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人訴訟保險人法律論文
時間:2022-07-26 10: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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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撰寫本文的動因源于一個案件。一艘掛方便旗的貨船在日本海域與一日本漁船發生碰撞。貨船沉沒且燃油外溢污染了日本海域。日本當地政府為清除油污花費了巨額費用。而貨船所在船公司為單船公司,船舶沉沒后即無其他財產可供執行。該船舶的保賠保險是由中國國內一家保險公司承保。日本當地政府的律師向筆者咨詢其能否在中國以承保船舶保賠保險的保險公司為被告直接提起關于油污的損害賠償。根據我國《海事訴訟特別程序法》(以下簡稱《海訴法》)第97條規定:對船舶造成油污損害的賠償請求,受損害人可以向造成油污損害的船舶所有人提出,也可以直接向承擔船舶所有人油污損害責任的保險人或者提供財務保證的其他人提出。受害人直接起訴責任保險人或提供財務保證的其他人不以取得對加害人的勝訴判決或裁決為條件。油污損害責任的保險人或者提供財務保證的其他人被起訴的,有權要求造成油污損害的船舶所有人參加訴訟。看了這條規定之后,似乎對上述咨詢的答復已經明確。但事實并非如此簡單。本條規定僅僅是獨立的一條,并且相應的實體法和程序法也沒對具體的操作做出相應的規定,尚有較大的法律空白亟待填補。筆者借此文談談對《海訴法》第97條規定的船舶碰撞引起油污損害的受害人直接訴訟保險人在具體操作時將面臨的具體問題的一些思考。
一、《海訴法》第97條規定涉及問題屬性及適用油污損害的范圍
《海訴法》第97條所涉及的看似僅是一個程序問題,其實是一個實體與程序結合的問題。首先,其涉及的是保險法中關于責任保險方面的一個實體問題,即第三人對責任保險人的直接訴訟權問題。這一問題在許多國家的保險法或專門的法律中均有相應規定。其次,其又因涉及到油污損害的民事賠償問題,因此又是海商法中的一個實體問題。而因其權利又多是以訴訟形式實現的,它同時又是一個不可避免涉及程序法方面的問題。要對97條做進一步的思考,必須從其實體法出發。回到我國相關的《海商法》和《保險法》的規定,均沒有明確賦予保險合同之外的第三方直接向保險人提起訴訟的權利。97條的立法背景源于《1969年國際油污損害民事責任公約》(以下簡稱1969年公約)的第8條規定,即:“對油污損害的任何索賠可向承擔船舶所有人油污損害責任的保險人或提供財務保證的其他人直接提出。在上述情況下,被告人可不問船舶所有人的實際過失或暗中參與而援用第五條第1款所規定的責任限度。被告人可以進一步提出船舶所有人本人有權援引的答辯(船舶所有人已告破產或關閉者不在此例)。除此以外,被告人可以提出答辯,說明油污損害是由于船舶所有人的有意的不當行為所造成,但不得提出他有權在船舶所有人向他提出的訴訟中所援引的答辯。在任何情況下,被告人有權要求船舶所有人參加訴訟。”該國際公約于1975年生效,我國于1980年加入。1992年該國際公約被修訂,但關于第8條規定未做修改。根據我國對國際公約的態度,凡已加入的國際公約應當視為我國實體法的一部分。97條的規定顯然是為了配合公約的實施和當事人實體權利的實現,協調各方利益,將1969年公約的內容轉化為《海訴法》的內容。筆者認為關于這一點應當是毫無異議的。那么,97條規定適用的油污損害是否應當與1969年公約約定的范圍一致呢?
