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經濟治理新途徑

時間:2022-08-23 10:4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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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經濟治理新途徑

新世紀開始以來的十余年里,國際經濟形勢發生了深刻變化。一方面,經濟全球化進一步發展,各國間經濟相互依存度日漸加深,經濟交往更為密切;另一方面,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世界主要經濟體經濟增速下滑,一些發達經濟體爆發主權債務危機,國際金融市場動蕩不已,形形色色的投資和貿易保護主義頻現,世界貿易組織(WTO)多哈回合多邊貿易談判舉步維艱。各種跡象表明,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形成的、以大國強權為主導的全球經濟治理模式雖催生了現代國際經濟法律制度,推動了世界經濟的恢復與發展,但已不再適應發生劇烈變革后的國際經濟關系和力量格局。此外,經濟全球化程度空前提高,對世界造成的影響及帶來的挑戰也是前所未有的,產生的諸多問題急需全球性解決方案,但傳統全球經濟治理模式已不能擔此重任。在當前形勢下,各國應根據國際經濟關系發生的變化,本著相互尊重、平等參與、民主決策、互利共贏的精神,改革傳統全球經濟治理模式。各國應考慮制定《國際經濟合作憲章》,確立新的國際經濟法律原則;建立具有最高權威的國際經濟合作組織統領全球經濟治理,整合現有國際經濟組織的功能,填補國際經濟領域的法律空白;以WTO爭端解決機制為藍本構建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確保經濟治理的法治化進程,推動國際經濟關系的穩定性和可預見性向更高層次發展。

一、《國際經濟合作憲章》及其法律原則

傳統全球經濟治理模式是二戰后形成的,以關稅及貿易總協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協定》和《國際復興開發銀行協定》等一系列國際經濟法律制度為核心內容。這一模式雖然促進了戰后全球經濟的發展,但從其誕生的背景到運作的方式、決策體制以及規則體系來看,它完全由美國、歐洲等西方發達國家強勢主導,本質上維護的是發達國家的利益,占世界絕大多數的發展中國家只能服從少數發達國家的“治理”,這已導致全球財富分配的嚴重不公。美國著名學者基歐漢曾形容這種模式是一種“多國合作的俱樂部模式”,國際民主明顯缺失:“從1944年布雷頓森林會議開始,有關治理的關鍵機制就以‘俱樂部’的方式來運行。最初,少數富國的內閣部長及同一問題領域的部長級官員聚在一起制定規則。貿易部長們主導了GATT,財政部長們推動了IMF的工作,國防部長和外交部長會聚北約總部,央行行長則聚首國際清算銀行。他們先秘密磋商,然后將相關協議提交國家立法機關公布于眾。”〔1〕隨著廣大發展中國家經濟實力不斷提升,這種“多國合作的俱樂部模式”的不公正、不合理越發凸顯,已面臨嚴重的危機。〔2〕克服這一危機的核心應是擴大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參與權和決策權,“除非發展中國家能夠積極參與新的國際經濟體系治理程序的設計,否則這些組織的重要性與合法性就岌岌可危。”〔3〕發展中國家曾于上世紀60、70年代推動“建立國際經濟新秩序”運動,對傳統全球經濟治理模式產生巨大沖擊。主要內容包括各國對其自然資源和一切經濟活動擁有充分主權,改革不利于發展中國家的國際金融制度和貿易條件等。長期以來,西方國家對“建立國際經濟新秩序”宣言和文件的法律效力表示懷疑,致使宣言和文件的實施效果不佳。〔4〕現如今,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之間的力量對比已發生歷史性變化,為落實“建立國際經濟新秩序”運動體現廣大發展中國家利益的法律原則提供了機遇。但僅僅解決舊的模式存在的民主缺失問題絕不意味著解決了當前全球經濟治理面臨的全部問題。經濟全球化程度今非昔比,且發展勢頭依然強勁,已導致國際經濟領域出現與半個世紀前截然不同的新特點:網絡密度的增強、制度轉化率的提高、跨國參與的加強等。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并延續至今,造成世界范圍影響和巨大破壞的事實再次表明,經濟全球化及一體化發展給人類帶來的挑戰是全球性的,這對全球經濟治理提出了更高的標準和要求。盡管國際霸權依然存在、世界也并不太平,但近二十年來國際關系的發展和變化為改革全球經濟治理模式創造了有利條件:一方面,國際經濟領域擺脫了冷戰時期的東、西方相互排斥與對抗局面,具備了全面合作、共同發展的政治基礎;另一方面,國際經濟領域更為廣闊、內容更加豐富、性質更為復雜、影響更為深遠,盡管法治化任務十分艱巨,但各國對國際經濟關系的規則化導向卻更加堅定了信心。事實表明,在新的國際背景下,全球經濟治理需要新的綱領性文獻予以指導和規范。當前,應考慮制定《國際經濟合作憲章》,在“建立國際經濟新秩序”運動創立的法律原則基礎上,構建全球經濟治理的新法律原則。它們主要有三項:

