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技體育中傷害行為的刑法分析

時間:2022-11-14 09:28:55

導語:競技體育中傷害行為的刑法分析一文來源于網友上傳,不代表本站觀點,若需要原創文章可咨詢客服老師,歡迎參考。

競技體育中傷害行為的刑法分析

競技體育比賽的激烈程度和高強度的對抗,往往伴隨著高風險。國內外競技體育賽場,每年都會發生大量的傷害事件,其中不乏一些惡意傷害行為。例如:1997年“世紀之戰”拳王爭霸賽上,泰森咬破霍利菲爾德的右耳;2012至2013年賽季CBA聯賽第24輪北京金隅對陣青島雙星的比賽中,吉喆遭到麥迪報復性的肘擊;2014年巴西世界杯小組賽,蘇亞雷斯在與基耶利尼的搶位中怒咬對方肩膀,等等。競技體育中的傷害行為不僅威害了運動員的生命健康,降低運動員的技術水準,更可怕的是它會形成心理陰影,使得越來越多的運動員在比賽中為了避免受傷,而不敢進行激烈的身體對抗,從而可能使競技體育整體質量大打折扣。面對競技體育中日益增多的惡意傷害行為,是否有必要動用刑法加以規制,競技惡意傷害又該如何認定,無疑已經成為刑法學界和體育學界急需解決的共同問題。

1我國規制競技體育中傷害行為的立法梳理

2001年北京申奧成功以來,我國體育事業一路突飛猛進,但是相關的立法工作卻相對滯后,現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體育法》也僅有第36條規定:“國家鼓勵、支持體育社會團體按照其章程,組織和開展體育活動,推動體育事業的發展。”第49條規定:“在競技體育中從事弄虛作假等違反紀委和體育規則的行為,由體育社會團體按照章程規定給子處罰;對國家工作人員中的直接責任人員,依法給予行政處分。”在體育法法律責任一章中,并沒有明確規定競技體育傷害行為的法律責任。我國理論界通常以正當業務行為作違法阻卻事由[1],排除了競技體育傷害行為的犯罪性,但在惡意傷害行為與正當業務行為的界限區分上,仍未有詳實的論述使之與我國現行的刑法相協調。這致使許多競技體育中的惡意傷害行為因界定標準模糊,被籠統劃入正當業務行為之列,而難以追究其法律責任。

2刑法規制競技體育中傷害行為的原則

對于競技體育中的傷害行為規制的問題,應當優先適用競技體育內部的行業規范,刑法為維護社會秩序的“最后一道防線”具有最后手段性,只有窮盡行業規范以及民法、行政法等其他法律法規手段的情況下才予以介入[2]。為此有必要將競技體育中的傷害行為進行分層,按照傷害行為的社會危害性由低到高可分為:超越體育規則所容許的競技風險、超越民法和行政法所容許的競技風險以及超越刑法所容許的競技風險。三個層級作為一個嚴密的邏輯整體,在處罰力度上呈層層遞進關系,明確劃分出了刑法對競技行為規制的具體情況。2.1超越行業規范所容許的競技風險行為。是指運動員違反了比賽規則,但并未對其他運動員造成傷害或只造成了顯著輕微損傷的行為。例如籃球比賽中的“推人、打手、阻擋”等犯規動作;足球競賽中的“拉扯對方隊員、沖撞對方隊員”等犯規動作。該行為定性為普通犯規行為,只需用比賽規則進行內部調整和處罰即可。例如在國際籃聯的比賽中,運動員打手會被裁判記錄為普通犯規一次,當普通犯規累計達到5次時便會被驅離出場。2.2超越民法、行政法所容許的競技風險行為。前者是指違反了比賽規則并產生了傷害結果,但對傷害結果的發生持過失心理態度的行為。例如足球運動中“背后鏟人”犯規,致他人骨骼斷裂。除了當場受到比賽規則的處罰外,場下也只要需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后者是指漠視體育道德的技術性犯規。例如籃球比賽中辱罵裁判員,拳擊比賽采用臂部肘部攻擊、膝部頂擊。該行為除受到職業道德上的譴責和比賽規則的處罰外,還需要在比賽結束后對其進行一定行政處罰,例如給與罰款、禁賽、取消參賽資格等處罰。該層競技風險行為可定性為一般違法行為,社會危害程度并不嚴重,仍未超出民法和體育法的調整范疇,由法院令其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或有關行政主體做出相應的處罰即可。2.3不被刑法所容許的競技風險行為。是指故意違反比賽規則并造成了重大損害結果,且對傷害結果的發生持故意心理態度的行為。該行為可定性為犯罪行為,社會危害性嚴重,遠遠超出比賽規則的可控范圍,唯有刑法介入才可予以懲治。界定此類傷害行為,除了從結果的損害程度上加以判斷之外,還應當考察行為人的主觀方面,只有明知自己的行為會造成損害的結果,仍希望或放任行為且制造了這種風險,才可定性為此層風險的傷害行為。將競技體育中的傷害行為進行分層,能夠兼顧內部救濟和外部法律調控,構建了一個由內向外、自外而內的互補式體系。在明確了比賽規則可控范圍的同時,為民法、行政法以及刑法的介入疏通了渠道,從而更好地保護了運動員的個人權益及體育事業的有序發展。

