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高等教育中多元理念及實踐
時間:2022-09-20 09:55:49
導語:美國高等教育中多元理念及實踐一文來源于網友上傳,不代表本站觀點,若需要原創文章可咨詢客服老師,歡迎參考。
[摘要]美國正迎來非同尋常的“后千禧一代”:族裔最為多元化,受教育程度創歷史最高。高等教育如何形塑新一代大學生的價值觀,關乎整個社會的走向與未來。俄亥俄州立大學的課程設置和教育理念是對全球化與多元化社會的積極回應:人文通識課程教導學生審思國家特性,形塑學生的身份認同,正視“政治正確”與多元理念之間的困惑;系統研習移民社會史,使學生理解文化多元與社會融入議題;以“全球學習項目”構建學生的世界知識譜系,培養跨文化溝通與全球合作能力。美國高等教育面臨的挑戰實質上是主張多元文化思潮與捍衛西方正統文明之間的論爭,認知并承認世界的多元性,才能建立一個有尊嚴而包容的社會。
[關鍵詞]美國高等教育;多元化;美國特性;移民問題;全球視野
2018年11月,美國皮尤研究中心(PewResearchCenter)一項最新人口調查分析,數據顯示,出生于1997—2012年的“后千禧一代”(Post-Millennials)已經成為美國族裔最為多元化的一代,而且根據2017年的大學入學率數據,后千禧一代中18~20歲的高中畢業生有59%已入讀大學,與前幾代相同年齡段的美國青年相比,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數達到歷史最高比例。因此,皮尤研究中心得出結論:后千禧一代是迄今美國最多元化的一代,同時也將是接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一代。[1]有著“多元化”與“教育程度高”這兩大特征的新一代美國人正在長大成人,他們的觀念與行為會被哪些因素所形塑,反過來他們又將怎樣塑造未來的美國社會?這些問題引起人們的普遍關注。高等教育對形塑價值觀至關重要。本文以俄亥俄州立美國高等教育中多元理念及其實踐①——基于俄亥俄州立大學的課程觀察與思考羅安平(西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四川成都610041)大學的課堂教學為例,分析公立高校的多元化理念及其實踐。這所建于1870年的公立大學,位于俄亥俄州首府哥倫布市,有著“公立常青藤大學”(PublicIvies)之稱,屬綜合型研究與教育并舉的公立大學之一。本文將分析筆者于俄亥俄州立大學訪學期間參與的三門課程,從中窺視美國教育如何形塑新一代大學生的身份認同、移民觀念以及世界視野。
一、世界中的美國特性:多元理念與政治正確的困境
教育學專家馬丁•特羅(MartinTrow)曾指出,美國高等教育偉大而獨特之處無疑是其多元化,正是這種多元化,使其能吸引八方人才,具備多樣功能,介入并影響公共生活,因此通過保持多樣性,高等教育系統就能做好充分準備,應對未來不斷變化的需求和機遇。[2]而了解多元性首先從認知自身特性開始。俄亥俄州立大學的全校通識課程“寫作與傳播”包含一系列門類,其中一類為“美國多元社會里的文化與觀念多樣性”,所開課程中有一門“世界中的美國特性”(AmericanIdentityintheWorld)。這門課程旨在“從國內外的不同視角中,從文學、電影、藝術、音樂、新聞、民俗以及流行文化中,觀察美國文化”①。(一)多元差異中的身份認同。分析美國社會多元性離不開“identity”一詞,但該詞本身含義多樣且概念模糊,可翻譯為“特性/身份/認同”等。哈佛大學政治學家塞繆爾•亨廷頓(SamuelP.Huntington)在《我們是誰: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一書中認為,“identity”是“一個人或一個群體的自我認識,是自我意識的產物:我或我們有什么特別的素質使我不同于你,或我們不同于他們”[3]。雖然亨廷頓認為特性或認同是被建構起來的,可變化而且多層次,但作為一位保守派的政治學者,他反對多元文化論與多樣性理念的意識形態,認為其損害了美國國民身份和國家特性的中心內容,損害了美國信念的合法地位。