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法與社會法關系研究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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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法與社會法關系研究論文

「內容提要」社會法作為寓于法律社會化過程中的公法與私法相融合的第三法域,在其發展到一定階段,出現了作為經濟領域法律社會化現象的經濟法。因而,一方面,經濟法具有廣義社會法的基本屬性;另一方面,經濟法與狹義社會法之間,各自所對應的國家干預在范圍、宗旨和手段上都不盡相同,但在經濟與社會趨于一體化的現代市場經濟體制中,需要完善其功能的配合。

「摘要題」理論探討

「關鍵詞」經濟法/廣義社會法/狹義社會法/相互關系

近年來,我國法學界時興從社會法的視角討論經濟法,(注:可見諸下述文獻:鄭少華。社會法的勃興與中國社會法之使命[J].政治高教研究,1997(3)。謝暉。價值重建與規范選擇[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8.283-288孫笑俠。法律對行政的控制[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8.85-87.程信和。經濟法與政府經濟管理[M].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335-340.史探徑。中國社會法發展研究[J].依法治國與法律體系建構[C].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1.董保華等。社會法原論[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鄭少華。社會經濟法散論[J].法商研究,2001(4)。單飛躍,陽永恒。社會法:一種經濟法研究的進路[J].湘潭大學學報,2001(5)。)然而,對諸如何為社會法、何為社會法的理論依據之類的問題缺乏研究;不僅如此,對如何認識和把握經濟法與社會法的關系在一般法理上更少涉及。(注:日本學界亦然,參見張世明。經濟法學理論演變研究[M].北京: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2002.16.不過,我國學界僅對經濟法與勞動法、環境法的關系曾有所探討,而對經濟法與社會法的一般關系則未曾論及。參見許明月。經濟法學論點要覽[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0.281-288頁。)在此背景下,探討經濟法與社會法的關系甚為必要。

一、社會法的演變和界定

(一)社會法的演變

社會法是伴隨著國家力圖通過干預私人經濟以解決市場化和工業化所帶來的社會問題,應對經濟、社會和生態可持續發展的需求,而在私法公法化和公法私法化的進程中逐漸產生和發展起來的第三法域。經濟法是社會法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

社會法從其內容擴張的角度看,其發展過程可大致分為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即工廠法階段,以英國1802年《學徒健康和道德法》為開端。當時正處在工業革命時期,勞動者處于“血汗工業”與“饑餓工資”的悲慘境地,勞資矛盾惡化,既危及資產階級統治安全,又導致勞動力資源萎縮與枯竭,故國家干預私人經濟的現象最先表現為勞資關系領域中對處于弱勢地位的勞動者的保護。于是,出現了最早突破私法自治原則、體現私法社會化精神的工廠立法。英國率先于1802年將勞工問題納入立法,此后,法國于1806年制定了《工廠法》、1841年制定了《童工、未成年工保護法》;普魯士于1839年制定了《普魯士工廠礦山條例》、1845年頒布了《工商管理法》;等等。現代勞動法就肇始于這一階段以國家干預和偏重保護勞動者為特征的“工廠法”。

第二階段即社會保障法階段,起始于德國1883年《勞工疾病保險法》。此期間,隨著雇傭勞動經濟取代實物經濟,勞動者的生存狀況進一步惡化,貧困群體日漸擴大,貧富差別加劇,社會風險因素日趨增多和嚴重,社會安全和個人生存受到極大威脅,國家干預由對勞動者的保護擴展到對貧困者的救助。“鐵血宰相”俾斯麥政府于1883年頒布《勞工疾病保險法》、1884年頒布《勞工傷害保險法》、1889年頒布《老年及殘疾保險法》,這三部法律于1911年合并,另增加《孤兒寡婦保險法》,成為著名的《社會保險法典》。現代社會保障法就是在此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以憲法為依據,以勞動法為基礎,以社會保險法為核心,兼有社會救濟法、社會福利法、社會優撫法和社區服務法等內容的一個法律部門。

