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太湖生態養殖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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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時期太湖生態養殖論文

一、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的生態養殖系統

(一)“農副產品—豬—大田”系統

明清時期的太湖地區是我國人口最密集的地區,為了提高糧食單位面積產量,這一時期特別講究和重視施肥。豬作為一種特殊的家畜,它可以舍飼,又能夠吃人不能利用的農副產品以及殘羹剩飯,因此,當時養豬不僅可以獲得豬肉,更重要的是還能夠提供稻田所需要的肥料。因此,以農副產品養豬、豬糞肥田的良性農業循環結構在當時被大力提倡,養豬對于農家種植作物已非常重要。關于這一點,明清時期的文獻有不少論述。如明代《沈氏農書》說:“種田地,肥壅最為要緊。”“,豬專吃糟麥,則燒酒又獲贏息。有盈無虧,白落肥壅,又省載取人工,何不為也!”2《浦泖農咨》中說“:古老云‘:棚中豬多,囷中米多。養豬乃種田之要務也。豈不以豬踐壅田肥美獲利無窮。’”3明末之后,太湖地區的養豬已非常普遍,正如太湖地區普遍流傳這樣兩句農諺:“養了三年無利豬,富了人家勿得之”,“種田不養豬,秀才不讀書”。4反映當時養豬對農業和種植糧食帶來的好處很大,進一步明確了養豬為農業和糧食生產服務的思想。張履祥在《補農書》中還對太湖地區“農副產品-豬-大田”的良性循環生態養殖系統進行了總結:“人畜之糞與灶灰腳泥,無用也,一入田地,便將化為布、帛、寂、粟。即細而桑釘、稻穩,非無家所需之物;殘羹、剩飯,以至米汁、酒腳,上以食人,下以食畜,莫不各有生息。”5以上文獻都反映了明清時期太湖地區“農副產品—豬—大田”系統在農家非常普遍,在“農副產品—豬—大田”系統中,首先是人們將自己不能利用的農副產品及廢棄物,如糠、麩、各種秸稈、剩飯剩菜等作為豬的日常飼料來源,這樣既節省了養豬的飼料成本,又實現了對農副產品及廢棄物的有效利用;其次,將豬的糞便等排泄物作為大田肥料的重要來源,即“若得小豬十四個,將八個賣抵前本,贏落六個自養。每年得壅八十擔”6;最終人們獲得了動物蛋白質豬肉和大田作物糧食用以食用。如此不斷循環,良性運轉。在當時人多地少、資源匱乏、以一家一戶單位為主的小農業階段,“農副產品—豬—大田”系統將以養豬為主的養殖業和種田為主的種植業緊密的結合起來,并產生了正面的協同推動關系,是一種非常合理的農業資源生態循環利用方式。

(二)“蠶桑—湖羊—桑田”系統

“蠶桑—湖羊—桑田”系統是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生態養殖中的一個重要特色。太湖地區以養春蠶為主,桑樹在每年夏伐之后會有大量的桑葉剩余,農民就將多余的桑葉喂養湖羊。湖羊都是舍飼的,春夏季節飼料以青草為主,秋冬寒冷的缺草季節飼料主要是枯桑葉,桑葉中蛋白質含量高、還富含維生素等,是營養價值很高的飼料,用桑葉喂羊,不僅能使湖羊在缺草季節仍可膘肥體壯,還能使其品種質量得以改良。反映在“蠶桑—湖羊—桑田”系統中,就是太湖地區長期將蠶桑業和養羊結合,才培育了這種適應桑蠶區農業生態環境的特殊優良羊種———湖羊。明清時,太湖地區已成為全國的蠶桑中心,所以將飼養湖羊和栽桑養蠶結合起來的“蠶桑—湖羊—桑田”系統對提高太湖地區蠶桑和養羊的經濟效益和生態效益都是有好處的。養羊壅桑已成為太湖一帶農家的習慣。如湖州一帶農家養羊多以2-5只關養在一起,欄內墊稻草或吃剩的青草,或加以草木灰,墊草和糞尿腐爛后成為上好的廄肥。每頭羊每年尿糞加上草藁共三千余斤,其中氮、磷、鉀三要素的總量和比例能完全滿足一畝桑地全年對肥料的要求,“以桑養羊,以羊養桑”是這一帶農民的傳統經驗,“農家均皆蓄羊,家各四五頭”。1張履祥在《策鄔氏生業》一文中為其亡友鄔行素遺囑制定的生產規劃時也寫到:“畜羊五、六頭,以為桑樹之本。”2《沈氏農書》中稱“:計羊一歲所食,取足于羊毛、小羊,而所費不過墊草,宴然多得肥壅”3,“羊一頭可肥田三畝,故有田可耕者,無不畜羊,其數量以田畝之多寡而定”4。也是反映如此。太湖地區的“蠶桑—湖羊—桑田”系統緊密地將養蠶業、養殖業、林業三者結合起來,形成了一個良性的農業生態循環。在這一系統中,蠶桑區在湖羊的飼養與桑園的桑葉產量、肥料投入之間形成了穩定的循環關系,而且羊糞肥肥效持久,經常使用羊肥,還能夠疏松土壤,改良桑地土壤。故當地有農諺稱“養了三年羊,多了三月糧”5。