(一)平等及相互尊重原則在國際經濟交往中,各國不分大小和經濟發展階段均應一律平等,這是國際法主權平等原則在經濟領域的具體要求。這項原則要求改革現有國際經濟組織由少數發達國家操縱決策并制定規則、廣大發展中國家被動接受的不平等決策機制,解決全球經濟治理中發展中國家長期缺乏參與權、決策權問題,建立相互尊重的國際經濟關系。具體表現在三大組織的改革中。WTO實行的“協商一致”原則表面上賦予每一名成員平等的決策權,但實際上發達成員經常運用自身政治、經濟實力影響WTO決策和規則制定,在重大貿易談判過程中,這一特點表現得尤為明顯。例如,發達成員在關乎發展中成員實質利益的“特別與差別待遇”等多哈回合發展議題上至今不肯作出實質性讓步,而在關乎其自身利益市場開放問題上卻強迫發展中成員接受,從而導致多哈回合談判至今停滯不前。〔5〕為貫徹平等及相互尊重原則,發達成員應當采取真誠、合作態度,切實考慮發展中成員的重要關切,充分尊重他們的立場和觀點。發展中成員也應進一步加強自身能力建設,培養更多的專門人才參與WTO事務。WTO亦應采取實際行動加強培訓和資助,創造條件令發展中成員的意愿得以充分表達,把平等及相互尊重的原則落到實處。〔6〕在平等原則指導下,WTO應改革現有決策體制,在堅持“協商一致”原則的基礎上增設權重投票機制,充分考慮國家的貿易比重、國民生產總值、外貿依賴程度、人口規模、地區分布等因素,將決策權以公平、透明、平衡、包容方式分配給全體成員方。〔7〕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實行的加權表決制本身就是一種不平等的表決機制,它造成的后果就是發展中國家在國際貨幣金融領域長期處于弱勢地位。〔8〕對于這種“強權”性的決策機制,廣大發展中國家早有怨言,但卻無力改變。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IMF意識到了投票權改革對該組織合法性和有效運行的重要性,已著手開始進行改革,但由于發達國家的態度消極,改革的步伐明顯緩慢。〔9〕另一重要國際經濟組織世界銀行的決策更是長期為發達國家所操控,美國及歐洲國家在其中擁有舉足輕重的投票權,廣大發展中國家被迫接受它們提出的各種極為苛刻的貸款條件和制度。〔10〕為貫徹平等及相互尊重的原則,IMF應當加快改變現有投票權分配比例,實質性擴大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其中的決策權。世界銀行也應根據這一原則,增加發展中國家與新興國家的發言權。〔11〕與此同時,IMF和世界銀行應當加大各國間的磋商力度,充分聽取廣大發展中國家對重大決策和規則制定的意見和建議,取得各方對其決策和規則的普遍理解。待條件成熟時,徹底廢除帶有歧視性的“加權表決制”。

