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哲學視野中生態風險問題
時間:2022-07-20 02: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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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問題的提出
20世紀60年代以來,人與自然之間的不協調和尖銳沖突問題被人們稱之為“生態問題”并獲得了全球性關注。人類實踐活動對自然的結構性破壞及其對人類生存和發展已經造成的、可能造成的不利影響被稱之為生態危機和風險。人們為了解決并消除這種危機和風險,建立了許多國際性組織,出版了數千種期刊,召開會議并起草各種呼吁書和宣言。然而,迄今為止,生態問題不僅沒有得到解決,甚至可以說它尚未得到充分的認識。由于人口數量的急劇增長、生產規模的不斷擴大、科學技術的日益發達,支持地球生命系統運轉的生態環境已經被嚴重破壞,維持人類生存的一些重要自然資源也幾近枯竭。伴隨著全球化浪潮的洶涌,具有很強隱蔽性的生態風險日益變得可見并在全球范圍內彌散,呈現出無間斷性和常態化,并不時地轉化為其他形式的風險和危機。生態風險引起了國家、民族、種族之間的爭端,甚至可能引發大規模的國際沖突,導致爭奪資源和能源的全面戰爭。當代人類發展面臨的這種生態風險已經演變成了人類的生存危機。在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世界觀中,人與自然關系理論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基礎性理論,是馬克思哲學自然觀的核心。馬克思是在歷史與自然的辯證關系中獲得對歷史的新理解的,正是意識到了歷史與自然之間的相互制約和相互中介,歷史唯物主義才突破了狹義的“歷史理論”的界限而獲得了“世界觀”的意義。歷史作為人類活動的時間性過程性的表征,歷史與自然的關系也就是人與自然的關系。馬克思的哲學反對抽象地談論人與自然的對立或者統一,它既沒有簡單地把歷史歸并于自然也沒有絕對地把自然溶化于歷史,而是以科學的實踐觀點闡明了人與自然關系的辯證結構和歷史情勢。馬克思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哲學理論當然沒有也不可能提供當今生態風險問題的全部答案,但馬克思在深入研究當時的土壤肥力退化問題的基礎上形成了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及其裂縫的理論,其中蘊藏著我們可以用以探究當代生態風險問題的思想智慧。以當代生態風險問題激活馬克思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哲學理論,既是對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當代性的闡釋和重構,也是馬克思主義在全球風險社會的新的歷史條件下應有的現實關懷。
二、馬克思哲學視閾中的人與自然的關系
(一)考察人與自然關系的實踐思維的確立。
近代以降,主客二分的認識論思維方式把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首先作為一個理論問題,在人與自然彼此分離并抽象對立的兩極中解釋二者的關系,因而無論是思辨的唯心主義還是直觀的唯物主義都沒有正確說明二者的關系及其對破解人類歷史之謎的意義。通過對傳統哲學思維方式的實踐論變革,馬克思把人的生存、生產實踐活動作為闡釋人與自然關系問題的基礎、出發點和思維原則,確立了考察人與自然關系的實踐思維。馬克思指出:“在一個學究教授看來,人對自然的關系首先并不是實踐的即以活動為基礎的關系,而是理論的關系……人處在一種對作為滿足他的需要的資料的外界物的關系中。但是,人們決不是首先‘處在這種對外界物的理論關系中’。正如任何動物一樣,他們首先是要吃、喝等等,也就是說,并不‘處在’某種關系中,而是積極地活動,通過活動來取得一定的外界物,從而滿足自己的需要。(因而,他們是從生產開始的。)”[1](P405)顯然,在馬克思看來,在對人與自然關系問題的考察中,重要的不是先從認識上把人與自然的概念抽象出來進行理論上的探討,而是要從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全部實踐活動的基礎上來探討人與自然的關系。“環境的改變和人的活動或自我改變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為革命的實踐。”[2](P55)只是在人對自然的實踐關系中并在這種關系的基礎上才生發出了人與自然的認識關系、價值關系等其他關系。