因此為了重新振興美國的核心文化,美國所有種族和民族屬性的人,應該恪守盎格魯-新教價值觀,說英語,保持歐洲文化傳播。享廷頓關于“核心文化”和“文明沖突論”的觀點影響巨大,但也受到來自美國國內與國際社會的廣泛爭論,其中俄亥俄州立大學的課程“世界中的美國特性”,可謂與亨廷頓觀點對立的意識形態教育。這門課程的核心閱讀材料,是由保拉•羅森伯格(PaulaRothenberg)和凱麗•梅修(KelllyS.Mayhew)編著、已更新到第十版的教材《美國社會里的種族、階級和性別》。[4]對于美國的“認同/特性”,該書觀點不同于亨廷頓所強調的“同一性”,而是著眼于“差異性”,論述由社會建構出來的種族主義、性別歧視、階層特權以及性取向恐懼癥等,這些造成美國社會必須承認的、事實上的不公與差異。書中運用大量新聞報道、法律案例、數據地圖等一手資料,讓學生探討如下問題:不同人和人群所聲稱的差異性究竟意味著什么;什么樣的證據支撐這些差異的存在;社會是怎樣對待被差異化歸類的人和人群;在這種差異化建構中,社會、政治和個人的后果分別是什么?以階層差異的整體情境為綱,討論種族、性別以及性取向等問題,學生學習辨識每一個議題自身的歷史和內在邏輯及謬論,認識到各個系統獨立存在又相互疊加的影響。雖然在討論中,不可避免地要使用抽象的“種族”“階層”等同質化概念去定義類別,但教師會引導學生關注個體經驗的多樣特性與認同。如某人同時集多種身份于一體:黑人/婦女/教授,或工人/男性/白人/老人,他們在經濟結構與歷史文化中,內在與外加的認同/特性復雜纏繞,很難單一地評判其在日常生活中的“特權”或“弱勢”地位。這就需要學生有鑒別復雜議題的批判性思維能力,不僅從個人層面理解不同身份的奇特結合,又要在制度層面抽析出根深蒂固的系統性偏見與歧視。總體而言,這門講授美國特性的課程,更像是一場對美國歷史的無情揭底,對“美國夢”現實的嚴厲拷問。這樣做的目的何在?教師會引導學生認識到,一些看不見的歧視已被理所當然化或被視為過去時,然而它們確實存在,而且只有當問題被充分討論時,才是邁向解決社會不公現象的第一步。雖然學生面臨洶涌的負面議題難免產生受挫感甚至無力應對,但是教育的目標在于讓他們明白,重要而持久的改變來自每個人意識到自己的力量與責任,才有可能建立一個有尊嚴而又包容的社會。(二)“政治正確”遭遇言論自由。值得一提的是,筆者在課堂上觀察到一個現象,即盡管很多議題相當具有爭議性與挑戰性,但學生們的討論并不太激烈,更未形成多元觀點的辯論氛圍。就算討論到“同性戀”“變性認同”,以及“性別氣質”里的“娘娘腔”“女漢子”等與后千禧一代密切相關的話題,學生也更多報以附和或沉默。難道所有人對同一種觀點都達成一致見解了?其實,這種“一致性”背后,卻正是校園里“多元主義”遭遇“政治正確”的困境所在。所謂“政治正確”(politicalcorrectness),原意是指堅定地遵循某種政治信念,在當代特指樹立多元文化理念,對傳統弱勢、邊緣群體給予關注與尊重,規定語言禁忌與行為法則,創建一個去中心化、反歧視與反霸權的平等社會。如今,這個概念卻演變為一個具有諷刺意味的短語,對政治溫和派和保守派來說,政治正確意味著試圖對言論自由和公開對話進行審查的社會運動。[5]正如心理學教授利夫•萬博文(LeafVanBoven)指出,“政治正確”如今已變成美國文化戰爭的中心戰場,特別是在高等教育機構中,人們希望在政治上顯得正確,害怕被認為是種族主義者、性別歧視者或對文化不敏感,這導致他們可能只是出于“融入”的愿望而支持政治正確話語,在某種程度上克制私人懷疑,不對帶有政治色彩的問題進行公共表達。[6]其實,“美國特性”課程的教師已經預見到同一個教室里的不同人,面對某些主題時會有不同感受,希望為課堂設計交流的規則,創造一種鼓勵坦誠和互相尊重的對話氛圍,但是由于存在“政治正確”的壓力,所以這門課程的實際效果尚待檢驗。
二、移民社會學:公眾認知與學理探討的競逐
