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科學與藝術對教育的啟示

時間:2022-07-12 03: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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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科學與藝術對教育的啟示

推崇蘇格拉底的意義何在

盧梭在以事例論證科學藝術敗壞德行的時候,將論述重點放在了希臘,而在論述希臘的時候,又將重點放在了蘇格拉底的言行上。為什么在這個地方抬出了蘇格拉底?推崇蘇格拉底對盧梭來說又有著怎樣的意義?這是個大問題。在歷史上,推重、肯定雅典而貶斥斯巴達一向是評論的主流聲音,但自盧梭始,這種局面慢慢發(fā)生了改變。在盧梭眼里,雅典是空洞理論肆虐之所,而斯巴達則是“半神名的共和國”。雅典和斯巴達的不同,根本上在于一個崇尚科學和藝術,而另一個惟德行為尊。“雅典變成了禮儀和風雅的中心、雄辯家和哲學家的國土……正是從雅典才流傳下來了為頹靡的后世歷代都奉為典范的驚人作品……羅馬那里的人民是生來就有德行的,連那個國土上的空氣也似乎激發(fā)著人們的德行。它的居民留給我們的,只是對于他們的英雄事跡的追憶。”[1](P31-32)雅典的衰落和藝術繁榮的關系并非到了盧梭時代才為人注意,科學和藝術的發(fā)展將危及城邦生存的觀點在蘇格拉底那里已經被提出。盧梭所征引的蘇格拉底言辭出自柏拉圖《蘇格拉底的申辯》,書中包含了蘇格拉底對詩人和藝術家的看法。在蘇格拉底看來,詩人自認為是有智慧的人,其實他們并無智慧,原因在于“詩人作詩不是出于智慧,其作品成于天機之靈感,如神巫和預言家之流常作機鋒語而不自知其所云”[2](P56)。藝術家的情形并不比詩人好,他們憑借自己所擁有的技藝,就自認為高于別人,是人類中最有智慧的人了,其實他們可笑之極。如果讓蘇格拉底選擇的話,他愿意做哪類人呢?“關于神的讖語,我們捫心自問:保持自我的操守,不似彼輩之智,亦不似彼輩之愚呢?或是效仿他們之亦智亦愚?最終我自答讖語:還是保持故我好。”[2](P57)這并不是說蘇格拉底認為自己最智慧,對一切都了然于胸,恰恰相反,蘇格拉底明言:諸位,神才真是智慧的,而神諭中的“蘇格拉底是最智慧的”,也僅是說“你們中最智慧的,人類啊,就是像蘇格拉底那樣,知道就智慧而言,他真是毫無價值”[3](P48)。也就是說,詩人或藝術家自認為掌握了真正的知識,而在蘇格拉底看來,他們所認知的僅僅是事實的幻象或影子而已,離真正的知識還很遠,所以,詩人或者智者(詭辯家)所宣稱的僅是一種自我欺瞞而不自知。蘇格拉底本人懂得這一點,他將自己的智慧建立在“無知之知”上,認為好的生活就是愛智和求知,要在和偽知識進行斗爭的過程中探求真知的生活,這種生活探求到的是真正的智慧。說到底,蘇格拉底確立的是一種異于詩人的生活方式———哲人的生活方式。這種方式就是以謙卑的心態(tài)自我調低身位,以神的使者的身份追崇一種沉思的生活,他認為“不經內心省思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美德是哲人思考的重要對象,他們認為思考本身即是一種美德。真正的哲人叩問美的靈魂,追求死亡的奧秘,將死看成生的另一存在形態(tài)。他們敦促人們過一種道德的生活,自己則要用一生去探尋公正、正義、至善等概念的真切含義并努力去踐行這些美德。在蘇格拉底看來,真正公正、完美的政治的實現(xiàn)極其困難,只有哲人和王這二者合二為一,也就是哲人王出現(xiàn),理想的政治方有實現(xiàn)的可能。這里實際上強調的是哲人政治構想的實現(xiàn)必須借助于強大權力的推動,必須借助政治權威的認同和踐履。這或許也是哲人經思考而認定的一個政治命題吧。詩人的感覺僅是幻象,藝術家的真理也僅是“偏見”,哲人的思考才是社會混亂、民眾困苦的救治良方。