,跟企業相聯系的政府有三個可能的目標:企業的經濟效率、企業對政府財政收入的貢獻以及政府對國有企業控制的政治利益。政府對企業效率可能的關心來自于其尋求社會經濟繁榮的愿望;對稅收收入的偏好往往被認為是各級政府官員共同的特征;最后,關于政府官員從對國有企業直接控制中得到政治利益這一點,許多人已有論述。例如,Kornai(1992)。總之,不管一個國有企業是否已經被民營化了,政府的一般偏好是一樣的。但是民營化之后,目標函數中的每一個變量都會發生變化。特別地,如果企業是私有的,那么政府對企業控制的政治利益被假定為零。我們假定三個因素的相對權重分別為α、β和1。我們可以把政府的目標函數寫成:

W[,G]=αe+βT+B(1)

在這里,e是衡量企業經濟效率的指標(不管它是國有企業還是私營企業);T等價于政府每期得到的收入;B是政府控制的政治利益,當企業為私營的時,B等于零。

我們需要將其模型化的一個潛在的重要因素考慮進來,即軟預算約束。所謂的軟預算約束指的是這樣一些現象:例如,國有企業陷入財務困難時會得到政府的救助;政府容忍從企業的運營中獲得負的收入T等。與軟預算約束相對的是硬預算約束,指的是負的T會給政府帶來額外的“痛苦”,因此政府可能會對企業的運營進行改變而不是被動地給予補貼。基于這一分析,我們在式(1)中引入一個額外的項來描述預算約束的軟硬程度:

W[,G]=αe+βT+βsD(T)T+B(2)

這里,如果T<0,那么D(T)=1;反之,D(T)=0。系數βs用來描述軟預算約束現象,βs值越小,預算約束越軟。直觀地表述,βs是一單位利潤的損失給政府帶來的額外的“痛苦”。

現在轉向企業職工的目標,我們將集中論及他們最關心的問題中的兩項。首先,他們關心失業;其次,其他條件不變,工資總額的增加會使所有職工受益。因此,就業的減少必須通過增加支付給同一組職工的總工資報酬來補償,報酬可以通過工資和失業補償的形式支付。令就業規模為L,每期的工資報酬為W,它們的相對權重分別為1和γ。我們將職工的目標函數寫成如下形式:

W[,L]=L+γW(3)

對職工的目標函數的解釋是:如果民營化使得一個職工失業,那么付給這個職工的額外補償就應該是γ。

現在我們要分析民營化得以發生的條件。很明顯,這樣一個決策是政府部門和企業職工協商或談判的結果,并且政府對職工的補償是必要的。假定M是為了讓職工同意民營化,政府轉移支付給職工的永久性的每月貨幣量。

為了讓職工同意這樣一個民營化的計劃,必須滿足:

ΔW[,L]=ΔL+γ(ΔW+M)>0(4)

這里,差值是取自民營化和非民營化之間。

同時,政府必須也發現民營化是值得的,也就是說,

ΔW[,G]=αΔe+β(ΔT-M)+βsΔ[D(T)T]+ΔB>0(5)

(4)式乘以β,(5)式乘以γ,然后再將這兩個不等式相加,我們得到

αγΔe+βΔL+βγ(ΔW+ΔT)+γβs[ΔD(T)T]+γΔB>0(6)

我們定義R=W+T,指的是企業的總的現金流量,該現金流可以在政府和職工之間進行分配。條件(6)可以被重寫為

αγΔe+βΔL+βγΔR+γβs[ΔD(T)T]+γΔB>0(7)

我們作兩個假定來進一步簡化條件(7)。首先,我們假定國有企業民營化之后,政府將不需要承擔企業的虧損,也就是說,民營化之后T總是正值。我們用T[,s]來表示政府從國有企業收取的稅收收入。其次,民營化之后政府控制國有企業的政治利益為零。我們用B[,s]來表示跟國有企業相聯系的政府控制的政治利益。表達式(7)可以被簡化為:

