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法法律地位價值評估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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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法法律地位價值評估論文

[摘要]監獄法是我國第一部監獄法典,具有獨立的法律地位,對中國法治建設有著深遠而重大的意義。監獄法是監獄法治的邏輯起點,保障了罪犯人權,完善了我國刑事立法與司法體系,同時監獄法存在一些問題,與刑法、刑事訴訟法存在矛盾與沖突,影響了行刑模式改革與創新。

[關鍵詞]監獄法,法律地位,價值所在,存在問題

1994年12月29日,經第八屆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審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監獄法》(以下簡稱《監獄法》)。至此,歷時8年多的監獄立法活動,以《監獄法》的出臺作為取得階段性成果的重要標志。毫無疑問,中國第一部監獄法典的出臺對中國法制建設有著深遠和重大的意義。正如1995年2月14日召開的全國監獄工作會議的報告中所言:“《監獄法》的頒布實施,是我國社會主義法制建設史上的一件大事,是監獄發展史上的里程碑,是一件值得慶賀的盛舉。《監獄法》是建國40多年來監獄工作成就的結晶,是監獄工作歷史經驗的科學概括和總結,凝聚著廣大監獄干警長期以來懲罰犯罪、教育改造罪犯的豐富經驗和解放思想、勇于探索、敢于創新的聰明才智,飽含著從事執行刑罰和監獄理論研究工作者的科研成果。《監獄法》的實施,標志著我國監獄工作進入了新的歷史時期。[1]”然而《監獄法》的出臺并非監獄立法的功成名遂,相反,其正表示著我國系統的監獄立法之開始。

從1994年到今年,正是《監獄法》頒布與實施十周年,這是一個值得慶賀的日子。監獄法實施10年以來,為我國建立中國特色的監獄法制打下了良好和堅實的基礎,樹立了依法治監的監獄治理理念,為我國打擊犯罪、懲罰和改造罪犯,保障罪犯人權提供了法律保障。然而,根據這十年來《監獄法》實施的狀況,監獄法治所面臨的問題和形勢還是十分嚴峻的。“這些問題既有來自于中國社會經濟文化發展客觀水平的局限,也有來自于國家刑事立法體系和刑事司法體制方面的制約;既有來自于監獄外部社會環境方面條件的影響,也有來自監獄內部自身的因素;既有來自監獄立法體制的,也有來自監獄法實施機制的;既有人的主觀方面的因素,也有物質的和制度或體制方面的因素。[2]”本文籍《監獄法》頒布十周年,對《監獄法》的法律地位及其所體現的價值作一評估。

一、《監獄法》的法律地位

現代法理學認為,某部法律在整個國家法律體系中的地位一般是由該法制定的法律依據、其本身所具有的性質、內容及其調整的法律關系與法律調整方法所決定的。筆者認為《監獄法》在我國法律體系具有獨立的法律地位,并非刑法、刑事訴訟法的附屬與補充,是我國刑事法律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監獄法》具有獨立于《刑法》、《刑事訴訟法》的法律地位

《監獄法》第1條開宗明義地講明:“為了正確執行刑罰,懲罰和改造罪犯,預防和減少犯罪,根據憲法,制定本法。”憲法是國家的根本大法,在中國法律體系中具有最高的法律地位和最高的法律權威,其他部門法都是由憲法所派生出來的。從《監獄法》制定的法律依據來看是《憲法》,并不是其他法律,與《刑法》和《刑事訴訟法》并沒有法淵上的派生關系,盡管法淵上的不同,不能成為《監獄法》獨立于《刑法》、《刑事訴訟法》的充分理由,但是,至少從法淵上排除了《監獄法》與《刑法》和《刑事訴訟法》的派生關系;從《監獄法》的調整對象來看,其主要調整對象為刑罰執行法律關系即行刑法律關系,這種特定的法律關系是監獄在行刑過程中,發生在監獄和罪犯之間的懲罰和被懲罰、改造與被改造的社會關系。這與刑法和刑事訴訟法調整的法律關系不同,《刑法》是規定犯罪與刑罰的法律規范,其并不調整刑罰的執行活動,而《刑事訴訟法》是公、檢、法機關在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的參加下,依照法律規定的程序,解決被追訴者刑事責任問題的活動規范,顯然《監獄法》與《刑法》、《刑事訴訟法》各有不同的調整對象;從調整方法上來看,《監獄法》與《刑法》、《刑事訴訟法》也不同,《刑法》的調整方法是采用刑罰制裁的方法來調整其保護的社會關系,而對于《監獄法》來說刑罰制裁是其執行的內容,而并非其調整方法;從法的性質和任務來看,《刑法》是規定刑罰的法,《刑事訴訟法》是確定刑罰的法,《監獄法》是執行刑罰的法,各具有不同的性質和任務。《監獄法》具有獨立的法律地位,并不是刑法、刑事訴訟法的附屬與補充。

(二)《監獄法》不是獨立的法律部門

有人認為:“監獄法具有基本部門法律的屬性和特點。它與《刑法》、《刑事訴訟法》共同構成刑事法律的三個基本組成部分。三者相互銜接、相互支持,共同構筑我國刑事法律的基本框架,并呈”三足鼎立“之勢[3].”其實這種觀點有待商榷,現行《監獄法》很難成為一個獨立的法律部門。

所謂法律部門,又稱部門法,是根據一定的標準和原則劃定調整同一類社會關系的法律規范的總稱。法律部門離不開成文的規范性法律文件,但二者并不是一個概念。并非所有的規范性法律文件都能成為部門法。劃分法律部門所依據的標準一般認為包括法律的調整對象和法律的調整方法,同時還必須遵守這樣幾個原則:粗細恰當原則、多寡合適原則、主題定類原則、邏輯與實用兼顧的原則。[4]在整個行刑法律體系中,《監獄法》僅僅調整部分行刑法律關系,即對自由刑的行刑法律關系,其他具有同一性質的法律關系比如說拘役、罰金、管制和余刑在一年以下的有期徒刑等行刑法律關系并不在《監獄法》的調整范圍,一個完整的法律部門應該能夠概括對同一法律性質的法律關系的調整,但從《監獄法》目前所調整的法律關系來看,其并沒有調整全部的行刑法律關系,其只調整絕大部分的自由刑的行刑法律關系。很顯然《監獄法》很難作為一個獨立的法律部門。