而希臘的做法恰恰是重藝術而輕哲學,他們甚至對哲人蘇格拉底以正當?shù)拿裰鞒绦蜻M行審判并將其處死;斯巴達推崇德行,倒是等于實踐了哲人的政治理想,從而實現(xiàn)了城邦的強大和繁榮。盧梭看似在分析科學和藝術是否有利于風俗,實際上是在關注當時社會的政治問題,而盧梭的邏輯推演也僅是在延續(xù)久遠的“詩與哲學之爭”。那么,盧梭重提蘇格拉底就不是一個隨意的舉動,而是“別有用心”。這一問題的提出等于直接向當時的思想界發(fā)難:你們如何回答蘇格拉底提出的問題?你們如何看待蘇格拉底的遇難?在這樣的問題面前,很多人都會戰(zhàn)栗的。蘇格拉底因為慢神和“敗壞”青年而被判處死刑,但正如蘇格拉底在申辯中所表明的,他恰恰是最敬神且關愛年輕人的。他說:“雅典人啊,我敬愛你們,可是我要服從神過于服從你們,我一息尚存而力所能及,總不會放棄愛智之學,總要勸告你們,向所接觸到的你們之中的人,以習慣的口吻說:‘人中最高貴者,雅典人,最雄偉、最強大、最以智慧著稱之城邦的公民,你們專注于盡量集聚錢財、獵取榮譽,而不在意、不想到智慧、真理,和性靈的最高修養(yǎng),你們不覺得慚愧嗎?’……我巡游各處,一無所事,只是諄勸你們老幼不要顧忌身家財產在先而與性靈的最高修養(yǎng)并重。”[2](P66)在蘇格拉底之前的時代,人們判斷一個人是否具有德性,主要看他是否完成了社會賦予他的職責,一個履行了社會指派給他的職責的人,就具有德性。一個職責或角色的德性與另一個職責或角色的德性是完全不同的[4](P31)。如羞愧,就是人在未完成社會分配給他的職責時的感受。我們可以看到,在這些正義、勇敢等概念的背后是一種社會秩序,是得到大眾認可的一套價值體系,這套體系維系著這個社會,使它秩序井然,充滿生機。隨后,這些概念的內涵漸漸地不再和具體的行為結合,變成了一種抽象的品質。蘇格拉底很少為具體的德性定義,但他總是和他的辯論對手討論這些問題,試圖探尋出這些概念的內涵。盡管他們沒有討論出正義、公正是什么,但他們清楚地知曉它們不是什么。蘇格拉底為人們確立了探究真知的方式,即以已知為無知,保持問題探尋的開放性與可能性。在他的問題和追問面前,形形色色的現(xiàn)象或惡舉或有違禮法的事情被譴責被鞭撻。或許,蘇格拉底問題答案的未完成性恰恰是為了應對現(xiàn)象的紛繁復雜?這是一個不易回答的問題。這就是蘇格拉底的選擇———他不愿意用逃走或交罰金的形式來玷污城邦的禮法,最終被處死了。這是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更為嚴酷的事實是,審判程序完全合法。也就是說,是雅典的民主制度和法庭———這是最應該體現(xiàn)公正和正義的地方———判了蘇格拉底死刑。我們是否可以說,雅典民眾以法的名義、以公正的借口殺害了自己城邦的守衛(wèi)者,就如弗洛伊德在《摩西與一神教》中所推斷的以色列民殺害了約束、譴責他們惡性的摩西;我們是否可以說,人類為了維系自己的惡行、釋放自己的惡性,總是要殺害或者驅逐自己族群中的道德理性主義者、先知和善人。回到盧梭的時代,人們推崇張揚個性的藝術,貶斥只有極少數(shù)人的稟賦才配得上的哲學,是不是有趨惡的潛在動因在?或者說,人們的行為實際是在審判蘇格拉底的傳人,是在放逐政治哲人。如此,盧梭所說的“在我們這里,的確,蘇格拉底也許不會飲鴆而死,然而他卻要從一個更苦得多的酒杯里嘗到侮辱性的嘲弄和比死亡還壞百倍的鄙夷”也就不難理解了,這里說的不正是盧梭本人的境況嗎?這話說得讓人感嘆不已,與其心相通者更會潸然淚下、悲戚難言。離棄蘇格拉底會有怎樣的后果呢?詩人和雄辯家大行其道的雅典為斯巴達所滅。羅馬人繼承了希臘的衣缽之后,伊壁鳩魯、芝諾等智術師的名字代替了神靈、勇毅和守法這些神圣的名字,自從這些人在羅馬出現(xiàn)以后,好人就越來越少了。這或許可作為羅馬后來覆亡的另一解釋。盧梭處在法國啟蒙運動時期,他在思考,科學和藝術大發(fā)展的成果抑或后果會是什么呢?由此可見,盧梭援引蘇格拉底的言論,實乃大有深意。

