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法觀念現狀

時間:2022-03-14 02: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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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法觀念現狀

中國法律史上,法家以刑為核心的觀念,深深地植根于民族意識之中,對中國法律制度的發展產生了重大的影響,而西方則認為法律乃是凌駕于整個社會之上的力量。造成觀念如此巨大的差異,自然有其社會基礎,西方特有的制度在中世紀的城市中發展出了生機盎然的市民階級,但是這種制度在中國不是根本沒有,就是面目皆非。從深層次講,對“法”概念的不同理解,正是劃分“人治”與“法治”、封建傳統與現代法治精神的集中表現。既然沒有法律至上的信仰,而僅將法作為工具、刑罰,所產生的后果必然是對權力的崇拜,擁有了權力,就可以拿起法律武器對他人進行專政,而無所謂公平、正義。梁治平先生在《說“治”》一文中對人治作出了尖銳批判:“專橫的權力,暴虐的法律,以及因權力腐蝕而沉淪的人性,這些都是”人治“下最常見到的現象”。②由于對權力的崇拜,手中握有權力的人與普通老百姓自然無平等可言,官吏享有種種特權,人與人之間更多的是表現一種身份、等級的封建社會的人際關系。“由于身份因素的介入,經濟關系時常依據非經濟的考慮來處理,純粹的財產形式也很難出現。按照身份的法則,管理體制將人格化,官職乃至普通的職務都可以變成身份,轉化為特權。在這種情形下,法律上的權利只是虛設,現實中的權力卻成為禮拜的對象”。③人治導致權力行使的隨意性和任意性,在“人治”狀態下,個人內在的品行、修養可以決定政制的存亡。

西方學者馬克斯。韋伯在《儒教與道教》中有精辟的論述:“在上司就任時以及逢年過節都得送禮,上司的歡心影響他的命運,為了巴結上司,就得盡量送厚禮。個別官員的地位極不穩定,獲得一官半職要花巨大的代價(學費、買官費、禮品費、”規定費用“),要背一身債,所以當了官就要在短暫的任職期內盡量地撈上一把,……當官就能賺錢是不言而喻的事,只有搜刮過甚才該指責”。④這些正是幾千年專制體制下官吏的真實寫照。表面看來,中國古代帝王尊為天子,儼然高不可攀,但越是如此,就越是虛弱,因為他不能不更多依據其臣屬,以之為間接統治人民的工具。馬克斯。韋伯在評價清政府統治時寫道:“直到最近幾十年,同外強簽訂條約,是地方長官而不是中央政府——它從來就沒有過做這種事的機關,幾乎所有真正重要的行政制度形式上都出自省的長官之手。……中央政府的條令常常被下級權力機關當做倫理示范的建議或愿望,很少當做符合皇權特點的成命”。⑤

中國幾千年繁榮的封建社會造就了中國的古代文明,但同時也形成中國走向現代化的巨大障礙,傳統的頑固與強大可以表現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的歷史可以說是中國傳統勢力強大的集中表現,中,“個人崇拜”、對知識分子的踐踏都達到中國幾千年歷史登峰造極、無以復加的地步。從一定意義上講,將法視為“刑”的觀念,在中國人的思想意識中是根深蒂固的,它左右著人的思想和行為方式,這種觀念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得到體現。在我國的政治生活中政府官僚法治意識淡薄,思想意識中毫無法律至上的觀念,工作中唯上是從,遇到問題首先想到的是上面的意思,很少會想到是否符合法律,人民大眾的意愿,更不會想到手中的權力是有限的,負有責任的。