(三)“蟲草谷—雞鴨—田魚”系統

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的養禽業也有較大發展,特別是雞、鴨的飼養非常興盛,培育出諸如“三黃雞”、“浦東雞”、“太湖麻鴨”等一批著名雞鴨地方品種。弘治《湖州府志》記載:“鴨,水鄉人家畜之者甚多”,康熙《烏程縣志》“:雞,家戶都畜”等等,是一般農家飼養雞鴨的情況,此外,各地還有很多飼養群雞、群鴨的養雞養鴨“專業戶”,如道光《分湖小識》載:“養鴨家,必駕小舟徜徉于二蕩間,每一成群多至千百。”1《補農書》說到“:雞以供祭祀、待賓客,鴨以取蛋,田家不可無。今計每鴨一只,一年吃大麥七斗,該價二錢五分;約生蛋一百八十個,該價七錢。……人家若養六只,一年得蛋千枚,日逐取給殊便。”2《農政全書》中也提及:“或設一大園,四周筑垣,中筑垣分為兩所;凡兩園墻下,東西南北,各置四大雞棲,以為休息。每一間,拔粥于園之左地,覆以草,二日盡化為蟲。園右亦然,俟左盡,即驅之右,如此代易,則雞自肥而生卵不絕。”3由此可見,明清時期太湖地區雞、鴨的飼養規模和數量都比較可觀了,太湖地區的先民們在飼養雞、鴨的過程中非常注重利用雞、鴨的廢棄物作為大田或魚塘有機肥料的來源,逐漸形成了“蟲草谷—雞鴨—田魚”系統。在“蟲草谷—雞鴨—田魚”系統中,雞、鴨以蟲、草、谷為食,可使雞肥蛋多,獲得收益;雞、鴨的糞便可作為有機肥直接返回大田為土壤提供養分,或者施撒到魚塘中,增加塘中的有機質,由此不僅利于增肥塘泥,還利于塘中各種浮游生物的生長,從而為魚類提供了豐富的飼料,經過魚塘內這一食物鏈過程轉化為魚。在“蟲草谷—雞鴨—田魚”系統中,蟲草谷的投入與雞鴨以及魚塘和大田之間形成了一個非常合理的農業資源生態循環利用方式,并很好地將養殖業與種植業結合起來,充分發揮了食物鏈在生態農業中的作用,形成了一個良性的農業生態循環系統。

