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消費者保護與群體訴訟方式選擇

時間:2022-06-18 09: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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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消費者保護與群體訴訟方式選擇

金融業已經不是一個陌生的產業,現階段,與居民個人生活密切相關的金融產品與服務日趨多樣化,購買各類金融產品逐漸成為居民個人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由于金融產品本身的復雜性、專業性和技術性等特性,金融市場中金融消費者合法權益受到侵害的現象時有發生。這不僅打擊了消費者對金融市場的信心,同時也擾亂了正常的金融市場秩序。因此,在維護金融穩定,保護金融消費者合法權益的同時,建立完善的訴訟機制已經成為不可回避的重要課題。

一、金融消費者:一個備受關注的主體

(一)金融消費者的法律地位

解決消費者保護問題,首先需要確立金融消費者的法律地位,給金融消費者一個明確的定義。傳統觀念基于經營與消費活動的差異,區分了投資行為與消費行為。認為投資行為具有較高專業知識,在傳統私法中多以商人對待,因此不符合《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以下簡稱《消法》)中基于消費者弱勢地位而給予的傾斜性保護條件。我國《消法》對“消費者”的定義為,為生活消費而獲得商品或接受服務的自然人。傳統金融法上,通常也不采用“消費者”概念,而是用“客戶”“存款人”“投資者”“股東”“持有人”“被保險人”等概念。[1]因為金融創新的不斷深入和混業經營的不斷發展,這種以業務領域區分參與金融活動個人身份的方式正在失去原本的意義,又因為參與金融活動的個人在選購金融商品時可以跨越金融領域的界限,使得存款人、保險相對人或投資者的身份不再涇渭分明。因此,有學者主張對“消費者”這一概念做擴大解釋,認為“金融消費者”是消費者概念在金融領域的延伸和特別化,只要交易雙方存在嚴重的信息不對稱,交易雙方地位和實力懸殊,對于弱者,無論是個人還是單位,都可以作為消費者來對待,使之受到《消法》的保護。本文亦贊同上述觀點,金融消費者概念之勃興,已成為當今各主要發達國家之潮流,也是我國當下社會發展不可阻擋的必然趨勢。金融消費者已然成為消費者概念的一部分,而逐漸為國人所接受。因此,把金融消費者納入到消費者概念中,將其作為消費者的一種類別予以保護,已是大勢所趨。

(二)適用群體訴訟的現實必要性

1.金融消費者受侵害現象嚴重。金融消費者是新型的弱勢群體,不僅維權意識不強,而且嚴重缺乏專業知識,面對復雜的金融產品很容易落入消費陷進。而金融機構在業務擴展中“重銷售輕服務”的理念,往往忽視消費者投資經驗及風險承受能力,對金融產品的解釋和風險提示也不在意,使得金融消費者受侵害的現象頻頻發生。例如:金融機構對風險提示不充分,對金融產品本身的使用風險或負面影響避而不談,故意混淆不同金融產品的性質,當發生業務調整或資費變化時也不及時告知消費者,侵害金融消費者的知情權;[2]金融機構對提供服務時收集或生成的消費者信息(如消費者的年齡、職業、收入水平、聯系方式、社會關系、信用情況)的保密工作不到位,致使信息被泄露,給客戶造成財產或精神損失。從以上的侵權類型中,我們可以看出金融消費行為已成為一種大眾的消費行為,影響著每一個國人,而一旦發生糾紛時,就會是大量的群體糾紛,確立一種正確的訴訟模式至關重要。

