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新就業形態公共政策研究

時間:2022-04-01 03: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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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新就業形態公共政策研究

1引言

近年來,伴隨“互聯網+”、共享經濟、數字經濟的發展,我國就業形態不斷涌現,成為當前及未來我國就業增長的主要來源。新就業形態指伴隨著信息技術進步與大眾消費升級出現的去雇主化、平臺化的點對點就業模式(張成剛,2016),其典型特點是互聯網信息平臺成為替代了企業或市場進行勞動力要素組織的新方式。新就業形態的快速發展,既是我國經濟發展方式、經濟結構、增長動力轉換的重要表現,也是推動現代化經濟體系發展的抓手。由技術發展推動的就業形態變革已經成為主要工業國勞動力市場的發展趨勢。作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產物,新就業形態通過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底層技術,使用具有前所未有的處理能力、存儲容量和無限信息獲取能力的移動設備連接勞動者和消費者。這樣的模式在短短數年時間就已經吸引了相當比例的勞動者。新就業形態以及為其提供組織基礎的各類平臺型組織的出現,對當前的法律規范與政府規制框架提出挑戰,同時也產生了諸如安全、工作條件和個人隱私保障等全新的問題。許多新就業形態的出現,如網約車司機、外賣配送等為消費者提供了便利,但同時也遇到了傳統競爭者和部分監管機構的反對聲音,他們認為新就業形態將帶來競爭性破壞,使消費者面臨風險,尤其是平臺型組織與平臺從業者關系勞動者在缺乏勞動關系的情況下無法獲得社會保障,后者會進一步導致消費者面臨風險(中國就業促進會研究項目組,2014;朱鳴,2017)。面對新就業形態及相關問題的涌現,2017年《國務院關于做好當前和今后一段時期就業創業工作的意見》1中明確提出要支持新就業形態發展。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也提到,“運用‘互聯網+’發展新就業形態”。這些政策及文件表明,在政策理念層面我國政府明確支持新就業形態發展。在政策運用層面,我國政府已經嘗試將新就業形態作為解決勞動力市場問題的重要手段,如積極依托新就業形態幫助解決去產能職工的就業問題2。個別地區嘗試運用多種政策工具推動新就業形態發展,如重慶市推動創新創業政策、財政\信貸優惠政策向新就業形態傾斜3。蘇州市吳江區政府為沒有工傷保險的靈活就業人員推出了首個職業傷害險,可以涵蓋新就業形態的從業者4。也有對個別部門、地區不恰當的行業監管政策采取積極糾偏,如發改委就蘭州、泉州兩市的網約車實施細則進行公平競爭審查5??傮w上看,我國政府對新就業形態發展持鼓勵和支持的態度。但從政策制定和執行上,支持新就業形態發展的公共政策還在探索和嘗試中,不同部門對新就業形態認識不統一、制度不適應問題明顯存在。在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過程中,如何通過新就業形態幫助實現就業轉型?新就業形態發展中,目前的政策存在哪些問題?如何通過公共政策推動新就業形態發展?這些是本文重點研究的問題。本研究基于大量文獻研究和實地調研,通過對新就業形態者、平臺管理者與政策制定者大量訪談基礎上形成。