正是在人的生存、生產實踐活動的基礎上,實踐活動內在矛盾的社會歷史性展開才使得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具有了重大意義。馬克思把人和自然的關系置于一切問題的首位,把它作為研究其他一切問題的出發點和基礎。“全部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因此,第一個需要確認的事實就是這些個人的肉體組織以及由此產生的個人對其他自然界的關系。”[3](P11)對于人與自然關系這個事實,馬克思主張“從這些自然基礎以及它們在歷史進程中由于人們的活動而發生的變更出發”[3](P11)進行考察。在馬克思看來,人不是孤零零地獨自存在著,人是對象性的存在物,人的活動是對象性活動。因而,“現實的、肉體的、站在堅實的呈圓形的地球上呼出和呼入一切自然力的人”[4](P105)必然處于與自然的對象性關系之中。人與自然之間的這種原初性關聯表明二者互為前提、相互依存、相互制約、相互映照,人與自然是內在統一的整體,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只有在這個整體內才成為問題并可以理解、認識和干預。在人與自然的對象性關系構成的動態有機整體中,人與自然的關系絕非抽象的對立或者和諧,而是包含著復雜的辯證結構,始終在沖突與協調相交織的矛盾中發展變化。在與人的對象性關系中,自然既有先在性、實在性、基礎性,又有屬人性、社會性、歷史性。一方面,自然環境經歷了漫長的演變和進化,才為高級生命的形成創造了必要的物質條件,人本身是自然界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人類的生存和發展一刻也離不開自然界。自然界對人的生存和發展來說具有永恒的、不可或缺的意義。因而必須承認自然環境及其內在規律對于人的先在性、實在性和基礎性。馬克思指出:“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體而言,是人的無機的身體。人靠自然界生活。這就是說,自然界是人為了不致死亡而必須與之處于持續不斷的交互作用過程的、人的身體。”[4](P56)而“整個所謂世界歷史不外是人通過人的勞動而誕生的過程,是自然界對人來說的生成過程”[4](P92),“歷史是人的真正的自然史”[6](P107)。另一方面,通過人的社會歷史性的生存和生產實踐活動的中介,對人來說的先在的自然、外部自然界就不斷地轉化為人化的自然界和歷史的自然。在馬克思看來,“被抽象地理解的、自為的、被確定為與人分隔開來的自然界,對人來說也是無”[4](P116)。“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礎,才是人的現實的生活要素。”[4](P83)“在人類歷史中即在人類社會的形成過程中生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現實的自然界;因此,通過工業———盡管以異化的形式———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本學的自然界”[4](P89)。這樣,作為人的對象性存在的自然又具有了屬人性和社會歷史性,自然既是人類活動的前提和基礎又是人類活動的結果和產物,把二者聯系起來的就是人的生存和生產實踐活動。針對青年黑格爾派把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變成“實體”和“自我意識”的神秘問題、針對布?鮑威爾所說的“自然和歷史的對立”,馬克思批評說:“好像人們面前始終不會有歷史的自然和自然的歷史……如果懂得了在工業中向來就有那個很著名的‘人和自然的統一’,而且這種統一在每一個時代都隨著工業或慢或快的發展而不斷改變,就像人與自然的‘斗爭’促進其生產力在相應基礎上的發展一樣,那么上述問題也就自行消失了。”[3](P21)馬克思哲學視野中的人與自然關系是實踐基礎上社會歷史地形成并不斷變更的,其中包含著自然對人的外在性和屬人性的矛盾、人對自然的依賴性和超越性的矛盾,這些矛盾在各個不同的歷史時代都有其自身的運動規律和特點。在人與自然關系的社會歷史性變更中,人的能動性和自然的屬人性的確立并不能否定自然的優先性和基礎性,自然的社會歷史性質也決不能吞噬自然的先在性及其進化。馬克思明確反對各種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機械論理解和二元論理解,在其成熟期的著作中,各種有機的和無機的固定立場已經讓位于對生態過程的全面的辯證的理解。人類實踐活動對自然的具體形態的改變、對自然規律形成以及發揮作用的條件和范圍的改變,不僅是一個使自然人化以滿足需要、造福人類的過程,同時也有可能使自然反人化,對人類的生存和發展造成威脅和災難即生態風險。