2.選擇群體訴訟的比較優勢。與傳統的民事侵權訴訟相比,群體訴訟具有以下突出特點(以證券訴訟為例):第一,被侵權人數多,地域分布廣,被侵權人在訴訟中一般處于弱勢地位。例如,在證券市場上,投資者眾多,但有能力實施侵害行為的一般是上市公司、證券公司等單位和個人,他們利用自身優勢實施侵權行為,可在短短時間內使成千上萬人的利益受到損害。因此訴訟中原告往往人數眾多,具有集團性,其中部分是中小投資者。第二,訴訟標的巨大,但單個原告的訴訟請求卻比較小。假設有人不愿意參與集團訴訟,想通過單個訴訟來維護自己的權利,在復雜的案件中,單獨訴訟的訴訟成本將是他們可能獲得賠償金額的幾倍以上。第三,社會敏感度高。金融市場與一國經濟發展及社會穩定密切相關,一旦發生侵權訴訟,不僅會引起媒體的高度關注,同時也會成為社會關注的熱點問題,會對社會產生沖擊,乃至對整個經濟造成影響。綜上,群體訴訟的特點決定了當金融消費者權益收到侵害時,選擇群體訴訟,將會以最低的成本獲得最大的賠償,來挽回自己的損失。

二、我國代表人訴訟與其他群體訴訟之比較

根據當事人的多少,一般可以將訴訟分為單獨訴訟、共同訴訟、群體訴訟等模式。我國的《民事訴訟法》對單獨訴訟、共同訴訟適用的條件、范圍、起訴的方式規定的較為詳盡,而對群體訴訟制度規定的較少,但《民事訴訟法》第54條和55條則被普遍認為是對群體訴訟的規定。世界各國根據本國的具體情況,也形成了具有自己特色的群體訴訟模式,具有代表性的主要有美國的集團訴訟模式,德國的團體訴訟模式,日本的選定當事人訴訟模式。

(一)集團訴訟

在世界各國的群體訴訟制度中,影響最大且最受關注的首推美國的集團訴訟(ClassAction),它使多數存在的小額受害者也能得到救濟,將其作為保護金融消費者的制度具有獨到之處。例如,由于某一金融機構的侵權行為,使數萬的金融消費者每人遭受了金額微小的損失。此時每個受害者如果單獨就自己所受的損失額提起訴訟將完全是得不償失,在傳統的訴訟制度下,這樣的權利侵害實際上就不可能得到救濟。但是,一旦承認“集團訴訟”,則受害者之中不論是誰都可以代表全體受害者提起訴訟,并要求賠償整體上所遭受的損失。這樣,訴訟標的金額就成為巨額,當事人可以通過成功報酬制度聘請優秀的律師做,在充分準備的前提下進行訴訟,挽回損失。因為這個特點,“集團訴訟”有時被稱為“為了不使權利遭到侵蝕的訴訟程序”。[3]在金融危機之后,美國逐漸認識到對金融消費者保護的重要性,不斷出臺各種金融法案,加強對金融消費者的各種實體保護。2009年12月12日,美國眾議院通過“華爾街改革和消費者保護法案”,創設了一個統一的消費者保護機構,并將金融消費者保護置于該法案的案首,重申了消費者知情權的保護,強調向中小消費者披露金融產品及服務信息的重要性。與美國的集團訴訟相比,我國在實體與程序方面都與美國存在巨大的差距。在金融監管機構方面,我國實行的是傳統的“一行三會”分業監管的模式,沒有一個部門專門負責消費者保護方面的事務。[4]監管機構內部處理金融消費者投訴和解決糾紛的機制也相對缺失,例如,證監會僅有一套具有政治色彩非常濃厚的非透明信訪制度,不是那種嚴格意義上的糾紛處理機制;銀監會只側重對銀行業金融機構的風險進行監管,對金融消費者的保護則認識不足;保監會固有的保險屬性則更缺乏有效的保護機制。在代表人訴訟方面,嚴格的權利登記程序,限制了一些損失較小的消費者參與到訴訟中來;判決的有限擴張性,不能有效的保護來不及登記的受害人;選舉代表程序的復雜性,增加了大量的訴訟成本。

