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風險管理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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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抗御水旱災害的侵擾,人們一直盡力運用各種工程手段不斷擴大防洪保護范圍、提高防洪保護標準與供水保證標準。然而,面對我國現階段隨著經濟社會快速發展而日趨嚴重的水危機,單純的人與自然對抗的治水模式,已開始受到詰問與質疑。本文在《一論》的基礎上,依據對洪水風險的基本特性、分類特征,以及對洪水風險管理的本質的認識,從可持續發展的治水理念出發,進而探求適合我國國情的、體現人與自然良性互動關系的治水模式。
新世紀伊始,當我們為經濟與社會的快速發展而欣喜的同時,也在為水災害加劇、水資源短缺、水質污染以及生態環境的惡化而焦慮。經濟社會與生態環境的“這些變化對水利工作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促使我們必須轉變觀念,及時調整治水思路。思路的調整,就是要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實現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汪恕誠,2000)。
在《一論有中國特色的洪水風險管理》一文中,筆者已經指出,未來我國防洪體系的完善與提高,面臨一系列兩難的抉擇。其中之一,就是在經濟發展與防洪減災的問題上,應該如何協調人與自然的關系。本文在《一論》的基礎上,依據對洪水風險的基本特性、分類特征,以及對洪水風險管理的本質的認識,從可持續發展的治水理念出發,進而尋求適合我國國情的、體現人與自然良性互動關系的治水模式。
1傳統水利中人與自然的關系
治水,是人類改造自然,利用自然,除害興利的一種活動。由于自然界中的降水具有時空分布不均、年際變幅很大的特點,大旱大澇、連旱連澇的自然災害一旦發生,不僅對人類生命財產的安全與社會的穩定發展構成嚴重的威脅,而且對于僅能適應氣候環境一定變幅的生態系統,亦會帶來災難性的影響。為此,人類不斷設計、建造出規模日益龐大的水利工程體系,力求增強對水的時空分布的調控能力。對于人類來說,水利工程是將水害轉化為水利的必不可少的手段。一旦疏于治水,水旱災害就會成為社會經濟發展的制約因素。顯然,人類治水活動本身,歷來就帶有與自然力相抗衡的特性。
傳統水利,是以滿足人的生存與發展需求為導向的。經濟與社會越發展,人的防洪安全、供水安全保障要求就會更提高,同時人類活動往往使得水旱災害風險加大。隨后而來的更大規模的治水活動,既為已有的發展提供了支撐與保障,又為進一步的發展創造出新的條件。尤其是在20世紀,人類社會出現了突躍式的發展。短短百年中,世界人口爆炸式地從16億增長到了60億,世界城市人口占總人口的比值奇跡般地從10%上升到了50%,以往天然調蓄洪水的洪泛區土地被廣泛開發利用。人口爆炸、快速城市化、人與水爭地、開發更多的水源等等,使得人與自然之間基于水的平衡不斷被打破。而人類的治水活動,就是試圖在新的層面上,重構滿足人的需求的平衡。為了鞏固已有的發展,保障社會日益提高的防洪安全、供水安全與糧食安全,人類總是力圖運用工程手段來擴大保護范圍、提高保護標準、開辟更多的水源。
傳統的治水活動,往往表現出“大災之后圖大治”的特點。為了滿足生存與發展日益提高的防洪與供水安全保障需求,人們常常希望水利建設能與社會經濟同步發展,甚至希望“治水先行”。但是事實上,人類往往是在遭遇嚴重的水旱災害之后,才痛定思痛,形成一陣水利工程投入與建設的高潮。雖說也算亡羊補牢,但是由于缺乏與經濟發展同步增長的穩定的投入,不僅不利于水利隊伍的自身建設,也不利于水利與國民經濟的協調發展,使得經濟發展與水利建設不得不付出較大的代價。
忽視自然的規律,水利可能轉成水害。20世紀中,人類憑借自身不斷增強的技術、經濟實力,一度曾經宣揚“人定勝天”,要讓“山山水水聽安排”,自以為能夠依靠現代工程手段征服自然、主宰自然,從此消除水旱災害的困擾。但是,任何違背自然規律的利用自然與改造自然的活動,無不遭受到自然界的無情報復,而且這種報復,比人們想象中到來的要快得多,惡果也要嚴重得多。比如三門峽水庫建設之初,對黃河泥沙特性考慮不足,幾年時間就出現庫區嚴重淤積、渭河水患加劇的局面,隨后被迫進行工程改建,調整水庫運行方式。人類正是從大自然的教訓中領悟到對于不同特性的河流,要采用不同的治河方式。