當然,“從監獄法律所具有的行刑法的實際意義來考察,確保刑罰實施和實現的行刑法,應當成為與刑事實體法和刑事程序法相同的國家基本部門法的地位,這是行刑地位和作用日益提高的客觀現實的反映和要求,也是刑法改革日益重視刑罰效益和行刑效率的反映和要求[5]”。刑罰的發展經歷了由生命刑、身體刑到流放刑直到當今以自由刑為主的發展形態,刑罰的實際效益日益受到人們的重視,因而行刑也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刑罰執行日趨科學、民主、人道、平緩和謙抑,特別是在當今世界刑事司法領域,“非犯罪化、非刑罰化、非監禁化”的行刑趨勢已經成為刑罰執行的主題,把以《監獄法》為主體的刑事執行法律作為一個獨立的法律部門,這是與國際行刑理念相銜接的必然需求,也是真正實現懲罰和改造罪犯,預防和減少犯罪的立法目的的客觀需要。

(三)《監獄法》是我國刑事法律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刑事法律體系是規定犯罪與刑罰的知識體系,“犯罪”和“刑罰”是刑事法永恒的主題。二者具有天然的聯系,犯罪是刑罰的必然前提,刑罰是犯罪的法定后果,是整個刑事法律體系的中心內容。刑事法最根本的目的或作用是通過制刑、求刑、量刑、行刑等環節,發揮刑罰對罪犯的懲罰、遏制、改造等功能,從而實現對犯罪的一般預防與特殊預防,最終達到減少和消除犯罪的目的。

有的論者認為,《監獄法》調整的是監獄的刑事執行活動,監獄由司法部即司法行政機關領導,因此,監獄是行政機關,《監獄法》是行政法的范疇,筆者對于這種觀點并不認同。一般來說法的性質主要由其調整對象和調整方法來決定,不受其實施機關或執行機關的管理領導體制的影響。就《監獄法》而言,監獄執行刑事判決,行使刑罰執行權的刑事職能并沒有因為領導體制而改變,在活動的性質上仍然是一種國家刑事司法活動,而不是政府行政行為[6].比如說公安機關是典型的行政機關,但其在刑事訴訟過程中行使偵查權的刑事職能并沒有因為其管理領導體制而發生改變,否則規定公安機關行使偵查權的《刑事訴訟法》豈不是變成了行政訴訟法。總之,不論監獄機關的領導體制如何,也不會改變《監獄法》為刑事執行法的法律性質。

按照我國《刑法》的規定,刑罰有五種主刑、三種附加刑。“自由刑判決在實踐中占審判機關整個刑事判決數量的90%以上。[7]”由此可見,徒刑在我國的刑罰體系中居于主導地位,是我國主要的刑罰方法。根據《監獄法》和《刑事訴訟法》的規定:余刑在一年以上的有期徒刑、無期徒刑和死刑緩期二年執行的刑罰由監獄執行。由此可以看出,監獄是我國主要的刑事執行機關,在刑罰實現活動的過程中,監獄發揮了主體性的作用。監獄作為自由刑的執行場所,在以自由刑為中心的刑罰時代成為了的刑罰體系的物化象征。“刑罰的動態運作機制告訴我們:在當今以自由刑為主的刑罰制度下,監獄作為刑罰的執行機構,作為自由刑的執行場所,其行刑的功能發揮使其在刑罰機制運作中扮演一個十分重要的角色。行刑機制的運作與刑法、刑罰的發展從理論到實踐都處于一種深深互動關系之中。[8]”

國家運用刑罰治理犯罪,是通過刑罰權的分配和運行得以實現的。刑罰權一般可分為四項權能[9],即制刑權、求刑權、用刑權(又稱量刑權)和行刑權。制刑權,即國家立法機關創設刑罰的權力,包括設立、變更、廢止刑罰的權力;求刑權又稱追訟權或起訴權,是指請求對犯罪嫌疑人判處刑罰的權力;用刑權即對犯罪嫌疑人決定適用刑罰的權力;行刑權即對罪犯執行刑罰的權力,是整個刑罰體系的最終環節。

行刑權是一項獨立的刑罰權能,它是指以監獄為代表的刑罰執行機關對犯罪分子執行刑罰的刑事司法活動,是實現刑罰權的最終落腳點和關鍵所在。正如美國著名法學家戈爾丁所言:“對于一個普通公民來說,……他基本上是根據法律的刑事部門來認識法律的。在這一部門中,法律與法律實施似乎無可擺脫地糾纏在一起。法律的象征意義與其說是立法者,不如說是警官,后者的任務是預防犯罪、偵破案件和逮捕犯罪分子。然而法律的實施過程并不僅限于此,它的頂點是在審訊和定罪的復雜過程之后對犯罪所實施的刑罰。[10]”盡管這一論斷是針對整個刑事司法而言,但同樣說明了以監獄為代表的行刑機關對于刑罰活動的重要性以及普通公眾認識法律的重要性,它是普通公眾初步認識法律的最后環節,法律是否民主、謙抑、人道和平緩無不從監獄行刑過程中體現出來。基于此,國家為了規范刑罰執行活動、彌補刑事執行法的空白,《監獄法》得以出臺。因此,在以自由刑為中心的刑罰時代,規范監獄行刑活動的《監獄法》與《刑法》、《刑事訴訟法》一樣,是我國刑事法律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監獄是刑罰最終的和集中的體現者,也是國家施政政策和法律制度的特殊檢驗者。“實際上監獄行使的是行刑權,我國的刑罰權分為幾個部分,包括偵查權、起訴權、審判權,最后是行刑權,我覺得行刑權對于國家刑罰權的實現是最后一個環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我們現在的社會對這一塊是比較忽視的,把人抓了,判了,送到監獄,改造得怎么樣,就不大管。這個工作沒有做好,導致再犯率、累犯率都很高,回頭對社會造成危害,又需要抓人、判刑,形成一種惡性循環。所以監獄法制的改革應該提到這個司法體制改革的大的范圍之內、國家的法制建設的背景下來考慮。所以,監獄改革與發展是關系到國家司法體制如何轉變的問題。[11]”減少乃至消除犯罪幾乎是所以統治者和善良人們的共同愿望,隨著犯罪現象的加劇,其施加給我們的影響和壓力也越來越大,人們不斷地修改修正《刑法》與《刑事訴訟法》,但是事與愿違,犯罪現象并沒有減少,反而加劇了,這迫使人們不得不把目光轉向刑罰的執行與刑事執行法。刑罰的確定解決的只是刑罰實現的基礎,而刑罰實現必須通過刑罰執行才能實現其真正內涵。“刑罰的制定和適用、刑事法創制和實施,都要在監獄行刑中得到實現。故此,從認識到理論,從立法到司法,從刑罰的制定到刑罰的適用,都重視和直面監獄行刑這面鏡子,是當今中國社會科學地制定刑事政策、進行刑事立法與司法改革的要害之一。否則,如果割裂了它們之間的這種關聯,忽視了監獄行刑所具有的影響和檢驗作用,那么,不僅是首尾不能相顧,甚至就是本末倒置。”[12]