(四)“稻魚共生”系統

“稻魚共生”系統是太湖地區先民利用稻田水面養魚的一項重大創新技術,即在水稻田中開挖魚溝、魚溜,進行魚類養殖的一種稻魚兼作生產方式。據《太湖地區農史稿》所述:“太湖地區早在明代就有稻田養魚的記載,明代成化《湖州府志》:“鯽魚出田間最肥,冬月味尤美”是目前能看到的太湖地區最早出現稻田養魚記載的史料,算來也經歷了500多年了。其后是乾隆間府志、《烏程縣志》和《長興縣志》等,也分別都有類似的記述。湖州以外,如嘉興縣的《聞湖志》也有“湖田稻熟鯽魚肥”的詩篇,歌頌這一帶農戶田中亦稻亦魚雙豐收的情景。1此外,康熙《吳江縣志》“物產•鯽魚”條下,亦注明“出水田者佳”,2乾隆《震澤縣志》稱:“歲既獲,水田多遺穗,又產魚蝦”。3可見,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稻魚共生”系統在全區已經比較普遍了。與單一的水稻種植或魚類養殖相比,“稻魚共生”系統是一種復合生態系統。在這個生態系統中,水稻通過光合作用制造有機物質,并為田魚提供可以躲避陽光直射的藏身之所;田魚捕食稻田里的豬毛草、鴨舌草等雜草以及害蟲、浮游生物等,其排泄物又可直接作為水稻的有機肥料;田魚覓食時,攪動田水和泥土,使水中的含氧量增加,為水稻根系生長提供充足氧氣,促進水稻生長,并能夠加速有機物質的分解;最終,人們獲得了魚肉和稻米,既能進行糧食生產,又可滿足對動植物蛋白質的需要,還能獲得經濟收入。“稻魚共生”系統通過“魚吃昆蟲和雜草-魚糞肥田”的方式,不僅使系統自身維持正常循環,保證農田的生態平衡,還有利于保護稻田養魚區豐富的生物多樣性,改善農業生態環境。“稻魚共生”系統是傳統生態農業的杰作。我國勞動人民巧妙地利用稻田內積水,進行漁稻并作,實現了魚肥、田沃、稻和年豐的良性循環。2005年,聯合國糧農組織在世界范圍內評選出了5個古老的農業生態系統,有著700多年歷史的浙田稻魚共生系統被列入首批世界農業遺產保護項目,成為中國乃至亞洲唯一的入選項目。

(五)“桑基魚塘”系統

桑基魚塘是將植桑養蠶同池塘養魚相結合的綜合經營方式,這種漁桑俱興,被譽為生態農業典范的“桑基魚塘”也是在明清時期太湖地區形成和發展起來。《太湖備考續編》中稱“:惠安堂,翁節婦捐魚池五畝后,山蕩田十一畝,桑地魚池二十六畝。”4這種將桑地與魚池結合的“桑地魚池”是與一般魚池有別的首次提出。據一般估計,太湖地區桑地魚塘出現的時間當早于此,可能起始于明代。5在清代《補農書》的“策鄔氏生業”和“策溇上生業”文中提到的“鑿池畜鱗介,培基植桑竹,水田種糧食,隙地栽果木,棚舍養畜禽等情形”1,不僅揭示桑基魚塘生產方式的存在,還進一步形象地描繪了這種種養結合的良性生態循環系統的運作方式。“桑基魚塘”系統通過挖塘填基,塘中養魚,基上種桑,桑下種草,以桑養蠶,用蠶糞、牧草喂魚,用魚肥、塘泥肥桑,形成了一個高效合理的人工生態農業系統。簡單說,就是魚池基面上種桑,桑葉養蠶,蠶糞肥池和魚飼食,蠶蛹是魚的上乘動物蛋白飼料,塘泥是桑樹的良好優質肥料,桑田內可種菜和其它植物性飼料,組成一個完整的良性生態循環系統。這一系統把基和魚兩個獨立的生態系統聯結成一個整體,擴大了生態系統物質循環規模并降低物質投入量,使兩個系統都達到高產高效。桑基魚塘不僅可以充分利用水面養魚增加收入,同時還有利于消除內澇和水稻灌溉,通過合理利用水、陸資源,適應了地勢低洼、雨水充沛、河道密布、水域資源豐富的太湖農業區。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的“桑基魚塘”系統將栽桑、養蠶、養魚有機結合,形成了桑、蠶、魚、泥互相依存、互相促進的良性循環生態農業經營模式。20世紀七八十年代,聯合國糧食組織把桑基魚塘作為農業循環經濟的典范,199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稱桑基魚塘為“世間罕有美景、良性循環典范”。2