(二)實現共同利益的原則人們普遍認為,國家對國際法的尊重是出于對國家利益的考量。主權國家積極參與全球經濟治理、遵守國際經濟法規則也是本國的經濟利益使然。但各國國情不同,其追求的利益也千差萬別。如果每一個國家都單純強調自身利益而不顧他國利益,國際經濟關系將陷入混亂。因此,作為需得到主權國家普遍接受并遵循的制度,全球經濟治理及其法律制度必須建立在實現各國共同利益的基礎上。基歐漢曾指出舊模式系霸權主導產生,不利于國際法的發展:“新現實主義強調,國際機制是霸權國一手主導的。這固然反映了國際社會的部分現實,然而霸主在沒有國家一致同意的基礎上,是不能制定和執行規則的。規則的制定必然在同意的基礎之上,這是合法性得以產生的基礎。”〔12〕但在改變舊模式這一缺陷的同時,應意識到,“同意”不僅僅是國家對自身利益的認可,也是國家間利益相互妥協的結果。各國不論大小、經濟發展水平如何,其利益均應受到尊重,但也應同時考慮和照顧他國利益。在此基礎上,通過充分協商、妥協,達成實現各國共同利益的治理模式和規則體系。經濟全球化發展至今已使得各國成為利益共同體,貿易、投資、金融、人員的跨國流動均決定了國際經濟關系的密切和利益的不可分割。那種只顧自身利益或小集團利益而置他國利益于不顧的思維和行為方式只能導致國際經濟關系惡化和利益的全面喪失,因此,實現共同利益原則也是經濟全球化對全球經濟治理的必然要求。為貫徹實現共同利益原則,各國應在追求自身利益的同時注重利益的不同點,尊重他國合理的利益訴求。在制定全球性經濟政策和法律規則過程中,面對不同的利益訴求,各國應加強磋商與談判。談判意識應從對抗趨向妥協,談判目的應從注重立場到注重利益,談判方法應從以謀略為主轉向運用科學與技巧為主,談判的格局應以雙贏或多贏取代一勝一敗或少勝多敗,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實現共同利益。〔13〕

(三)促進合作與廣泛共識原則在推動全球經濟發展和繁榮的同時,經濟全球化也帶來了挑戰的全球性金融危機、能源危機、氣候變化、重大自然災害所造成的影響是全球性的,每一個國家不可能獨善其身、獨自面對,以往那種對抗性的或保護主義的政策只能導致危機不斷蔓延。各國必須開展合作、共同應對。因此,在全球經濟治理中,在強調經濟主權的同時,各國應奉行促進合作與廣泛共識的原則,制定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的方案。〔14〕法治是實現促進合作與廣泛共識原則的基礎,只有法治才能使得合作更加規范、有序以及共識更加公平、有效。如果缺乏共同的法律規則體系,新的合作與共識不但難以實現,原已形成的合作與共識也終將因缺乏保障而無法實現,因此,為實現這一原則應首先創制能有效促進合作與共識的新組織機構和法律框架。英國學者斯蒂芬曾指出:“在所有對國際政治和國際法的廣泛分析中,相關實力、國家和其他參與者的利益以及價值取向都是相關變量。所有這三項因素相互作用并影響著規范的革新。在特定情形之下,這些變量中的一個或另一個在決策中所起的作用更大,但沒有一個可被忽視。有拘束力的法律規范只能通過合法的程序以及具有價值的實體內容的結合而產生。”〔15〕可見,在創制新的組織機構和法律框架過程中,各國的利益和價值取向均會對其產生影響,但在全球化背景下,各國只能采取包容、合作的態度協調不同的利益和價值取向,尋求對共同遵循的規則體系的最大共識。由于經濟發展階段和發展程度不同,實現促進合作與廣泛共識原則需要發達國家承擔更多的責任,在開展與發展中國家合作時作出更大讓步。而發展中國家亦應充分意識到合作與共識的重要性,著眼于大局和長遠利益,為實現合作與共識做出必要的妥協。為了獲得廣泛的共識,不僅需要各國的外交、經貿部門積極參與,其他政府部門如中央銀行、金融監管部門、經濟決策部門、立法機構乃至民間團體、行業協會以及非政府組織之間亦應開展廣泛的交流與合作。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促進合作并有效達成廣泛的共識。〔16〕平等及相互尊重原則是全球經濟治理的合法性基礎,它要求國際社會每一成員平等參與國際交往和決策并彼此尊重各自立場;實現共同利益原則是全球經濟治理的核心,它要求實現包括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內的各國共同利益,而不是某些國家或國家集團的自身利益;促進合作與廣泛共識原則是全球經濟治理的指導性方針,只有促進各國間的合作與廣泛共識才能解決全球化帶來的各種問題和挑戰。新制定的《國際經濟合作憲章》應將以上三項原則作為指導全球經濟治理的法律原則,整合包含了經濟主權、自然資源主權等合理內容的其他法律原則,共同構建具有最高法律權威和拘束力的國際經濟法原則。