1969年公約適用的范圍是裝運散裝持久性油類貨物的任何類型的遠洋船舶和海上船艇。很顯然,公約適用的范圍必須是油輪,因此,1969年公約排除非油輪所造成的污染。文章開始提及的兩艘非油輪的碰撞所造成的油污損害并不適用1969年公約的規定,那么,能否適用《海訴法》第97條?《海訴法》本身并無規定。一種意見認為應當遵循1969年公約的規定,僅適用油輪所造成的污染,對非油輪所致的損害不應當適用。理由即97條規定的實體法依據是1969年公約,因此,應當與1969年公約保持一致。這種意見似乎與立法者的初衷相符,但實際上并非如此。筆者認為,1969年公約固然對保護國際油污受害人做出了巨大貢獻,但歷經三十多年的歷史,公約的局限性也日顯突出。特別是對非油輪所發生的污染損害,因不受公約調整而使此類案件的受害人不能引用公約的救濟措施保護其利益。也正是這些欠缺才促使《2001年燃油污染損害民事責任國際公約》(以下簡稱2001年公約)得以通過,將1969年公約排除適用的燃油污染損害和非油輪所造成的油污損害的賠償納入調整范圍,目的在于保護此類案件的受害人的利益。而其主要模式均借鑒了1969年公約,包括受害人即保險合同以外的第三方可以直接向保險人或財務保證人提起訴訟。很顯然,從國際油污立法的大趨勢來看,擴大保護油污受害人的范圍,加強保護油污受害人的力度才是立法者的真正初衷。因此,我們將《海訴法》第97條規定對油污適用的范圍不局限于1969年公約的范圍,而擴大適用于2001年公約的適用范圍,不僅最大限度保障了油污受害人的利益,同時也保證了我國法律與國際公約的接軌。在一定程度上還能為我國的海事法院爭取油污案件的管轄權提供保障,這也與我國作為一個海洋大國的地位相符。
二、第三人直接請求權利的屬性及行使
關于第三人直接請求權利在我國的保險法和海商法中都沒有明文規定,但該種權利與《合同法》中的代位權頗為類似。《合同法》第73條規定:因債務人怠于行使其到期債權,對債權人造成損害的,債權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請求以自己的名義代位行使債務人的債權。范圍以債權人的債權為限,產生的費用由債務人負擔。第三人直接請求權與代位權的相同之處在于均突破了合同的相對性原則,使合同關系之外的第三方能夠代位合同中的一方以自己的名義基于特定的事實依據相應的法律和合同向合同的另一方主張權利。二者均為保護合同之外的第三方債權人的利益所設。《合同法》中的代位權中強調合同中債務人怠于行使到期債權且給債權人造成損害,具有債權的保全性質,而第三人的直接訴訟權只要滿足約定的條件,即保險事故發生,則受害人即可直接向保險公司起訴,例如,1969年公約中規定油污損害事故發生后,受害人即可向保險人直接提起訴訟。但在有的責任保險的情況下,則還要附以被保險人破產、清算,且受害人與加害人的責任已經明確,加害人已將其對保險公司的權利轉讓給受害人,例如英國的《第三者訴保險人權利法》中即有此類規定。二者權利的性質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即這種權利本身都是基于兩個債權產生的一種請求權。而該請求權的取得也有幾種不同的理論依據。依據不同的理論,在行使該請求權時即會對實現權利的過程產生不同限制及對權利主體的保護也不一樣。
例如,一種為英國司法實務和學說普遍持有的權利轉移說,即因法定轉移而取得之被保險人的保險給付請求權。其法律后果體現在英國1930年頒布的《第三方訴保險人權利法》的實施過程中,法官認為第三人從被保險人處取得權利的同時也承受被保險人在合同中受到的限制。即第三人不能趨利避害(pickouttheplumsandleavetheduffbehind)。第三人所獲得的是被保險人基于合同產生的一般權利,而非優于被保險人的特殊權利。保險人對于第三人享有不少于保險合同約定的權利,并承擔不多于保險合同約定的責任。這意味著,如果被保險人有虛偽陳述、違反如實告知義務而隱匿事實或者違反擔保等保險合同約定的保險人可援引的抗辯事由,保險人亦得以之對抗第三人而不承擔保險責任.該種理解的結果在實踐上形成了附抗辯事由的直接請求權。該種附抗辯事由的直接請求權多適用于基于自愿的責任保險。該請求權依賴于被保險人的保險給付請求權,保險人得以對抗被保險人的請求權的任何事由,對抗第三人的直接請求權;第三人的直接請求權,并非真正的法定權利,而是基于保險合同產生的權利。第三人在行使上述請求權時,如果被保險人有依據保險合同未履行相關義務而致使保險人得以拒賠或少賠的,保險人可以此作為抗辯拒絕向第三人賠償。例如,被保險人有未交保費的行為,或未故意隱瞞重大事實等情況,保險人均有權以此抗辯第三人提出的請求。當然,在此種情況下,第三人雖然不能從責任保險人處直接獲得賠償,但仍可以向被保險人即加害人主張自己的權利。