二、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生態養殖系統的價值

(一)經濟價值

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生態養殖系統的典型特征之一就是種養結合、多種生產環節有機結合的綜合經營,突破了傳統農業種植與養殖的分離性和單一性,經濟價值十分顯著。生產多樣性帶來了農業生產的多種經營,種稻、種桑、養豬、養羊、養蠶、繅絲、養魚以及間種和輪種的蔬菜、糧食作物、水果等都能帶來可觀經濟收益。一個較早的關于多種生產環節有機結合綜合經營的例子就是對16世紀中葉蘇州府常熟縣譚曉、譚照兩兄弟的記載。《常昭合志稿》卷48“軼聞”載“:譚曉,邑東里人也,與兄照俱精心計。居鄉湖田多洼蕪,鄉之民皆逃而漁,于是田之棄弗治者以萬計。曉與照薄其值,買傭鄉民百余人,給之食,鑿其最洼者為池,余則圍以高塍,辟而耕,歲入視平壤三倍。池以百計,皆畜魚,池之上架以梁,為茇舍,畜雞、豕其中,魚食其糞又易肥。塍之上植梅桃諸果屬,其澤種菇茈菱芡,可畦者以藝四時諸蔬,皆以千計。……室中置數十匭,日以其入分投之,若某匭魚入,某匭果入,乃發之。月發者數焉,視田之入又三倍”3。從上述記載可見,譚氏兄弟精于多種經營,且其經營的農場規模很大,雇傭了一百多名雇工。他們將低洼處的田地改為池塘,池塘用以養魚;魚池上架設豬圈雞舍,養殖豬和雞;在適用于耕種稻田的土地上圍以高塍,塍上種植多種水果;在低洼零星地塊上種植多種蔬菜。譚氏兄弟的經營把種植業和養殖業緊密地結合起來,在這樣一個復合的生態養殖系統中,不僅生產糧食、水果、蔬菜、菇茈菱芡等植物性產品,還生產豬、雞、魚等動物性產品。更重要的是,多種生產環節的有機結合,產生了更高的經濟價值。不僅如此,譚氏兄弟的綜合經營十分商業化:他們生產幾乎所有的商品都是為了出售。1結果,他們的收入比其他農民要高出三倍。2太湖地區先民們經過長期生產實踐探索出來的種養結合的生態養殖系統是傳統動物養殖技術中最有生命力的類型,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當地特殊的自然條件和社會環境,它既適應太湖地區的自然、地理條件和社會環境,又充分利用各種生物資源進行多種農產品項目經營,增產增收,獲得了較高的經濟收益,因此在當時得以大規模的發展。自明清時期太湖地區因地制宜,揚長避短,注意和重視多種生產環節內部良性循環與互惠互利以來,就一直保持強勁的發展勢頭。因此,明清幾百年間,太湖地區經濟發達、社會穩定,農業發展領先周邊及其他同類地區,成為了全國最富庶的“魚米之鄉”。

(二)社會價值

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相對平衡的農業生態系統和種養結合的農業生產結構促使該地區的社會結構和社會分工更加合理。通過充分利用勞動力,提高了勞動生產率,均衡了收入分配,妥善解決了太湖地區人口稠密、耕地緊張等矛盾,促進了社會的和諧穩定。清代中前期,隨著太湖地區人多地少矛盾日益加劇和農業集約化的發展,太湖地區農戶的平均經營規模比明代有所縮小。李伯重在研究十六、十七世紀江南的生態農業中曾指出:“伴隨著江南最佳經營規模“一夫十畝”逐漸成為太湖地區農戶的普遍經營規模,越來越多的婦女也從農業生產的勞動中轉移到養蠶業和紡織業中,因為從事養蠶和紡織比她們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動報酬更高。這個勞動力的轉移,不僅提高了農村婦女的勞動生產率,而且減少了農業勞動中的勞動供給,從而使得從事農業生產的男子的勞動生產率也得以明顯提高。”3以張履祥在《策鄔氏生業》一文中為其亡友鄔行素遺囑制定的“一戶治田十畝計劃”為例:“行素子沒(歿),母老子幼,遺田十畝,池一方,……瘠田十畝,自耕僅可足一家之食。莫若止種桑三畝,種豆三畝,種竹二畝,種果二畝,池畜魚,畜羊五六頭,以為樹桑之本。……種桑豆之類,則用力既省,可以勉而能,兼無水旱之憂。竹、果之類雖非本務,一勞永逸,五年而享其成利矣。”4鄔行素為張履祥好友,鄔氏死后,遺下老母、寡妻、幼子,張氏為之策劃善后事宜。張氏認為如果按照一般經營(田地種稻的話),鄔家不僅缺乏主要男勞動力,且田地又極為貧瘠,必然無法勝任。然而,如果改種桑、豆、竹、果,養羊、養魚等,則不僅可使收入增多,更可解決鄔家勞動力不足的困境。張氏制定的“一戶治田十畝計劃”中的大部分工作都可以由婦女和未成年人來承擔,尤其是蠶桑生產。“按照張氏的計劃,鄔行素遺孀及其尚未成年的長子、侄子都可以獲得充分的就業機會,甚至其老母和幼子也有一些輕活可做(例如看蠶、放羊、打棉線等),由于實現了‘充分就業’,原來閑置的勞動力得到充分利用,所以該戶的勞動生產率也有明顯的提高。”5因此,多種經營方式使得農家的閑置勞力盡可能多地參加農業生產,創造了更多的社會價值。太湖地區分工細密、種養結合的生態養殖系統能吸納大量勞動力,且各工種勞動強度輕重有別,老弱婦孺均可參與,如果把輪種、套種、間種及繅絲加工也統計進去,所需用工則更多。各年齡層勞動力還可分工協作,且常年無歇,不僅提高了勞動生產率,均衡了收入分配,還有效地緩解了當時的人地矛盾,促進了社會的和諧穩定。