監獄的改革與發展、監獄實施刑罰的效果取都決于監獄法的完善與否,監獄法的完善與否不僅關系到監獄法治本身,而且對于我國司法體制的轉變,刑罰目的的實現具有重大而深遠的意義。

二、《監獄法》的價值評估

“法治應當優于一人之治[13]”。依法治國已成為我國的治國方略“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是法治最基本的要求,監獄作為我國刑罰的主要執行機關,其對于法治的推行自然具有一種不言而喻、責無旁貸的責任,監獄法治不僅是國家法治的有機組成部分,而且其具有自身的獨特的價值與品格。在一個主權在民的法治社會里,監獄法制不僅是國家懲罰、改造犯罪者和維護社會秩序的手段,同時也是保護罪犯法益的特殊工具,“刑罰并不是對過去的報復,因為已經做了的事是不能勾銷的,它實施是為了將來的緣故。[14]”監獄法治要求監獄行刑符合國家法治的要求,公正、合理、人道和有效地執行刑罰,最終達到改造罪犯的目的。

法治首先是有法之治,法律是法治的先導。對于推行監獄法治而言,《監獄法》的出臺是一種自然而又必然的要求。如果連一部最基本的規范監獄刑罰執行的法律都沒有,那么監獄法治將成為一句美妙的空話。因此,在推行監獄法治的大背景下,在理論與實務界的殷切期待下,醞釀8年之久的《監獄法》終于出臺了。然后法律的價值并不在于法律本身,而在于法律實踐。“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對于法律來說也同樣如此。法律只有去指導實踐,運用到實踐中去才能檢驗和體現其價值,否則,再好的法律也永遠只是一張寫滿承諾和價值而無法兌現的紙,法律應是一種活生生的事實狀態。因此對《監獄法》價值的評判只能從《監獄法》實施的實踐中去尋求答案。《監獄法》從1994年出臺到現在已經實施10年了,10年的實踐已經能夠給我們一個理性評價與分析的平臺。任何事物都具有正反兩個方面的價值,因此本文也從正反兩個方面來評價《監獄法》的價值。

(一)《監獄法》的價值所在

1、《監獄法》是監獄法治的邏輯起點

正如上述所言,法治最基本的前提是有法之治,僅有監獄法治的理念,沒有實在法的確認;僅有依法行刑的要求,沒有嚴格的程序規范;僅有保障罪犯人權的意識,沒有法律的宣言,那么,這一切都成為空談。《監獄法》確認了監獄法治的理念,為程式公正提供了法律上的保障,更體現了對罪犯人權的尊重與保護。《監獄法》的頒布為依法治監的提供了實在法的依據,使監獄治理擺脫了無法可依的尷尬局面,是監獄法治的邏輯起點,是監獄刑罰執行經驗的總結、結晶與升華,為依法治理監獄、執行刑罰和改造罪犯提供了明確而又具體的法律依據,使整個監獄的行刑工作有法可依,有章可循。10年來的客觀實踐所證明,通過對《監獄法》的宣傳與學習,《監獄法》正逐步成為指導與規范監獄行刑活動的基本準則,廣大監獄人民警察能夠按照《監獄法》的有關規定認真地、自覺地規范自己的行為,行使手中的權利和履行應盡的義務,從一定程度來說,依法治監的監獄治理理念已基本形成。從近10年的監獄工作來看,《監獄法》已經成為整個監獄行刑工作最基本和最重要的法律規范,是監獄一切工作的基本綱領,在監獄行刑工作發揮了巨大作用。

監獄法治不僅要確立理念,規范程序,保護人權,而且也必須有明確的執法主體,“就像好的法官執行一部不完善的法典比愚蠢的法官執行一部‘不朽的’法典要好一樣,一種獨創而且協調的監獄制度如果沒有相應的管理人員來執行也沒有價值。[15]”因此《監獄法》明確了監獄人民警察的法律地位,為監獄選拔優秀的人才提供了良好的制度保障。《監獄法》不僅僅是“管監獄的法”和“管監獄人民警察的法”同時也是“保障監獄依法行刑的法”和“保護監獄人民警察公正執法的法”,客觀實踐所證明,只要我們的監獄和監獄人民警察切實地按照《監獄法》的要求行使自己的權利和履行自己的義務,就會受法律的保護。

《監獄法》第12條第2款規定:“監獄的管理人員是人民警察。”這是我國第一次明確規定了監獄人民警察的法律地位。“監獄的管理人員是人民警察”這一看似簡單的規定實質上包含著國家對于勞改干警多年以來無私奮斗和奉獻精神的肯定和褒獎,作為依法教育改造罪犯的監獄人民警察,是光榮而又神圣的人民警察的一個警種,人民警察法律地位的確立使監獄人民警察感到自己在新時代和現代文明社會中的角色得到法律的認可和社會的認同。可以說《監獄法》的實施增強了監獄人民警察對監獄工作的信心、愛心和責任心。《監獄法》第5條規定:“監獄的人民警察依法管理監獄、執行刑罰、對罪犯進行教育改造等活動,受法律保護。”這是對監獄人民警察在刑罰執行活動過程中的法律地位的進一步確認,肯定了監獄人民警察是監獄行刑活動的具體實施者。監獄人民警察依法行刑受到法律保護,體現了國家、社會對于監獄人民警察的理解、關心和支持。同志指出:“政治路線確定之后,干部就是決定的因素。”鄧小同志南巡談話也曾講到:“中國的事情能不能辦好,社會主義和改革開放能不能堅持,經濟能不能快一點發展起來,國家能不能長治久安,從一定意義上講,關鍵在人。”同樣道理,對于監獄治理來說,確立了依法治監的監獄治理念之后,依法治監的步子能不能快一點,罪犯的改造效果能不能好一點,關鍵在于我們的監獄人民警察,只有提高監獄人民警察的法律地位,只有理解、支持和關心監獄人民警察的事業,監獄人民警察隊伍的整體素質才能提高,監獄法治才能真正實現。