另一種被法國學者所普遍接受的法定權利說的主張為:受害人的請求權的行使要件和范圍,由法律和責任保險合同規定,屬于法定的權利。在該理論基礎之上發展的“原始取得說”則認為受害人在損害發生的同時,依據法律原始取得與被保險人當時所擁有的權利同等內容、完全獨立的權利。原始取得說為第三人直接請求權的取得做出了很好的解釋,同時也為責任保險體制之下另一種不附抗辯事由的直接請求權的實踐提供了理論依據。不附抗辯事由的請求權通常用于強制責任保險的場合,第三人的直接請求權,為不附抗辯事由的直接請求權,保險人不得以對抗被保險人的請求權的事由,對抗第三人的直接請求權。例如,在強制責任保險的情況下,機動車第三者責任保險、油污責任保險,當被保險人的行為損害第三人的利益時,只要符合保險事故約定的條件,屬于保險事故,則第三人可直接向保險人請求賠償時,保險人不得引用保險合同中對被保險人的許多抗辯事由對抗第三人。這一點,可以通過各國在強制責任保險制度中得到確認。不同的是,對保險人的限制各國規定不盡相同。之所以對強制責任保險要采用不附抗辯事由的請求權機制是因為強制保險具有很強的保護社會公眾利益的性質。為保障社會公眾利益得以實現,通過法律強制及在其實施過程中對保險人權利加以限制的形式,能夠最大限度的保障立法者的初衷的真正得以實現。但是,因保險人無權引用根據保險合同中對被保險人抗辯理由,無論被保險人對保險合同的履行程度,第三人都有權依法從保險人處獲得賠償,保險人的負擔必然加重,而且容易引發道德風險。因此,筆者建議:如果保險人根據保險合同因被保險人的行為本不應當承擔責任的卻因第三方依法提出直接請求而給予了賠償,則保險人有權就其額外做出的賠償向被保險人進行適當追償。唯此可平衡二者的利益和關系。
無論以上任何一種情況,保險人向第三人均可主張被保險人對第三方所主張的抗辯權。保險人的這一權利不以保險的性質是自愿還是強制為前提。例如,在交通或油污事故中,受害人一方的過錯使其應承擔的責任不應由加害方承擔的部分,保險人可以免責。這一點各國的理論和實踐幾乎沒有產生不同或爭議。在此,不再贅述。
三、如何處理保賠保險中“先付條款”(paytobepaid)與《海訴法》97條的沖突?
絕大多數的保賠保險合同條款或章程都將被保險人按規定交付全部保險費及先行將責任賠款支付給第三人為保險公司支付的先決條件。這一規定如果適用于第三人,則第三人根本無法實現第三人的直接請求權。“先付條款”因與1969年公約規定的第三人直接請求權的行使發生沖突而引起很大爭議,而英國法院幾個互相矛盾的判例又使得各方無所適從。筆者認為:在中國,作為保險合同的內容也罷,保賠保險的章程也罷,均屬于雙方的商定的內容,如果雙方約定的內容違法,該內容自然無效。我國作為1969年公約的參加國,該公約內容可以作為我國的法律組成部分,因此,保險條款中有與公約內容相抵觸的內容顯然是無效的。
通過對第三人直接請求權利性質和理論基礎的分析,我們也不難看出我國《海訴法》第97條所規定的第三人直接請求權利的內容。正如前文所述的97條的實體法依據是1969年公約,而1969年公約的一個首要宗旨就是要求公約規定的船舶必須參加油污的責任保險。很顯然其是一種強制的責任保險。在這種強制責任保險機制之下,第三人行使的直接訴訟權利應當是一種不附抗辯事由的請求權。即第三人在行使請求權時不受保險合同中保險人對被保險人所能行使的抗辯權的影響。即第三人的直接訴訟權是一種獨立的法律賦予的權利,不受合同的約束。這是因為在強制保險制度下的立法初衷是保護受害方的利益,如果保險人動輒以被保險人未履行合同約定的義務為由拒絕第三方的賠償請求,則強制保險的意義即無法實現。因此,當我們按97條實現其權利時,應當首先確定第三人對保險公司的請求權所基于的實體法的基礎,如果第三人的請求權來源于1969年公約,即強制責任保險,則我們主張第三人的請求權是一種不附抗辯事由的請求權,保險人不得援引保險合同中對抗被保險人事由向第三方主張拒賠。從這個角度來看,“先付條款”因為是合同約定的條款,不得被保險公司引用,這一沖突也很容易解決。