3刑法規制體育競技惡意傷害行為的適用規則

3.1明確競技惡意傷害行為特征。競技體育中的傷害行為形式多樣,所侵害的法益也不盡相同,對于該傷害行為的識別和認定,可以從以下5個特征進行把握。3.1.1前提性。指傷害行為必須發生在合法的對抗性競技體育比賽中[3]。競技體育分為技巧性競技和對抗性競技,前者像羽毛球、跳水、體操因沒有直接的身體接觸,在此不在討論范圍內。此外傷害行為還必須發生在合法的體育競技中,如果是非法的體育競技,例如雙方相約用擊劍決斗解決個人恩怨,出現傷亡的情況應直接以故意傷害罪或故意殺人罪論處。3.1.2時空性。指的是傷害行為必須發生在比賽場地內和正在進行的比賽中。對于比賽期間在替補席發生的沖突,或是在賽前場內熱身階段發生的沖突,都因不符合限定的場合而被排除在外。3.1.3對象性。這要求惡意傷害行為必須發生于進行體育競技的運動員之間[4]。這里的運動員不包括場下的替補運動員,此外教練、裁判、觀眾他們不直接參與體育競技,也不能成為競技惡意傷害的主體。例如NBA歷史上臭名昭著的奧本山宮打架事件,這種由球員與球迷之間的沖突而引起的群毆事件,不以競技體育中的惡意傷害行為論處。3.1.4重大損害性。是指傷害行為必須造成重大損害結果。這里的重大損害結果包括輕傷害、重傷害和傷害致死。將輕傷害也算作重大損害結果,是出于對運動員個人法益的特殊保護。傷病可謂運動員職業的“天敵”,有時輕傷害也會嚴重威脅到運動員的職業生涯。但如果行為只制造成了輕微傷害,則可按照刑法的相關規定不追究其刑事責任。3.1.5有意性。要求實施傷害行為的運動員,主觀上持故意違反比賽規則的心理態度,且在對傷害結果的發生和損害程度有一定認識的情況下,仍然積極達成這種傷害的發生。有意性是判別惡意競技傷害的重要標志,下文會做出詳細的證明標準。3.2排除體育競技過失傷害的刑法規制。一方面從競技體育自身的特點出發,其項目普遍帶有極強的對抗性和競爭性,在激烈的對抗和競技中,運動員之間的身體接觸在所難免,極易因情緒緊張或過度疲勞而誤傷對方。另一方面對比同屬正當業務之列的醫療行為,我國刑法上就有專門的醫療事故犯罪的設立,國外也普遍規制醫療過失致人傷亡的行為,但對于競技體育過失傷害行為卻均未做出構成犯罪的規定。究其原因,首先從實現目的方面比較,醫療行為的目的是為了恢復病人的健康,挽救病人的生命,該行為直接關乎的是他人的生命健康權。反觀體育競技行為則是為了實現“更高、更快、更強”的個人突破,以及為所屬團隊贏得比賽的勝利。相比醫療行為體育競技行為的更強調對個人、集體價值的實現。其次從活動方式方面相比較,醫療行為多為腦力活動,例如診斷、手術、臨床觀察與研究。而體育競技行為在進行戰術比拼的同時,更側重運動員力量的角逐和體力的較量,更多的是一種體力活動。與醫療行為相比,體育競技這種強調力量的動態的活動更容易產生誤傷。最后從行為的實施環境上看,醫療行為多在隔音、封閉的空間中有條不紊的進行。而體育競技多在體育場、體育館中激情上演,場館內通常都設有觀眾席,其環境相對嘈雜和開放。相比醫療從業人員,運動員的情緒和判斷力更容易受到外界環境的影響而誤傷他人。總之體育競技因其行業特點而更加富有“激情”,刑法應當容許這種因過失而碰撞出的“激情火花”。當然刑法上的“寬恕”并不意味著體育競技過失傷害無需承擔其他法律責任。如前所述,當運動員違反比賽規則,對其他運動員構成身體上的傷害時,應當追究其民事侵權責任。例如德國體育法就明確規定了該行為的民事責任,如果一個運動員以莽撞的技術動作造成了另一運動員的身體傷害,那么這個運動員的行為應當被認定為《德國民法典》第823條第一款意義上的侵權行為,我國侵權行為法也有相似的規定。綜上所述,競技體育中只有惡意傷害行為才應納入刑法規制體系,對于那些過失傷害行為,僅僅需要承擔相應的民事侵權責任。這不僅是基于刑法的謙抑性原則,更是對競技體育自身對抗性和競爭性必要容許。3.3建立競技惡意傷害的證明標準。