美國享有“移民國家”(NationofImmigrants)之稱,移民學研究自然是高等教育的顯學。筆者于2018年春季學期旁聽了“移民社會學”(SociologyofImmigration),該課程的主要目標有三:學生精讀移民研究的有關文獻;對全球和美國當代移民流動進行現象描述并分析因果關聯;指導學生批判性地參與討論當代移民議題。①(一)移民歷史與現實回響。“移民社會學”為學生提供的精讀材料不僅包括前沿性論文、政府數據、媒體報道,還有一本已出至第四版的論著《移民美國》(ImmigrantAmerica)。從該書中可知,公立大學諸多學科積極開設移民研究課,主要目的在于試圖從學理層面引導公眾的認知,影響政府的政策走向。從公眾認知上,大多數本土主義者對于移民議題,并不是建基于對美國移民史的了解,對驅動移民現象的經濟與社會因素更是盲目無知。相反,他們的態度被表面印象所主導,認為亞洲和拉丁美洲移民正在挑戰早期歐洲移民所形成的美國“核心文化”。本土主義者的情緒表現在“白人美國的終結”“種族雜交”“美國墨西哥化”“文明沖突”等焦慮話語中。這種擔心與防御性姿態又被一些學者和政策制定者強化。因此,政策制定遵循著兩條路徑與兩種意識形態:“不妥協的本土主義”(intransigentnativism)要求驅逐新移民;“強制同化主義”(forcedassimilationism)主張迅速將其同化。[7]基于公眾認知與政策的種種問題,這本描述移民“奧德塞之旅”的大著,全景式地討論移民問題,其核心理念在于批駁排外主義和同化主義,強調如果沒有外來者,美國不可能取得今天在世界上的強大地位,所以如何面對移民議題中的困難和挑戰,使移民繼續為美國作出貢獻才是當前公共政策的題中之義。學生首先學習移民歷史,包括19世紀后期至當前美國移民史的三大階段,系統了解學界關于移民理論的研究范疇及其論爭,然后分別從移民類型、適應條件、身份認同、語言文化、二代移民以及宗教等層面入手,分析紛繁復雜而又有其結構性層壘的社會議題。上課期間,媒體正連續報道特朗普總統的美墨邊境建墻計劃,教師一方面引入《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文章觀點,一方面引導學生深入討論墨西哥移民史和移民驅動力,分析加強邊境封鎖后的復雜效應。不少學生傾向于認為,從經濟層面講,新型的“沙漏型”美國經濟結構,既需要引進高端人才,也離不開大量服務業、農業、建筑業等底層勞工,所以驅逐或限制移民必然損害美國的勞動力市場;從社會層面講,排外和同化都會導致社會網絡的不平衡,惡果之一即是引發強烈的“激進民族性”(reactiveethnicity)。所以,有學生直言,特朗普移民政策是逆歷史潮流而動,即便歷史不會重復自身,但歷史必有回響。(二)文化適應與文化飛地。在一整學期的課堂教學中,學生被要求在課前必須根據閱讀材料在網上提交一兩個值得討論的問題,教師每次選擇其中一些進行課堂討論。例如,一次課堂上的閱讀材料為討論新一代移民的融入性問題,涉及“同化、民族分層、選擇性文化適應”等概念,而“選擇性的文化適應”(selectiveacculturation)這一理論意在解釋新一代移民有效利用民族資源,建立獨立的民族社區,在移入社會里向上流動而不放棄自己的民族身份。[8]在討論中,有學生認為這是確保第二代移民孩子正確融入社會的最佳途徑,既能保持文化自尊,又意味著移民孩子不僅是美國人,而且是“美國人+”(Americanplus),掌握英語與父母祖國的文化和語言能力,有益于適應日益全球化的世界。但也有一些同學提出,這與多元文化主義的差異在哪里呢?多元文化主義在移入國是否意味著幾代移民保留“文化飛地”(culturalenclaves),某種程度上鼓勵“民族對立”(ethnicconfrontation),效果上弱化了國家認同?因為選修這門課的學生本身種族多樣化,家庭背景各不相同,對文化適應與多元文化主義自然有不同的理解。為了讓學生真正理解移民議題里的社會融入與文化多元,教師給學生布置了一份作業,要求每人通過采訪調研自己的家族歷史,完成一篇“移民自傳”,將個人經歷與移民理論模型結合,理解移民心路歷程并將其置于更廣泛的社會驅動因素中。培養新公民用批判性思維和理解式同情去討論公共議題,是高等教育的樹人目標。如果說“移民社會學”旨在延展學生認知社會的視角,那么,近年來俄亥俄州立大學投入極大人力和財力建立的海外學習戰略,則是更為系統的多元化教育實踐。
三、海外學習項目:全球意識與共同利益的思考