馬克思說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對于監獄這個上層建筑來說,物質保障對于監獄法治來說是必不可少的。《監獄法》規定:“國家保障監獄改造罪犯所需的經費。監獄人民警察經費、罪犯改造經費、罪犯生活費、獄政設施經費及其他專項經費列入國家預算。國家提供罪犯勞動必需的生產設施和生產經費。”“監獄依法使用的土地、礦產資源和其他自然資源以及監獄的財產,受法律保護,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侵占、破壞。”這就從法律上確立了監獄的財產保護機制,明確了監獄經費來源于財政而非來源于監獄自身,盡管在《監獄法》實施的10年內,監獄經費的保障不盡如人意,但是并不能成為否定這一規定的價值的理由。這一規定為今天正在進行的監獄體制改革和監企分開提供了明確的法律依據,使我們監獄改造工作開始逐步擺脫經費和生產雙重困擾的惡性循環。

2、《監獄法》的制定和實施完善了我國刑事立法與司法體系

一般來說,一個國家的刑事法律體系由三大部分組成:規定犯罪與刑罰的刑事實體法即刑法、確保程式公正的程序法即刑事訴訟法和規范刑罰執行活動的刑事執行法。我國的刑事法律體系中有《刑法》、《刑事訴訟法》,但沒有規范刑罰執行活動的完整、統一的刑事執行法,這不能不說是我國刑事法律體系的一個缺陷。但是在以自由刑為中心的刑罰時代,監獄作為自由刑的執行場所,《監獄法》的頒行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我國刑事執行法的空白,并成為我國刑事執行活動的主要法律依據。應當說《監獄法》的頒布和實施遠遠超出了其本身的獨立意義,而且直接地表現為其對刑事立法和刑事司法的重大作用。監獄法的建立,使中國以刑事實體法、程序法和執行法為基本框架的刑事法律體系基本建立起來;這些法律的全面實施則使中國的刑事司法開始進入整體或全體性的法治狀態。而且解決長期以來中國刑事司法領域存在的若干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諸如監獄的國家刑罰執行機關的性質和任務問題,監獄作為國家司法機關的主體地位問題,監獄生產和罪犯勞動改造的關系問題,等等。[16]總之,《監獄法》的頒行把中國刑事司法活動中的刑罰執行納入了規范化、法制化的軌道。

“刑罰權是基于犯罪存在的,對犯罪人實行刑事懲罰的國家權能,是國家統治權或者說國家主權的組成部分。[17]”刑罰權的產生是國家權力分化的結果,而國家權力實現最終依賴于社會組織結構的運作。隨著社會不斷的發展變化,社會結構日益復雜,國家權力的功能日趨分化和專門化。對于刑罰權來說也同樣如此,刑罰權作為國家依法懲處罪犯、改造罪犯的權力,其具有內在的獨特的結構。由過去刑罰追訴、刑罰裁量、刑罰執行各權能混為一體逐漸演化為不同的權能分別由不同的專門機關行使。一般認為,國家刑罰權的完整內容包括制刑權、求刑權、量刑權和行刑權[18]等。刑罰權被分為四個權能正是其功能日趨分化和專門化的結果。隨著刑罰權功能的分化和專門化,刑罰權的四個權能也由不同的專門機關行使。在我國刑罰權的運作機制中,全國人大及其常委行使制刑權,公訴機關即檢察院行使求刑權[19],法院行使量刑權,監獄行使自由刑的刑罰執行權。但是,在《監獄法》頒布前,我國的刑事法律體系結構中,竟未規定專門的行刑機關,也未規定監獄為專門行刑機關,且沒有明確監獄的性質和法律地位。因此,監獄在其發展的歷史中在事實上和法律上都淪為審判機關或行政機關的附庸和補充。這違背了刑事司法機關各司其職、相互制約和刑事司法專門化的原則,從而影響了刑罰目的的實現。刑罰實現源于制權,始于求權,定于量權,終于行罰,刑罰執行使刑罰由應然狀態和宣告狀態最終轉化為現實狀態,刑罰目的的實現最終取決于刑罰執行。確立專門的、獨立的刑罰執行機關不僅僅是理論使然,也是客觀需要使然。

《監獄法》第2條規定第1款:“監獄是國家的刑罰執行機關。”這一規定從法律上宣告了監獄擺脫了在歷史發展中長期處于審判機關或行政機構附庸的地位,明確了監獄的法律性質,確立了與公、檢、法機關一樣在刑事司法活動中具有獨立的主體地位,“這一規定確立了監獄作為國家的刑事司法活動主體的地位,也就是在事實上肯定了刑事司法活動中,公、檢、法、司四主體的地位。更進一步講,這對所謂刑事訴訟中有關機關——現被界定為公、檢、法機關間的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的原則的一種突破和發展。”[20]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我國刑罰權能的運作機制。

通俗一點來講的話,《監獄法》頒行為中國的刑事司法做了二件大事:在立法層面彌補了我國刑事執法的空白,形成了以《刑法》、《刑事訴訟法》和以《監獄法》為代表和主體的刑事執行法等較為完整的刑事法律體系;在運作機制方面確立了監獄獨立的主體地位:即專司刑罰執行的機關,以法律形式宣告了中國也有專門的刑罰執行機關,實現了刑罰權能較為合理的專業化分工。

其實《監獄法》為中國刑事司法做出的貢獻遠遠不止這些。隨著監獄立法和司法實踐經驗的積累和豐富,為刑事執行法典的制定創造了客觀條件,為我國刑事法律體系的最終完善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對建構完整的刑事法律體系具有深遠而重大的法律意義。

3、《監獄法》的制定和實施有利于保障罪犯人權,促進罪犯改造

如果說憲法是公民權利的宣言書,那么,《監獄法》無疑是罪犯人權的大憲章。

人權的保護水平是衡量一個國家法治水平的基本標準,對于人權的保護和尊重是法治本身的內涵。所謂人權就是人之為人也就是說基于人的本性和本質所應享有的權利。正如夏勇教授所言:“作為普通權利,人權意味著,所有的人類成員,不論在種族、階級、信仰、膚色、財富、性別、國籍、知識、能力等方面有何具體差異,皆一律平等,擁有人之所以作為人的同等的價值和尊嚴。[21]”對人權的保護和尊重起源于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思潮,人文主義強調對人的尊嚴的重視,尊重人為之人所應享有的權利。相信每一個人都有其自身的價值,其他的一切價值,包括人的權利都導源于對人本身價值的尊重。人文主義不是指人類的希望建立在人性的善惡上,而是建立在人的潛能上之上,這種能力包括語言、交流、觀察、推理、想象和創造的能力,并認為這種能力一旦釋放出來,人就能夠在一定程序上獲得選擇自由并開辟改善自己命運的可能性。

