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哲學圖景中的馬克思主義哲學

時間:2022-05-13 10: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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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哲學圖景中的馬克思主義哲學

【英文標題】MarxistPhilosophyintheRealmoftheWorldPhilosophyNIE

【摘要題】把馬克思主義哲學置于世界哲學演進的總進程和總圖景中予以觀照,我們發現它在關注的對象上,超越了傳統哲學中僵持于本原問題上的“思辨形而上學”,而轉向“現實的”“感性世界”;在把握世界的方式上,它超越了古典理性主義、“新理性主義”、非理性主義、相對主義,而堅持實踐基礎上唯物而辯證的思考;在哲學與社會的關系、哲學的社會定位和社會功能等方面,較之其他形形色色的哲學形態,它更是一種現實的哲學、時代的哲學、社會的哲學、人民群眾的哲學和“改變世界”的哲學;“馬克思之后的馬克思主義”一個半多世紀以來對它多元走向的理解、“發現”、闡釋和推進,以及在新的世紀之交面臨的境遇,既可凸現它持久不衰的科學價值和生命活力,又有助于分辨出在“堅持與發展”之路上留下的種種足跡。總體上看,說它是世界思想史、哲學史上“壯麗的日出”不是過譽;稱其為“我們時代不可超越的哲學”更是事實。

【英文摘要】ThepresentarticleexaminesMarxistphilosophyintherealmofworldphilosophy.TheauthorsarguethatMarxistphilosophypaysmoreattentiontothesenseworldthantothemetaphysicsintraditionalphilosophies.Itexplainstheworldmaterialist-icallyanddialectically,takingintoitsconsiderationthere-lationshipbetweenphilosophyandsocietyandbetweenthepos-itionandfunctionofphilosophy.Itisakindofphilosophythatdealswithreality,reflectstimesandsociety,benefitsthema-sses,andchangestheworld.Itisthemostimportantpartinthehi-storyofworldphilosophy.

【關鍵詞】世界哲學/馬克思主義哲學/“感性世界”/實踐Worldphilosophy/Marxistphilosophy/Senseworld/Practice

【正文】

把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產生置于世界哲學演進的總進程和總圖景中予以觀照,我們會發現,它既是這一發展之鏈中的一個重要環節和階段,與其他形形色色的哲學形態相比,在有關哲學探究的對象、哲學把握世界的方式和哲學的社會功能等方面,又顯現出自己獨特的存在與價值;同時,由于它是一個具有多種蘊涵的思想寶庫,便為后來者的各種詮釋留下了極大的空旋余地,在世紀之交它又面臨新的境遇……這是一個需要悉心甄別、認真思考的重大課題。

一、對象:由“思辨形而上學”轉向“現實的”“感性世界”

我們知道,19世紀中葉馬克思主義誕生的時候,西方哲學也醞釀著從傳統哲學向現代哲學的根本轉換。思想史上的這兩個重大事件之間是否有關系、有怎樣的關系,這在國內外學術界看法并不一致。在西方學術界,長期以來有的論者片面強調馬克思、恩格斯作為經濟學家和社會學家的身份,而剝奪了他們作為哲學家的資格,把馬克思主義認定為政治經濟學和社會主義學說,而沒有看作是哲學。還有的論者倒是不否認馬克思主義作為哲學形態的存在,但它被置于黑格爾哲學的巨大陰影之下,被看作是黑格爾哲學的延續(注:羅素就認為“馬克思的歷史哲學是黑格爾哲學和英國經濟學的一個摻和體”,“馬克思的唯物論實際上成了經濟學”。參看羅素著、何兆武譯:《西方哲學史》,商務印書館1990年版,第339頁。)。有的反馬克思主義的論者則徑直把它說成是“黑格爾主義的翻版”。這些看法實際上是否認了這兩個事件之間的內在關聯性。