第三階段即經濟法階段,起始于美國1890年《謝爾曼法》。壟斷出現以后,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資料私人占有與社會化大生產之間的矛盾更為突出,弱小經營者和消費者的利益普遍受損,競爭機制受到排斥,宏觀經濟均衡賴以實現的微觀基礎遭到嚴重破壞,從而導致經濟危機的周期性發生和兩次世界大戰的爆發。無論是經濟危機的救治和防范,還是戰爭的應對,都需要國家干預的觸角由社會領域進入經濟領域,對國民經濟進行全面干預。于是,在社會法域出現了以市場規制和宏觀調控為內容的經濟法,如美國制定了《謝爾曼法》(1890年)、《聯邦貿易委員會法》(1914年)、《全國產業復興法》(1933年)、《證券交易法》(1934年)、《公用事業持股法》(1935年)等法律;德國制定了《關于限制契約最高價格的通知》(1915年)、《確保戰爭時國民糧食措施令》(1916年)、《鉀鹽經濟法》(1919年)、《煤炭經濟法》(1919年)、《卡特爾條例》(1923年)等法律。

第四階段即環境法階段,起始于20世紀50年代。在此階段,工業化和市場化所推動的經濟增長,使環境和資源問題日顯突出,人類日益臨近生態危機。于是,保護環境和生態被各國納入了國家干預的政策目標體系,國家干預的范圍進一步擴展,與此相應,社會法域中增加了環境法這一新成員。在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世界上掀起了環境立法的第一次高潮,不少國家制定了綜合性的環境資源保護基本法。如1967年日本的《公害對策基本法》和保加利亞的《自然保護法》;1969年美國的《國家環境政策法》和瑞典的《環境保護法》;1973年羅馬尼亞的《環境保護法》。

上述過程表明,伴隨著工業化和市場化進程而出現的社會危機、經濟危機、生態危機,是社會法產生和發展的誘因。雖然從時間維度看,勞動法、社會保障法、經濟法、環境法是相繼而生的,但它們所對應的社會問題在工業化和市場化的全過程中都不同程度地并存著,只是在不同的歷史階段凸顯時才被政府所認知并采取相應的法律對策。對于這一過程作理性思考,至少有下述幾點值得肯定:(1)在顯性和潛在的多重危機因素并存的狀態下,與各種危機因素對應的法律可以在不同危機因素之間起著“隔離帶”的作用。如果缺少這種“隔離帶”,勢必導致在某一危機出現時,會帶來多重危機并發,整個社會就可能處于崩潰的邊緣。當代中國作為后發國家,跳躍式前進形成了壓縮發展階段的“速成班”狀態,[1]社會危機、經濟危機、生態危機的爆發不可能出現西方國家歷史上那樣的時序性。因而,與社會危機所對應的勞動法和社會保障法、與經濟危機所對應的經濟法和與生態危機所對應的環境法,都應當受到同等的重視。(2)在西方國家社會法的歷史發展中,社會法中的“社會”呈現出“部分社會”轉向“全體社會”的趨勢。[2]“部分社會”中的社會立法,其動因往往是保護部分社會成員的利益,以及協調不同利益集團或階層的利益沖突,從而表現出“被動立法”的跡象。“全體社會”中的社會立法,基于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利益的增進,能夠獲取全體社會成員的支持,立法者往往處于“主動立法”的地位。(3)社會法的發展過程,是一個社會本位超越個人本位并逐步擴展其適用范圍的過程,現在和未來的法律秩序的“理想圖景”是強調社會利益和社會調和。[3]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已知和未知的危機因素會不斷增多,社會法域中還會增加新的成員,社會法體系應當是與時俱進的開放體系。

此外,社會法從其適用空間來看還存在著一個國際化的發展過程。無論是勞動法和社會保障法,還是經濟法和環境法,都經歷了國內法向國際法的擴展。

(二)社會法的界定

上述表明,社會法作為一種新興的法學思潮與立法實踐,它以其“問題取向”(Problem-oriented)形成了一種“行動取向”(Action-oriented),以突破法律部門間舊有的疆域,并將從不同的傳統法律規范(尤其是私法規范)中引申出來的各種原理重新組合而成的有機體。正因為如此,法學界對社會法的界定有多種說法。其要者有:(1)部門法視角上的解釋,如德國學者察哈爾認為,社會法“是一種社會保障,是為一國的社會政策服務的,如社會救濟、困難兒童補助、醫療津貼等有關的法律,都屬于社會法的范圍。”[4]在德國,社會法和社會保障法二者等同。(2)法律演講意義上的解釋。一是如法國學者狄驥所主張的與個人主義的私法相對稱的社會法,二是如德國學者拉德布魯赫所主張的與自由主義的私法相對稱的社會法。[5](3)法律體系分類上的解釋。如日本學者金澤良雄所主張的社會法,是指“修正以個人絕對所有權和契約自由等為基本原則的近代市民法的新的法學理論;根據這個修正理論而制定的法律,不屬于私法、公法等任何一個舊的法律部門,而成了新的第三個法律領域。”[6]

