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近代思想史起點分析論文

時間:2022-12-22 08: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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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近代思想史起點分析論文

一段時間以來,中國近代思想史的研究對象、方法、內容等問題已成為史學界特別是思想史研究者關注的熱點,但對中國近代思想史研究的一個基本問題即其起點問題卻各說各話。特別是近年來隨著西方中國學研究成果的頻繁“舶來”,關于中國近代思想史起點的傳統觀點不斷受到沖擊,有的西方學者甚至把中國近代思想史的起點

提前到18世紀以至16世紀(JosephFletcher:《劍橋中國史》第10卷,中譯本第41頁),在國內也有學者著意去強調“晚清”、“民國”的思想史,而把1840年作為中國近代思想史起點的傳統觀點似在無聲無息中消泯了(鄭大華:《晚清思想史》,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11月版)。依筆者之見,中國近代思想史起點還是應為1840年。

中國近代思想史的起點已經被“近代”兩個字所界定。盡管“近代”兩個字的外延、范圍極廣,可以有較大的伸縮性,但不容否認的是,“近代”意義上的中國思想史是伴隨著1840年中國近代歷史的開端而發生的,或者說,“思想”與“時代”俱來,不能撇開“時代”空談“思想”。如果我們承認中國的“近代性”是在1840年鴉片戰爭血與火的洗禮中開始的,那就必須看到無論是主動接受“近代性”還是被動接受它,其思想史的意義都應該從這時算起。

1840年,鴉片戰爭的炮火打破了中國沉睡的美夢。然而,這究竟是一個政治事件還是精神(文化)事件呢?按照今天有關經濟、政治、文化的三分法,似乎從不同的角度作出肯定的回答都可以。在政治模式上,最為直接的沖突是資本主義與封建體制的對決;在精神層面上,最深層的沖突是中西方文化面對面的對話;而在最為根本的經濟層次上,經濟貿易的利益之爭乃是中國與西方列強關系緊張的實質。這樣看來,這一事件的發生便蘊含了多重意義。這也是中國近代思想史總是與中國近代史、中國近代政治思想史、中國近代經濟思想史以及社會史、哲學史含混不清、糾纏曖昧的根本原因。從近代中國歷史發生演繹的視角尋求思想史、政治史、經濟史、社會史等的來龍去脈,無論其關注的視角如何變化,也不論其主體以及方法怎樣,但在起點上卻是一樣的。一個事件的發生必然牽動著政治家、企業家以及思想家的心靈,由此驛動的心便演繹出了具有不同內在本質規定性的“史”。

我們關心的是思想史學科的內在規定性與起點的關系問題。既然各類思想史具有不同的內在規定性,它會不會影響我們所說的近代思想史的起點架構呢?回答是否定的。中國近現代思想史的“思想”可以像走馬燈似地輪流轉,也可以是多個中心不斷地變換與位移,但這絕不是我們用以標新立異、重新確立起點的理由。中國近代思想史是一部思考國家、民族、社會與個人關系的歷史,是一部典型的人文思想史。在救亡的旗幟下,啟蒙/革命、立人/立國的孿生主題一直伴隨著中國近現代思想史的發生和發展。自1840年以來,中國的近代史只有過去時、進行時而沒有完成時。思想家思考的主題可以是“學術救國”,也可以是“教育救國”,還可以是“文化救國”、“實業救國”、“政治救國”等等,但不管主題如何變換,只要是關于民族命運和具有社會秩序的人文關懷,就都可以納入我們描述近代中國思想史的范圍。這是歷史的書寫,也是歷史的鑄就和注定。