前蘇聯和我們國家的一些馬克思主義哲學史教科書認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產生是哲學史上的重要變革”,這似乎是把兩件大事聯系起來了,但在對這一“變革”的意義進行解釋時,只是把它概括為對德國古典哲學的批判和超越,特別流行的說法是,馬克思、恩格斯批判了黑格爾的唯心主義實質,吸取了他的辯證法的“合理內核”;批判了費爾巴哈的人本主義,吸取了他的唯物主義思想。按照這種理解,馬克思主義哲學就成了二者不同部分的“有機組合”。這怎么能談得上“重要變革”?還有的論者把馬克思主義哲學逐出現代哲學的領地,把它看作是由黑格爾哲學生發出來的、西方現代哲學之外的另一種思想體系(注:美國哲學家懷特把“以攻擊那位思想龐雜而聲名赫赫的19世紀的德國教授(指黑格爾——引者)的觀點開始的“思想運動的后果概括為馬克思主義的產生和“20世紀的哲學運動”。見懷特著、杜任之譯:《分析的時代》,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第7頁。在國內也有學者持相同的看法,其表述是“以馬克思主義哲學為標志的哲學的革命變革和以現代西方哲學改變形態,是這個轉折點(指從傳統哲學向現代哲學的轉折——引者)的體現”。見《現代西方哲學主要流派》,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1頁。)。這樣馬克思主義哲學既不屬于近代哲學,也不屬于現代哲學,處于一種很尷尬的境地。

在我們看來,以上各種觀點,無論是否將馬克思主義哲學與西方哲學發展的進程聯系起來,都沒有從哲學“轉折”的意義上看待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問世。而所謂“傳統哲學(包括古代哲學和近代哲學)”和“現代哲學”的劃界,事實上并不是基于時間的階段性考慮,而是緣自哲學思維框架的根本轉軌。所謂“變革”,也不可能只是對它同時代或者以前相距不遠的哲學形態的揚棄,而是對全部舊哲學、傳統哲學的超越。實際上,在馬克思、恩格斯理論研究所涉及到的領域內,梳理其自身與德國古典哲學的關系占了比較大的比重,但從古希臘直迄同時代的全部哲學歷程,都納入了他們的視野。回答馬克思主義哲學在哲學史的這種“轉折”中是否顯示出獨特的價值,同時它本身是否就是這種“轉折”的產物,就要看傳統哲學存在著哪些特征、痼疾促成了它必須向現代哲學轉變,馬克思主義哲學對此又做了怎樣的分析、批判和建構。

包括古希臘羅馬哲學和近代哲學在內的西方傳統哲學,作為總體來看,具有一個基本信念,就是相信萬物本原的存在,并把解決本原問題作為解決其他問題的基礎。古希臘哲學家已經清楚地說明:“一樣東西,萬物都是由它構成的,都是首先從它產生、最后又化為它的(實體始終不變,只是變換它的形態),那就是萬物的元素、萬物的本原了”。[1](P15)因此絕大部分傳統哲學家,盡管他們對萬物本原的理解彼此不同,甚至截然相反,但都堅持認為存在著萬物的本原這一信念;在傳統哲學發展的不同階段,盡管對萬物本原探討的角度不同,但總是這樣或那樣地圍繞這一問題展開(重本體論的古希臘羅馬哲學直接地探討本原,重認識論的近代哲學則從主客體關系著手間接地探討本原)。這樣一種哲學思維框架力圖從“終極存在”、“初始本原”中去理解和把握事物的本性,以及人的本質和行為依據,哲學的研究對象被限定在抽象化的自在的自然界或者絕對化的觀念世界,它以建立關于世界的本原、本質的理論體系為目標,以基礎主義、本質主義等為特征,實際上是一種“思辨形而上學”,即關于超驗存在之本性的理論。

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對這種僵持于本原問題上進行抽象的還原論思維方式的根本轉換。馬克思、恩格斯對這些哲學形態從“類型”的角度進行了歸納和劃分,切中肯綮地進行了批判。他們指出,舊唯物主義中的“純粹唯物主義”堅持客體至上原則,“敵視人”;“直觀唯物主義”堅持自然至上原則,關注的是人的自然性、生物性,因而只能是一種“抽象的人”;唯心主義中的客觀唯心主義堅持觀念至上原則,追求絕對化了的“理念”和“自在之物”;主觀唯心主義堅持自我至上原則,追求的是“自我意識”。而無論是傳統哲學的哪種形態,恰恰是對“自己時代的現實世界”的遺忘、對真正的“人的世界”的遺忘、對“現實的”“感性世界”的遺忘,因此它們除了以歪曲、變形或夸張的形式反映人類理性思維的探索軌跡之外,愈來愈成為一種脫離感性世界、不著邊際的形而上學的抽象侈談和“醉心于自我直觀”的玄思妙想。特別是在時代推進到19世紀中葉這個風云變幻的時代,資本主義“世界歷史時代”的來臨及其面臨著不同以往的社會格局和階級結構,這種情勢下,傳統哲學的信念已成為一種“過時的夢幻”,衰落勢在必然。