單純依靠工程手段的治水活動,難以避免人與自然之間陷入惡性互動。目前,面對我國現階段隨著經濟社會快速發展而日趨嚴重的水危機,單純的人與自然相對抗的治水模式,已開始受到詰問與質疑。比如筑堤防洪是擴大防洪保護范圍的手段,而加高堤防則是提高防洪標準的措施,但是超過一定限度之后,就會“水漲堤高”接著“堤高水漲”,人與自然之間進入了惡性互動的循環。再如水庫過量攔截徑流導致下游河道干涸、行洪能力萎縮;地表水源枯竭或水質型缺水又加速了過量超采地下水,導致地下水位惡性下降等,形成了人與自然之間更為復雜的惡性互動的關系。顯然,當人與自然的交互式作用超過一定限度時,就可能轉為以犧牲生態環境為代價;或者僅滿足局部地區的短期利益,而損害其他地區以至整體的長遠利益。
顯然,水利工程手段增強了人類調控自然,改變水資源時空分布的能力,為社會經濟的發展創造了條件;但是如何合理適度地應用工程手段,是未來必須更為重視與深入研究的問題。新世紀中,人類迫切需要從可持續發展的要求出發,調整傳統的治水思路。尤其是“在理論方面,要重點研究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協調發展的重大課題”(汪恕誠,2001)。
2中國古代治河論中的自然觀與啟示
古時人少,人類可以擇高而居,逐水而生,水進人退,水退人進。以后,農業發展,沖積平原上形成了固定的村落,為防洪水人們修起一個個圍村埝,但基本上不影響洪水的泛濫,人與洪水之間仍保持著古樸的和諧共處的狀態。再往后,隨著人口不斷增加,人類需要保護自己的田地和家園,沿河修建起阻擋洪水泛濫的連續堤防,從而進入了與洪水對抗的階段。
在治水問題上,中國古代早就提出過人應與河流洪水相適應的自然觀。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傳自漢代的賈讓三策。西漢年間,黃河一度泛濫頻繁,治河成為朝野關注的大事。賈讓在分析黃河演變歷史的基礎上,提出了治河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黃河改道。決黃河于黎陽遮害亭,在當時黃河和西面的太行山麓之間,經冀州轄區,北流入海,為此,需“徙冀州之民當水沖者”,使人河各處其位。據說,從此可以“河定民安,千載無患”。
中策是“多穿漕渠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這是上策的修正,可興分洪、改土、灌溉和航運之利。賈讓認為,中策“雖非圣人法,然亦救敗數也”,是“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百歲”的治河良策。
下策是繼續維修舊堤。賈讓說:“若仍繕完故堤,增卑倍薄,勞費無幾,數逢其害,此最下策也”。
耐人尋味的是,治河實踐中實際被采用的,恰恰是賈讓認為最不合理的下策。當時,冀州的人口密度遠不如今日密集,當沖的魏郡,面積大約24000km2,人口近91萬,平均每平方公里不到40人(王化云等,1984)。但是那時,人不與洪水爭地、移民給洪水讓路的“上策”,就已經不是僅靠提倡就能得以實施了。
清代河道總督靳輔曾經譏諷賈讓說:“有言之甚可聽而行之必不能者,賈讓之論治河是也”。但同時又指出:“(賈讓)所云、疆理土田,必遺川澤之分,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寬緩而不迫,數語,皆善矣”。從治河思想的角度肯定了賈讓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社會發展與河流洪水規律相適應的自然觀。賈讓三策中的“上策”與“中策”,雖然未能得以實施,但是“實際上包含了人類發展要主動積極地適應洪水客觀規律的合理內核。隨著人們調蓄洪水的工程能力的不斷提高,適應洪水的規模和形式也會有所不同”(周魁一等,2000)。
今天,中國的人口,遠遠超過了漢代。人與水爭地,已經是歷史遺留的現實。新世紀中,防洪減災要實施“從無序、無節制地與洪水爭地轉變為有序地與洪水協調共處的戰略”(鄧堅等,2001),就必須深入反思人與自然的關系,從中國的國情出發,提出有利于發展的、體現社會公正的、切實可行的方案。