(二)對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及其裂縫的剖析。
物質變換(物質代謝、新陳代謝)概念在馬克思所生活的時代已經廣泛流行于生理學、化學、農學等自然科學領域。馬克思吸收了這個概念的自然科學含義并創造性地把它用于對社會經濟過程的分析,他不僅通過對一般勞動過程的分析說明了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及其意義,而且發現了資本主義條件下物質變換的裂縫并揭示了造成這種裂縫的根源。馬克思運用物質變換概念說明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的內容時具有自然生態意義和社會歷史意義的辯證內涵。馬克思一再強調物質生活的生產與再生產對于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前提性和基礎性作用。人的生存和生產實踐活動中的人與自然關系這個事實就其內容來看就是勞動過程中的物質變換。人類為了滿足由自身的肉體組織決定的物質需要,必須通過具體的有用勞動把存在于自然界的物質要素變換為適合于特定目的的使用價值或者說社會財富。自然物質要素作為可能的使用價值,它本身就有其自身的物質變換規律,“人在生產中只能像自然本身那樣發揮作用,就是說,只能改變物質的形態。不僅如此,他在這種改變形態的勞動中還要經常依靠自然力的幫助”[5](P56-57)。這就是人與自然之間自然生態意義上的物質變換或物質循環。勞動過程的不斷重復進行使這種物質變換的前提、過程和結果日益復雜化。勞動過程中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是由人能動地引起、調整和控制的,這里就存在著人類活動的方式和方法破壞作為其生存條件的自然界,從而使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不能實現人的目的反而帶來危害的可能性,馬克思引用比?特雷莫的話說:“不以偉大的自然規律為依據的人類計劃,只會帶來災難。”[6](P251)更為重要的是,“一切生產都是個人在一定的社會形式中并借這種社會形式而進行的對自然的占有”[7](P24)。現實的勞動生產活動總是借助于歷史形成的具體勞動組織、在一定的社會關系中進行的,這就使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具有了社會歷史特點。現代自然科學和現代工業一起變革了整個自然界,結束了人們對自然界的神化和崇拜思想及幼稚行為,使人類在與自然的物質變換中創造出了巨大的社會財富。但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中介下的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過程也出現了“無法彌補的裂縫”。資本主義生產的發展造成了城鄉的分離和對立,大量人口涌入城市,“它一方面聚集著社會的歷史動力,另一方面又破壞著人和土地之間的物質變換,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費掉的土地的組成部分不能回到土地,從而破壞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條件”[5](P552)。而在城市,土地營養物質的消耗卻表現為環境污染。資本主義機器大工業的發展及其對農業的改造“使農業人口減少到不斷下降的最低限度,而在他們的對面,則造成不斷增長的擁擠在大城市中的工業人口。由此產生了各種條件,這些條件在社會的以及生活的自然規律決定的物質變換的過程中造成了一個無法彌補的裂縫,于是就造成了地力的浪費,并且這種浪費通過商業而遠及國外”[8](P916)。“大工業和按工業方式經營的大農業一起發生作用。如果說它們原來的區別在于,前者更多地濫用和破壞勞動力,即人類的自然力,而后者更直接地濫用和破壞土地的自然力,那末,在以后的發展進程中,二者會攜手并進,因為農村的生產制度也使勞動者精力衰竭,而工業和商業則為農業提供各種手段,使土地日益貧瘠。”[8](P917)馬克思在這里看到了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人與土地之間物質變換的裂縫或者說斷裂,看到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引致的土地肥力退化,看到了這種自然異化與人類的自然力的濫用和破壞即工人異化的相互作用和相互交織。馬克思在資本主義經濟運動的物質變換過程及其斷裂的可能性中找到了人與自然之間物質變換裂縫的社會機制和根源。