2文獻綜述

新就業形態意味工作性質與工作形態的改變,涉及了隱私、競爭、稅收等一系列政策問題(世界銀行,2018)。張成剛(2018)從監管角度總結了各國政府應對新就業形態的政策策略框架,包括不干預、威懾、禁止、規制與協同治理等五個方面。除了監管角度,公共政策還涉及支持發展的角度。本文主要從監管與支持發展兩個方面,綜述新就業形態相關的公共政策。新就業形態的監管問題涉及行業監管與勞動力市場監管。行業監管來源于對傳統經營模式沖擊而產生的減緩發展速度的監管政策,或者來源于對新商業模式產生的新問題的監管。盡管新就業形態的發展產生了很多新問題,如消費者安全問題、隱私保護問題等,但尚不清楚這些問題是否必須通過新的立法或法規來進行監管(Matthew,2015)。事實上,平臺型企業有意愿和措施來保護服務提供者和消費者,并能夠在沒有監管的情況下實施改進和功能(張成剛,2016)。反對新就業形態的聲音主要認為其沒有在傳統行業,如出租車,酒店和其他競爭行業的監管框架內運營(Matthew,2015)。在面對新就業形態快速發展的趨勢下,政策制定者需要決定在新經濟模式下的平臺是否應該像傳統企業一樣受到同樣的監管。勞動力市場監管的核心問題主要涉及如何保護新就業形態從業者的權益。公共政策的作用在于減少勞動者的風險,包括人身、健康、安全、收入等,提升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就業質量。勞動者與生產的組織者是否建立勞動關系是中國勞動力市場監管的核心。而對于是否建立勞動關系則由勞動法律進行技術性地規定。學者就勞動法律和勞動力市場監管等問題逐步達成了一些共識。第一,現行的中國勞動法律制度不適合新就業形態。在中國,勞動標準和社會保障制度是基于雇員與雇主之間勞動關系而存在。新就業形態很難建立起勞動關系,因此很難受當前勞動力市場監管的制約(唐鑛、李彥君和徐景昀,2016;王天玉,2016;王全興、王茜,2018)。第二,無論從業者與平臺經營公司之間是否存在勞動關系,都應該保護從業者。第三,雖然新就業形態的社會保護很重要,但中國的平臺經濟和共享經濟的發展不應受到這種保護的阻礙(王天玉,2016;王全興、王茜,2018)。目前,勞動法律依然沿用工業時代形成的制度。立法技術也不足以應對新就業形態的突然出現。因此,勞動法律尚未對新就業形態從業者的勞動權益保護作出調整。除了監管外,公共政策也涉及如何支持新就業形態發展。世界銀行認為,面對工作性質的轉變,公共政策應該集中于人力資本投資、加強社會保障、增加政府收入(世界銀行,2018)。中國政府認為,勞動者適應新就業形態應提高數字技能6。盡管技術正在重塑工作所需要的技能已成為共識(世界銀行,2018),但現有文獻對適應新就業形態的技能探究較少。加強對新就業形態從業者的社會保障也是公共政策討論中的焦點,包括網約工的社會保障基本權益如何得到維護(朱鳴,2017)。有的學者和實踐者認為社會保障應該破除勞動關系壁壘,平臺與從業者關系自由選擇,或建立第三種關系7;還有的學者認為應把網約工納入工傷保險體系,擴大征繳覆蓋面(王顯勇、夏晴,2018)?,F有文獻主要呼吁對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加強社會保障,但尚沒有從操作與技術層面討論如何加強。

3當前政策的主要問題