人與自然的和諧不是一相情愿的事情。近代,西方國家在他們快速發展階段曾遇到相似的問題;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也遇到了與賈讓相似的“言之甚可聽而行之必不能”的麻煩。了解一點西方哲學家們對這一問題的探討,可給我們好的啟迪。
3西方哲學界關于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理論探討及啟示
我國目前面臨的水危機是全球性的問題。20世紀中葉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后,西方國家相繼走上了經濟快速發展的道路,同時,人類活動對生態環境的沖擊日趨嚴重。為了徹底解決人類發展與環境保護之間日益激化的矛盾,人們開始認識到,必須從根本上來重新認識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為此,西方哲學界展開了持久的爭論,并形成了不同的學派。雖然各派都以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為目標,但是在如何形成對實踐具有指導意義的主張上卻產生了很大差別。受文章篇幅限制,僅依據李兆雄(1999)的綜述簡介如下。
20世紀60年代:以生態系統為中心的自然觀蓬勃興起。20世紀中葉之后,隨著人們對全球性各種嚴重的環境問題日趨重視,哲學家們逐漸將理論的探討直接同現實世界問題和社會問題聯系在一起。一些學者將現實世界中的生態危機歸咎為人類中心論,嘗試從哲學角度創建一種關于人類與自然之間關系的新理論。英國的A.Leopold在1966年發表的《大地倫理學》的論文中,就人類在自然界中的地位發表了一種全新的見解,認為人類不再是自然界的“主宰者和統治者”,而是自然界中的“普通一員”,并提出了其著名的保護“原始自然”的自然觀。A.Leopold的見解和觀點引起了各國眾多哲學家的共鳴,他們紛紛以此作為理論研究的基本前提展開自身的研究。較具代表性的有1979年K.Goodpaster和K.Sayre合著的《倫理學與21世紀問題》。該書率先提出了要人性地對待非人類的觀點,還特別強調了“社會公正”在環境倫理學中研究的重大意義。
90年代:以人為中心的自然觀再度復興。但是進入90年代后,哲學家們開始更注重環境哲學研究中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即具體提出全面解決環境問題的可行性模式。1995年R.Malnes在《尊重環境》一書中,再次舉起人類中心論的旗幟,他明確否定生態學上的平等主義,認為那些形形色色的生態平均主義純粹是空想,沒有一個能夠轉化為現實。同年,M.Serres在《自然的制約》一書中,也激烈地抨擊狹隘的自然工具論,他認為由于地球以力和互動的方式與人類對話,所以人類也可以展開與地球的道德接觸,就像人的社會接觸一樣。1996年F.Katz在他的《環境實用主義》一書中,堅持環境倫理學在人類實踐中不起作用的觀點,將環境實用主義視為“一種探討環境哲學與環境后果的新戰略”。人類中心論者在環境問題上強調對未來人類所負的責任,提倡以人為中心施行環境保護。如A.De-Shalit在他1995年發表的著作《為何事關子孫后代》中,就提出了一種新的有關代際公正的公有社會理論。
人類社會轉向追求可持續發展。透過西方哲學界的這場爭論,我們可以把握可持續發展理念形成的脈絡。首先,人類社會突飛猛進的發展對利用自然、改造自然提出了更大的需求,同時,由于技術經濟實力的增強,使得人類從敬畏自然轉向征服自然。隨后,生態環境的惡化導致人類社會的反思,明白了人類不可能、也不應該主宰自然、征服自然,而是應該尊重自然,尋求與自然和諧的發展道路;應該在謀求自身發展的同時,注重生態環境的保護,并對子孫后代負起責任,從而形成了可持續發展的理念。但是,在追求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實踐中,從“言之甚可聽”到行之亦可能,西方世界又經歷了一個認識上的波折。解決問題的探討,再次回歸到了如何堅持以人為本,如何明確人類的責任,如何建立起人與自然之間良性互動的關系,如何公正處理人類社會內部分享自然資源與分擔災害風險的矛盾。對于信奉實力而缺少中庸傳統理念的西方來說,這可是不小的進步。
水是建立人與自然之間的互動關系的最為敏感的介質。在我國快速發展時期的治水實踐中,如何從中國的國情出發,樹立起可持續發展的治水理念,尤其值得深入探討。
4可持續發展的治水理念