與傳統哲學的這些形態不同,馬克思主義哲學以滿腔的熱忱、深層的理智去擁抱和審視這個與人的命運息息相關的活生生的感性世界,密切關注現存世界的變化,注目于現實的人及其發展。在它看來,隨著人與世界的對象性關系現實的生成和展開,哲學當然應當思考和探詢人之外的客觀世界,然而,嚴格地說,哲學是既站在人的立場上來審視人之外的“世界”,又站在人之外的世界的立場來審視“人”,亦即是從現實的人和現實世界的相關性角度來把握“人”與“世界”的關系的。人周圍的現實世界不是形而上學的無人或超人的“宇宙”,它本質上是被人化著的“對象世界”,是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了的“人的世界”。這個感性的“人的世界”,就是人們自己通過對象化的實踐活動所創造的、并時時刻刻生活于其中的現實世界和生存環境,它是人類世世代代實踐創造的結晶,是打上人的烙印和體現人的本性的對象性存在。因此,哲學作為一種世界觀,是一種人的世界觀,而不是無人或超人的世界觀。要以人的現實存在和發展為標志來重新“安排周圍世界”,“把人的世界和人的關系還給人自己”[2](P443)。這樣,馬克思主義哲學便把哲學的聚焦點從整個世界轉向現存世界,從宇宙本體和觀念本體轉向人類世界,從而使哲學探究的對象和主題發生了根本的轉換。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我們說馬克思主義哲學使哲學的關注目標和聚焦點發生了改變,這其中實踐視角的選擇和思維框架的轉換起了很大作用,相應地“實踐”范疇在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中應占有很重要的地位,這是毫無疑問的,但這不意味著要把“實踐”當作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原”或“本體”。如前所述,“本原”、“本體”是傳統哲學的范疇和對象,如果把“實踐”作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體,那表明馬克思主義哲學只是變換了本體論的某一范疇、外在形式,還是在新的旗號下“復活”了“形而上學”、“第一哲學”,還是新的基礎主義、本質主義,從而沒有走出傳統哲學的藩籬。那種把馬克思主義哲學稱為“實踐本體論”的觀點是我們所不能同意的,因為它沒有從傳統哲學向現代哲學轉軌的意義上理解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重要價值和意義。

“拒斥形而上學”,回歸“生活世界”,這正是現代哲學的共同特征;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說馬克思主義哲學完成了從傳統哲學向現代哲學的轉換,是真正現代意義上的“新哲學”。

二、方法:由“兩極對立”轉向以“實踐”為基礎的辯證思考

馬克思主義哲學所實現的革命性變革,并不僅僅限于此,它還實現了哲學思維方式上的轉變。這就是對古典理性主義、“新理性主義”、非理性主義、相對主義等極端化思維方式的超越;這已不僅僅是對傳統哲學的超越,也是對現代西方哲學和后現代主義思潮的超越。

與堅持萬物本原論的信念相適應,傳統哲學在思維方式上相信理性可以把握本原,并把完善理性工具看作是哲學的根本任務之一。誠如當代美國哲學家布蘭夏德所指出的:“對理性的信仰在廣泛意義上說是希臘時代以來,西方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這一點決定了西方哲學的主要傳統。”[3](P111)運用理性去追求萬物的本原,尋求超越意見的真實知識,發現現象背后的絕對實在就構成傳統哲學在思維方式上的支柱。很顯然,現代哲學要全面超越傳統哲學,就不僅要在關于哲學研究的對象上發生轉向,相應地,也必須在思維方式上突破古典理性主義的窠臼。正是在這一點上,現代哲學的其他派別形成了對傳統哲學另一方面的“顛倒”和批判:科學主義針對古典理性主義提出“新理性主義”,人本主義則發展為系統的非理性主義,后現代主義則陷入相對主義的泥淖。