從社會法的發展過程看,第一種觀點失之過狹。由于個人主義的私法與自由主義的私法都是基于公法與私法的劃分所作的定位,第二種觀點可以被第三種觀點所包容。我們認為,對社會法的界定,如果著眼于法律體系上的分類、法律功能上的分工和探求法律演進的軌跡,并凸顯法的“回應性”,[7]應采納第三種觀點。對社會法的定位,不應當將社會法與公法、私法視為平面的三分天下,而應遵從社會法跨于公法、私法領域之上的立體框架。難怪陸季藩認為,“社會法乃民法原理轉變中之產物,在形態上,雖與民法立于反對地位,而其實質并不否定民法,不過與以限制耳。在其效用上,與民法互為表里,以達維持現代經濟組織之目的。”[8]在這種基礎上,社會法中的“社會”應當秉承德國學者齊美爾、法國學者杜爾凱姆所主張的唯實論,即強調社會不僅僅是個人的集合,而是一種客觀存在的東西;摒棄美國學者吉登斯、法國學者G?塔爾德所主張的唯名論,即社會是代表具有同樣特征的許多人的名稱,是空名而非實體。[9]

當然,對社會法中的“社會”還可以其它角度理解。如:(1)當把“社會”與政治、經濟等并列使用時,“社會”則有非政治、非經濟的含義,如“社會效益”所強調的是非經濟的效益,不能只追求利潤,而應當追求非營利目標。由于政治、經濟、社會一體化現象較為普遍,故社會與政治、經濟的界限模糊。(2)當把“社會”與國家(政府)、私人或個人(自然人、家庭、法人等個體)相并列時,“社會”則有非國家(政府)、非個人和公眾的含義,如社會團體、社會責任等用語中的“社會”。由于國家(政府)一貫以全社會的代表自居,就使得國家利益與社會利益交叉。(3)當把私人(個人)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并列時,“社會”,則有非私人(個人)和公共的含義,表示公私對立中的“公”,其中包括國家(政府)、利益集團、公共機構和全體社會成員。(4)在“法的階級性和社會性”的表述中,“社會”則有超階級、各個階級、全體居民(國民)的含義。因而,社會法只可能是一個模糊性概念。

可見,在外延上,最廣義的社會法,即國家為解決各種社會問題而制定的有公法與私法相融合特點的第三法域,包括勞動法、社會保障法、經濟法、環境法、公共事業法、科技法、教育法、衛生法、住宅法、農業法等。狹義的社會法指勞動法和社會保障法,如我國立法機關所設計的法律體系中的“社會法”。中義的社會法居于上述兩者之間,如陸季藩所主張的包含勞動法(含社會保障法)與經濟法。[10]

二、經濟法與廣義社會法的關系

經濟法作為社會法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具有社會法的基本屬性。[11]這主要表現在:

(一)經濟法是經濟領域的法律社會化現象

所謂法律社會化,就是基于由自由放任到政府干預再到市場調節與政府干預內在結合的經濟思想和經濟政策變革,由契約倫理到社會正義并與此對應由要求政府干預到限制政府干預的時代精神變革,由市民社會-政治國家到市民社會-團體社會-政治國家的社會結構變革,所發生的私法社會化與公法社會化的法律變革過程。其中,私法社會化包括從主體抽象平等發展出主體具體平等、從絕對所有權發展出相對所有權、從契約自由發展出契約正義、從過錯責任發展出嚴格責任等內容;公法社會化包括從行政命令發展出行政指導、從行政管制發展出行政合同等內容。[12]“如果要用法律來表述我們所見證的社會關系和思潮的巨大變革,那么可以說,由于對社會法的追求,私法與公法、民法與行政法、契約與法律之間的僵死劃分已越來越趨于動搖,這兩類法律逐漸不可分地滲透融合,從而產生了一個全新法律領域”。這種法律社會化過程發生于現代市場經濟體制中,就產生了旨在彌補市場缺陷和政府缺陷,協調政府與市場互動,以市場規制規范和宏觀調控規范為主要內容的經濟法。換言之,“經濟法產生于立法者不再滿足于從公平調停經濟參與人糾紛的角度考慮和處理經濟關系,而側重于從經濟的共同利益,經濟生產率,即從經濟方面的觀察角度調整經濟關系的時候。經濟法產生于國家不再任由純粹私法保護自由競爭,而尋求通過法律規范以其社會學的運動法則控制自由競爭的時候-而這種法律規范本身就是可能在社會學運動中有效干預的社會學事實。”[13]正如有的法學家所指出的,“經濟法的性質既不屬于傳統公法,也不屬于傳統私法的范疇,而是帶有兩種法律的混合形態特征的法。經濟法這個新的法律部門已經處于社會法的一部分的地位。”[14]

(二)經濟法以社會為本位

法之本位,即蘊含于法的基本出發點、基本目的和基本功能之中精神或理念。私法奉行個人本位,公法奉行國家本位,社會法所奉行的則是個人社會化、行政社會化和法律社會化過程中由個人本位和國家本位演化而來的社會本位。經濟法的社會本位觀,集中地體現在:(1)崇尚社會公共利益。一個國家內的利益體系,由既彼此沖突又相互依存的個人利益、集團利益、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所構成。其中,個人利益、集團利益寓于社會公共利益之中,社會公共利益最大化應是大多數個人利益的最大化和不同集團利益的協調化;國家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則既可能吻合也可能不一致。經濟法把社會公共利益該利益體系中的各種利益形式都納入經濟法的法益結構,而社會公共利益則被置于其中的最高地位。例如,反壟斷法就是通過限制占市場優勢地位的企業的利益來實現以公平競爭秩序為內容的社會公共利益;國民經濟穩定增長法就是要實現以經濟持續增長、物價穩定、充分就業、國際收支平衡為內容的社會公共利益。(2)追求社會公平。現代市場經濟中的社會公平,既包括基本利益層次上無差別意義的公平,又包括非基本利益層次上有差別意義的公平。這兩個層次的公平都受到經濟法的重視。例如,競爭法通過反壟斷和反不正當競爭,來保障實力不同的競爭者都有公平的競爭權;產業政策法通過有選擇性的限制、扶持、鼓勵等措施,來保障強質產業和弱質產業、傳統產業和新興產業都有公平的發展機會;消費者權益保障法通過偏重保護消費者,來保障消費者與經營者的公平交易。

(三)經濟法以社會自治為主要調整手段

社會自治不同于私法中的私人自治和公法中的政府統治,而是一種由社會成員共同參與治理的治道。它既限制私人的意思自治和契約自由,又限制政府的壟斷性和縱向性治理,對社會成員而言是自治與他治兼容。現代市場經濟的治理結構呈現“小政府、大社會”的發展趨勢,經濟法順應這種趨勢,特別重視社會自治。這突出表現在:(1)確立社會團體等非政府公共組織(機構)獨立于政府與市場主體之間的中間層主體地位,賦予其一定的市場規制和宏觀調控職能。(2)確認和保護市場主體的結社權,授權市場主體團體(如工商業者團體、消費者團體、勞動者團體等)參與政府經濟管理、管理團本成員、與利益相關團體交涉,以維護團體成員的利益、輔助和制約政府經濟職能的實現。(3)法律和政府對市場主體的利益和行為設置社會基準,以行政合同、團體契約、公開聽證等吸收公眾參與的方式,實施社會基準。(4)設立公益訴訟制度,保障市場主體的合法權益受到侵害時能得到有效救濟。(四)經濟法強化社會責任