(二)團體訴訟

德國的團體訴訟本質上并不是群體訴訟,而是屬于訴訟信托。“所謂訴訟信托是指由法律授予某一公益團體的訴訟實施權,由該公益團體為權利受到侵害的當事人起訴,而組成該公司團體成員的訴權被強制讓與該團體的制度。”但團體訴訟是解決群體性糾紛的一種方式,在德國起到群體訴訟所發揮的某些作用,也有自身的一些優點。如:訴訟結構簡單,實質上是一對一的訴訟,避免了在通知、送達、訴訟費用的分擔等方面復雜的訴訟技術問題;同時受害者可以充分利用團體優勢,克服單槍匹馬對簿公堂難以取勝之弊端;訴訟成本低,訴訟效率高,具有很強的預防保護功能。例如,在1965年頒布的《防止不正當競爭法》中,將不作為之訴的起訴權賦予行業外的消費者團體,來制止發生的不正當競爭行為。與德國的團體訴訟相比,我國的代表人訴訟沒有上述的諸多功能。如我國的《消法》在立法上雖然賦予消費者協會受理消費者投訴以及支持受侵害的消費者起訴的權利,但是它并不是一個真正的訴訟權利主體,更不能對不作為之訴提起訴訟。我國消費者協會更多的是通過和解、調解的途徑來解決金融消費者受到侵害所發生的糾紛,雙方達成的結果并不具有實質的約束力,所以執行起來相當困難。

(三)選定當事人訴訟

選定當事人訴訟是日本獨創的一項訴訟制度,被嚴格限制在民事案件的訴訟領域,是指“從具有共同利益的多數人中選出的一人或數人為全體起訴人或被起訴人,其他當事人脫離訴訟”的一種制度。訴訟實施權是屬于選定當事人的,但訴訟實施權的授權來源卻是當事人全體,并且在訴訟程序中通過更換選定當事人的方式,使當事人全體的意志和利益在訴訟程序中都能得到體現。我國的代表人訴訟與日本的選定當事人訴訟,在很多方面有相似之處,理論界很多學者都認為二者是共同訴訟的延伸。但二者被選定的當事人所處的地位卻有本質的區別,日本的《民事訴訟法》認為選定的當事人具備當事人的地位,可以以當事人地位為一切訴訟行為,法律不得限制當事人所為的某種訴訟行為。而我國選定的當事人只有形式上的參與權,對于撤回、和解、承認對方當事人的訴訟請求等實質性的權利并沒有決定權,涉及這些訴訟請求時要經過全體當事人的同意。這樣,嚴重影響了法院審判的效率,增加了訴累,往往一個簡單的群體訴訟案件需要一年甚至幾年的時間才可以判的下來。通過前面的分析可知,當金融消費者受到侵害發生的金融糾紛選擇群體訴訟具有節約成本的效應,而我國被認為是群體訴訟的代表人訴訟卻存在諸多的弊端。因此,只有從實體和程序上對代表人訴訟進行完善,才能起到保護金融消費者的功能。

三、我國金融消費者群體訴訟的路徑選擇

國內金融糾紛逐年上升,新問題層出不窮。2010年9月17日,在清華大學主辦的第四屆中國消費金融論壇上,中國人民銀行研究局局長張建華就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問題做了演講,他認為與金融機構相比,金融消費者仍然處于弱勢地位。[5]因此,要加強對金融消費者的保護,要兼顧實體和程序兩個方面,具體做法如下:

(一)明確金融消費者的法定含義

金融消費者具體指哪些主體,他們有哪些權利,只有通過一部實體法規定下來,才可以為訴訟的提起提供切實的保證。目前可行的辦法就是對《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進行修訂后,擴大解釋消費者的含義,或者是在該法中對金融消費者進行專章規定,包括含義、范圍、金融監管機構的職責、金融消費者的特殊權利、糾紛解決途徑等內容。[6]具體而言,專門章節可以規定如下內容:第一,明確金融消費者的含義。采用擴大解釋的方法,金融消費者是指不具備金融專業知識,在交易中處于弱勢地位,為金融需要購買、使用金融產品或接受金融服務的主體(包括存款人、投資者、投保人、股東、被保險人);第二,合理界定金融監管機構的職責。可以在充分考慮我國國情的基礎上,借鑒美國“金融白皮書”中關于聯邦消費者保護監管機構的相關規定;第三,金融消費者的特殊權利。增加金融消費者知情權、隱私權的規定,以便更好的保護金融消費者;第四,糾紛解決途徑。在原有法律規定的五種解決途徑的基礎上,設置金融機構內部投訴處理程序,給受到損害的消費者提供便捷的協商渠道。