屬于科學主義思潮的哲學流派如實證主義、馬赫主義、以邏輯經驗主義為主的分析哲學以及當代科學哲學等,自命根據現代自然科學的新成就、以實證科學的精神批判和改造舊哲學,重建新型的哲學理想與體系。應該說,這是一種頗有前途的選擇,但美好的前景被錯誤的思維方式葬送了。比如,有的論者根據對微觀領域粒子微粒性與波動性的觀察取決于測量儀器的事實,得出沒有測量儀器粒子就不存在,從而粒子沒有實在性的結論,將這一思想引入哲學領域,就導致了主導觀念上的非實在論傾向;還有的論者提出了量子力學對微觀世界的發現證明了以往那種偶然性和確定性的機械因果論、決定論是錯誤的,據此認為測不準原理證明電子具有自由意志,證明了在微觀世界沒有因果性、規律性,由此宣告崇拜偶然性的非決定論的勝利。各派紛紛提出自己的模式論、方法論,一時間“超越”古典理性主義的“新理性”模式蔚為大觀。

屬于人本主義思潮的唯意志主義、生命哲學、現象學、存在主義、弗洛伊德主義、哲學人類學等,甩出的也是一把雙刃劍,一面對準理性,由對理性零散的、不相關的批判,發展成為一種系統的日益深入的理論批判,他們向理性的權威進行發難,不無情緒化地指斥理性方法的局限,另一面承接非理性,把哲學史上的直覺方法擴展開來,開辟出一片聲勢浩大的非理性主義的新天地,它們的哲學方法充滿了神秘主義、非理性主義,不是使人清醒而是使人更加糊涂,不是使人體悟境界而是使人更加陷入迷霧。

后現代主義思潮是對西方現代化實踐的反思和批判,但從理論自身發展的邏輯看,恰恰是現代哲學中科學主義和人文主義各執一端,無法為哲學的發展尋找到出路后,不得不趨向于滲透、合流和融通的產物。在實際發展中,后現代主義在放棄了對“宏大敘事”、“‘大寫的’哲學”的追求后,都陷入了相對主義。它認為,在“后哲學文化”時代,任何觀察世界的方式和觀點都是“一種文化樣態,一種‘人類交流中的聲音’,它在某一時間集中于某一論題而非另一論題,更非所有論題”[4](P15),誰也不具有真理的絕對占有權,對哲學來說,無標準、無主宰、無體系。這是典型的相對主義論調,而相對主義,那是一種在邏輯上自我否定的、從而在事實上也是不可能的思維方式,能靠它切實地觀照和把握世界嗎?

而當馬克思主義哲學把目光轉向現實的人的世界時,它同時也在尋找解釋和把握人的世界的方式和方法。它不是簡單地拋棄一切舊哲學,把它們當作“死狗”一樣簡單地拋在一邊,而是力圖徹底打破它們由以出發的前提,但同時深入其中拯救有價值的部分,并加以創造性地改造。在方法論的意義上,馬克思主義哲學既是實踐的,也是辯證的和唯物的;或者確切的說,是實踐基礎上辯證法和唯物論的統一。實踐不是凝固的點,不是僵化的實體,而是一種關系、一種過程、一種活動,實踐是人的世界或現存世界存在的根據和基礎;同時人又通過自己的實踐活動使世界成為一個更大規模、更多層次的開放體系。因此,實踐的思維方式必然要求人們以聯系的觀點、運動的觀點、發展的觀點去認識事物、把握世界,而這正是實踐論的辯證方法,因為“辯證法在考察事物及其在頭腦中的反映時,本質上是從它們的聯系、它們的聯結、它們的運動、它們的產生和消失方面去考察的”[5](P62)。同時,實踐的思維方式也必然是唯物的,它突出強調的是,研究任何問題都必須從事實出發,而不能把原則作為出發點,“不論在自然科學或歷史科學的領域中,都必須從既有的事實出發”[5](P469),“原則不是研究的出發點,而是它的最終結果;這些原則不是被應用于自然界和人類歷史,而是從他們中抽象出來;不是自然界和人類去適應原則,而是原則只有在適合于自然界和歷史的情況下才是正確的”[6](P74)。