隨著現場錄像技術的日臻成熟,以“鷹眼”為代表的各類即時回放追蹤系統,在越來越多的體育競技項目中得到應用,這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視野范圍,克服了人眼的盲點,能夠有效地捕捉競技體育中各類傷害行為。但是那些經驗豐富的運動員,往往會利用特定場景作掩護,以具有競技外觀的動作極為隱晦的實施傷害行為,這要比一般傷害行為的認定更加困難。對于傷害行為的主觀方面考察,在有客觀事實做基礎的同時,還要輔以以下3個認定標準,以便更加準確地對傷害行為進行定性。3.3.1運動員的資歷和技術風格。資歷是衡量運動員專業水平的重要指標之一,一般情況下運動員的從業時間越長,技術動作會更加規范,在比賽中會注重安全因素,在自我保護的同時,會更多的考慮到對手的安全。另外在長期的訓練和比賽中,運動員往往會形成比較固定的技術風格,這因運動員的性格和身體素質的迥異各有不同。例如有的運動員擅長身體對抗,有的運動員則以靈巧致勝。如果靈巧型的運動員突然一反常態,主動利用身體做出致人受傷的動作,主觀上往往帶有一定的故意。3.3.2運動技術動作的效果和質量。這首先表現在動作的規范性上,各項體育競賽規則都會對運動技術動作做出基本的規范,例如籃球規則就明確必須用手持球,而不允許用頭頂球、腳踢球。其次表現為動作的有效性,是以獲取比賽優勢為目的,還是直接針對人身進行惡意的攻擊。例如在籃球比賽中,在防守犯規的判別上,用行話講“看犯規動作是沖著球去的還是沖著人去的”。如果是為了奪取球權,則屬于普通犯規行為,如果針對人身進行打擊報復,則屬于惡意傷害行為。3.3.3傷害行為的起因。競技體育中的惡意傷害行為往往是矛盾激化的結果,因此在考察運動員的主觀方面,還需要考慮傷害行為前的沖突情節,通常表現為言語或者肢體的沖突,這些情節都有升級為惡意傷害行為的可能。有沖突情節在先的情況下,一方運動員對于與自己發生矛盾的運動員施加傷害行為,往往帶有一定的惡意。例如2013年1月18日,在CBA聯賽第24輪北京主場對陣青島的比賽中,吉喆遠投得分后對麥蒂搖手指以示挑釁,后來遭到了麥蒂的肘擊報復[5]。吉喆的做法固然應受到道德譴責,但這里麥蒂的肘擊報復就帶有明顯的主觀故意。上述的3個標準更多是從經驗層面上討論的,在復雜競技體育傷害行為面前,單憑以上3個標準并不足有力的證明傷害的故意,還需要結合的競技項目的對抗限度、體育場館的環境(主客場)、運動員個人的技術統計等更多客觀因素綜合進行判別。競技體育并非法律的真空地帶,面對其中錯綜復雜的傷害行為,單靠行業規范和比賽規則的約束力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輔以適當的外部法律調控,尤其對其中的惡意競技傷害行為,需要輔以一定的刑法規制。本文提出的刑法規制的適用規則,尚且缺少相關法律法規和刑法解釋與之配套,還需要在司法實踐中不斷檢驗和完善。

作者:李爍 單位:天津體育學院

參考文獻:

[1]馬克昌.犯罪通論[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5:821.

[2]莫洪憲,郭玉川.體育競技傷害行為入罪問題研究[J].甘肅政法學院學報,2009(5):73.

[3]曲伶俐,吳玉萍.競技體育暴力行為的刑法解讀[J].山東社會科學,2010(3):84.

[4]王楨.論競技體育惡意傷害行為的刑法規制[J].山東體育學院學報,2014(1):17.

[5]網易體育.麥蒂已離開吉喆還在,還記得換吉喆嗎?[OL].半島都市報,sports.163.com/14/0103/14/9HM040ON00052UUC.html#p=8LHETQT7538T0005,2014-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