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產業化與利益平衡機制
時間:2022-02-12 11: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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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業產業化作為解決我國“三農”問題的根本出路,主要采取“公司+農產”、“公司+基地+農產”和“公司+合作社+農戶”等模式,一些地方甚至提出了“扶持龍頭企業就是扶持農業產業化”的口號。但是這些模式也存在不少問題。2001年9月,全國農業產業化重點龍頭企業、湖北省“農業產業化的一面旗幟”藍田股份因為銀行貸款出現危機事實上宣告破產。有人因此發出疑問:“公司十農產”可以富裕農民嗎?有的學者擔心土地“流轉”到那些龍頭公司手中之后,如果公司經營不善或者遭遇其他市場風險,誰來保護不能享受任何正式社會保障的農戶的利益(仲偉志[2002])?當然,我們不能用藍田模式的破產來全盤否定農業產業化本身。龍頭企業脆弱,可以加強政府扶持力度,藍田模式行不通,還可以選擇其他模式,農業產業化并不是一定要把土地交給龍頭企業。我們最關心的是:我國目前的農業產業化模式是否能夠解決“三農”問題,使農民真正富裕起來?本文希望通過分析農業產業化的利益平衡機制,從中找到問題的答案。
一、我國農業產業化的發展現狀與問題
據有關部門2002年公布的統計,我國各類農業產業化經營組織已經發展到6.6萬多個,其中龍頭企業帶動型2.7萬多個。各類龍頭企業的固定資產總值3072億元,銷售收入達5900億元,利稅總額為709億元,帶動的農戶達5900萬戶,占全國農戶總數的25%,平均每戶從事產業化經營增收900元(程云[2002])。但是,這些數據顯然被注入了水分。因為如果產業化真的很好地帶動了25%的農戶,那么我國農戶的平均收入水平肯定比現在高得多。特別是如果用給出的固定資產總值、銷售收入和利稅總額分別除以龍頭企業總數就會得出,平均每個龍頭企業的固定資產為1138萬,銷售收入為2185萬,而利稅高達263萬,利稅率竟然高達12%以上。
實際上我國農業產業化的發展現狀并沒有這么樂觀。以上海為例,目前全市擁有3家全國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和29家上海市農業產業化重點龍頭企業。但根據我們2003年對部分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的調研,這些企業多數規模不大,產業鏈條偏短,經營視野偏窄,關聯產業間的聯系(合作)不夠緊密,地域觸角不夠廣泛。特別是多數企業以農副產品的生產和初級加工為主,利潤空間不大,而且這些利潤很大程度上來源于稅收減免和國家其他的財政支持。一些經營綠色蔬菜及農產品生產的企業,其毛利率僅為5%左右,某上市企業近3200萬元的農產品銷售額僅獲得了不到l70萬元的毛利潤。盡管也有部分以外貿出口為主的企業利潤率較高,但對國外市場的依賴性太大。某集團公司2002年因日本、歐盟等世界主要農產品進口國技術壁壘限制的加強,發生2.39億元的巨額虧損。2003年年初突如其來的“非典”災禍,也對許多以出口貿易為主的公司造成了較大的影響。某公司的農副產品70%以上出口海外,因不少客戶在“非典”期間取消了訂單,造成公司出口創匯縮水70%左右,國內銷售也下降了40%。即使是某些企業科技含量較高的設施農業,由于前期投人大,技術水平和管理水平不能達到要求,也難以獲得相應的經濟效益。在帶動農戶方面,大部分企業與農戶仍然處于一種加工商與原料供應者的采購供應關系,產前、產中、產后的聯系不夠緊密,違約率高,對農戶的帶動作用有限。此外,多數企業在市場建設方面建樹不多,過分依賴國際市場和超市、賓館等銷售渠道,缺乏穩定的市場體系的支撐。
根據其他學者的研究(例如沈俊霞[2002),亓玉文、周國銀[2003],暢小艷等[2003])和我們的實地調研,目前我國農業產業化進程中普遍存在的問題主要是:第一,公司與農戶的聯系松散,不能形成關系緊密的利益共同體;第二,農戶在合作關系中處于弱勢地位,難以介入產業化的全過程,得不到產業化的平均利潤;第三,農戶與龍頭企業的經營素質較差,特別是誠信水平低,違約率較高;第四,農業產業的市場化發育程度低,市場波動、自然災害等風險防范機制不健全;第五,農戶缺乏相應的社會保障與風險保障,增加了產權關系一體化機制中的經營成本;第六,農業產業化進程中摻雜過多的政府行為,但國家對農業產業化的扶持力度不夠,政府、企業與農戶的利害關系與合作收益缺乏制度整合,影響了農業產業化的進程。
二、農業產業化的利益平衡機制