二、“國際經濟合作組織”的基本架構

在確立了基本法律原則后,全球經濟治理另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建立統領全局、具有在經濟領域最高權威的國際經濟組織。這是貫徹和執行《國際經濟合作憲章》、推動全球經濟治理法治化進程的重要組織保障。二戰后以關稅及貿易總協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三大國際經濟組織為基本架構的經濟治理模式是根據當時的經濟發展程度和國際經濟關系特點而建立的,具有分工明確、專業性強等突出優勢。但隨著經濟全球化的不斷發展,國際貿易、投資、金融等領域的活動相互交融程度空前提高,三大國際經濟組織凸顯出功能的不充分及相互之間的不協調。〔17〕當前的貿易、投資與金融等領域的國際法規則之間的交叉關系較之以前更為緊密、更加復雜,但由于缺乏相應的協調機制和規則,現有規則的適用時常出現混亂。〔18〕同時,由于受到各自章程、協定以及調整范圍的限制,對于全球經濟活動中出現的一些新領域,例如國際反壟斷合作、電子商務、跨國公司行為規范、證券及金融衍生工具監管等,以上三大國際經濟組織均缺乏有效的管理和規制。〔19〕事實表明,現有國際經濟組織及其規則體系已難以承擔全球經濟治理的重任,必須建立新的、具有更高權威的國際經濟組織,保障和監督全球經濟治理決策及法律規則的貫徹執行。該組織應當發揮統領全球經濟治理的作用,協調世界貿易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乃至其他國際經濟組織之間的關系,制定規范新型國際經濟關系的規則體系,填補國際經濟領域法律規則的空白。在現有國際組織中,世界貿易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世界銀行均因專業特點突出、規制范圍有限,不宜作為建立新的國際經濟組織的基礎。除了以上三大國際經濟組織外,還有一些具有國際影響力且內容豐富的國際經濟組織或論壇,但因其存在代表性不強、包容性不夠等原因,也不宜作為新組織的基礎。例如,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簡稱“經合組織”,OECD)是國際經濟領域一個重要組織,但它主要由發達國家組成,且功能限于經濟政策研究和分析,并不具備管理國際經濟的能力。亞太經濟合作組織(APEC)影響日漸擴大,但其成員主要是由亞洲及太平洋地區國家或經濟體組成,缺乏世界范圍的代表性。其他現有國際經濟組織也存在類似的問題。目前看來,建立統領全球經濟治理的國際經濟組織不僅是必要的,而且也是可行的,當今的國際經濟關系已為此提供了有利條件和氛圍:一方面,國際金融危機后的國際經濟的現實正在逼迫現有國際經濟組織作出變革,另一方面,“20國集團”機制現已發揮了統領全球經濟治理的實際作用,建立新的國際經濟組織擁有廣泛的政治基礎和客觀條件。為體現合作之精神和原則,新的國際經濟組織可定名為“國際經濟合作組織”。著眼于“20國集團”機制,并在此基礎上建立“國際經濟合作組織”不失為一條便捷而又實際的路徑。國際金融危機之后,由具有代表性的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共同組成的“20國集團”已成為當今世界影響力最大的國際經濟論壇,具備了成為國際經濟組織的基本條件。〔20〕在全球經濟治理中,曾長期掌控國際經濟重要決策、由少數發達國家組成的“七國集團”(G7,后為“八國集團”)已為包括中國、印度、巴西、南非等發展中國家在內的“20國集團”(G20)所取代。它定期就全球經濟事務展開磋商,至今已成功舉辦了六次峰會,做出了一系列全球性重大決策,對世界經濟產生了現有國際經濟組織無法比擬的重要影響。近些年來,世界主要經濟體,如美國、中國、日本等國均已表達了將“20國集團”組織化的愿望,俄羅斯還提出將“20國集團”打造成一個常設機構、以便對國際經濟關系產生實際影響的建議。〔21〕因此,在世界各主要經濟體的支持下,在“20國集團”體制基礎上組建“國際經濟合作組織”是完全可以實現的。這一“國際經濟合作組織”應充分貫徹民主、法治原則,總結、吸納現有國際經濟組織成功的經驗,克服其不足,努力成為一個有效、高效并負責任運作的嶄新國際經濟組織。要達到此目標,應注重以下幾點:

第一,“國際經濟合作組織”應具有包容性、代表性和權威性。包容性要求新國際組織最大范圍地吸收世界各經濟體(包括國家或非國家經濟體)作為其成員,不分經濟性質、發展階段、規模大小,只要接受《國際經濟合作憲章》確定的法律原則和基本制度就應予以接納;代表性要求新國際組織充分尊重不同地區、不同體制和發展階段的經濟體的各種立場和觀點,在此基礎上建立一個高效的決策體制,保證作出的決策和制定的規則具有最廣泛的代表性;權威性則要求新的國際經濟組織必須享有對全球性事務的重大決策權和規則制定權,并擁有一套完整的法律機制監督和保障決策和規則的貫徹、落實,以法律手段避免各經濟體自行其是、各自為政,遏制各種投資和貿易保護主義泛濫。

第二,“國際經濟合作組織”應建立一套民主、高效的決策機制。“國際經濟合作組織”的決策應建立在廣泛的民主基礎上,無論是發達經濟體還是發展中經濟體均應享有平等的參與權、決策權。為了提高決策效率,避免出現類似WTO那樣的決策困難,該組織應對決策事項加以分類,分別制定投票規則:對于全球性的重大決策和規則制定實行絕對多數通過的權重投票機制,但贊成之權重應包括世界各主要經濟體以及各地區具有代表性的經濟體,絕對多數可定為80—90%;對于一般性、程序性決策則應實行在一定時間內的“協商一致”原則。若在該時間內未能取得一致,則可采取多數通過的權重表決制,多數的比例、協商的時間可根據不同的事項加以確定。筆者將這種決策機制稱為“平權加權重表決制”。這一機制既不同于效率低下的WTO“協商一致”表決機制,亦不同于IMF等組織帶有明顯歧視性的“加權表決制”,體現了民主和高效的決策原則。

第三,“國際經濟合作組織”應建立符合“善治”標準的管理體制。斯蒂格等學者對國際組織提出了“善治”的四個標準,即“有效、高效、問責性以及代表性”。〔22〕該標準系在總結現有國際組織的經驗教訓基礎上,依據法治的基本原理和要求提出的,現已在國際法學界取得很大共識。因此,應按照上述原則設計“國際經濟合作組織”的管理體制。為達到“善治”的目標,應在“20國集團”的基礎上建立“國際經濟合作組織”的常設機構,由“20國集團”派出代表參與該機構的日常工作。鑒于現有重要國際經濟組織均設在發達國家,為了體現平衡原則,這一常設機構應設立在有代表性的發展中國家。該機構應定期就全球經濟領域的重大問題開展交流、磋商,對經濟領域發生的重大事件及時作出反應,同時應對全球經濟決策的執行與落實情況行使監督權。對于全球性重大經濟決策和規則制定,該機構有權提出決議案供全體成員方大會決定。該機構內部就一事項作出決定時,亦應實行充分協商基礎上的“平權加權重表決制”,贊成的多數票通過比例可高至80—90%,以體現最廣泛的共識。該常設機構應設置秘書處,負責“國際經濟合作組織”的日常事務,并向全體成員方提供各種信息和咨詢服務,建立與非政府組織、民間團體、企業和民眾之間的聯系,聽取他們對全球經濟決策和規則制定的意見和建議。國際金融危機凸顯了整合現有國際經濟組織、加強各組織之間合作與協調的必要性。因此,“國際經濟合作組織”的常設機構應將整合世界貿易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等現有國際經濟組織資源為己任,建立相應的協調機制,促進各主要國際經濟組織決策和行動之間的協調,最大程度地保證全球經濟治理的目標和重大決策順利實現。在法律規則的制定方面,該常設機構應設置法律部,專門研究國際經濟領域的法律規制問題,盡快制定現有國際經濟法規則未能涵蓋領域的法律規則,改變重要領域法律空白的局面。此外,法律部門還應研究并制定現有國際經濟法規則交叉適用辦法,協調不同領域國際法規則之間的關系,避免出現規則沖突或互不適用的情況出現。建立一個有包容性、代表性和權威性、擁有民主和高效的決策機制并貫徹了“善治”原則的“國際經濟合作組織”是全球經濟治理的時代需要,是經濟全球化的必然要求,對于世界經濟的發展以及全球經濟治理的法治化進程將產生極為重要的推動作用。