我國新就業形態的發展,無論是技術先進程度、應用范圍廣度和創造的就業規模都處于世界前列。實踐的快速發展,也導致了政策規制相對滯后。我國新就業形態發展中公共政策制定面臨的主要問題是:新就業形態打破了舊有行業和法律秩序下的利益關系和管理規范,對傳統就業群體、管理手段、勞動法律體系、就業服務管理、社會保障政策等形成沖擊。長期制度調整的需求,與短期規制與支持政策缺位交織,形成既需要政策規制,又不能規制錯位或太嚴格,從而影響其發展的兩難選擇局面。具體來看,新就業形態發展中的問題主要包括以下方面。3.1思想認識和監管政策滯后于新就業形態的發展,老辦法管新問題當前政府各部門對于新就業形態社會功能、社會價值的認識還不統一,思想認識落后于實踐發展。新就業形態具有去中心化、跨區域的特征,與現行條塊分割的行政管理體制相沖突。一些傳統上監管要求較高的行業,如教育、交通出行、醫療等行業的平臺運營企業和平臺從業者,被要求完全按照線下經營實體資格條件取得相應牌照和資質,提高了新就業形態的進入門檻。此外,現有稅收制度都是基于區域行政的管理模式,而一些規模較大的平臺型企業是跨區域的,地方對跨區域平臺易產生排擠心理,不利于平臺整合資源。以網約車監管為例,一些地方政府部門僅考慮本部門行政管理目標,對新就業形態的發展加以限制,忽視了新就業形態創造的巨大社會價值。有些規制手段背離了新經濟、新業態的發展規律,以傳統管理思路規制新就業形態的發展。例如,各地方交通部門對網絡約車平臺依然按照舊有的出租車模式進行管理,要求私家車辦理網約車車輛運輸證。部分地區網約車管理細則違反公平競爭審查制度,用行政權力限制競爭,違背了對新經濟“包容審慎”的監管原則8。有些部門以行政手段處罰新就業形態從業者,擾亂了平臺的正常運轉秩序。例如,個別地方交通執法部門甚至把查扣網約車作為重要收入來源。3.2平臺是新就業形態的組織基礎,目前各級政府對平臺的公共屬性、功能和作用認識不足,支持不夠新就業形態目前處于高速發展中,各類為新就業形態提供信息基礎的互聯網平臺種類多樣,層出不窮。一方面,眾多平臺相互競爭,可以提升服務質量,擴展就業范圍,增加消費者福利;另一方面,平臺數量眾多,也給監管造成一定困難。激烈的競爭導致平臺運營企業關門、破產,從而導致勞動者權益受損。平臺作為勞動力資源的組織基礎,具備自律監管的意愿和大數據監管能力。平臺運營企業在發展中形成的準入制度、交易規則、質量與安全保障、風險控制、信用評價機制等自律監管體系,是保障平臺可持續發展的基礎,也可以成為政府實施有效監管的重要支持和補充。目前,各級監管部門對平臺運營企業自我監管意愿和監管能力認識和利用不足,對平臺公共性質的認識不清,缺乏與平臺運營企業的互動溝通,對平臺運營企業在發展中遇到的難題支持力度不夠。3.3現行勞動關系制度不適應新就業形態的發展新就業形態對現行的勞動關系體系產生了沖擊,主要問題體現為兩個方面:第一,現行勞動法律體系不適應新就業形態。1,勞動者法律地位難以確認。勞動者與互聯網平臺之間并非傳統勞動法律關系;2,勞動者合法權益保障困難加大,如平臺運營企業可以不承擔安全與衛生保障義務,加重了勞動者個人的負擔;平臺運營企業可能將勞動者工傷、生育、養老等社會保障義務轉嫁給勞動者個人或者社會;3,勞動者維權難度加大。勞動者的合法權益不能依據現行勞動法律得到保護。近兩年,有關新就業形態的勞動爭議比例在不斷上升。目前規模較大的平臺運營企業也在積極探索使用技術手段和商業保險手段解決平臺從業者的人身安全問題,如餓了么、滴滴出行等為勞動者購買了人身安全意外傷害險等。第二,現有的勞動保護體系建立在傳統勞動關系基礎上。由于無法確認新就業形態從業者的法律地位,因而無法對就業者適用傳統的勞動保護措施,如最低工資、最高工時、加班工資等社會保護要求(Schmid-Drüner,2016)。