對條件(8)的一個簡單解釋是:要使一個國有企業民營化,效率增進、現金流R的增加以及民營化之前的虧損三者的組合必須足夠高,以超過工人失業和政府控制的政治利益的損失這兩者的組合。解釋條件(8)的另一種方式是看政府和企業職工的偏好對民營化決策的影響。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α越高,也就是說,政府給企業效率的權重越高,民營化就越容易發生,因為Δe是正的。當γΔR+ΔL為正值時,也就是說,當民營化帶來的現金流的增加足以補償失業職工,從而還有一部分剩余留給政府時,較高的β值使得民營化容易更發生。最后,只要γ非零,βs值越大,也就是說,預算約束越硬,民營化就越是可行。

應該注意到的一點是,條件(8)足夠一般化,從而使我們可以檢驗民營化為什么會被推行的各種假說。盡管我們并不能確認α、β、和γ這三個參數中的每一個,但是我們卻能夠對Δe、ΔR、D(T[,s])T[,s]、ΔL和B[,s]這些變量中的每一個的系數進行估計。效率增進是民營化的原因這一假說可以通過估計Δe的系數進行驗證;分別地,變量ΔR和D(T[,s])T[,s]的系數的估計值是檢驗收入增加或預算約束變硬是民營化的原因這一假說的基礎。

三、數據和實證檢驗的設計

1.數據庫

我們所用的數據集是基于對幾百家中國國有企業所作的三次調查,其數據涵蓋了從1980到1999年。第一次調查是1990年在董輔réng@①和唐宗kūn@②研究員的主持下,由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牛津大學和密西根大學的經濟學家組成的課題組完成的。這項調查含有從1980年到1989年間769家國有企業的信息。第二次調查是1995年進行的,研究人員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和密西根大學,該項調查的數據反映了同一組國有企業從1990-1994年間的信息。在最初的769家樣本企業中,在第二輪調查中仍有681家有效。在消失的88個樣本中,破產的有13家,合資27家,被其他企業兼并的41家,此外尚有7家下落不明。圖1按樣本規模分類,提供了它們產權變動的情形。在最初的769家企業中,大型企業有8家與外商合資,1家被兼并;371家中型企業有2家破產,9家合資,16家被兼并;229家小型企業中破產的有11家,24家被兼并,10家與外商合資。

附圖

圖1樣本企業次產權變動(1980-1994)

第三次調查是由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香港科技大學和美國的研究人員組成的課題組在2000年中期進行的,2001年初,課題組完成了企業調查和數據清理。課題組在設計第三輪調查框架時,重疊了1994年的信息(例如,原有的樣本企業有些更換了名稱,當我們得到這些樣本后,首先確認它是否就是以前的樣本,這時重疊的信息就顯得尤為重要)。把這三次調查放在一起,我們擁有了一個囊括相當數量的中國國有企業的數據庫,該數據庫貫穿整個中國20年的改革開放(1980-1999)時期。

樣本企業取自四個省,涉及31個行業。首先,所有的研究人員參與問卷的設計,并在正式調查以前由研究人員用最初的問卷進行試調查,然后在試調查的基礎上進一步修改問卷。這一數據庫包含著樣本中的國有企業的運行和財務狀況方面的詳盡信息,同時還含有來自國有企業高層管理人員提供的信息。到目前為止,1980-1994年的數據庫已被廣泛使用。

附圖

圖2樣本企業產權變動(1995-2000)

注:1.目前仍然為國有;2.已經被其他國有企業兼并或收購;3.與外商合資,且由外商控股;4.被鄉鎮企業收購;5.被政府關閉;6.宣告破產;7.被拍賣或租賃;8.該組為股份合作制;9.下落不明。

使我們的實證檢驗成為可能的是,2000年進行的第三次企業調查中,在第二次的681家樣本中又有239家企業“消失”了,也就是說,這些企業在2000年初調查開始時已經不復存在了。因此,課題組作了大量的努力來查明這些企業究竟發生了什么。結果這些曾經是國有的企業大多數或者被民營化了,或者被破產清算了,也就是說,它們被政府主管部門“拋棄”了。當然,這239家企業中并沒有全部被民營化或者被清算,有些是因為被其他的國有企業兼并了。

被“拋棄”的國有企業可以分成兩大類:民營化和破產(清算)。民營化的做法多種多樣,包括賣給私人(通常是企業高層管理人員)或私營企業;與鄉鎮企業合并以及被外國企業接管和實行股份合作制等。圖2提供了一個這些主要情形的分類。其中,從3到8類屬于民營化和破產(清算)的范圍。