不容忽視的是我們文章開始的案例中油污損害并不是1969年公約調整之下的油污損害。雖然已獲得通過的2001年公約已將不屬于1969年公約調整的油污納入新公約調整,但該公約尚未生效,而我國何時加入尚不確定,故對于此類油污的強制責任保險尚不是法定的。因此,筆者建議:將不屬于強制保險范疇的第三人的請求權作為附抗辯事由的請求權處理,保險人有權依據保險合同中其對抗被保險人的相應的條款對抗第三人。這樣,既可以體現強制責任保險與非強制責任保險的差別,也有利于平衡社會公眾利益和保險人利益之間的關系。
四、關于第三人直接請求權的其他問題
在第三人實現直接請求權的過程中,以上分析的僅僅是第三人必然面臨的幾個問題。除此之外,第三人還會遭遇來自實體和程序和其他問題,例如,因請求權基于兩個債權產生,而具體每個債權的具體情況可能不同,保險合同中或條款中的哪些抗辯事由不能被保險人引用,哪些又可以引用?這都需要有明確的標準和依據才能在實踐中可操作。而上文中的思考僅停留在表面,尚待考證和進一步進行探索。直到建立一整套相應的第三人實現直接請求權的法律制度,以填補我國在此項領域中的法律空白。這不僅是國際公約的需要,也是我們所從事的保險業的需要。
此外,在程序上還涉及到管轄的問題。我國法律尚沒有對此進行明確規定。根據我國民訴法的一般原則,被告所在地應當是選擇之一。筆者認為:本文開始提及的案件中,由于油污責任的保險是國內某保險公司承保,則以被告(即保險公司)所在地作為管轄地是符合法律規定的。
五、結論
綜上所述,由于責任保險在我國開展的歷史比較短,強制責任保險制度幾乎剛剛開始,而早被各國普遍采用的汽車保險中的第三者責任保險在我國只有部分地區實行強制保險。而油污的強制責任保險應當說是我國強制責任保險的先趨。但船舶引起油污損害的受人直接訴訟保險人制度在我國仍亟需完善。特別需要解決的是目前處于法律真空狀態下的1969年公約之外的非油輪的非燃油的污染應如何適用的問題。筆者建議:應通過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先行對《海訴法》第97條進行解釋,將其擴大適用上述1969年公約之外的油污損害。與此同時,我國應當借此機會將責任保險情況下受害人直接向保險人的請求權加以明確,并區分不同責任保險項下保險人與第三人之間對抗辯權的行使所應受到的不同的限制,并對上述權利的實現的法律程序問題通過程序法進一步完善,以期最大限度的保護受害人的利益,同時又能使公眾利益與保險人的利益達到一種平衡。
六、司法解釋建議案
建議通過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對《海訴法》第97條的含義做進一步的解釋如下:
《海訴法》第97條中,如果被直接起訴的保險人承保的保險系造成油污的船舶依照有關法律參加的強制保險,保險人在訴訟中除相關法律可以引用的抗辯權之外,不得以其在保險合同項下其他對被保險人的抗辯事由對抗油污的受害人。如果被直接起訴的保險人承保的保險系造成油污的船舶所有人依自愿原則參加的保險,保險人在訴訟中有權依據保險合同中其對抗被保險人的相應條款對抗提起訴訟的油污受害人。
參考文獻:
1.朱強保賠協會的“先付條款”與第三人的直接訴訟-在英國法的背景下第2頁來自涉外海事仲裁網
2.朱強保賠協會的“先付條款”與第三人的直接訴訟-在英國法的背景下第3頁來自涉外海事仲裁網
3.鄒海林《責任保險論》第246頁
4.鄒海林《責任保險論》P244
5.1906年英國海上保險法之所以未采用“投保人”這一概念是因為英國海上保險市場中保險經紀人制度非常完善,保險合同通常由保險經紀人直接與保險人訂立。
6.AmericanJurisprudence,Insurance,2ndEdition,LawyersCooperativePublishingCo.,P.945.轉引自鄒海林《保險利益原則及其適用》。
7.《保險法》第四十三條規定,“保險事故發生后,保險人已支付了全部保險金額,并且保險金額相當于保險價值的,受損保險標的的全部權利歸于保險人;保險金額低于保險價值的,保險人按照保險金額與保險價值的比例取得受損保險標的的部分權利。”該條規定體現了財產保險的賠償原則,也為委付制度的存在提供了法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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