部分平臺運營企業進行了對勞動者保護的探索,如滴滴出行平臺在勞動者上線10個小時后將不再派單,避免勞動者超長時間工作。但多數平臺仍然缺乏這樣的意識和設計。3.4對契合新就業形態從業者的社會保障設計仍在探索中從體系設計上,目前我國養老保險已經覆蓋了靈活就業人員,但這部分群體參保率較低,主要原因在于:繳費壓力高,工作流動性高,工資水平低,養老保險續保、轉移手續繁雜等,降低了參保意愿。對靈活就業從業者的調查發現(楊懷印,曲國麗,2010),超過50%的靈活就業者參與了醫療保險;約30%參加養老保險;工傷保險的參保率大約10%;生育保險的比率為5%;失業保險的比例不到1%(王九紅,2014)。新就業形態出現之后,靈活就業群體中很大一部分進入到了新就業形態中。按照目前的政策設計,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可以以靈活就業人員身份自主繳納養老保險,但與靈活就業群體一樣,同樣面臨參保率低的問題,原因也與靈活就業人員相同。根據中國就業促進會2014年的報告(中國就業促進會研究項目組,2014),42%的個人網店店主、32.7%的企業網店店主沒有參加任何社會保險。說明這是養老保險體系設計的問題,不是新就業形態的問題。但衍生出的新問題是,新就業形態群體的規模增速遠超過其參加社會保險人數的增長速度,其總體參保率遠低于正規就業群體。如果新就業形態是未來勞動力市場的發展趨勢,較低的參保率可能導致養老保險資金的萎縮。因此,新就業形態從業者社會保險設計的主要問題是,如何利用新就業形態相對于傳統靈活就業的組織化特征,提升社會保險參保率。3.5公共就業服務仍偏重傳統就業,政策支持尚未覆蓋新就業形態公共就業服務仍以傳統就業為主,與新就業形態結合不夠。例如,職業指導、職業介紹方面,主要幫助勞動者與企業結合,忽視了引導勞動者進入靈活化、網絡化、低門檻的新就業形態。重點群體精準幫扶方面,人社部進行了與新就業形態合作的政策試點,支持移動出行對去產能職工進行專項幫扶,收到了良好效果(張成剛,2017)。但試點中也反映出,地方政府對新就業形態不夠重視,與平臺運營企業配合意愿不強,對新就業形態創造就業、解決就業困難的能力認識不足。例如,試點中地方人社部門不愿意向滴滴平臺開放去產能職工信息,滴滴平臺無法識別出去產能職工,無法進行精準幫扶。公共就業政策性補貼仍主要覆蓋傳統就業,尚未覆蓋新就業形態。例如,中央財政、各地方財政的職業培訓補貼資金,覆蓋到新就業形態較少,與平臺運營公司合作進行職業技能培訓的案例更少。個別地區,如重慶市,推動新就業形態從業者享受雙創政策,但大部分地區雙創政策并未覆蓋到新就業形態。就業扶持政策主要支持傳統用人單位,與平臺運營企業相結合的較少。3.6新就業形態發展中的長期制度調整問題新就業形態是世界范圍內勞動力市場未來發展的主要趨勢。因此,除了解決短期內存在的問題外,還需要在技能培訓、統計分類、身份管理等方面進行制度建設,以適應新就業形態的長期發展。傳統靈活就業者主要從事的是低技能要求、臨時性、輔助性的工作。由于缺乏技能,使他們被迫選擇傳統的靈活就業。新就業形態對勞動者的專業知識與技能水平要求更高,尤其是對于人際交往、相互協作、信息溝通、創新和創造等軟技能的要求更高。我國目前的教育體系、技能培訓體系對新就業形態的研判不夠。課程與培訓內容陳舊,與市場需求差距日益增大,對互聯網經濟、數字經濟發展不能提供有效的人才支撐。培訓方式主要以學校教育為主,與互聯網相結合的培訓依然不足。目前,傳統的統計調查方法難以將新經濟納入統計范疇,數字化經濟下的新商業模式造成了GDP規模的漏統和增速低估(許憲春,2016)。