三、構建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

穩定、可持續的經濟發展務必建立在規則導向的基礎上,規則導向需要一套有效且具有權威的爭端解決機制加以保障。在這方面,WTO極為成功的貿易爭端解決機制提供了良好范例。相對于WTO的成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的決策和規則明顯缺乏執行力,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缺少強有力的爭端解決機制。〔23〕“20國集團”針對全球經濟事務作出的決策具有指導性,重心在于協調和統一各經濟體的宏觀經濟政策,但缺乏法律規則的可司法性。隨著新的“國際經濟合作組織”的正式建立,許多重大決策將以法律規則的形式固定并加以細化。如金融危機之后的全球范圍內的金融監管問題及為此制定的對策,未來勢必形成相應的國際法規則。此外,除全球性重大決策外,該組織也肩負著在國際經濟關系新領域建立法律規則的重任,特別是要制定那些涉及貿易與金融、經濟與環境保護、金融合作與監管、跨國公司、國際反壟斷、電子商務規范等現有規則未能涵蓋領域的國際法規則。所有這些決策和規則都需要法律機制予以監督和保障,而在建立伊始設計一套強有力的爭端解決機制則無疑是確保其能夠被執行的必要條件。在總結WTO爭端解決機制的成功經驗和不足之處的基礎上,新的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應具備以下一些基本內容:

第一,堅持以協商作為解決爭端的首要原則。運用外交手段解決分歧是國際法推崇并使用的傳統方式,通過協商的方式解決國際經濟爭端一向是各國處理國際經濟關系的首選。與一國國內的司法機制不同,國際上的爭端解決機制所面對的大多是享有主權的國家(或享有經濟主權的經濟體),這一特點決定了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必須將協商解決爭端作為首要原則,WTO爭端解決機制亦奉行了這一原則。〔24〕當爭端發生時,當事方應首先通過協商的方式加以解決,如談判、磋商、斡旋、調解等外交手段,當協商未能在一定時間內取得成功時才能進入正式的司法程序。爭端進入司法程序后,負責審理爭端的專家組、上訴機構亦應本著“息訟解紛”的精神,首先采取調解的方式力促爭端得以解決。不僅如此,在爭端審理的各個階段乃至執行過程中,只要當事方之間達成妥協或表達達成妥協的愿望,審理或執行的司法程序即應終止,以充分體現協商解決爭端。