特別是在對社會歷史領域的復雜現象進行詮釋的時候,馬克思主義實踐論基礎上的唯物論與辯證法相統一的哲學方法發揮了其他哲學派別無可比擬的有效性。人類社會是由許許多多按自己的主觀意愿行事的人所構成的,它的發展規律和趨勢深藏在無數意見、計劃、情緒、意志、愿望之中或之后,擺在人們目前的迫切任務是游過這些意見、計劃等構成的大海而達到彼岸。面對復雜的社會歷史,馬克思主義提出勞動實踐以及生產力、生產關系、經濟基礎、上層建筑、社會存在、社會意識以及社會革命等概念,真實地從理論上再現了各種社會現象之間的內在聯系,揭示了社會生活發展、變化的原因、途徑、趨向,使得紛繁復雜的社會生活顯現出井然的秩序。這無疑才是歷史觀上真正重要的變革。

因此,從馬克思主義哲學方法論的角度看,無論是科學主義還是人本主義,抑或后現代主義所實現的思維方式上的“變革”,實際上只是一種非此即彼的“顛倒”。傳統哲學的主導觀念不是絕對性、必然性、普遍性、抽象性、本質性和確定性么?那么就以相對性、或然性、特殊性、具體性、概率性和模糊性等取而代之。這種“顛倒”實在是太容易了。但實質上這不過是以一種片面性取代另一種片面性,是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因而必然是以一種錯誤代替另一種錯誤。兩極相同,共同的癥結在于不能傾聽實踐的呼聲,不能在實踐中堅持唯物而辯證地看問題,不能在對立統一中把握事物的實質。本來這些哲學形態是涉足社會現實、科技發展和人的問題較多的社會思潮,它試圖對時代的呼喚做出敏銳的反應,尋求人類擺脫現實困境的途徑,但思維方式上的失足使它不可能完成這些使命。

西方哲學不是在理性、新理性、非理性之間爭論不休么?那么就到實踐中去尋找結論和答案吧。“理論的對立本身的解決,只有通過實踐的途徑,只有借助于人的實踐的力量,才是可能的;因此對立的解決絕不僅僅是認識的任務,而是一個現實的、生活上的任務,而正是因為哲學把這一任務僅僅看作理論任務,所以哲學未能解決它。”[6](P2、3)

三、功能:由“解釋世界”的哲學轉向“改變世界”的哲學

古往今來,存在形形色色的哲學形態,有講求個人道德踐履的哲學,有叩問生命體驗的哲學,有尋求救贖之途的哲學,有追求“絕對真理”的哲學,有安妥失意靈魂的哲學,有遁世隱逸的哲學,還有苦悶消遣的哲學,等等;而且,從社會方面來說,由于哲學家的言說和陳述與社會對其的理解之間往往會出現程度不同的錯位和反差,哲學更被蒙上了異常神秘和迷蒙的面紗,在哲學與社會的關系、哲學的社會定位和社會功能、哲學家的社會角色及其社會評價等方面,出現了常常是各不相同甚至相去甚遠的評論,有時被說成是無用之學、抽象之學、“廟堂”之學、貴族之學、悠閑之學,有時被等同于詭辯之術、讖緯之學、箴言戒語、玄思遐想;對哲學家的評論更是五花八門,要么令人忍俊不禁,要么使人啼笑皆非,諸如“古怪之人的古怪之論”、“味同嚼蠟的人與學問”、“思想的巨人生活的侏儒”等等,不一而足。這是哲學的本來面目嗎?如果不是,到底是哲學本身出了問題,還是社會的癥結?

我們當然并不全盤否定上述哲學形態存在的價值及其合理性,也姑且寬容地接受或諒解社會對哲學哪怕是嚴重歪曲和非常錯誤的評論。但馬克思主義哲學與此決不相同,比較而言,它更是一種現實的哲學、時代的哲學、社會的哲學、人民群眾的哲學和“改變世界”的哲學。(公務員之家版權所有)

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看來,哲學不是世界之外的遐想,而“是自己的時代,自己的人民的產物,人民最精致、最珍貴和看不見的精髓都集中在哲學思想里。那種曾用工人的雙手建筑起鐵路的精神,現在在哲學家的頭腦中樹立起哲學體系”。“任何真正的哲學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不僅從內部就其內容來說,而且從外部就其表現來說,都要和自己時代的現實世界接觸并相互作用。”[2](P121)哲學雖然是從總體上研究人與世界的關系的,但人與世界的關系最深切的基礎是現實、是實踐、是時代。因此,真正的哲學無疑應該以實踐為基礎來研究人與世界的關系,而這種研究的目的歸根到底也在于為人實踐地處理自己同外部世界的關系服務。哲學的繁榮固然表現為人的精神或人的理性與智慧的開放性的自由運動,而這種自由運動往往具有對現實的超越性,但又不能完全脫離自己時代的現實的人本身和現實的世界,不能完全脫離把現實的人和現實的世界關聯起來的現實的實踐。