在就業方面這一問題也表現突出。新就業形態從業類別復雜多樣,導致了對其統計的困難。盡管社會各界對新就業形態關注密切,但是目前學術研究相當有限,主要原因是缺乏可獲得的數據。美國勞工統計局已于2017年設計新的問卷,重啟對間斷性工人就業的統計,并計劃于此后每兩年調查一次9。我國目前統計制度中仍然缺乏對新就業形態人數的統計。目前,我國社會管理組織的基本形式仍然以傳統的單位制管理模式為主,即以單位或企業作為行政管理與監管的對象。新就業形態中,勞動者并非處于基于長期契約所形成的固定組織中。勞動者彼此之間,勞動者與資本、與消費者之間更多是一種臨時、短期、當下的關系。個體勞動者將在邊際成本趨于零的條件下通過協作進行生產、消費和分享商品和服務。在這樣的發展趨勢下,傳統上單位制的管理模式面臨沖擊。

4主要對策

發達國家與我國同步出現技術進步帶動的新就業形態。因而對于新就業形態的規制,我國沒有先驗的經驗可以學習借鑒。我國新就業形態發展中的政策探索,也將對各國新就業形態相關的公共政策產生示范效應?;谏鲜鲅芯?筆者認為應該從以下方面著手,構建新就業形態發展中的政策體系和制度體系,從而發揮新就業形態的戰略作用。4.1依靠市場機制發展分享經濟平臺互聯網平臺是新就業形態必不可少的“基礎設施”,應鼓勵平臺型企業發展,減少政策阻礙。新就業形態打破了雇主的限制,通過平臺撮合實現供需雙方的直接對接,提升了供需匹配效率。另一方面,平臺運營企業努力保證交易雙方信息透明,增加了交易雙方互信,減少了由于信息不對稱帶來的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從而保障交易順利完成。因此新就業形態可以提升經濟效率,其分享利用資源的方式也會產生對環境、資源利用、社會信用建設等產生正外部性。平臺的出現確實對部分現存行業和就業者產生了沖擊。如網約車平臺對傳統的出租車行業影響巨大。但政府不應以保護傳統行業為理由干預市場的選擇機制或干預平臺運營企業之間的競爭。政府應允許平臺運營企業之間開展競爭。同時,對于受平臺運營企業沖擊強烈的部分行業,應根據其所在行業特點進行市場設計或政策頂層設計,推動傳統行業就業者向新就業形態轉移。4.2區分傳統靈活就業與新就業形態傳統靈活就業者收入水平較低,是從業者被迫的選擇,大部分屬于傳統的雇傭關系。與之相比,新就業形態者往往有更高的收入水平(DeGroenandMaselli,2016),是從業者自我的選擇,且與平臺企業的關系不同于傳統的雇傭關系。政府應根據收入水平、技能要求等條件,在稅收減免、政策補貼方面區分傳統靈活就業者與平臺從業者。在監管方面,新就業形態適應傳統靈活就業的監管模式存在困難。但如果對監管標準進行區分,可能造成公平性問題。應設定基本的勞動標準,無論是新就業形態就還是傳統靈活就業,都應該滿足政府所設定的勞動基準(如最低工資、最高工時等)。在滿足勞動基準的前提下,政府不對市場交易行為做過多干預。4.3調整勞動關系與社會保障體系,適應新就業形態發展趨勢現行的勞動法律體系以機器大工業時代工人集中勞動為背景,工廠為固定的工作場所,用人單位給勞動者安排定量的工作時間。在新就業形態模式下,勞動者可以自由安排勞動時間,勞動時間呈現碎片化。勞動者于固定場所集中從事勞動的方式也發生變化,勞動場所呈現無形化。勞動時間和勞動場所的變革使新就業形態不能完全套用傳統勞動法律體系。傳統勞動法律體系中對工資、工時和勞動關系等方面的規定無法適用于新就業形態從業者,使其合法權益難得到保障。例如:按月規定的最低工資標準不適應新就業形態的特點;新就業形態的工作時間靈活且可以由勞動者自己選擇?!