關于這些被民營化了的國有企業,其所有權發生變化之后,對于企業的運營狀況,調查組無法得到像其所有權發生變化之前那樣詳盡的信息。但這項調查提供了下述方面的信息:企業何時發生了“身份”的變化,誰購買了企業所有權的份額,對企業職工有何影響,以及在企業發生“身份”變化前夕,它們基本的經營狀況等。

2.經濟計量檢驗的設計

我們的實證檢驗遵循不等式(8)中總結的理論模型。令y[,i]為因變量,如果企業i在1995到2000年間被政府放棄了,那么y[,i]等于1;否則y[,i]等于0。我們并沒有區分民營化和破產(清算)這兩個子類,因為在這兩種情形下該理論模型都是適用的。我們的計量經濟模型是:

附圖

這里,所有的變量都跟前面解釋的一樣。因為漏掉了我們無法觀察到的變量,所以我們引入誤差項ε[,i]。我們假定該誤差項符合正態分布。因為樣本中企業的規模差別較大,所以假定誤差項在不同企業具有相同的標準差是不合理的。相反,我們認為對于較大的企業來說,民營化決策包含有更多的模型沒有“捕捉”到的考慮。因此,我們假定大企業比小企業具有更大的標準差。特別地,我們假定誤差項的標準差跟企業的勞動力規模成比例。這意味著在實際處理中,我們將按照企業吸納就業的規模劃分全部的自變量。

3.變量的計算

對于那些在2000年初之前仍然是國有的企業,包括那些被另外的國有企業兼并了的企業,因變量y[,i]為0。如果第i個企業在2000年之前已經被民營化或破產清算了,那么y[,i]等于1(對應于圖2中的第3類至第8類)。從理論上看,無論是民營化,還是破產清算,兩種情形是一樣的,即政府放棄以所有者身份對這些國有企業的控制。

我們用兩種互相替代的方式計量效率增進Δe[,i]。首先,企業“身份”變化之后,我們估計一個企業總資產的總收益率的增長,不管是真實的還是假設的。總資產的總收益是這樣定義的:企業的總的增加值除以資產總價值,企業的總的增加值可以用來支付工資、獎金、稅收以及銀行利息等。遺憾的是,對于那些已經民營化了的國有企業,我們沒有其改制后總收益率的數據。對于那些尚未被民營化的國有企業,我們對假設的民營化案例也沒有觀察資料和數據。幸運的是,2000年進行的第三次調查時,我們增加了358家非國有企業的樣本。我們計算出了這些企業所屬行業的資產平均收益率,并將這些平均值作為民營化了的國有企業的資產收益率。也就是說,Δe[,i]的構造是為了衡量1990至1994年間非國有企業和國有企業資產的行業平均總收益率的差額。

作為一種選擇,當一個已經民營化了的企業解雇掉剩余勞動力而產量水平保持不變時,我們用勞動生產率的潛在增長來衡量Δe[,i]。在這些調查中,企業經理提供了這樣的信息:在不影響企業現有生產規模的情況下,企業可以解雇的工人的最大數量。在破產清算的情況下,我們仍然計算這一指標。這里有一個假設,即破產清算企業的生產性工人(不包括剩余勞動力)被轉移到同行業中相似的生產設施中去,在這樣一個假設前提下,該指標還是能夠反映潛在生產率的增長的。

由民營化或破產清算而導致的總現金流的增加,即ΔR[,i],我們無法從數據庫中完全觀察到,因為我們缺乏民營化了的企業運營方面的信息。根據定義,ΔR[,i]不是一個衡量社會福利或社會效率增進的指標,因為它只影響政府和企業職工的福利。舉例來說,企業減少一個冗員并不會改變ΔR[,i],因為政府節省的工資在量上正好等于被解雇的工人的損失。而失業解雇一個冗員卻是增加了社會效率Δe[,i]。