反觀西方,國家權力從來是受到制約的,沿著國家權力同其他外在的對應力量間形成的二元化道路行進的。對世俗國家權力的制約力量:第一種是自然法觀念的制約,自然法的地位從來都被看作是高于人定法的。第二種是監督教的制約,中世紀天主教會凌駕于世俗國家權力之上。第三種是代議制的制約,王權向市民階級妥協的結果之一,就是等級代議制度的產生。這就決定西方的國家權力很難形成象東方特別是中國的絕對一元化的地位。中國由于國家權力對社會組織、天地萬物、時空的絕對權力,宗教在中國想成為一種獨立存在的力量斷無可能。馬克斯。韋伯在評價中國農民起義時說:“城里人反抗官吏的起義時有發生,逼得他們逃入城堡。不過,起義的目的總是撤換某個具體的官兒,或是取消某項具體的規定,尤其是某項新的課稅,從來不是爭取一種哪怕是相對的、明文規定的、政治性的城市自由”。⑥自始沒有自由的觀念,沒有須由法律來確立和保護的政治權利。只有有了“自由”、“平等”的基礎,才會有契約關系,才會有市場經濟,法律是最基本的調節模式,契約所代表的那種社會狀態,也是現代社會一切法律存在的價值基礎。西方傳統上將法理解為公平、正義、權利,認為法律高于一切,認為國家權力來自于人民的讓渡,而法就是公民制約國家權力的手段。在此理念之下就有了“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驗”的名言,為克服人治的弊端,主張“以權力約束權力”。

建設現代法治國家應當是我們孜孜以求的終極目標,法治國家應當是民主、自由、平等、人權、理性、文明、秩序、效益與合法性的完美結合。法治國家的基本標志應當是:社會生活的基本方面和主要的社會關系均納入法律(制度及程序的)軌道,接受法律的治理,而法律是建筑在尊重民主、人權和潛能、保護和促進經濟增長、社會公平、社會程序和社會進步的基礎之上。凝結著人民公意的憲法和法律高于任何個人、群體、政黨的意志,有至上的效力和最高的權威;國家的一切

權力根源于法律,而且要依法行使;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不因性別、種族、膚色、語言和信仰等特殊情況而有基本權利和義務的差別,非基本權利和義務的差別只應與職務相連,而職位對一切人開放;凡是法律沒有禁止的,都是合法或準許的,每個人只要其行為不侵犯別人的自由和公認的公共利益,就有權利(自由)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動;公民的權利、自由、利益機會非經正當的法律秩序和充足理由不受剝奪,一切非法的侵害(不管是來自個人或國家)都能得到公正、合理、及時的補償。

中國古代的法文化,由于沒有橫向交流,不可避免地固步自封,加上專制制度在法文化領域嚴格實行封閉保護的政策,使得中國傳統法文化越來越變得保守,孤立排他,當17、18世紀西方發生資產階級革命,建立起資產階級民主法治國家時,我們的國家依然是專制主義的國家,法治依然是完整的封建法治。細想之下,傳播現代法治觀念又豈是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開始,早在百余年前,專制制度的極端發展對社會所造成的束縛作用已逐漸為中國先進的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們所覺察,當時翻譯了西方大量的政治,法律學術著作,中國的先進知識分子介紹西方先進的法學思想和法律制度已百余年,而對人們觀念變化卻收效甚微,正如梁治平先生在《法辨》一文所作的精辟論述:“一種具有深厚社會、文化基礎的觀念一旦形成,必將極大地作用于歷史,即便在最初的條件已經消失、相應的制度已經改變的情況下,它也可能長久地存留下去,于無形之中影響甚至左右著人們的思想和行為。”國家的現代化歸根到底要表現在人們觀念的現代化上,而非經濟及其它表層的所謂現代化,改革中最根本、最持久的矛盾沖突必將發生在價值觀念和社會關系的領域,中國人的觀念變革遠沒有完成,現代化之路任重而道遠。

注釋:

①轉引自梁治平:《法辨》,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90頁。

②梁治平:《法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130頁。

③梁治平:《法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46-47頁。

④馬克斯。韋伯:《儒教與道教》,王容芬譯,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第111頁。

⑤同上,第100-101頁。

⑥馬克斯。韋伯:《儒教與道教》,王容芬譯,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第5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