馬克思指出,“交換過程使商品從把它們當作非使用價值的人手里轉到把它們當作使用價值的人手里,就這一點說,這個過程是一種社會的物質變換。”[5](P122)這種以商品為媒介的社會物質變換不僅“發展了勞動的物質變換”,而且使“整整一系列不受當事人控制的天然的社會聯系發展起來。”[5](P132)單是以商品為媒介的社會物質變換就包含著斷裂和經濟危機的可能性,而商品向貨幣的轉化、貨幣向資本的轉化使社會物質變換進一步復雜化并創造了經濟危機變成現實的條件。在以無限度追求剩余價值為支配性目的的資本主義生產中,在資本主義競爭和積累規律的作用下,剝削勞動者的自然力、掠奪自然的生產力就成為資本運動的必然選擇。以資本為基礎的生產,必然運用不斷進步的科學技術對自然進行征服和掠奪,“于是,就要探索整個自然界……采用新的方式(人工的)加工自然物……要從一切方面去探索地球……要把自然科學發展到它的頂點……創造出一個普遍有用性的體系……再也沒有什么東西在這個社會生產和交換的范圍之外表現為自在的更高的東西,表現為自為的合理的東西。……只有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自然界才不過是人的對象,不過是有用物;它不再被認為是自為的力量;而對自然界獨立規律的理論認識本身不過表現為狡猾,其目的是使自然界(不管是作為消費品,還是作為生產資料)服從于人的需要”[7](P392-393)。以農業中的物質變換為例,“資本主義農業的任何進步,都不僅是掠奪勞動者的技巧的進步,而且是掠奪土地的技巧的進步,在一定時期內提高土地肥力的任何進步,同時也是破壞土地肥力持久源泉的進步”[5](P552-553)。人與自然物質變換中自然條件的先在性和人類活動的能動性在資本主義生產發展和科技進步的過程中變成了對于資本增值來說的純粹利己主義的有用性,根源于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經濟危機有向生態危機轉化的趨勢,這就埋下了生態風險和危機的禍根。
(三)對人與自然矛盾的和解及其社會條件的闡發。
以勞動實踐為基礎和中介的人與自然的關系和矛盾并非資本主義社會所特有,“像野蠻人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為了維持和再生產自己的生命,必須與自然界進行斗爭一樣,文明人也必須這樣做;而且在一切社會形態中,在一切可能的生產方式中,他都必須這么做”[8](P926)。但只是到了人類社會發展的資本主義階段才出現了人與自然之間物質變換的“無法彌補的裂縫”并有無限擴大的趨勢。在人類社會發展的早期,人與自然的關系以人對自然的無限敬畏和崇拜表現在自然宗教中,人們賦予自然界的許多具體事物以無比的威力、把它們神化并作為圖騰來崇拜,祈求它們保佑平安、抵御災禍。隨著人們對人工造物的經驗知識的增長和人類思維的發展,自然才逐漸脫去了它神秘的外衣,成了人類自覺認識和改造的對象。資本主義“以前的一切社會階段都只表現為人類的地方性發展和對自然的崇拜”[7](P393),人類的實踐活動對自然環境的影響還微乎其微,不足以改變自然自身的物質變換和能量循環。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形成及其全球性擴張、人類科學技術的突飛猛進使人類從自然的奴仆戲劇般地轉變為自然的主人,人類對自然的征服、統治和掠奪使自然也報復人類,這才造成了人與自然矛盾的惡化、人與自然之間物質變換的裂縫。面對資本主義生產的發展造成的人與自然之間物質變換的裂縫,馬克思主張通過變革資本主義制度、“使現存世界革命化”[2](P75),實現人與自然矛盾的和解,促進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發展。馬克思強調只有在社會中才能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解,并把揚棄了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共產主義社會作為實現人與自然和解的社會條件和最高理想。馬克思寫道:“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礎,才是人的現實的生活要素。……社會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質的統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復活,是人的實現了的自然主義和自然界的實現了的人道主義。”