人們談到美國媒體上的西方偏見或是美國人對全球事務的關心度時,通常會想到馬克•扎克伯格(MarkE.Zuckerberg)的一句話:“你關注自家庭院一只將死的松鼠,甚于關注非洲一位正在經歷死亡威脅的人。”[9]而美國一家情報分析機構(Stratfor)的主席喬治•弗里德曼(GeorgeFriedman)認為,是美國的地理特征決定了美國人觀看世界的思維模式,“方圓幾千英里,所到之處講的都是自己的語言,同一種文化”,因而美國人的確對世界問題“不感興趣”。[10](一)海外留學:確保全球競爭力。如前文所述,在全球化、流動化與網絡化的當今世界,多元文化和價值觀沖擊著美國認同,具有國際化視野與跨文化溝通能力,已經不僅僅是多元文化主義的倫理要求,更成為一種現實的功利需要。美國國際教育研究所(InstituteofInternationalEducation)在一份報告中指出,美國大學生要確保全球競爭力,至關重要的一點在于是否具有海外學習經歷。為此,美國于2014年發起“留學一代”倡議(GenerationStudyAbroad),旨在推動美國各級政府、機構與高校加大投入力度,創新海外學習項目,到2020年大幅增加出國學習的學生人數。[11]而俄亥俄州立大學,正是“留學一代”倡議的加盟高校之一。基于此大背景,俄亥俄州立大學的“海外教育”(EducationAbroad)中心從各種渠道積極拓展經費來源,幫助學生獲得各種出國學習機會。據統計,該校2018年度參加海外學習項目的學生有3000多人,與2014年相比增加了9.7%,而學生的首選目的地,除了英國、西班牙、意大利等歐洲文化中心,以及近鄰如加拿大、哥斯達黎加、洪都拉斯等以外,最受俄亥俄州大學生青睞的國家就是中國和澳大利亞,在最近六年的統計表里,中國五次上榜為前十大目的國。[12]“全球五月中國”項目(GlobalMayChina)開始于2011年,是俄亥俄州立大學海外學習(GlobalMayStudyAbroad)系列中持續了近十年的暑期學分課程。項目發起人為俄亥俄州大東亞語言文化系的馬克•本德爾(MarkBender)教授,學生來自不同專業的各個年級,獲學校“進階計劃”(STEP)等基金資助。按課程大綱描述,該課程的總體目標為“通過海外的學習與生活,獲得并掌握跨越國界的知識、技能與視野,增強全球意識”①。由于該項目的合作學校是地處四川成都的西南民族大學,具有得天獨厚的民族文化與人文環境資源,美國學生能從中更好認知“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具體而言,為期一個月的訪學內容,由課堂內講座學習與課堂外實地田野考察兩大部分交叉組成。講座主題涉及漢族和彝、藏等西南少數民族的歷史、傳統、宗教與人文知識,目的在于給學生提供多元文化的整體背景。而田野考察無論是訪問名勝古跡,還是到民族文化腹地進行互動交流,旨在使學生獲得地方知識的第一手資料與鮮活真實的生活覺察力。(二)中美學生“結對子”:建立與世界對話的知識譜系。對大部分美國學生來說,這樣的海外經歷,不僅是知識層面的拓展,還是打破刻板印象的契機。一位學生在總結報告中寫道:“在過去的一個月中,我的世界觀發生了巨大變化。在我去中國前,我以為會看到一個壓抑并且整齊劃一的國家,然而,現在我認識到中國社會的豐富性,尤其是面對現代化與全球化問題時,不能忽視地方知識……這趟中國行不僅改變了我的中國觀,而且我希望有一天能在這里生活。”②值得總結的經驗還有“全球五月中國”項目的一大舉措,即中美學生“結對子”的方式,升華了海外學習的目的與意義。由于合作項目由西南民族大學彝學院負責承辦,所以來訪美國學生與彝族學生進行一對一組合,一個月的時間同學、同吃、同考察。在這期間,按項目負責人本德爾的話說,中美學生結對子,可以“帶來友誼,互相合作,互相學習與彼此尊重”③。的確,在幾乎所有學生的報告中,“友誼”無疑是最高頻的詞匯。一位美國女生的反饋說明了其中緣由:“這次旅行中真正改變我的是我在那里結交的朋友。在這次旅行中,我和彝族女孩配對。我可以誠實地說,她是幫助我真正了解她的世界和文化的人。我們的友誼給了我一個獨特的視角,幫助我完全沉浸在文化中。我不僅沉浸其中,她還幫助我理解我的沉浸……我從她與世界互動的方式中學到了很多。看到她如何處理不同的情況,如何與不同的人相處,讓我明白了她所處文化中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部分。從她身上我學到,教你了解一種文化的最好人選就是來自那種文化的人。