盧梭觀點對今天科學、藝術教育啟示

在《論科學與藝術》的第二部分,盧梭直接將矛頭對準科學和藝術,對它們的弊病進行了剖析。在盧梭看來,科學和藝術的興起本身就存在著動機不純的問題。“天文學誕生于迷信;論辯術誕生于野心、仇恨、諂媚和撒謊;幾何學誕生于貪婪……”[1](P39)目的本身既然都不純正,更遑論其過程和結果了。就科學來說,它本身興起的條件就是閑逸,而它反過來又滋長了閑逸,對社會造成了巨大的時間浪費。科學成為新的信仰和宗教之后,它以致命的詭辯武裝自己,開始搖撼傳統(tǒng)信仰的根基,進而損壞人們的德行。盧梭決不是危言聳聽。任何道德倫理體系的基礎都是宇宙論,而科學卻直接將傳統(tǒng)的宇宙論掀翻、顛覆,它把傳統(tǒng)的倫理和宗法體系連根拔起了。現(xiàn)今時代的價值體系、宗法體系的瓦解以及多元價值觀并存和科學的發(fā)展實在有剪不斷的關聯(lián)。文藝的問題同樣很多。首先的一點就是它會讓人養(yǎng)成奢侈的不良習氣。善良的風尚對于帝國的存續(xù)乃是最根本的大事,而奢侈則是與善良的風尚背道而馳[1](P43)。奢侈除了會引發(fā)風尚的解體,它還會腐化人們的趣味。藝術原先被用來朝圣或者歌頌崇高,而今,它被用于商業(yè)炒作。人們以為擁有財富便擁有了高雅的藝術,然而,占有歷史久遠的文物或者繪畫的平庸之人并不懂得欣賞他手中的寶貝,因為人已經不再具有欣賞高貴藝術的德行和靈魂了。更致命的是,當奢侈風靡整個社群,人心為其蒙蔽而喪失鑒別力時,真正的勇毅就會被輕視,尚武的品格也會慢慢消失。而這才是盧梭真正關心的。我們初讀《論科學與藝術》,會以為這是一部論科學和藝術本質或藝術本體的著作,但深讀下去會發(fā)現(xiàn)情況完全不是這樣。我們萬萬不要忽略了盧梭文中所舉的例子,或希臘或中國或羅馬,或君王或哲人,這些都是和政治密切相關的,就是說,盧梭其實是在通過科學和藝術來談政治。藝術、德行、勇敢、榮譽、高尚、人道、政治,這些關鍵詞將盧梭的論述思路很好地聯(lián)系起來。是否應該讓民眾都來參與哲學思考,像蘇格拉底那樣,以沉思作為自己的生活方式呢?盧梭對現(xiàn)代教育的一個反思即表現(xiàn)在,他看到科學和藝術的普及使得所有人都有機會進入科學的殿堂,而他認為這或許是有悖于多數(shù)人天性的行為。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他們有能力成為卓越的匠人,但不適合成為哲人或者人類的導師,真正有潛質成為人類導師的人僅僅以自然為師,是無需世俗的老師的。盧梭的言論確實擊中了大眾教育的要害,就是教育抹平了人和人天性上的差異。但是,這里似乎又有一個問題:不經過選拔和前期教育,真正的天才或人類的精神導師是否能夠將潛質挖掘出來?盧梭所譴責的究竟是教育的方向問題還是技術問題?在筆者看來,這依然是值得探究的問題。在著作的最后,盧梭談到了對君王的期待:“就請君王們不要不屑于把那些最能對他們進忠告的人容納到他們的議會里來吧;但愿他們能放棄那種由偉大人物的驕傲而造成的古老的偏見,即領導人民的藝術要比教化人民的藝術難得多……但愿第一流的學者們在他們的朝廷里能夠找到榮譽的安身之所吧,但愿他們能在這里獲得與他們能相稱的唯一報酬……唯有這時候我們才可以看到,被高貴的情操所激發(fā)的,并為了人類的福祉而在共同努力的德行、科學和權威,都能夠做出什么事情來。”[1](P60)很明顯,這里的能進忠告的人、第一流的學者指的就是哲人,像盧梭這樣的思想者。在蘇格拉底那里,哲人必須保持自己身位的獨立,以利于自己的思考和追問;在他看來,理想政治的實現(xiàn)只能依靠哲人王的出現(xiàn),即,王本人成為哲人或者哲人成為王,二者合二為一。但盧梭期待的是君王對哲人的重用,他不再祈求二者合一。這是一重要的變化,盧梭本人期待受到重視,同時他也意識到哲人王出現(xiàn)的可能性太渺茫。對于哲人受到重用一事,盧梭看似并不抱太大期望:只要權力是一回事,而知識和智慧又是另一回事,學者們便很少會想到什么偉大的事物,君主們則更少會做出什么美好的事情來[1](P60)。盧梭眼光不可謂不犀利,其論斷帶有預言性質。蘇格拉底看得很清楚,哲人和政治人的對立并非哪類人的主觀意愿,而是由他們所代表的人物類型或者使命決定的。這樣看來,蘇格拉底之死就不再是偶然的了。盧梭最后呼吁:德行啊,你的原則不就銘刻在每個人的心里嗎?要認識你的法則,不是只消反求諸己,并在感情寧靜的時候諦聽自己的良知的聲音就夠了嗎?筆者疑惑:這就是盧梭的《論科學與藝術》給我們的最終教誨?我們只要返歸內心,聽從自己的本心就可以了,那么本心自身又為何物所充斥呢?

本文作者:閆巖工作單位:淮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