到目前為止,關于農業產業化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研究通過農業產業化來提高經濟效益。例如楊明洪[2002]的研究說明,農業產業化經營組織形式的演進反映的本質特征是對節省外生交易費用還是節省內生交易費用的選擇。近年關于在農業產業化發展中采用產業鏈和供應鏈的管理模式的主張也著重強調降低經營管理成本,提高經濟效益。但是僅僅研究提高經濟效益并不能完全解決“三農”問題,使農民真正富裕起來。因為產生“三農”問題的根本原因在于,在現有的市場價格評價體系中,農副產品及其初級加工產品的附加值普遍較低,而且農業的很大一部分效益(包括社會效益)外溢到了加工、流通以及社會的其他領域,即使農產品附加值得到提高,也不能保證這些利益都能夠真正回歸農村、農業和農民。
所謂農業產業化的利益平衡機制,就是使外溢到加工、流通以及社會其他領域的農業效益重新返還給農村、農業和農民的制度體系。這種機制大致包含兩種方式,一種是通過農業產業化的各種經營組織形式,直接或間接返還外溢到加工和流通等領域的農業效益;另一種是通過農業支持等國家干預的形式,直接或間接返還外溢到加工、流通以及社會其他領域的農業效益,從而使產業化農業經營獲得社會平均利潤。
農業產業化的各種經營組織形式可以大致歸納為契約合同關系與產權關系這兩種基本形式。簡單說來,契約合同關系(包括產業鏈和供應鏈管理)將外溢到加工、流通領域的農業效益返還農村與農戶主要通過兩種方式。第一種方式是龍頭企業為了幫助農民擺脫原材料供給者的不利地位,通過提高收購價格等形式將農產品加工與銷售環節的部分獲利返還給農民。但根據我們的調研,多數龍頭企業并不向農民返還農產品加工與銷售環節的部分獲利(因為缺乏相應利益調節機制的制約),有的還利用把握市場的強勢地位,以低于市價的價格確定合同(或訂單)價格(主要是產品市場供大于求時)。第二種方式是龍頭企業通過為農民提供穩定的市場、特殊種子、化肥、農藥、技術和管理指導與培訓等,強化農民的生產能力與經營能力,從而間接獲益。但也有的企業通過對特殊種子、化肥、農藥和技術等的壟斷,從農戶那里獲取超過平均利潤的壟斷利潤。
在契約關系中龍頭企業返還外溢農業效益的程度,主要取決于契約合同聯結的各個利益主體共同利益的大小、對共同利益的認同程度以及相互聯結的密切程度。通常情況下,在契約合同關系中處于優勢地位的利益主體往往利用市場競爭關系,迫使其他利益主體更加依賴于自己,為自己提供更多的服務或利益;而其他利益主體一旦感到自己吃了虧,就有可能對合作采取消極態度,甚至采取抵觸行動,最終導致互惠互利、平等合作的相互關系破裂。契約關系雖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節約交易成本,但并不能保證由此而獲得的利潤以及其他外溢的農業效益返還給農戶,農產在這種形式中獲得的收益主要是產品結構調整、技術進步和經營能力提高帶來的生產環節經濟效益的提高。
產權關系的調整主要包括農業合作社、農工商綜合體和聯營體等形式,藍田模式中的“村組公司化”和“農民工人化”等股份制模式,也是產權關系的調整方式。這些形式通過產權關系的一體化,把各個利益主體合并為一個整體,使內部交易成本為零。從利益平衡的角度來看,這些形式從根本上解決了農業效益外溢到加工、流通領域的問題,但是將不同程度地增加企業的各種經營成本。我國農民因為不能享受土地以外的絕大多數社會保障和風險保障,因此實現產權一體化將大大提高經營成本;發達國家增加的經營成本比我國少得多,因此產權關系調整的模式獲得了較大的發展。但是農工商綜合體和聯營體等多數是靠規?;驂艛鄡瀯輥慝@得超額利潤或財政支持的傾斜,容易排擠其他中小經營者,或者侵害消費者的利益,破壞市場經濟秩序的平衡,給社會造成穩定壓力,或者形成對財政支持的過度依賴。所以在日本等發達國家,對這種形式的一體化經營的發展有一定的限制。
農業產業化的利益平衡機制的第二種方式是通過政府介入,運用農業支持的方式,實現第二次分配,使農副產品及其初級加工品的價格得到直接提升;或者通過農業支持,使外溢到社會其他領域的農業效益重新返還給農業和農民,以保證農業產業化經營能夠獲得社會平均利潤。其中價格補貼、農村發展與資源保護、科技推廣和作物保險等主要針對農業經營,可以直接向農戶返還外溢到加工、流通以及社會其他領域的農業效益。例如1994年美國政府直接用于農業補貼的資金為121億美元,占農民凈收入總額的22.7%。正是因為有政府對農業的龐大支持,所以1995年《美國總統經濟報告》才可以樂觀地宣告:美國農民家庭收入已經和美國家庭平均收入基本相當。而信貸、農產品貿易促進、稅收和其他優惠措施等更多針對企業。1994年美國僅出口補貼即達19.85億美元,占美國農產品出口總額的4.5%;政府財政支出中農業科目資金達151億美元,與農業有關的支出達680億美元(張曉鈴、吳可立[1996])。日本對農業的支持力度也非常大,據有關資料介紹,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日本政府對農業的投資每年都保持在40000億日元以上,大約相當于日本國內農業生產總值的一半,而且直接農業補貼每年都在80000億日元以上。歐盟每年財政預算中的農業補貼為835億美元,其中法國的農業支出約占全部財政支出的7%(魯德銀、雷海章[2003])。