犯人的人權也同樣應受到法律的尊重與保護,“犯人首先是一個人,然后才是一個犯人。”也享有作為一個人所應享有的權利,法律也應當尊重其作為人本身的價值,尊重其語言、交流、觀察、推理、想象和創造的能力。按古典自然法學派的觀點,具有契約性質的國家,公民交出部分權力后,必須在所交出的權力范圍內接受負責這部分權力的組織機構即政府的支配。然而,公民交出部分權力的本意并非要政府來支配自己,而是需要通過它來保障自己的權利和自由不被侵犯。犯人正是因為行使了其交出的那部分權力中一小部分,(比如說故意傷害,每一個公民故意傷害他人的自由根據契約已交出)所以其必須為占有那交出的部分權力而付出代價以維持其與其他守法公民的權利平衡(比如說被判處監禁),但是未交出和未被剝奪的那部分權利應受到平等的保護和尊重。

正是源于對人權的保護和尊重,《監獄法》明確規定:“罪犯的人格不受侮辱,其人身安全、合法財產和辯護、申訴、控告、檢舉以及其他未依法剝奪或者限制的權利不受侵犯。”同時在其他條款里也一一列舉了罪犯的諸多權利。這些保護罪犯的權利條款正是監獄刑罰執行、改造罪犯以人為本的思想的具體寫照,體現了對于罪犯的終極人文主義關懷。現代法理學告訴我們,罪犯接受刑罰是因為犯了錯,而不是為了懲罰,懲罰只是為了讓他不再犯錯。現代監獄的偉大價值就在于“源于報應,表于懲罰,載于改造,止于自由[22]”。

《監獄法》尊重和保護罪犯的人權,首先是以人為本,尊重罪犯人之為人所應有的權利,然而,《監獄法》尊重和保護罪犯人權,不僅是源于尊重罪犯本身的價值,而且也是源于促進罪犯改造的需要。我國《監獄法》第1條規定:“為了正確執行刑罰,懲罰和改造罪犯,預防和減少犯罪,根據憲法,制定本法。”這一條明確體現出了我國監獄的基本職能是通過正確執行刑罰,以懲罰和改造作為手段,最終達到預防和減少犯罪的刑罰目的;第3條規定:“監獄對罪犯實行懲罰和改造相結合的、教育和勞動結合的原則,將罪犯改造成為守法公民。”這些規定體現出了“以改造人為宗旨”而非“以懲罰人為宗旨”的立法精神和原則,犯人不再僅僅是監獄法律關系的義務主體,同時也是權利主體。

犯罪現象是一種病態的社會現象,犯罪現象的產生不僅有罪犯自身的原因,而且有其自身之外的客觀的社會的原因,比如說饑餓、貧窮、受人脅迫等。從一個盡職的國家來說,國家應有消除饑餓、貧窮、脅迫的義務,也有教育每一個公民樹立正確思想觀念、接受必要生活技能、提供適當文化教育的義務,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正是因為國家在上述方面的缺位,從而產生了犯罪。國家為了補救其失職所造成的社會消極影響,國家有義務采取一切合法措施將罪犯改造成為適應社會的守法公民。因此犯人不僅享有最基本的人權,而且享有基于其作為罪犯而應享有的特殊權利:改造權,即要求國家提供一切可能的合理的合法措施對其進行改造的權利,包括要求國家為其提供必要的心理咨詢、心理矯正、文化教育、技術教育等。《監獄法》第4條規定:“監獄對罪犯應當依法監管,根據改造罪犯的需要,組織罪犯從事生產勞動,對罪犯進行思想教育、文化教育、技術教育。”這一條體現了國家對于罪犯改造權的肯定和尊重,即罪犯在服刑過程中享有接受思想教育、文化教育和技術教育等權利,以使出獄后能夠有正確的思想觀念、有適當的文化素養、有必要的生活技能以適應社會。同時《監獄法》為了服務于罪犯改造,規定了獎懲、考核,分類關押、分類管理、減刑、假釋等監管措施,充分調動了罪犯改造的積極性,發揮了罪犯的主觀能動性,罪犯不僅是改造的客體,更是改造的主體。根據1996年和1997年司法部兩次對于部分省市監獄的調查報告顯示,隨著《監獄法》的施實,大多數地區的獄內秩序穩定,罪犯違規違紀、脫逃、獄內發案等,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23].實踐證明,《監獄法》的頒行,有力的保障了罪犯的人權,提高了罪犯的改造積極性、促進了罪犯的改造,為刑罰目的的實現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二)《監獄法》存在的問題

任何法律都不是盡善盡美的,總是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因為法總是具有滯后性,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法律只是對已經存在的社會秩序的一種確認,不管多么具有前瞻性的法律總是難以應對迅猛發展的社會生活的變化。這是法律本身所具有的特性。然而承認法的滯后性并不表示我們在此毫無作為,也并不表示我們對《監獄法》的否定,我們承認它的缺點正是為了改正缺點,我們的批判是為了更好的建樹。根據《監獄法》實施10年以來的客觀情況,《監獄法》主要存在以下幾個問題:

1、《監獄法》難以適應行刑一體化進程

所謂行刑一體化并非是學者們所創造和虛構的東西,它是刑事一體化思想在刑罰執行活動過程中的自然延伸。它是指把刑罰執行當作一個整體性、系統化的制度來看待,通過刑罰執行權的合理組合和配置,使刑罰執行活動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實現對包括監獄執行自由刑在內的、具有同一性質的刑事執行活動和行刑法律關系的法律調整的統一,建立起以刑事實體法、刑事程序法和刑事執行法為支柱和框架,相互配套、銜接和平行的刑事法律體系,從而提高刑事法的整體效益。