我們的友誼是一輩子的,無論我們在哪里,我們都會互相學習。這段友誼不僅在我的旅行中改變了我,而且還將改變我的一生。”[13]當然,跨文化交流是一個多棱鏡,復雜社會呈現的不會僅有和諧美麗,文化的誤讀與變異在所難免,差異與沖突必然涌動其中。在思考高等教育多元性問題時,需要超越“國家容器”的范圍,也要揭開表面的遮光布,從更多方面檢驗學生的經歷、發展以及全球化的后果。[14]為此,作為高等教育的參與者,還應該追問一些關鍵問題:在多元文化碰撞中,地緣政治上的不平衡,對于交往雙方會產生什么樣的實質性影響,會建立什么樣的潛在權力關系,誰是最終的利益受惠者,雙方能獲得的共同利益是什么,如何做到從觀念、價值到利益的平等互惠?在這方面,“全球五月中國”項目的兩位負責人,俄亥俄州立大學的本德爾教授和西南民族大學的羅慶春(又名阿庫烏霧)教授,為這種跨國合作作出了表率。本德爾教授在中國生活多年,致力于研究與傳播中國多民族文化。[15]而羅慶春教授是彝族著名學者與詩人,一直倡導“用母語與世界對話”,本德爾教授翻譯他的作品并將其推廣到英語世界里。兩人的學術情誼詮釋了一個道理:唯有建立在平等、互助、共贏的基礎上,全球合作才真正有意義并可持續發展下去。通過學習這樣的典范,新一代的中美大學生,才能增強對跨文化交流與合作的反思性認同,建立與世界對話的知識譜系和全球視野。
四、結語
自20世紀80年代起,美國高等教育里彌漫著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即自由派主張多元文化和通識教育,而新保守主義捍衛西方正統文明。作為新保守主義的領袖人物,芝加哥大學著名學者艾倫•布魯姆(AllanBloom)的著作《走向封閉的美國精神》一書非常具有代表性,該書認為“開放、多元、相對主義”等新思潮導致智識與道德危機,如,貶損自我知識自豪感的開放是“冷漠的”,大學生不再追求做一名“深邃思想的知悟者”,美國人的心靈走向大封閉。然而,布魯姆所指的“封閉心靈”,真的是多元文化主義惹的禍嗎?且看他自己的一段論述:“對美國青年的教育而言,這一切的關鍵在于,他們對美國的歷史以及應當被認為是英雄的歷史人物知之甚少……除了一星半點地了解到一些其他民族和文化以及一些概念之外,他們并沒有學到更多的東西。其原因部分在于沒有人把勸說青年去了解發生在其他時空內的人類精神作為真正的目標,要求他們對此產生關注之心;部分在于學生也看不到這些精神與他們將來的生活和情感會有什么關系。”[16]細讀這段話,我們發現,布魯姆所批判的高等教育問題,也正是美國自由主義教育者們對保守主義教育結果的擔憂:正是那些僅僅埋首于西方正典而不能自拔者,任由“盎格魯-撒克遜”文化占據霸主地位,才是導致傲慢偏見與保守封閉心靈的根源所在。有鑒于此,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的幾門課程,雖然只是萬千課程里的微小部分,但它們融入大學生的知識結構里,成為反映教育理念與教育使命的多棱鏡。“美國特性”讓大學生正視自己國家內部的多元與差異,“移民社會學”揭開歷史面紗回應現實,而“全球視野”鼓勵大學生開眼看世界。這些課程旨在指導學生思考多元文化主義,以期認知自我、理解他者并關切全人類。美國高校文化戰場里的論戰雙方,高舉的大旗上都寫著“歷史”“知識”“民族”“人類精神”,所以我們需要反思的分歧點還在于,這究竟是誰的歷史、什么知識?哪個民族有資格宣稱唯有自己代表“人類精神”?還有,多元化精神與卓越性人才真的是難以兼得嗎?著名的教育學專家拉特納•戈什(RatnaGhosh)堅持認為兩者絕不沖突,她說“多樣性是自然和人類世界的基本特征,多元本身不構成卓越,但卓越因多元而得到保證、增強和豐富”[17]。俄亥俄州立大學的課程設置與教育理念,是對于全球化與多元化社會的積極回應。雖然高等教育的多元文化思潮推進之旅并非一帆風順,但唯其任重道遠,才更值得學者的關注、研究與支持。
作者:羅安平 單位:西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 上一篇:精細化管理在施工用電管理的應用
- 下一篇:會計高等教育改革路徑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