為了能夠運用計量經濟模型,我們將ΔR[,i]部分參數化。我們假定ΔR[,i]包括兩部分,即可觀察到的部分和不能觀察到的部分。可觀察到的部分建立在企業潛在身份發生變化之前是如何虧損的這樣的信息之上。數據庫描述了虧損的那部分產出所占的百分比。我們現在作下面這一假設是合理的,即企業民營化或破產清算之后,將賣掉生產這部分產出的部分資產,即虧損的那部分產出。假定這部分資產的價值跟虧損的產出成比例,那么它構成了政府和職工收入增加的部分源泉。我們使用5%的利率,將現金流一次性的增加轉換成現金流永久性的增加,并將其定義為S[,i]。此外,通過其他的渠道,民營化也可以增加政府和職工用以分享的現金流的總量,而該部分現金流無法觀察到,我們假定它與剩余資產的總價值成比例。這個比例依賴于企業民營化之前可觀察到的特性,比如,該企業所在的行業以及作為一個國有企業它進行了多少改革。歸納起來,我們假定:

附圖

這里,S[,i]指的是通過民營化或破產清算獲得的即時的和可觀察到的成本的節省。a[,1]industry[,1]…是不同產業的模擬;reform[,1]…是民營化前改革的模擬;A[,i]是企業資產的價值;η[,i]是因為漏掉變量而產生的誤差項。η[,i]被假定服從正態分布,其標準差與企業雇傭工人的數量(一個衡量企業規模的指標)成比例,因為對大企業來說,用于估計的公式可能會不成比例地失真。

T[,i]指的是由政府建立的國有企業在民營化或破產清算之前的負的現金流,它可用兩種可供替代的方法進行估計。第一種方法是用1992到1994三年間企業的平均虧損加上銷售稅。第二種方法是用企業累積的總的到期未付的銀行貸款和利息,這是企業糟糕的財務狀況的累積反映。使用到期未付的銀行貸款和利息和好處是,跟企業虧損相比,它反映了一個更長期的問題。

對每一個變量作了回歸之后,在每一個變量都乘以一個反映企業糟糕的運營給政府帶來多少負擔的指標之后,我們對這些變量又分別進行了回歸。我們將其稱為sbc[,i],如果一個國有企業的經理說,在處理拖欠銀行貸款時他沒有從政府那里得到任何幫助的話,sbc[,i]的值為0。在這種情況下,累積的財務虧損對政府來講還不是問題。如果企業的經理回答說,在處理拖欠銀行貸款這個問題上,他從政府那里得到了最重要的幫助,那么sbc[,i]的值為4。在這兩者之間的中間情形下,scb[,i]可以取值1,2,3。scb[,i]的值越大,政府感到其面臨的企業每單位財務虧損的負擔就越重。

ΔL[,i]衡量的是由于國有企業的民營化或清算帶來的就業量的減少(多數情況下是負值),它可以在可觀察到的變量的基礎上計算出來。在民營化和清算的每一種情況下,對于給企業職工帶來什么影響,調查都提供了確切的信息。也就是說,一定比例的工人被轉移到了失業救濟部門,還有一定比例的工人在民營化了的企業中找到了新的就業崗位。對于那些沒有發生身份變化的企業,我們用ΔL[,i]來近似表示企業冗員的總量,因為當這些國有企業被放棄后,這些工人最有可能被裁掉。

最后,與國有企業相聯系的政府控制企業的政治利益B[,i],我們還必須將其參數比,因為我們無法觀測到。我們假設B[,i]依賴于民營化之前的就業規模、固定資產的總價值以及政府主管部門的級別(中央或者省級或者縣級)。也就是說,我們假定在這里,附圖是綜合的誤差項,它仍然服從正態分布并且其標準差跟企業規模成比例,這里我們用就業規模衡量企業規模這一指標。

四、實證檢驗的結果

在681家樣本企業中,有122家企業在1995至2000年間或被民營化了,或被清算了。余下的仍是國有企業(見圖3)。將這兩組樣本企業進行對比可以看出,兩者主要的區別在于規模。在已經民營化或清算了的企業中,只有大約4%的企業為大型企業,而余下的國有企業中有27%的企業為大型企業。這與政府20世紀90年代以來實行的“抓大放小”的國有企業改革政策是一致的。

表1列出了所有自變量的簡單統計。有幾個模式是引人注目的。平均來講,余下的國有企業在總就業量、產值以及固定資產價值這幾個指標上要比那些被民營化或清算了的企業大一些。同樣,像就業的變化、到期未付的貸款以及多余勞動力的工資支付這些指標也同樣。然而,從比例上來講,兩組樣本中國有企業的后一組變量(指就業的變化、到期未付的貸款以及多余勞動力的工資支付)的差別要小于前一組變量(總就業量、產值和固定資產價值)。直觀地看,使用前一組變量中的一個作為權重,使用后一組變量進行回歸應該能夠產生預測力。這就是檢驗結果的統計精髓所在,我們將在下面給予解釋。