雖然我們沒有資料說明發達國家農業財政支持對農業產業化的貢獻究竟有多大,但以上的數據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說明,農業的發展離不開國家財政支持。如果聯系發達國家農民在社會保障與各種風險防范等方面所獲得的國家支持,我們甚至可以斷言,發達國家的農業發展與其說是依靠自身的力量,不如說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財政支持。但是,政府的財政支持并不一定能夠保證農業產業化經營獲得社會平均利潤,即使像日本這樣經濟高度發達的國家,農民的農業收入仍然很難達到社會平均收入水平,而且還承受著國際社會要求其開放農產品市場等沉重的壓力。目前許多發達國家農業支持財政負擔過重,而且過度的農業支持形成對其他發展中國家和不發達國家農業的致命威脅,已經成為WTO烏拉圭回合談判中發達國家與其他國家難以調和的主要分歧。
三、我國農業產業化發展的理性選擇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得出的初步結論是:我國的農業產業化重點放在發展各種產業化經營組織形式上,并不能有效地解決“三農”問題,使農民真正富裕起來。因為這些經營組織發展模式重點放在降低各種經營管理成本,拉長產業鏈、增加科技含量,強化生產經營能力,從而為提高經濟效益創造條件,但并不一定能使外溢到加工、流通以及其他社會領域的農業效益回歸農村、農業和農民。我們認為,我國通過農業產業化解決“三農”問題的理性選擇應該是:把國家的財政支持作為調整農業利益平衡的主要手段;把契約關系的農業產業化組織形式作為現階段提高經濟效益的主要途徑;把農業合作社等股份制合作組織形式作為我國農業產業化的主要發展方向。
我國的農業財政支持應該以調整農業利益平衡為主,因為這是我國經濟體系中最為薄弱的環節。之所以把國家的財政支持作為調整農業利益平衡的主要手段,首先是因為其他農業產業化組織形式不能有效地使外溢到了加工、流通以及社會的其他領域的農業效益返還農村、農業和農民。其次,我國社會主義制度中國家權力全方位介入市場經濟的特點,為國家利用貨幣的資源配置機制,通過農業支持、稅收政策、利率政策、財政轉移支付等方式,最終實現農業利益平衡提供了一定的有利條件。2004年初中共中央和國務院一號文件,“三農”問題再次成為全黨、全國工作的重中之重,中央財政支農資金達到了歷史最高水平的1500億元。雖然還不能與發達國家相比,不足以使農業收入達到社會平均水平,但對于提高農民收入已經開始收到了明顯的效果。我們希望這些政策和措施不是一時的權宜之計,能夠制度化和不斷得到強化,真正成為發展農業產業化的堅實基礎。
我們反對“扶持龍頭企業就是扶持農業產業化”的口號,因為龍頭企業的發展并不能保證外溢到加工、流通以及其他社會領域的農業效益回歸農村、農業和農民,也就不能有效地實現發展農業產業化的根本目的。但我們不反對把契約關系的農業產業化組織形式作為現階段提高農業經濟效益的主要途徑,因為我國農業初級產品與加工品的產值比例,工業加工食品占食品總額的比例,種植業、養殖業產品加工成食品的比例,農產品加工業的產值與農業的產值均大大低于發達國家的水平,我國居民消費的農產品結構仍是以鮮食為主,通過契約關系的農業產業化組織形式來促進農產品加工業的發展,拉長產業鏈,增加科技含量的發展空間很大。而且契約關系的農業產業化經營組織形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幫助農戶調整產品結構,提高技術和經營能力,為農戶帶來生產環節的一定經濟效益。因此,扶持農業產業化組織發展不能不加選擇地籠統扶持,應該重點扶持能夠拉長產業鏈、增加科技含量、幫助農戶調整產品結構、提高生產能力與經營能力的企業或項目。公務員之家版權所有
我們主張把農業合作社等股份制合作組織形式作為我國農業產業化的主要發展方向,因為農業合作社等股份制合作組織形式比較適合我國國情,既能解決農業效益外溢到加工、流通領域的問題,又不需要提供更高程度的社會保障與生產風險保障,因而不會增加額外的經營成本。農業合作社可以使消費者、生產者、銷售者、加工者、政府以及其他相關社會團體實現全方位結合,形成利益共同體,使外溢到加工、流通以及其他社會領域的農業效益真正回歸農村、農業和農民。農業合作社已經成為在發達國家廣泛發展的國際運動,形成了非常成熟的發展模式,同時也符合東方文化注重整體與共性的特點。但現階段我國發展農業合作社還存在農民的素質不高導致組織經營比較困難的問題,而且農業合作組織拉長產業鏈、提高科技含量與開拓市場的能力相對較弱,需要得到政府的重點指導、扶持與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