實現行刑一體化首先必須合理優化配置行刑權,使行刑權的各個組成部分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在當今中國刑罰執行法律體系中,行刑權分別由監獄、法院、公安機關行使,造成監獄主體地位的不完整性,也使行刑權被人為的割裂開了,未能形成一個有機、統一的整體,從而影響了行刑權的效能。盡管《監獄法》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了基本的刑事執行法的作用,但是因為其實非全體刑事執行法而無法取得與刑法、刑事訴訟法相平等、銜接、統一的刑事部門法的地位,實際上不可能完全達到全體刑事執行法的作用,最終影響了刑罰目的的實現。要想通過行刑權的一體化的途徑實現刑罰目的,顯然,對于只規范自由刑的《監獄法》來說是不可能實現的任務。《監獄法》的頒布雖然彌補了我國刑事執行法上的空白,確立了監獄獨立的刑事司法活動主體的地位,并成為我國刑事執行活動的主要法律依據,但是關于刑罰權的合理分配,刑事法的整體構建,顯然不是《監獄法》可以匡定的內容。

“正確認識刑事執行的獨立地位及重要作用是進行立法的必要前提,現代意義上的目的刑、教育刑思想使刑事執行開始突破了理論和實踐的傳統界限,逐步擺脫其依附性和從屬性,它自身特有的性質、職能及任務的實現,在客觀上要求有一部統一的刑事執行法律,是刑事法發展的大勢所趨。[24]”因此,在《監獄法》的基礎上制定一部全體執行法或行刑法,與《刑法》、《刑事訴訟法》相統一和配合已成為一種比較緊迫的客觀需求。《監獄法》實施10年以來,為全體執行法或行刑法的制定積累了相當多的理論和實際經驗,全體刑事執行法制定應該是可行的。

2、《監獄法》影響行刑模式的改革和創新

基于刑事法律一體化、刑事執行一體化的思想被廣泛認同,在當今世界刑事司法領域“非犯罪化、非刑罰化、非監禁化”的趨勢已達成共識,“恢復性司法”的概念得以提出。非犯罪化和非刑罰化源于法律的世俗化發展、道德觀念的不斷變化和精神醫學、心理學等實證科學的進步,是刑法謙抑性的表現。“恢復性司法”是“三非”的核心內含,是指刑罰不僅僅源于報應,也不僅僅源于功利,而是源于恢復性的功能。國外監獄針對不同罪犯的不同特點,設置了封閉式監獄、半封閉式監獄與開放式監獄,這是行刑社會化與行刑個別化的具體表現。司法部針對當今國際行刑發展的趨勢,提出了監獄工作“法制化、科學化和社會化”的“三化”要求,“三化”是針對國際行刑趨勢制定的我國監獄發展的戰略目標。監獄行刑工作的社會化日益受到理論和實務界的重視。所謂行刑社會化就是開放,不僅指監獄的開放,充分調動一切社會資源與力量參與到監獄行刑工作當中來,而且指犯人的開放,使犯人不僅在監獄中接受刑罰和勞動,而且可能包括到社會當中去改造。

然而,現行的《監獄法》在一定程度上已經成為我國監獄工作與國際行刑趨勢相銜接、監獄行刑模式改革和創新的桎梏。

《監獄法》第2條第2款明文規定:“依照刑法和刑事訴訟法的規定,被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無期徒刑、有期徒刑的罪犯,在監獄內執行刑罰。”所謂“在監獄內執行刑罰”筆者認為是指上述刑罰不僅由監獄來執行,也包括應該在監獄內執行。

現在我國一些監獄在嘗試探親放假、半監禁、試工試學等新的行刑模式,有的學者提出吸取外國的先進經驗,對監獄進行更為合理的設置和分類,包括設立半開放式和開放式的監獄,誠然這是一件值得提倡的事情,這證明我們的監獄工作不但沒有被封閉,反而以一種開放的姿態吸取國際上合理的成功經驗。然而這又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探親放假、半監禁和試工試學等行刑模式已經突破了法律的界限,探親放假、半監禁、試工試學等方式顯然不是監外執行,監外執行有嚴格的法定條件,上述方式已經突破了《監獄法》意義上的刑罰執行場所的范疇即監獄內為刑罰執行的場所,而上述行刑模式的刑罰執行的場所不僅僅包括監獄內,然而也可能包括監獄外的社會場所。而就開放式監獄、半開放式監獄的設置而言,《監獄法》也并沒有給其提供法律上的依據,《監獄法》并沒有明確規定我國監獄的監禁形式和種類,但是,在我國監獄史上從來沒有過開放式、半開放式監獄,全監禁的監獄是我國一直以來傳統的、全部的、默認的“固定模式”。

我們不能因為探親放假、半監禁、試工試學等刑罰執行方式和開放式、半開放式的監獄的設置有利于改造、矯正罪犯和實現刑罰目的而阻卻上述方式的違法性。

法治首先意指依法而治。依法而治指執法者必須嚴格按照法律的規定行使其權力,履行其義務。執法者不是立法者,其無權解釋法律,更不能創設法律。法治又是良法之治,要求法具有正義的內容,執法者的執法活動應實現正義的要求,而同時法又具有天然的滯后性,隨著社會的發展和變化,法律也需要發展和創新。這樣就產生了一個矛盾:執法者必須實現正義的要求,同時又必須嚴格按照法律的規定行使權力。然而解決這個矛盾的義務在立法者,權力也在立法者,執法者沒有義務也沒有權力去創設新的法律來解決法與社會、法律與正義和法與價值實現的矛盾和沖突。從改革和發展的眼光來看,探親放假、半監禁、試工試學等新型的行刑模式和開放式、半開放式監獄的設置是實現刑罰目的、體現刑罰人道、實現法律正義的需要,但是現行《監獄法》的規定又否定了這種改革和創新,使現行的監獄行刑模式的改革和創新陷入一個客觀需要和法律限制的兩難處境。因此,筆者認為,修改后的《監獄法》對于行刑場所、行刑模式等規定應采取中性的立法態度,以使修改后的法條能夠有容納新的發展趨勢的空間。