表1樣本回歸的簡要統計

附圖

表2給出了Probit回歸的估計結果。這些回歸得出了一些跟理論假設一致的發現。第一,結果表明效率在企業民營化或破產清算的決策中不是一個重要的變量,不管是用資產收益率的增加還是用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來衡量效率的增進,結果都是一樣的。第二,衡量政府和企業職工可獲得的現金流變化的變量大部分是正的,并且在統計上是顯著的。該結果支持這一假說,即企業民營化或清算是由政府想增加收入的動機來推動的。第三,盡管到期未付的貸款加上利息這一指標在統計上并不顯著,但是當在這一變量上乘以財政補貼負擔這一指標以后就變得顯著了。如果企業在處理貸款時沒有從政府那里得到任何幫助的話,則該財政補貼負擔指數等于0;如果從政府那里得到了最重要的幫助的話,那么該指標等于4。換句話說,累積的債務本身并不是推動企業民營化或清算的原因。但是,當高額壞債變成政府的一個主要財政負擔之后,那么它對促使政府做出民營化或清算的決策就是有效的。最后,回歸結果表明,與民營化或清算相關的失業越多,政府放棄國有企業的可能性就越小,因為“失業”這一項的系數是負的并且在統計上是顯著的。

附圖

圖3122家民營化或破產(清算)企業

附圖

圖4仍舊為國有的企業

表2HeteroscedasticProbit回歸:國有企業民營化或清算決策的變量

附圖

這些影響政府民營化或清算決策的變量在經濟意義上又是怎樣的呢?表3計算了這些統計上顯著的變量的增加所導致的民營化或清算的概率的增加。計算結果表明,由于民營化或清算導致的失業的一個標準差的增加會使得民營化或清算的概率降低57%到61%。用于非盈利性生產的總資產的一個相似的增加會使民營化或清算的概率增加8%到10%。乘以補貼負擔指數的到期未付的貸款和利息的一個相似的增加會使民營化或清算的概率增加3%到5%。

表3自變量增加引起的民營化或破產清算概率的增加

附圖

注:IBS為衡量政府負擔的指標;空白部分是在統計意義上并不重要的自變量;除了累積變量之外,所有自變量的增加量均為該變量的一個標準差。

五、結束語

大量的關于民營化問題的研究文獻主要集中在這樣的問題上:政府是否應該將國有企業民營化,如何民營化以及正在進行的民營化方案所產生的影響。我們所關注的一個同等重要的問題是:在實現中,政府為什么會選擇(不選擇)通過民營化或清算的方式放棄國有企業。對這一問題的研究還相當缺乏,已有的研究文獻通常有三個一般理論來解釋政府為什么會放棄國有企業,它們分別為:經濟效率最大化、政府收入最大化和政治利益最大化。

利用上述來自中國改革20年的數據庫,我們能夠檢驗政府為什么會將國有企業民營化或清算的“效率”和“收入”理論。在這組數據里,有些國有企業被放棄了,有些則依然如故。檢驗否定了“效率”理論而給“收入”理論提供了支持。另外,結果顯示,政府想消除因補貼運營糟糕的國有企業而造成的財政負擔的動機是非常重要的。并且,我們發現,避免失業和失去控制國有企業的政治利益是阻止政府做出民營化或清算決策的重要考慮。

雖然我們的實證檢驗是基于我國民營化的經驗,但是這篇論文的結果是足夠一般化的,它有一個簡單的政策含意。在民營化問題上,經濟學家傾向于提出最優方案以使社會效率最大化。然而,我們的研究發現,在現實中,最關鍵的決策者——政府——將收入最大化作為其目標,并且關注失業,這就是為什么最優方案經常遭到政府的阻止。因此,為了使一個民營化方案成為可行,建議實行一個民營化或清算的次優方案是明智的,即在增進社會效率的同時考慮政府關注的東西。例如,一個追求收入和限制民營化后大量裁員的國有企業民營化的方案比那些出售股份和無限制裁員的方案更為合適,至少在我國經濟的情況下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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