20世紀后期,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很快風行世界,我國政府也已將可持續發展確定為基本的國策。在將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引入到新的江河治理方略中時,有豐富的內涵值得探討,其中應該突出強調的是與河流共存、與洪水共存的理念。
與河流共存,即人類對河流的治理,必須盡力維護并改善河流固有的各種基本功能,而不是導致河流的消亡。各種除害興利的治水措施,應該盡可能減輕對河流生態環境的影響。天然的河流,有輸水、輸沙、供水、排污、灌溉、航運、水產、娛樂、維持生態系統等等一系列的功能。現代社會中,除自然原因外,人類不當的、或缺乏必要保護措施的開發活動,對河流會構成直接的威脅。比如,流域上游因亂砍濫伐、陡坡開墾、采礦筑路等加速水土流失,導致水庫、河、湖淤塞;城鎮、企業將河道作為排污水溝,導致河水的嚴重污染;河灘湖灘地的無序開發擠占行洪斷面等等。此外,由于傳統水利是單純以滿足人類的需求為導向的。一旦運用失當,也會對河流構成威脅。如水庫為提高供水保障率過量攔蓄基流,上游河道過度引水等等,是導致河水斷流的重要原因。因此,從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出發,河流內人類的開發活動與河流的治理活動,應在考慮人的發展與安全需求的同時,考慮流域內生態系統的安全,使人與自然相和諧。
與洪水共存,即人類防洪體系的建設,是以將洪水風險控制在可承受的限度之內為目標,而不是消除洪水。人類通過防洪工程體系的興建,在一定限度上控制了洪水發生的機率與成災的范圍,為生存與發展創造了有利的條件。由于我國總體上防洪標準不高,合理規劃、加強防洪工程體系建設,進一步提高防洪標準仍有余地。但是超標準洪水總會發生。隨著經濟的發展,人們會提出更高的安全保障要求。實踐表明,單純依靠工程手段并不能達到根治河流,消除洪水災害的目的。不擺脫大災之后才有大治的模式,期望短期內以高投入顯著提高防洪工程標準,水利就難以建立起與國民經濟協調發展的關系。再者,洪水具有利害兩重性,消除洪水,雖可免除其害,但亦會失去其利。因此,從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出發,人類的防洪活動,既要考慮如何將重大洪水災害的風險控制在可承受的限度之內,又要考慮如何提高自身承受洪水風險的能力,以有利于求得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新的平衡點。
我國人民在長期與洪水共存的實踐中,創造了許多與洪水共存的寶貴經驗,如圩區蓄洪墾殖,低水種養、高水還湖;灘區群眾筑臺而居;一些沿江的城鎮,水漲樓空、水退人還的傳統等等。隨著經濟的發展,洪泛區內資產密度提高,淹沒損失加大,人們感嘆過去淹得的地方現在淹不得了。但是,從另一面看,由于經濟結構多樣化,建筑物耐水能力提高,農民收入對土地尤其是一季秋糧的依賴性減弱,社會調控洪水能力、應急反應能力與災后恢復重建能力的加強等等,又為實現人與洪水共處提供了有利的條件。
5可持續發展的治水原則
從無序、無節制地與洪水爭地轉變為有序地與洪水協調共處,是我國治水方略調整的必然方向。在將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引入中國的治水實踐中時,需要突出強調的是保障發展的原則,社會公正的原則與分擔風險的原則。
保障發展的原則。中國是發展中的大國,人多地少與發展不平衡是基本的國情。國際社會提出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最初針對的是發達國家中生活已經富裕的人。他們為了過得更加富裕舒適,貪婪過分地向自然索取,破壞了環境與生態平衡,威脅到了子孫后代的發展。以后,西方的某些政治家,卻拿著可持續發展作大棒來對付發展中國家,要求發展中國家限制發展。據說,如果全世界的人都過上今天西方世界的生活,地球資源是無法承受的。那樣的話,人類需要至少5至6個地球。但是,我國在洪水高風險區中謀生存的數以千萬計的人口,仍然是相對貧困的人口。以現有國力,要確保所有與洪水爭得的土地的防洪安全,并不現實;反之,大范圍放棄已經爭得土地、從中遷移出數百萬的人口,與保持經濟平穩發展與維護社會安定,亦會帶來不利的影響。因此,治水方略要調整為有序地與洪水協調共處,必須以保障社會安定與經濟平穩發展為前提。關鍵的問題,是在保障發展的前提下,水利建設如何促使人與自然的關系,從惡性互動轉為良性互動。