3、《監獄法》缺少監獄執行管轄和外籍犯特別監管的相關規定

(1)亟待規范監獄的執行管轄

我國《刑事訴訟法》明確了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和人民法院之間橫向管轄權和各系統內部的縱向管轄權,使公、檢、法三家單位在刑事訴訟過程中能夠相互制約、相互配合,從而為三家刑事司法機關的權力運作提供了程序性的保障條款。而《監獄法》沒有關于監獄執行管轄的規定,在實際工作中,罪犯被人民法院判決處徒刑后,不同的省市地區的監獄在罪犯徒刑執行的管轄方面存在不同的處理模式,這給整個監獄的刑罰執行工作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這主要存在二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關于遣送。據筆者所知,在上海地區,上海市監獄系統出于促進罪犯改造、方便罪犯服刑的角度,對于部分外省籍的犯人采取遣送回原籍服刑的辦法,但從法律角度來分析,這種遣送缺少法律依據。首先是關于遣送權的問題,外省籍罪犯是否可以遣送,接受遣送的監獄是否有權接收,接收后應當由當地什么監獄執行刑罰,這些缺少法律的規定;其次,遣送應當依據什么原則和程序進行,是否有必要尊重罪犯本人的意見,我國不同地區的經濟狀況不同導致不同地區的監獄的改造條件與生活環境差異,遣送是侵害還是提高了被遣送罪犯的權利這都是值得研究的問題;再次,遣送嚴重削弱了原判人民法院和原審人民檢察對于被遣送犯的聯系和監督,涉及到了原監獄和原審人民法院、檢察院之間以及他們與接收被遣送犯的監獄及接收地的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之間的權力分工問題;最后,一些被遣送回去的犯人利用遣送這種方式在接收地監獄得到法外處遇的情形在客觀實踐中常有發生,從而破壞了法律的嚴肅性,降低了法律的權威。

第二,關于移押。在刑罰執行實踐中,在同一省市的監獄之間,不時有部分罪犯從這一監獄被移押至另一監獄,罪犯移押一直是一個飽受非議的問題,每當有罪犯被移押至別的監獄時,都會引起罪犯議論和猜疑,這嚴重影響了罪犯服刑改造的積極性,給整個監獄工作帶來非常大的消極影響。發生上述現象的原因正是因為《監獄法》缺少規范刑罰執行管轄的程序性條款,使一些罪犯利用在省、市內監獄之間移押等方式取得法外處遇和特殊照顧。

筆者認為,亟待加快制訂嚴格的監獄執行管轄規定來規范監獄刑罰執行工作,這對于實現監獄法治、防止法外特權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

(2)應設立外籍犯監管的特別條款

所謂外籍犯也就是非中國公民的罪犯,包括具有外國國籍的犯人和無國籍的犯人,正是由于外籍犯具有母國身份上的特殊性,我國監獄關于外籍犯的監管是特別慎重,一般都采取相對我國犯人來說比較特殊的監管方法。但是現行的《監獄法》在外籍犯的監管方面沒有特殊規定,導致了實踐執行工作與法律的沖突。《監獄法》應當設置特別章節或專門性條款以規范外籍犯的刑罰執行工作,主要應當解決外籍犯的勞動改造、保外就醫、監外執行、假釋、會見探親等問題。

在勞動改造方面,盡管《監獄法》規定凡是有勞動能力的罪犯,都應當參加勞動,但在司法實踐中,外籍犯一般是不強制參加勞動,采取自愿勞動的勞動改造方式等,從而造成了外籍犯在服刑改造過程中的“超國民待遇”,引起我國犯人的不滿,造成對我國犯人的法外不公。

在罪犯處遇方面,《刑事訴訟法》、《監獄法》規定了法定條件下保外就醫、假釋、監外執行等刑罰執行方式和獄政管理等手段,并沒有區分外籍犯和中國籍犯人,更沒有剝奪外籍犯的上述權益。但是在刑罰執行實踐中,外籍犯幾乎沒有過被保外就醫、監外執行、假釋,原因在于上述執行方式按照我國相關法律都需要相應的監管機關或監管人(比如說罪犯假釋后按照我國《刑事訴訟法》應當由當地公安機關監督),但是緣于外籍犯身份和地域的特殊性,實際很難找到適當的監管機關或監管人,導致法律賦予其權益無法得到實現,從而造成了對外籍犯的法外不公,影響了外籍犯的服刑改造,并成為國外攻擊我國罪犯人權狀況的借口。

在外籍犯的探親會見等方面,比較突出的是外國使領館會見其本國籍犯的法律定性問題,其是法定的探親會見還是屬于政治性質的外交會見,這是一個極其敏感的問題,我們的《監獄法》不能也無法逃避這個問題。

因此,針對外籍犯的特殊情況,解決好外籍犯的刑罰執行,是維護法律公正、穩定監管秩序的需要,也是加強我國與國際刑事司法交流與合作,促進改革開放和對外交往的需要。

4、《監獄法》與刑法、刑事訴訟法存在一定的矛盾與沖突

隨著《監獄法》的頒布,以《監獄法》、《刑法》、《刑事訴訟法》為代表的較為完整的刑事法律體系開始建立起來了,1996年的新《刑事訴訟法》和1997年的新《刑法》使中國的刑事法律體系更趨于合理與完善,但也進一步加劇了《監獄法》與《刑法》和《刑事訴訟法》的矛盾與沖突。筆者在此舉出幾處《監獄法》與《刑事訴訟法》和《刑法》相沖突或不協調的地方:

在《監獄法》與《刑事訴訟法》方面的沖突:如關于暫予監外執行的對象,《監獄法》第25條規定:“被判處無期徒刑和有期徒刑的罪犯,符合刑事訴訟法規定的監外執行條件的,可以暫予監外執行。”而《刑事訴訟法》第214條規定暫予監外執行的對象僅限于被判處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的罪犯。顯然,二者在無期徒刑犯的暫予監外執行的規定上發生了矛盾。是執行專門的刑事執行法《監獄法》的規定還是按照《刑事訴訟法》的要求理解?《監獄法》是專門規定刑罰執行的特別法,《刑事訴訟法》是在《監獄法》制定后的后法,是特別法優于一般法,還是后法優于前法?這不僅是一個法律解釋與理解的重大理論問題,而且對于監獄行刑來說如何實行法治與正義的迫在眉睫的實質性問題。