自古以來哲學還被稱為“智慧之學”,但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看來,哲學追求“智慧”,并不是為了內心的自我滿足、自我陶醉;哲學作為智慧之學,其根本任務和主要功能,正在于教人善于處理和駕馭自己同外部世界的關系,不僅包括對世界的理論解釋,更包括對世界的實踐改造。因此馬克思主義哲學不僅把實踐作為自己整個哲學理論的基礎,使自己的哲學具有與其時代的實踐相適應的內容和形式,而且還特別指出,“哲學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全部問題在于使現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和改變事物的現狀。”[6](P46)

馬克思主義哲學所主張的這種對現實、對世界的改變不是抽象的,而是與無產階級革命、與對資本主義的批判、與社會主義實踐聯系在一起的,它是革命的無產階級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它不諱言自己的階級屬性,它不是超越哲學,不是適應一切時代、適應于所有人的哲學。它本身是19世紀歐洲政治、經濟發展的產物,是近代自然科學影響下的產兒。它的全部主旨“歸結為這樣一條絕對命令:必須推翻那些使人成為受屈辱、被奴役、被遺棄和被蔑視的東西的一切關系”[2](P460-461)。無產階級是隨著工業發展而成長起來的,它被徹底的鎖鏈束縛著,由于自己所受的普遍痛苦而具有普遍性質,它若不解放整個社會就不能解放自己,它本身表現了人的完全喪失,只有通過人的完全恢復才能恢復自己,它否定私有制體現了社會發展的要求。為了實現人類解放,途徑就是哲學與無產階級的結合,無產階級在哲學的統帥下對現實進行武器的批判,“哲學把無產階級當作自己的物質武器,同樣地,無產階級也把哲學當作自己的精神武器”[2](P467)。人類解放沒有物質力量、沒有無產階級不行,因為革命需要被動因素,需要物質基礎。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人類解放更不能沒有理論,沒有哲學。革命是從哲學家的頭腦中開始的。理論和哲學的意義就在于理論是能動的,物質是被動的,哲學是頭腦,無產階級是心臟,物質力量依賴于精神去把握,理論一旦掌握群眾就會變成物質力量,思想的閃電一旦真正射入無產階級這塊沒有觸動過的人民園地,人就會解放成為人。

也許正如俗語所說:“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我們注意到,西方現代哲學、后現代主義思潮對資本主義也進行過一定程度的分析、批判,有的還達到了恩格斯所說的那種“片面的深刻性”。但大抵說來,這種批判終究未能從資本主義社會生產方式本身固有矛盾中探究其根源,更未能把對資本主義的變革與無產階級革命和社會主義的前景聯系在一起。所以這種批判乍一看來頗感新穎,有啟發,但仔細想來又感到不盡興,他們的理論設想缺乏轉化為現實的能力,很難付諸實踐,大多淪為空談。與此不同,馬克思主義哲學不是站在資本主義內部對資本主義運行規律表示“理解”,而是站在“之外”去透視、揭露其病癥。因此與西方哲學相比,它更能擊準要害、分清主次、辨明良莠。馬克思、恩格斯不僅是哲學家,而且是無產階級革命的導師。這二者的統一使他們超越了西方哲學家無法避免的理論與現實之間脫節的局限性,能自覺地把在哲學上的變更與無產階級的現實的革命要求有機地結合在一起。他們所關注的不是提出什么振聾發聵的哲學觀點和建構獨一無二的哲學體系,而是促進現實社會的改造,為其指明方向,提供指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根本目標是為無產階級改造世界服務,因此它不把理論當作教條,而當作行動的指南;它不恪守任何與現實背離的抽象原則,而是把其原則和現實生活緊密聯系起來,既用來指導現實生活和實踐,又在現實生活和實踐中受到檢驗;他反對并超越任何封閉、僵化的體系,自然也避免建構易于變得封閉和僵化的那種全面完整的體系,而堅持一種能動地面向現實生活、面向未來的開放的思維方式,并由此使自己的理論不斷得到發展。