懊恐艿墓ぷ鲿r間不得超過四十小時”、“連續兩個休息日”、“節假日工作作為加班來計算”等規定無法真正執行;還有一些學者呼吁平臺運營企業與勞動者簽訂勞動合同,這樣的規定明顯不適于新就業形態。已經出現的一些與新就業形態相關的勞動爭議案件反映了新就業形態的針對性法律法規的缺乏(彭倩文、曹大友,2016)。為解決新就業形態下的勞動關系問題,應在勞動法律立法理念上進行根本性變革,轉變以“工廠制”為基礎的立法理念,重新構建勞動法律關系的主體、客體與內容,以更好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勞動法律體系的變革應首先體現在調整范圍上的擴張,應當適當擴大勞動法的調整范圍,將新就業形態納入傳統法律框架治理的范圍?;蛘呓梃b美國“傳統行業+網絡公司”新型企業模式,將勞動者、傳統企業與互聯網平臺共同納入勞動法的調整范圍。政府需建立更為健全的扶持和社會保障體系,需適應平臺運營企業和新就業形態的發展,對原有就業政策與法律進行適當調整,為自由工作者和創業者提供必要的支持。加強社會保險宣傳,增加新就業形態者對社會保險認知,簡化辦事流程,完善現行轉移接續政策和執行,減少流動障礙,激勵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參與社會保險。研究平臺運營企業的參保責任。構建適應新就業形態發展的社保體系。設計適合于新就業形態者的養老保險繳費水平。對危險行業強制繳納工傷、醫療保險。4.4創新監管模式,重視平臺運營企業自我監管的需要與能力,探索政府與平臺運營企業協同治理機制平臺運營企業混合了企業與市場的雙重特征。一方面,網約車平臺可以設定一定的交易規則,可以通過算法引導司機與消費者的行為;另一方面,工作時間、工作安排等傳統上由企業控制的內容,現在交還給司機,由司機自主決定。這兩方面特點的混合決定了不能使用傳統監管企業的方法對平臺進行監管。平臺運營企業也與傳統的中介機構不同。傳統的信息中介機構在掌握有限范圍內供需雙方交易信息前提下,通過雙方信息不對稱促成交易獲利。平臺運營企業處理海量的數據,并根據計算機算法、信息科學等促成雙方交易信息透明條件下達成交易。傳統信息中介對平臺供給、需求者控制能力弱。平臺運營企業對就業者有一定的“控制”能力?;ヂ摼W多年發展的監管經驗是,由平臺的自我監管輔助行政機關的監管,并承擔相應責任,以使監管變得更有效率,例如平臺對假貨、盜版、非法行為的約束,無論是通過社會規范(信任系統、口碑)還是技術手段(數據庫比對、過濾)(胡凌,2016)。這主要因為監管機關無法直接面對數量龐大的用戶和交易者,盡管可能有實名制之類的認證措施,但逐一追究成本很高。例如,滴滴出行平臺2016-2017年一年間,平臺上獲得過收入的司機就達2108萬人(滴滴政策研究院,2017)。這樣的規模已經決定了勞動監察機構無法直接對平臺司機的勞動關系狀況進行監管。因此,公共政策制定與政府監管模式、管理措施應該適應技術條件變化,充分利用大數據資源與信息科學技術,提升管理的精細化程度。監管部門應重視和利用平臺自身監管的需求和能力,嘗試政府與平臺協同監管的模式,以平臺為基礎設計稅收、勞動標準、社會保障等制度。例如,勞動監察機構應嘗試與平臺進行協作監管,利用平臺自我監管的需要與能力,向平臺提出勞動標準的要求,如最高工作時間、最低工時等,要求平臺交易規則的設定滿足勞動標準或監管標準的要求。探索建立政府、平臺企業、行業協會以及資源提供者和消費者共同參與的多方協同治理機制,形成政府與平臺企業的良性互動。