第二,設立“兩審終審”的程序機制。大量貿易爭端得以順利解決的實踐證明,WTO設置的專家組、上訴機構“兩審終審”程序是成功的,既保證了案件解決的公正性,又體現了爭端解決的司法性。從司法解決程序的合理性和完整性來說,為防止專家組出現失誤、偏差或不公,設置上訴程序是完全必要的。為此,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應借鑒WTO的成功經驗,設立專家組、上訴機構“兩審終審”的程序機制。在專家組、上訴機構人員組成方面,應貫徹公正、中立、權威及代表性原則。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應當吸收國際著名的經濟學家、法學家等組成專家組。這些人員不隸屬于任何政府或組織,嚴格保持中立,并兼顧各地區、各類經濟體的代表性。該機構可設置若干名固定的法官,并實行任期制。法官的選擇應涵蓋世界各大法系和各大經濟區,從而保證裁決具有公信力和權威性。

第三,確立公開、透明、高效的爭端解決原則。公開即要求專家組、上訴機構的審理過程向公眾開放,允許各方代表、非政府組織等旁聽審理過程,并通過視頻、網絡等現代科技方式吸引廣大公眾參與;透明即要求專家組、上訴機構將案件審理過程中除了涉及商業機密的事項全部予以公布,各方代表、非政府組織以及普通公眾均可及時獲得與審理相關的各種信息;高效即要求專家組、上訴機構審理案件在規定的時限內做出裁決,無正當理由不得拖延案件審理,從而及時化解經濟爭端。也可根據爭端的具體情況,依據“先易后難”原則針對一些具體事項首先做出裁決,循序漸進地解決其他爭端。〔25〕

第四,爭端解決機制的管轄范圍應明確并具有開放性。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的管轄范圍包括了除WTO管轄的國際經濟貿易爭端以外的其他經濟領域,可涵蓋金融、證券、投資、網絡經濟、反壟斷、跨國公司等尚未被WTO爭端解決機制所包括的經濟爭端。這一管轄范圍應當是開放性的,隨著科技的進步、經濟的發展以及產業的創新,管轄范圍應逐步擴大,從而保證新經濟領域的規則導向。此外,對與全球經濟密切相關的人權保護、環境保護、氣候變化等非經濟事務,該爭端解決機制也應予以充分關注,運用平衡原則協調經濟發展與上述非經濟事務之間的矛盾,促進全球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第五,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應具備強制性管轄權和執行力。WTO爭端解決機制之所以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其羽毛豐滿的“兩翼”—強制性管轄權和執行力。這在國際法領域中獨樹一幟,值得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借鑒。〔26〕在管轄權方面,應當要求凡是申請加入“國際經濟合作組織”的經濟體均需接受國際爭端解決機制的管轄,并承諾尊重并執行該機制作出的裁決,不得在這方面作任何保留。該機制應設立執行程序,當敗訴方未能在規定時間內執行裁決時予以強制執行。主要應通過經濟制裁、報復性措施等方式進行,也可通過由敗訴方向勝訴方提供經濟補償的方式進行。但在執行過程中必須考慮敗訴方的承受能力,對涉及其重大國計民生、金融穩定、社會安全的事項予以充分考慮,必要時可以根據國家安全原則停止執行措施。誠然,在當前形勢下,建立全球性的國際爭端解決機制面臨巨大困難。因為它不但涉及到主權這一極為敏感的國際法問題,而且該機制做出的裁決還必然會對一個經濟體內部、區域性經濟組織內部的決策產生重要影響。但全球經濟一體化給人類帶來的挑戰要求各國必須采取統一行動共同面對,國際經濟關系的穩定性、可預見性也要求全球經濟治理必須走法治化道路,而強有力的爭端解決機制則是完成這一使命必不可少的法律保障。為了確保這一機制的成功,可根據積極而又穩妥的原則先確立一個基本框架,在此基礎上逐步加以豐富和完善,最終形成一套完整有效的新型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

綜括全文,可以得到如下的認識。面對新的國際形勢,傳統全球經濟治理的模式必須做出符合時代特點的變革,才能完成其有效規范國際經濟關系的使命。在改革全球經濟治理模式,實現國際經濟領域活動中的民主化、法治化的進程中,應考慮適時制定反映新的國際經濟關系現實的《國際經濟合作憲章》,建立具有包容性、代表性和權威性的“國際經濟合作組織”,構建新型國際經濟爭端解決機制。這是推動新世紀全球經濟治理的有效開展、成功運行的最佳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