社會公正的原則。作為洪水風險較大的發展中國家,目前我國在防汛搶險中,較多地是強調確保人民的生命安全,確保城市與重要地區的防洪安全。在特大洪水發生時,有時需要“犧牲局部、保全整體”。為此國家在大江大河沿岸設置了一些蓄滯洪區,其中生活著近兩千萬的人口。98大洪水之后,針對蓄滯洪區難以啟用的問題,為了落實《防洪法》,國家又制定了《蓄滯洪區補償辦法》。但是,在近年來發生的大洪水中,大量潰堤受災的實際上是生活在圩區甚至是重點圩垸中的群眾。美國20世紀50年代,在防洪方略的反思中,有專家指出,少數人為了獲取更大的利益去開發洪泛區土地,卻要全體納稅人為他們提供保護,分擔損失,是不公平的。但是,中國的人多地少與美國的地廣人稀是完全不同的國情,對社會公正公平的準則也形成了相反的認識。“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在我國被看成是每個社會成員應盡的義務。事實上,洪泛區土地的開發利用對于保證我國糧食安全、經濟發展與社會安定,已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無序、無節制地與洪水爭地”的根源是經濟不發達與缺乏綜合性的安全保障措施。為此,盲目地與洪水爭奪更多的土地、自發地拼命加高堤防,才會愈演愈烈。要促使人與自然的關系從惡性互動轉為良性互動,未來防洪安全保障體系的規劃與建設中,就必須更好地體現社會公正的原則。
分擔風險的原則。我國的洪泛區土地,大多已經成為受堤防保護的區域。繼續新增堤防保護區,或者加高堤防,都意味著進一步削弱流域中洪水的調蓄機能。早在漢代,我們的祖先就已經認識到“左堤強則右堤傷,左右皆強則下游傷”的道理。在現代防洪工程體系的建設中,流域中因堤防建設而削弱的洪水調蓄機能,從水庫建設中得到了補償,甚至得以提高。但是由于我國人多,山區亦生活著大量的群眾,過量提高水庫的攔洪功能,會增加庫區群眾的風險,并可能引起生態環境方面的問題。如果部分地區無代價地確保安全,則其他地區將無償地承擔更大的風險。根據洪水風險可以區分為固有風險與附加風險的特點,每一個地區應該有義務承擔自己的固有風險,并對因提高自身工程保護標準而可能對其他地區造成的附加風險,提供必要的補償。顯然,只有遵守流域中各區域分擔風險的原則,才有利于“從無序、無節制地與洪水爭地轉變為有序地與洪水協調共處”。
6探討泛濫允許型的治水模式
古今中外的實例都表明,人類合理規劃、建設與運用的水利工程體系,是實現人與洪水和諧共處的基礎。從可持續發展的目標出發,人類治水活動合理性的評價標準中關鍵的一條,應該是看人與自然之間的互動關系,是惡性的還是良性的。
河流是輸送洪水的通道。天然河流的行洪能力一般是由常遇洪水所塑造并維持的。超過河道行洪能力的洪峰水量會泛濫出槽。洪泛區作為洪水調蓄的場所,應該被看作是河流的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
傳統農業社會中,農田受淹后成災率很高,普通農民的土屋耐淹性很差,農民收入中農業收入所占比重很大,而農作物生長周期長,一旦遭災,可能意味著傾家蕩產,一年半載生活無著。一次大災之后,可能需要若干年才能恢復到災前的水平。因此,人們“根治河流、消除水患”的愿望會特別強烈。在與水爭地的過程中,人們只能寄希望于不斷擴大保護范圍、提高保護標準。
現代農業社會中,
①經過大規模防洪排澇工程的建設,洪水危害的范圍已受到一定的限制,淹沒的持續時間也能得到控制;
②由于農業生產能力的提高,土地一年可以多季生產,糧食單產也顯著提高,一季作物損失的災難性影響降低;城鎮化的發展,為農村剩余勞動力提供了更多的就業機會,使得農村家庭年收入的結構發生了變化;
③農村磚混結構房屋已逐漸取代過去水浸即垮的土房,特別是二層以上樓房明顯增多;
④國家經濟實力的增強和交通、通訊條件的改善,使得災后救援能力得以提高。這些變化都使得農村承受災害的能力顯著提高。但是,另一方面,現代農業的發展對農田水利設施的依賴性增大。目前大型灌區、農村電力供應系統等防洪標準相對較低,一旦沖毀,損失很大,恢復重建的成本很高。