我們看到,中國近代思想史的一個顯著特征是其現代性與民族性的膠著融會。就前者而言,它可能是在無奈中走向現代,這個“現代”既包括“批判性”亦具有“當代性”;就后者而言,它可能是自為、自發、內在的守成。當然這個守成并不是不愿意走向現代,而是要按照自我的方式走向現代。以前些年史學界爭論較為激烈的中國近現代史的兩個基本寫作范式而論,所謂“革命史范式”與“現代化范式”的對立或說轉換不過是現代性與民族性的互為補充而已。具體到思想史寫作上,單取其中的任一線索都不能充分詮釋中國近現代思想史曲折、豐富和復雜的程度。張海鵬先生在《20世紀中國近代史學科體系問題的探索》一文中指出:“近代中國歷史是中國歷史上極其重要的一段時期。它是自1840年起逐漸走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歷史,也是中國人民從舊民主主義革命走向新民主主義革命,并最終贏得民族解放的歷史。從另一個意義上說,是世界走向中國,中國被迫走向世界的歷史,也是中國艱難走向現代化的歷史……這段歷史在中國歷史長河中雖然短暫,卻是中國從傳統農業社會走向現代社會的轉型時期,具有自身的獨特性。以這段歷史為對象的學科,是一個自成體系的學科。因此,雖然‘近代’的內涵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變動,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歷史仍然可以作為獨立的學科對象研究,是其他斷代史無法取代的。因此,中國近代史學科不會因時間的改變而喪失其獨立的學科地位。”(張海鵬:《20世紀中國近代史學科體系問題的探索》,《近代史研究》2005年第1期)張先生對于近代史學科的界定值得研究中國近現代想史的同仁借鑒。實際上,中國近代思想史面臨的問題是中國近代史面對的問題的一個分支。我們無法輕易涂抹中國近代史與近代中國思想史的同構性,同時,我們也必須看到思想史與近代中國歷史發展的異構性。譬如說,文化社會學上的“墮距理論”告訴我們,當一個社會變遷或發生轉型時,最先變化的是物質文化,即經濟結構,其次是政治模式,最后才是精神、心理的文化層次,這也是整個社會系統中最難以改變的部分。由此以來,中國近代思想史研究的對象是中國近代社會發展史上最為滯后的那一部分內容,但又是最為敏感——一旦改動將會影響到整個民族的生活方式、日常習慣、行為思維的那部分內容。

一部中國近代思想史就是一部中國知識分子不斷尋求現代化的過程的歷史,這個探索反映在思想文化領域也就是現代性的追尋。關于現代性的解釋,在思想文化研究領域眾說紛紜。但有一點筆者堅信,無論現代性有多少副面孔,總是在現代與傳統的張力中變動不居,否則我們的思想史研究就失去了評判的中介和依據。值得注意的是,中國現代性的追尋總是和民族性膠著在一起。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必須清楚中國的知識分子在關心國家命運、民族前途、人文個體時可能認同的手段與方法不盡一致,但在走向現代這一點上卻并無二致。有了這一點共識,我們中國近代思想史的起點問題的認識也就相應地深入了一步。

歸根結底,現代性的探尋與啟蒙的話題無法割舍。“喚醒中國”是一個民族主義的命題,“喚醒國民”則是民主主義的命題。中國1840年以來的由“外患內憂”點燃的思想史火花從來都是民族化/現代性、民族主義/民主主義、喚醒中國/喚醒國民雙重變奏的歷史。從“喚醒中國”開始,到“喚醒國民”再到“喚醒個體”,中國啟蒙的民族性特點使得我們的思想史一開始就涂上了黃皮膚的色彩。一部創傷慘重、內憂外患的中國近代史給它的分支學科思想史帶來了無窮的困惑。激進與保守、改良與革命、個體與群體、精英與民粹等等,不一而足。矛盾的交織,思想的困頓,心靈的漂浮,中國近代的每一個思想家都顯得那樣無奈、尷尬和困窘。一代思想大師梁啟超用“兩頭不到岸”來概括在新舊交戰中的進退失據(梁啟超:《過渡時代論》,李華興、吳嘉勛編:《梁啟超選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68頁)。著名文化大師王國維在“可愛的不可信”與“可信的不可愛”的心靈交織中投湖自沉。我們似乎也可以順著這一思路,“從自身的體驗中去追尋”、思考中國思想史的“近代”問題。

思想史的問題意識需要我們做這樣的思考,近代思想史上的啟蒙、現代性與知識分子問題糾纏在一起,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無論是失落還是輝煌,它都需要我們去體驗、去追尋、去思考。應該看到,思想的復雜性不等于起點的復雜。事情往往相反,愈是復雜的內容和對象可能愈使得線索分明,史鏈單純。其實,中國近代思想史的紛紜復雜從1840年鴉片戰爭發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先生”與“學生”的關系、“天朝上國”與“蠻夷之邦”的關系、自我感覺與現實存在的關系等“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結,使得一批思想者是帶著“一頭霧水”而茫然探尋的。疑問愈多,思想史的內容便愈為豐富。按照中國近代思想史發展演變的歷史規律,它經歷了從簡單到復雜、從單純到混沌、從具體到抽象、從單薄到厚重的心路歷程,唯其如此,思想史的研究才具有可為性。以后的思想史發生和發展我們無法預測,其回環往復的特點以及自身不斷將問題剝離則是不可逆轉的邏輯;無論未來怎樣,回眸歷史,再現過去,我們的起點都不會輕易改變。恰恰在這一點上,今天的中國近代思想史研究對中華民族的復興和振興具有恒久的價值和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