[4](P83)“共產主義是私有財產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的揚棄……這種共產主義,作為完成了的自然主義=人道主義,而作為完成了的人道主義=自然主義,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4](P81)馬克思認為,變革勞動的社會組織形式、實現生產者的聯合是人道地、合理地調控人與自然之間物質變換的前提。自然必然性的王國會隨著人的需要和生產力的發展而擴大,“這個領域內的自由只能是:社會化的人,聯合起來的生產者,將合理地調節他們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把它置于他們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讓它作為盲目的力量來統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無愧于和最適合于他們的人類本性的條件下來進行這種物質變換”[8](P926-927)。這就需要超出個人的、民族的甚至社會的短期利益的狹隘眼界,促進自然界本身的可持續發展。馬克思以土地為例分析說:“從一個較高級的社會經濟形態的角度來看,個別人對土地的私有權,和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私有權一樣,是十分荒謬的。甚至整個社會,一個民族,以至一切同時存在的社會加在一起,都不是土地的所有者。他們只是土地的占有者,土地的利用者,并且他們必須像好家長那樣,把土地改良后傳給后代。”[8](P875)恩格斯注重從自然科學的發展歷程揭示自然界的普遍聯系和辯證發展,進而揭示人與自然關系和人與人的社會關系的相互中介,明確指出了人類行為對自然的影響及可能導致的災難性后果,論述了實現人與自然和解的社會條件。恩格斯指出,人類“不僅遷移動植物,而且也改變了他們的居住地的面貌、氣候,甚至還改變了動植物本身,以致他們活動的結果只能和地球的普遍滅亡一起消失”[9](P274)。他曾以美索不達米亞、希臘、小亞細亞等地由于人類某些活動造成的環境惡化的實例警告人類:“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報復。每一次勝利,起初確實取得了我們預期的結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卻發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預料的影響,常常把最初的結果又消除了。”[9](P383)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僅僅以取得勞動的最近的、最直接的效益為目的。那些只是在晚些時候才顯現出來的、通過逐漸的重復和積累才產生效應的較遠的結果,則完全被忽視了”。即使在現代最發達的民族中,不能預見的作用、不能控制的力量仍然占據優勢,因此,不僅要認識和正確運用自然規律,而且要變革現有的生產方式和整個社會制度,建立自覺的社會生產組織,“在社會關系方面把人從動物中提升出來”[9](P275),才能支配和調節人對自然界的慣常行程的干涉所引起的影響。可見,恩格斯和馬克思關于實現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根本立場和基本思想是一致的。
三、馬克思哲學對分析當代生態風險問題的啟示
首先,要用實踐的觀點看待生態風險問題,超越自然中心主義和人類中心主義的極化思維。當前,全球生態風險猶如一把懸掛在人類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劍,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在對這一問題的理論探索中,國內外學術界形成了兩種對立的理論立場和思維模式:自然中心主義和人類中心主義。前者認為自然物種和生態系統本身具有某種自為的、內在的價值,而人類中心主義只單向地承認自然對人類的價值及人類利用自然界的利益和權利,成為當今世界生態環境惡化的罪魁禍首,因而應當拋棄、走出或超越人類中心主義,“回到自然”,把保持自然生態系統的“完整、穩定和美麗”作為人類行為的終極目的和人對自然的道德行為的終極尺度;后者認定人是惟一具有內在價值的存在物,強調以人類的利益和價值作為評判人與自然關系的最終依據和最高尺度,所謂自然中心主義只能是泛道德主義的烏托邦,在全球市場經濟的發展中不堪一擊。這兩種分析當代生態風險問題的思維方式歸根到底都是主客二分與對立的極化思維模式,自然中心主義強調從客體一極來要求主體,人類中心主義則強調從主體一極來考察客體。馬克思人與自然關系理論對于研究當代生態風險問題的首要啟示就是摒棄在這一問題上的主客對立和極化思維,轉換到實踐思維的立場上來,在當代人類實踐活動中人與自然關系的客觀事實性維度和社會歷史性維度的張力中展開具體的、歷史的、辯證的考察。