與此相應,對馬克思主義哲學來說,哲學家的社會角色也需要重新厘定。單純有知識的學問家還夠不上一個哲學家,對哲學家來說,他不僅要有廣博的知識、深厚的理論修養,還必須具有豐富的社會經驗和在實踐中抽象理論又把理論轉化為實踐的能力;孜孜感嘆個人生命體驗的人也夠不上一個哲學家,對哲學家來說,他必須關注人類整體的命運和前景,傾聽大眾的呼聲和面對大眾發言;自視甚高、對其他學科頤指氣使的“祖師爺”也不是一個哲學家,對哲學來說,“科學之科學”已成為過時的夢幻,只能從宏觀上給予方法論指導與啟迪,而不能代替實際操作與具體研究;耽耽于理解現存世界的自娛文人也夠不上一個哲學家,對哲學家來說,他必須把“改變世界”、使人類趨向美好作為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

四、命運:多元走向的詮解和面向新世紀的境遇

作為一種博大精深的理論,馬克思、恩格斯所創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是一個可以從多層次展示其內容、多角度予以闡釋、多方面進行拓展的開放的體系,同時它注重適應時代變遷與實踐發展,善于概括、總結新的社會現實提出的重大問題,接受其挑戰,除舊布新,大膽修正,在新的形勢下尋求新形式、新發展的內在本性,無疑為后來者的理解、闡釋和發展留下了極大的空旋余地。把馬克思、恩格斯所創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置于“馬克思之后的馬克思主義”一個半多世紀的發展歷程中進行比照,既可凸現它持久不衰的科學價值和生命活力,也有助于分辨出在“堅持與發展”之路上留下的種種足跡。

1.戰友和學生的闡釋與發揮馬克思、恩格斯之后對其哲學思想作出傳播、宣傳、闡釋的首先是他們的一批學生。狄慈根、梅林、考茨基、拉法格、拉布里奧拉等都從不同角度闡述了馬克思主義;普列漢諾夫更算是頗有“體系意識”的理論家,他的活動涉及到馬克思主義的方方面面,并試圖以自己的理解系統化、條理化,正是在他的著述中首次出現了把“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聯系在一起的提法,出現了本體論、辯證法、認識論和唯物史觀的分割,當然他闡述得最多的還是唯物史觀問題。然而無論就對哲學體系的全面性分析,還是對馬克思主義哲學在有關哲學探究的對象、哲學把握世界的方式和哲學的社會功能等方面內涵的理解,他們都沒有達到馬克思、恩格斯的水準。

2.政治家的理解和推動列寧的出現是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的一個新現象,這就是經典作家的職業和身份發生了變化。馬克思、恩格斯雖然注重自己學說的革命性、實踐性,也曾參與過共產國際和世界工人階級的實際運動,但終其一生,就其職業和基本身份來說,始終是學者、是理論家。從列寧開始,一直到斯大林、和鄧小平等,情況不同了,與馬克思、恩格斯相比,他們首先是政治家、革命家、社會活動家,他們所思所為更離不開直接當下的社會現實,這種深切關懷使他們急于探索與尋找到一條社會變革的成功之路。他們的學說與政治活動融為一體,或者說是為政治活動提供論證和服務的。他們的一生哲學家資格不容懷疑,但卻是歸屬政治家類型的哲學家。他們的哲學思想也顯示著一個政治家特有的思路和視角,使馬克思主義哲學在他們身上呈現出新特點。

3.西方馬克思主義的解釋和“嫁接”盧卡奇以其《歷史與階級意識》(1923)開“西方馬克思主義”之先河,提出一條既不同于第二國際的“經濟決定論”又不同于列寧的唯物主義“反映論”的“發展馬克思主義”的路線。他提出“正統的馬克思主義”“僅僅是指方法”[7](P48),力圖通過馬克思理論中所蘊涵的“更新和發展了的黑格爾的辯證法和方法論”來“恢復馬克思理論的革命本質”。經過柯爾施《馬克思主義和哲學》(1923)中關于“理論與實踐統一”關系的新解釋和葛蘭西的“實踐哲學”,到五六十年代,“西方馬克思主義”發展為一種廣泛的社會思潮,雖然并沒有形成統一的觀點,但以其所創立或服膺的哲學去“比附”、“嫁接”、“補充”馬克思主義成為其共同的特征,出現了諸如“黑格爾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弗洛伊德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新實證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結構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等等派別。而影響頗大的法蘭克福學派則把馬克思主義解釋為一種“社會批判理論”,結合當代實際對現存的資本主義社會從各個角度進行了一系列的批判。