(三)生態價值

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生態養殖系統的生態價值最突出的表現就是構建了水陸相互作用、復雜多樣的復合生態系統以及多種方式、高水平的廢物循環再利用。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的生態養殖系統中的動物主要包括豬、羊、馬、牛、驢等家畜,雞、鴨、鵝等家禽,以青、草、鰱、鳙四大家魚為主的魚類,還有蠶等,具有豐富的生物多樣性。以上各種動物與稻田、桑地、土壤、水塘、浮游生物等構建成了內在聯系非常密切的生物鏈。具體可以說是以舍飼、魚塘、基面等為棲息地,以豬、羊、魚、糧、桑為中心環節,構建成了內在聯系非常密切的生物鏈,形成了水陸相互作用的、復雜多樣的復合生態系統。游修齡從“食物鏈綜合利用”的角度對明清太湖地區的“農田生態平衡模式”進行分析時指出:“動植物生產和有機廢物的循環從田地擴大到水域,組成了水陸資源的綜合循環利用。……肥料來自豬糞、河泥等,蠶桑方面利用挖河塘泥堆起的土墩種桑,用稻稈泥、河泥、羊糞壅桑;桑葉飼蠶,蠶矢喂魚,水面種菱,水下養魚蝦,菱莖葉腐爛及魚糞等沉河塘底,成為富含有機質的河泥。羊吃草,過冬食桑葉,可得優質羊羔皮,等等。就這樣,把糧食、桑蠶、魚菱、豬羊等的生產組成一個非常密切的互相支援的食物網,使各個環節的殘廢部分都參加有機質的再循環,人們從中取得食物、蠶絲、豬羊肉、魚蝦、菱角等動植物產品,而沒有什么外援的能量投入。”1“在江南,農民很早就把廢物作為肥料加以利用,并且發明出了不少有效的利用方法。但直到明代中葉這種利用方式基本上還比較簡單,到了明代中期,精明的譚曉發明了一種利用肥料的新方式———把豬和雞的糞便作為魚的飼料,有魚糞便的淤泥被罱取來作為稻、桑的肥料。體現出他的農場對某種廢物(豬和雞的糞便)進行了兩次利用。到了清明末初,廢物再利用已達到了很高的水平。”2明末徐光啟提出“(羊)或圈于魚塘之岸,草糞則每早掃于塘中以飼草魚,而羊之糞又可飼鰱魚,一舉三得矣”。3可見,徐光啟認為養魚與養羊相結合之后,廢物利用次數會更多。張履祥在《策溇上生業》一文中指出“:池中淤泥,每歲起之以培桑、竹,則桑、竹茂,而池益深矣。”4張履祥在為其亡友鄔行素一家規劃的《策鄔氏生業》一文中則更進一步提出,枯桑葉先用作羊的飼料,羊糞可用作草魚的飼料,草魚糞便又可成為鰱魚的飼料,最后鰱魚的糞便和塘泥又可做為桑地的肥料。由此可見,在《策鄔氏生業》利用枯桑葉的過程中,將原本作為廢物的枯桑葉經過了多達五次的循環再利用。廢物的多次利用和多次循環,大大減少了成本和資源的投入,具有非常顯著的生態價值。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的生態養殖系統因其結構穩定、運轉良好的復合生態系統具有豐富的生物多樣性,并且通過系統內部物質能量的良性循環和多種方式、高水平的廢物循環再利用減少了能量的投入和對自然資源的耗損,故在其大規模發展的數百年間,不僅較好地保持了生態平衡和生物多樣性,而且使得本區的水土保持良好,實現了地力常新。因此,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生態養殖系統具有突出的生態價值。