當代人類生產實踐活動的各個方面與馬克思所處的時代相比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變,這就為運用實踐思維研究人與自然關系的當代狀況進而反思生態風險問題提供了廣闊的理論空間。其次,從生產方式特別是資本邏輯的視角透視生態風險的社會根源,凸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風險研究的獨特價值。對于威脅人類生存和發展的生態風險的根源,當代思想理論界提出了種種觀點,有的把它歸結為技術的不夠發達,有的把它歸咎于某種文化價值觀念,有的把它追溯到人類本性的缺陷,等等。這些觀點都有一定的理論意義,但忽視、淡化或者有意遮蔽了一個探究生態危機和風險的根本性理論視角,這就是馬克思分析人與自然關系的生產方式視角。馬克思強調,人與自然的關系和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是相互中介、相互制約、相互影響的,“人們對自然界的狹隘的關系制約著他們之間的狹隘的關系,而他們之間的狹隘的關系又制約著他們對自然界的狹隘的關系”[3](P26),人與自然之間物質變換的裂縫是伴隨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擴展而出現的客觀事實和必然結果。當代全球性的生態危機與風險本質上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全球性運作的必然結果,因而對于當今生態風險擴張根源的揭示必須首先從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擴張主義邏輯中尋找答案。在全球化浪潮中,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不僅繼續瘋狂地破壞著生態環境,而且把重污染產業向發展中國家轉移,甚至直接地大量向發展中國家傾倒有毒有害垃圾,推行生態殖民主義。事實一再證明,資本主義具有反生態的內在特征,“現實地描述生態與資本主義的沖突,目前需要某種形式的知識性抵抗,即對進行掠奪式開發環境的現存生產方式和觀念進行無情的批判”[10](P17)。這種批判只有以馬克思闡述人與自然關系時運用的生產方式批判為理論武器才能徹底而令人信服,同時對當今生態風險所做的消費文化等觀念批判只有建立在生產方式批判的基礎上才能凸顯其時代價值。最后,以實現“兩個和解”的寬廣眼界考量生態風險問題,調準風險研究的歷史和價值坐標。相互交織在一起的發展風險是隨著資本主義發展起來的現代性的陰暗面,是資本主導的現代化進程造成的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悖論性困境。當代人類發展所面對的生態風險和危機絕不僅僅是人與自然物質變換的裂縫和斷裂,它也是社會和文化的內在矛盾、沖突和分裂在人與自然關系中的表現,是經濟危機、政治危機與社會文化危機的一種面相,因而不能孤立地從自然科學和技術的風險管理分析角度來解決。“為了處理文明風險問題,科學總是要放棄它們的試驗邏輯的根基,而與商業、政治和倫理建立一夫多妻制的聯系———或者更確切地說,結成一種‘沒有證書的永久婚姻’。”
關于發展風險問題的研究和爭論必須預設一種倫理的、歷史的坐標才有意義。恩格斯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中提出了在“瓦解一切私人利益”的基礎上實現“人類同自然的和解以及人類本身的和解”[12](P603)的重要思想。馬克思把社會經濟形態的發展看作是一種自然歷史過程,指出“人與人之間和人與自然之間極明白而合理的關系……需要有一定的社會物質基礎或一系列物質生存條件,而這些條件本身又是長期的、痛苦的歷史發展的自然產物”[5](P96-97)。馬克思主義創始人在唯物史觀的基礎上、在人類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和對未來理想社會的自覺追求中辯證地考察資本主義發展中人與自然關系的危機,對于當前的生態風險研究來說,樹立了科學的歷史和價值坐標。人類社會生活中各方面的風險都不可能從根本上完全消除,但對于現代性的擴張所造成的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尖銳對立中隱藏的災難這種人類歷史進程中的特定風險狀態而言,以實現“兩個和解”、建立“人與人之間和人與自然之間極明白而合理的關系”的寬廣眼界來衡量,是應該而且可以被超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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