在《監獄法》與《刑法》的不協調方面表現為:比如特赦制度,《刑法》規定了特赦制度,對于特赦罪犯應依法釋放,而《監獄法》對釋放的規定僅限于罪犯服刑期滿,對于特赦犯的釋放根本沒有涉及,這不能不說是立法的一個漏洞,應予以補充;比如減刑制度,《刑法》規定除了確有悔改或立功表現之處,還必須具備“認真遵守監規,接受教育改造”的條件,而《監獄法》卻無這方面的規定,從而影響了兩部法律之間的銜接性;還有《監獄法》第59條規定:“罪犯在服刑期間故意犯罪的,依法從重處罰。”這與《刑法》的罪行法定原則相沖突。所謂罪刑法定原則最為經典表達是:“法無明文規定不為罪,法無明文規定不處罰”,同時也包括“法無明文規定不得加重被告人的處罰”、“禁止不利于行為人的事后法”等。《刑法》規定了累犯應當從重處罰,但在服刑期間故意犯罪的罪犯不是刑法意義上的累犯,而且罪犯在服刑期間的故意犯罪按《刑法》的規定應為數罪并罰,而《刑法》并沒有規定數罪并罰中的新罪應當從重處罰。《監獄法》是專門關于刑罰執行的法,規定刑罰的適用是刑事實體法《刑法》的范疇,《監獄法》沒有必要也不應該管轄實體法的東西,況且其規定違背了罪刑法定等最基本的刑罰原則。《監獄法》制訂在前,新《刑法》制定在后,對于罪犯服刑期間的故意犯罪從重處罰的規定也很難說是對《刑法》的一種補充。西文有一句著名的諺語:“把愷撒的東西還給愷撒,把上帝的東西還給上帝”意思是說世俗領域的事情由世俗的政權管轄,精神領域的事情由教會管轄。今天我們同樣可以說,把實體的東西還給實體法,把執行的東西還給執行法。

5、《監獄法》操作性不強,缺少必要的與之相匹配的法規

《監獄法》有些條款過于原則、籠統,使《監獄法》沒有得到全部落實。如《監獄法》規定:“任何組織或個人不得侵占、破壞監獄的財產及依法使用的資源”,但是缺少必要的保護性措施;又如《監獄法》規定:“監獄發生罪犯脫逃,不能即時抓獲的,應當立即通知公安機關,由公安機關負責追捕,監獄密切配合。”而實際因缺少必要的操作性條款公安機關與監獄很難做到相互配合與支持,而且在“即時抓獲”的理解上也存在嚴重分歧,多長時間是“即時”根據該法條很難推導出一個令人信服的合理解釋,立法要求語言精煉、準確、嚴謹、規范,這不僅僅是有利于法律實際操作的需要,而且利于維護法律的尊嚴,上述“口述式”的法條表達方式顯然不符合現代立法原則的基本要求;還有《監獄法》規定:“國家保障監獄改造罪犯所需經費。”“國家提供罪犯勞動必需的生產設施和生產經費。”等等這些規定涉及的方面,國家沒有一個統一的規定,各省的政策規定又不同,正是緣于缺少必要的可操作性條款,使許多監獄為了追求自身經費的需要把主要精力放到生產而非改造方面上來,從而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刑罰目的的實現。

類似上述的立法缺陷還有許多,筆者在此就不一一列舉了。以《監獄法》為核心的和基礎的監獄法律體系的完善,需要加快制定與《監獄法》相配套的法規,以增強《監獄法》的可操作性和應用性,但是更為重要的是需要對《監獄法》本身作出重大的修改。

總之,《監獄法》的頒行是中國法律發展史上的一件大事,從根本上完善了中國的刑事立法與司法體系,為我國監獄法治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保障了罪犯的人權、促進了罪犯的改造,對我國的社會主義法制建設和依法治國具有深遠而重大的意義。同時,《監獄法》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問題,需要我們在實踐中不斷的批判、總結、修改和完善,從而真正實現監獄法治的宏偉目標。

注釋:

[1]參見金鑒主編:《監獄學總論》,法律出版社1997年版,第254頁。

[2]張秀夫主編:《中國監獄法實施問題研究》,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10頁。

[3]金鑒主編:《監獄學總論》,法律出版社1997年版,第265頁。

[4]參見:司法部國家司法考試中心編審:《國家司法考試輔導用書》(第一卷),

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23頁至24頁。

[5]張紹彥:《行刑變革與刑罰實現》,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54頁。

[6]《監獄法》第2條第1款就明文規定:“監獄是國家的刑罰執行機關”,從中可以看出其從事的是刑罰執行活動,而刑罰執行活動屬于刑事司法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不是行政行為。而行政行為是指行政主體在實施行政管理活動、行使行政職權過程中所作出的具有法律意義的行為,外部行政行為一般包括:行政征收、行政許可、行政確認、行政監督、行政強制、行政給付、行政獎勵、行政裁決、行政處罰等,刑罰執行并非現代行政法學意義上的行政行為。(參見:羅豪才主編:《行政法學》,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105頁。)

[7]馬克昌主編:《刑罰通論》,武漢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569頁。

[8]張蘇軍主編:《中國監獄發展戰略研究》,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78頁。

[9]:《刑罰學》,群眾出版社1988年版,第62-64頁;馬克昌、楊春洗等主編:《刑法學全書》,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1993年版,第170-172頁。

[10][美]馬丁·P·戈爾丁:《法律哲學》,“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年版,第135頁。

[11]陳興良:《只有完善監獄法律體系,才能真正實現依法治監》,載《犯罪與改造研究》2000年第5期,第23頁。

[12]張秀夫主編:《中國監獄法實施問題研究》,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5頁至第6頁。

[13][古希臘]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商務印書館,第167-168頁。

[14][美]馬丁·P·戈爾丁:《法律哲學》,“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年版,第141頁。轉引自張秀夫主編:《中國監獄法實施問題研究》,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9頁。

[15][意]恩里科·菲利:《犯罪社會學》(中譯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153頁。

[16]參見張秀夫主編:《中國監獄法實施問題研究》,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10頁。

[17]馬克昌主編:《刑罰通論》,武漢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2頁。

[18]關于刑罰權的種類劃分,最早見于邱興隆、許章潤著《刑罰學》,后來得到刑法學界的普通認同(見本文注[9])。近年來,邱興隆又在其《刑罰的理發基礎》中對這一理論觀點作了補充,將其劃分為“制刑、配刑、動刑、行刑”等內容,但筆者認為,其上述兩種劃分其實質內容基本上是一樣的。

[19]其實公安機關的偵查權應為刑罰權能中求刑權的一個組成部分。因為公安機關進行偵查的最后環節和目的是請求檢察機關行使求刑權,這在偵檢合一的國家里表現得尤為明顯。在實行偵檢合一的國家,偵查權與公訴權往往由一個專門的國家機關行使或由檢察機關指揮偵查機關進行偵查。

[20]張紹彥:《行刑變革與刑罰實現》,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50頁。

[21]夏勇:《人權概念起源》,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169頁。

[22]張晶:《人性化的表達》,載2002年第4期《中國監獄》。

[23]參見張秀夫主編:《司法行政調研報告選》,工商出版社1997年版。

[24]張金桑:《論刑事法律體系的建立與完善》,載《中國監獄學刊》199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