近50年來的發展,我國傳統農業社會的面貌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海河流域中的河北省為例,1997年與1949年相比,人口從3086萬人增長到6525萬人,翻了一番多一點;而糧食總產量從469.5萬噸增長到了2746.7萬噸,是解放初的5.85倍。其中,小麥產量從86.4萬噸增長到了1330.7萬噸,占糧食總產的比重從18.4%提高到了48.4%。從“96.8”大洪水的實際影響來看,1996年與1995年相比,玉米、大豆、棉花、芝麻、黃紅麻、甜菜雖有減產,但是小麥、稻谷、薯類、油菜均為增產,且總產從2739萬噸增加到了2789.5萬噸,1997年的小麥與稻谷增產幅度更是大于平均年份。這種現象說明,新中國50年來興建的防洪工程體系有效地發揮了保障作用,避免了大洪水對農業的波動性沖擊;同時,適當有控制地形成一定范圍的淹沒,使得地下水得到較多的回補,還可以產生滯水沖淤、沖污、洗堿、淋鹽和改善生態環境的綜合效益。
正是由于這些社會、經濟、生態、環境方面的重大變化,使得我們有可能考慮泛濫允許型的治水模式。在城市化的高潮中,城市防洪的標準必然不斷提高,農村的防洪標準會相對降低。為了既避免陷入“拼實力”的惡性循環,又能夠發展經濟,保障安全,作為泛濫允許型的治水模式之一,適宜的地方不妨考慮——“寬固堤、低作堰、不搶險”。
寬固堤:堤防分級,限定高度,只許加寬,不許超高。堤防過度加高,雖然局部泛濫機遇可能減少,而一旦潰堤,洪水破壞力更大,全線增加防汛搶險的壓力。“左堤強則右堤傷,左右皆強則下游傷”。將洪水風險轉移到經濟相對發達的干流和下游,更是得不償失。寬固堤可以結合河湖疏浚長期堅持。堤防加寬到一定程度之后,洪水漫而不潰,安全可靠;堤面可以修路建房,土地利用率更高。
低作堰:沿堤設堰,高度略低,護面消能,只漫不潰。萬里長堤,全線加高,全線防守,實屬不利,不如局部降低。既最有效地消減了洪峰,又有效地維持了河道的行洪能力。越堰洪水比潰堤洪水破壞力小得多,群眾有更充分的時間安全轉移,財產損失可以大大減輕。結合泵站、退水閘的運用,淹沒時間可以比自然潰口大為縮短,有利于災后重建,恢復生產。堰的位置合理選定,還可綜合考慮“面”上的減災措施,如通過渠道水系分散越流洪水等。
不搶險:今后干部戰士奔赴抗洪第一線,除應急準備之外,不是組織并參加搶險,而是監督著別讓什么人不顧大局,又將堰口堵上了,以維持一定限度的自然固有的調洪功能。
“寬固堤,低作堰,不搶險”,是從無序、無節制地與洪水爭地轉變為有序地與洪水協調共處的具體方案之一。這種方案顯然是任何局部地區都不會自愿接受的。因此,①需要科技手段的大力支持。沿河各處堤頂堰的位置必須科學選定,堰定高程需要經過科學的計算,以體現公正的原則;現代化的防汛指揮系統的建設也必須全面加強;②需要法律手段的強制實施。如果沒有法律規定的全河一致的行動,任何區域不會自愿采取這樣的方案。③經濟手段的補償誘導。對于模范實施這一方案的地區,應該給予獎勵,反之應該受到懲罰;在分洪發生的情況下,確保安全的城市與重要地區,應該提供經濟方面的補償。④行政手段的推動落實。實施泛濫允許型的治水模式,需要各級政府、水利部門及各相關部門的通力合作。同時必須加強全民性的宣傳與教育,有效提高社會整體承受風險的能力,切實將災害損失減少到最小。
7結語
新世紀中,我國治水思路的調整必須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實現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在治水的實踐中當務之急是促進人與自然之間良性互動的關系。總結古今中外的治水經驗,我們迫切需要探討經濟社會發展新時期適合中國國情的泛濫允許型的治水模式。這種模式與任憑洪水自由泛濫的模式,或者堤防潰決后被迫接受泛濫的模式,均有著本質的不同。本文雖然提出了“寬固堤、低筑堰、不搶險”的方案以供參考,但是,要從言之甚可聽,到行之亦可能,仍然有一個較長的過程。為此需要進一步研究具有中國特色的洪水風險管理模式及相應的推進機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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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洪水行為與減災方法研究》第4課題“洪災風險管理理論研究”(50099620)與水利部科技創新項目《我國防洪安全保障體系與洪水風險管理的基礎研究》資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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