(四)文化價值

太湖地區的傳統生態養殖系統還衍生、發展、傳承了魚稻為食的飲食文化、蠶桑民俗文化以及獨具地方特色的宗教信仰文化和建筑文化。太湖地區千百年來形成了魚稻為食的基本特點。從飲食結構上看,太湖地區的人們長期以稻米為主食“,稻谷為百谷之首,粥飯為百姓之命”的農諺,就是對稻谷生產在太湖地區居重要地位的真實寫照。1由于盛產稻米,用糯米粉制成的各種糕團便成了江南人生禮儀和節日節令時不可缺少的吉祥禮品,“糕”音“高”,有高升、高興之意“,團”又是團圓之意,蘇州一帶至今仍保留著一年四季都要吃代表不同節日節令糕團的食俗。眾所周知,吳地的四時魚鮮、魚饌,古今聞名。生活在太湖一帶的吳地民眾,普遍喜食魚蝦。由于明清時期太湖地區人工養魚比以往任何歷史時期都發展迅速且非常普遍,真正是“嘉杭之間……家有塘以養魚”2,當地還有以一年十二個月“時令魚品”編成的漁諺3。俗語稱“生在杭州,吃在蘇州”便是對太湖地區飲食文化的形象寫照。太湖地區先民善于植桑養蠶,自古以來太湖一帶就盛產絲綢,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的湖絲貿易和桑蠶業更是空前發達4,直到現在,蘇杭仍是名震海內外的絲綢銷售中心。明清時期太湖地區蠶桑業及絲織品的著稱于世使得蠶區農民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等日常生活中,無不滲透蠶桑生產的影響,由此形成了豐富多彩的蠶桑民俗文化。照田蠶、進蠶香、蠶貓辟鼠、蠶花習俗、蠶鄉嫁女、蠶鄉喪葬、祛祟辟邪等都是與蠶桑有關的習俗5。太湖地區的宗教信仰文化基本上是圍繞著太湖地區的農業生產而展開的。如在水稻下秧和捕魚之前,為了預祝豐收,人們要祭祀祖先、田神、土地神、魚神、蠶神、灶神等各路神靈,祈求風調雨順,保護豐收;還有祈求蠶花與稻谷都能風調雨順的“燒田蠶”“、進蠶香”;以及明清時代已普及到太湖地區各鄉鎮為慶祝或祈盼豐收而舉行的龍舟競渡6等。這些與太湖地區農業生產緊密相聯的宗教信仰活動,有的來源于對稻、魚、蠶、桑的原始信仰和崇拜,有的出于祛除天災、蠶桑病祟等的迷信行為,還有的反映了對農產品豐收的祈禱和豐收后的慶祝,更有的還關系著農業生產的人際關系和社會活動。排除它們的封建迷信因素,我們可以察覺到太湖地區宗教信仰文化的根基是太湖人民心理深層對農耕文明的信仰和崇拜。

太湖流域是我國水面最多、河道最密集的區域。由于水網密布,多湖泊河流,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的民居多沿河而筑“,蘇州的坊巷弄街,大都是南北縱向和東西橫向,有的正面臨水,有的背靠著河,也有的兩條坊巷的中間是河,有的民居的居室分屬兩巷,隔河相望,通過河上的空中走廊,巧妙地聯系了起來,不靠河的街巷,也是順著縱橫的水道格局。”7隨著明清時期稻田養魚和桑基魚塘的興盛,太湖地區形成了魚塘、基塘與民居相聯系的獨具地方特色的小橋流水式的村落建筑布局。“人家盡枕河”,是太湖流域民居確切而真實的寫照“,小橋流水人家”這一歷久傳頌佳句,在太湖地區的古鎮村落,至今仍悠然可見。明清時期太湖地區種養結合的生態養殖系統作為我國傳統農業的優秀典范,它的關鍵機理就是通過建立生態循環結構來達到人與自然、環境的共榮共存、可持續發展。在我們積極向現代生態農業升級換代的今天,借鑒、挖掘和發揚太湖地區傳統生態養殖系統的經濟價值、生態價值、社會價值和文化價值,把人類的農業生產活動與自然、社會環境融為一體,注重對農業廢棄物綜合利用,少施農藥化肥,通過物質能量的多級循環利用來節約資源與減少污染,對促進現代生態農業向良性循環方向發展以及農業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具有重要意義。

作者:朱冠楠李群工作單位:南京農業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