4.東歐“新馬克思主義”闡發和研究這其中包括南斯拉夫的“實踐派”、波蘭的“哲學人類學派”、捷克的“存在人類學派”、匈牙利的“布達佩斯學派”等等。這些學派雖然對馬克思思想的解釋以及對現實問題的研究側重點各不相同,但他們所面對的一些共同的問題(包括政治的、經濟的、思想的以及社會的問題)又使他們具有相同的特征。這就是都致力于對蘇聯哲學模式的批評、對馬克思主義的人道主義的闡發和對社會主義“異化”問題的研究以及對“實踐”問題的探討。如果說“西方馬克思主義”更多的是表達了與“列寧主義”的分歧的話,那么,東歐“新馬克思主義”則更多地表達的是對“斯大林主義”的不滿。

時序推進到20世紀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世界社會主義陣營內發生了一系列政治動蕩,包括哲學在內的馬克思主義一時間似乎也到了一個生死存亡的時刻,西方資本主義世界中又出現了一種普遍的樂觀情緒,認為建立一個國際新秩序的時代已經來臨,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兩極對立行將結束,未來的世界將是資本主義的經濟體系以及由之而產生的政治體系和文化體系一統天下,就像福山所宣稱的,歷史的終結行將來臨,未來將是自由市場經濟全球化的時代。

但是,全球化的實質是什么?如今的“全球化”態勢僅僅是屬于當代而突兀生發出來的現象嗎?究其實,它是由“資本主義首次開創的世界歷史”在當代的延續和發展。因此,馬克思當年對“世界歷史”時代現象的描繪及其實質的揭示至今仍未失其效準。資本奔走于全球各地,“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在世界市場中所進行的經濟交往的基礎上,又形成了政治交往、文化交往,并且形成了一種“世界的文學”。這樣,資產階級就“按照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造出一個世界”[2](P255)。這個由資產階級“按自己的面貌為自己創造”的世界必然會出現畸形、扭曲和不平衡發展,世界歷史體系的總體結構必然具有“等級森嚴的性質”;全球化時代也并沒有改變這種態勢,超越這一規律。

有識之士很快認識到這一點。自20世紀90年代中期起,在國外知識界和學術界,特別是在法、英、德、美等國,馬克思主義研究又逐漸悄然升溫,有關馬克思主義的大型國際性會議相繼召開,引人注目。在新千年到來之際,由英國廣播公司(BBC)在國際互聯網(Internet)上評選千年“最偉大、最有影響的思想家”,經過反復斟酌,最后選定馬克思排在第一位;與此同時,路透社又邀請政界、商界、藝術和學術領域的名人評選“千年偉人”,愛因斯坦僅以1票領先馬克思。

我們看到,“馬克思之后的馬克思主義”一個半多世紀多元走向的理解、“發現”、闡釋和推進,以及它在世紀之交的境遇,再清楚不過地表明,馬克思主義哲學為我們正確地把握人同世界的整體性關系,科學地確立人在世界中的地位和使命,提供了多么有效的思想武器;為我們解開人、社會、歷史和現實世界的內在本質及其發展之謎,提供了多么開闊的思路;馬克思主義開創了20世紀人類的新境界,也必將在新世紀保持應有的生命活力!

據說,這是一個“反崇高”的時代,已經不再時興作“豪言壯語”,但將馬克思主義哲學置于世界哲學演進的總進程和總圖景中予以觀照的時候,我們說它是世界思想史、哲學史上“壯麗的日出”不是過譽,稱其為“我們時代不可超越的哲學”更是事實。

【參考文獻】

[1]北京大學哲學系外國哲學史教研室編譯.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上卷[Z].商務印書館,1987.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人民出版社,1956.

[3]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所現代外國哲學組編.當代美國資產階級哲學資料:第1集[Z].商務印書館,1978.

[4]〔美〕羅蒂.后哲學文化[M].上海譯文出版社,1992.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人民出版社,1995.

[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人民出版社,1960.

[7]〔匈牙利〕盧卡奇.歷史與階級意識[M].杜章智等譯.商務印書館,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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