創新和完善監管方式和手段,重視和利用平臺自身監管的需求和能力,在平臺運營企業沒有監管到位時做好協助、指導、監督。探索政府與平臺協同監管、協同治理的模式,以平臺為基礎設計稅收、勞動標準、社會保障等制度。采取平臺自我監管輔助行政機關監管的方式,平臺承擔相應監管責任。例如,勞動監察機構可以向平臺提出勞動標準的要求,如最高工作時間、最低工時等,要求平臺設定的交易規則滿足勞動標準或監管標準的要求。4.5建設支持新就業形態長期發展的制度體系政府需要在技能培訓方面進行合理的規劃,推動傳統型靈活就業向新就業形態轉化,為新就業形態者提供合理有效的技能培訓,提高新就業形態者接入電商平臺、分享經濟平臺生態系統的能力,提高其平臺的應用能力。應鼓勵平臺型企業提供具有示范效應的案例培訓、技術培訓等等。應加強公共培訓體系建設,構建終身培訓、全員覆蓋的公共培訓網絡,使得任何公民在希望獲得技能提升時都可以低成本的獲得技能培訓的機會。平臺運營企業為了提升服務質量,有培訓平臺從業者的需要,應支持和利用平臺運營企業的培訓需求和培訓能力。新就業形態的規模尚未納入政府統計口徑。我國應借鑒美國等發達國家經驗,建立新就業形態統計指標,定期新就業形態總量。中國勞動力市場統計主要關注正規部門或正規就業,而忽視了非正規就業這一龐大的就業群體。新就業形態群體的出現表明偏離標準雇傭模式的就業形態已經成為一種趨勢,同時也驗證靈活就業形態的存在有其合理性。對于我國勞動力市場中龐大的靈活就業、新就業形態群體,各級政府部門應該采取包容的態度,將其納入統計指標體系,并設立對新就業形態者就業質量和福利水平的研究評估機制。社會管理組織形式應由單位制管理向個體管理轉變。政府就業管理應從單位管理逐步過渡到個體管理。目前的就業管理以“身份管理”為基礎,以后應逐步向以個人為基礎轉變,形成建立在個人管理體系基礎上的就業服務網絡管理系統和信息處理系統。

5結論

盡管新就業形態的出現對公共政策提出了挑戰,但政策制定者和監管機構更應將新就業形態的出現視為改變中國勞動力市場的機遇。新就業形態是未來勞動力市場的發展方向。對新就業形態的適應需要一個過程。應允許平臺企業嘗試新的業態。對于新就業形態發展過程勞動者的保護問題,應注意要逐漸增加,而不是突然增加平臺的成本。雖然許多政策建議傾向于嚴格監管涉及公共領域的新就業形態,但這實際上誤解了新就業形態的運作模式與基本經濟規律,有可能扼殺創新。不能因為表象上看Uber在與出租車競爭,Airbnb在與酒店競爭,就認為Uber和Airbnb應該像出租車和酒店受到一樣的監管。政策制定者應該在深入理解新就業形態的商業模式與基本規律基礎上出臺政策措施。新就業形態種類繁多,且會隨著信息技術和消費需求的發展,呈現出越來越豐富的種類。但主要的新就業形態類別已經相對成熟與穩定。因此,政策關注點應抓大放小,抓住主要的新就業形態類型進行調整和規制。以就業規模較大的平臺為主,帶動其他新就業形態中從業者就業質量的提高。我國勞動力市場一直存在較大比例的非正規就業。在新就業形態出現之前,政府規制非正規就業的目標是將非正規就業盡可能地向正規就業的標準靠攏,即國際勞動組織所倡導的“單向道路”(非正規就業向正規就業轉變)。隨著新就業形態的快速發展,國際勞工組織也認識到了新就業形態的未來發展趨勢,已經倡導單向道路向雙向道路的轉變。新就業形態的出現為提升我國非正規就業的就業質量、組織化程度、稅收與社保繳納比率等等提供了契機。

作者:張成剛 單位: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勞動經濟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