(二)適時建立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

我國現階段的金融監管體制是“一行三會”,即中國人民銀行與銀監會、證監會和保監會的分業監管模式。但隨著金融監管的放松、業務交叉與創新,以及綜合化經營趨勢,金融產品和服務的界限日益模糊,以機構作為區分監管的做法已經無法滿足市場的需要,實踐中極易導致相同性質、相同種類的金融商品,在不同的金融行業內適用的法律規范寬嚴不一。在我國所有的金融監管中至今沒有規定專門的部門負責消費者保護事務,即便是監管機構內部,處理金融消費者投訴和解決糾紛的機制也是空白的。在全球金融監管的大背景下,世界各國已紛紛建立了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如:美國的金融消費者保護局,英國的金融督查服務局,澳大利亞的金融督查服務機構,等等。因此,在我國整個金融監管領域尚未實行統一監管的前提下,在消費者保護這一具體問題上實行統一監管,可以說是一個大膽的嘗試。至于具體的監管機構,可以根據我國當前的實際情況,在銀監會內部設立一個金融消費者保護機構,并賦予其一定的執法權和獨立地位,既是可行的也是必要的。因為銀行業是最先使用“金融消費者”這一概念的金融機構,同時我國銀行業相關的法律、法規也是最健全的,這樣消費者金融保護機構不僅可以受理投訴,而且也有執法權,可以更好的保障金融消費者的權利。

(三)進一步擴大代表人訴訟功能

在理論界,我國的代表人訴訟是群體訴訟的代名詞,而在實務界,利用代表人訴訟提起群體訴訟的卻是少之又少。究其原因,除了其本身的缺陷外,還有我國主觀上限制的結果。

因此要緩和代表人訴訟的權利登記程序。我國的代表人訴訟實行權利登記制度,盡管克服了人數不確定的弊端,但這同時也有負面作用。因為代表人訴訟最重要的功能是在“小額多數”情況下,給予受害者群體以救濟,如果有關權利人不來登記,并且以后也不主張權利,違法者受判決確定的賠償額可能大大低于其違法所得的利益,不但不能起到最大限度地救濟受害者的作用,反而放縱了違法行為人。美國集團訴訟實行“申請退出”制,規定集團訴訟的當事人只有申請退出集團訴訟,才能不受法院判決的約束。雖然一個制度的形成要有適宜其生長的土壤,我國不可能照搬美國的集團訴訟,但是可以借鑒其精華。如我國人數不確定的金融消費者訴訟,可能直到案件審結仍難以確定應涉訴的準確人數(包括人數尚不確定的潛在當事人),可以適用申請退出制,即可由代表人代表其利益進行代表人訴訟。當然,為了解決“搭便車”的現象,我們可以規定未參加訴訟的當事人獲得的損害賠償酌情減少,減少額至少是前者所付出的額外成本的兩倍,這樣他們可能就會考慮其所得的收益而積極的參與到訴訟中來。就群體訴訟而言,德國的團體訴訟在這方面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它通過特別的經濟立法,賦予有關的行業自治組織以訴權,具有很強的預防功能。我國解決群體性消費者糾紛除代表人訴訟外,也可以借鑒德國,在某些領域設立團體,實行團體訴訟,首先應賦予消費者保護團體以訴權,賦予其直接提起侵權之訴或不作為之訴救濟的權利。我國《消法》在立法上雖然賦予消費者團體受理消費者投訴以及支持受侵害的消費者起訴的權利,但是它應該成為一個訴權主體,更應該有權提起不作為之訴。如果能夠賦予并加強消費者團體不作為之訴的訴權保障,必將取得良好的效果。我國的消費者團體在各地行政區域設立,但并不具有相互隸屬的關系,通過試驗性訴訟等方式可以為全社會消費者提供有力的保障。由于消費者團體依區域設立,不必擔心出現德國的團體訴訟被人為操縱而濫用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