市場和社區都是由相互依存的眾多成員所構成的利益共同體和發展共同體。企業作為市場和社區的成員,在社會經濟活動中,不僅應當對作為其交易相對人的當事人負有責任(即私人責任),而且還應當對當事人以外的不特定利益相關人,即共同體及其成員負有責任(即社會責任)。這里所說的責任是以具體義務為內容的,既包括原始義務(即通常所稱的義務),也包括派生義務(如通常所說的法律責任)。在現代市場經濟中,企業社會責任已成為現代企業制度的必備特征,[15]企業的各種活動幾乎都具有一定的外部效應,因而,私人責任往往同時也是社會責任。例如,企業的勞動安全衛生義務,既是保護勞動者個人安全和健康的義務,也是保護社會勞動力資源的義務;企業的產品質量義務,既是對購買者和使用者個人的義務,也是對社會的義務。社會責任就其責任相對方而言,就是對當事人以外所有利益相關人的責任,既包括對構成所在市場和社區公眾的各個成員的責任,也包括對所在市場和社區整體的責任,既包括對當代人的責任,也包括對后代人的責任。社會責任就其內容而言,包括對實現社會安全、社會公平、社會公益和可持續發展等價值目標的責任,具體言之,包括產品質量、信息安全、環境保護、生態平衡、就業安置、勞動安全衛生、社會保障、教育和文化事業、公共秩序、宏觀經濟均衡等方面的責任。經濟法基于社會本位,將社會責任法律化,以保障社會責任的全面實現。其主要措施有:(1)將社會責任轉化為法定義務。由于社會責任難以象私人責任那樣以合同的形式具體落實,在立法中就以強行性規范將社會責任轉化為企業的法定義務,防范企業利用合同來淡化和規避社會責任。例如,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1993年)第18條、(注:2001年“東芝筆記本事件”也暴露了《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對于外國商品說明書使用語言規定的疏忽和對于經營者警示義務的明確提示的遺漏。)《產品質量法》(1993年)第15條、《產品標識標注規定》(1997年)第16條明確規定了企業的某些警示義務,即使用不當可能危及人體健康的產品,應當有警示標志或者中文警示說明;《酒類廣告管理辦法》(1995年)甚至禁止廣告鼓動、倡導、引誘人們飲酒,規定不得出現飲酒的動作。(2)將社會政策目標轉化為社會公共干預的法定目標。由于社會責任與企業的經濟人屬性存在沖突,難以指望企業自覺履行,在立法中就把社會政策目標納入政府和非政府公共組織(機構)干預市場的目標體系,賦予干預者實現社會政策目標的職責,從外部促使和引導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例如,我國《外國商會管理暫行規定》(1989年)規定,外國商會的活動應當以促進其會員同中國發展貿易和經濟技術交往為宗旨,為其會員在研究和討論促進國際貿易和經濟技術交往方面提供便利;《消費者權益保護法》(1993年)賦予消費者會對商品和服務進行社會監督,并采取各種方法保護消費者權益。(3)加重國有企業和壟斷企業的社會責任。國有企業的資產是全民所有的資產,應當以全民利益至上,并且得到國家的政策優惠往往多于非國有企業。壟斷企業由于其市場支配優勢,往往比中小企業易于從市場競爭中獲利。因而,根據權責對稱原則和承受力差別原則,在立法中應當要求國有企業和壟斷企業比其他企業承擔更重的社會責任。例如,《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切實做好國有企業下崗職工基本生活保障和再就業工作的通知》(1998年)規定,國有獨資盈利企業和國有參股、控股企業保障下崗職工基本生活的資金,原則上都由本企業負擔;《關于助學貸款管理的補充意見》(1999年)將發放國家助學貸款的任務指定給國有四大商業銀行。(4)針對社會責任設置特別的法律責任制度。例如,《消費者權益保護法》(1993年)設置了懲罰性賠償制度;《產品質量法》(1993年)規定實行嚴格責任原則,并強制企業投辦產品責任保險。

(五)經濟法需要“社會化”的程序法支撐

實體法與程序法是內容和形式的關系,實體法決定著程序法的設計,程序法制約著實體法的實現。公法、私法傳統上都有與其對應的訴訟法,即行政訴訟法與民事訴訟法。但這兩種訴訟法分別與公私法相融合的社會法不完全適應。目前,我國勞動爭議案件在法院由民庭受理,在程序上適用《民事訴訟法》,實踐中,《民事訴訟法》對勞動訴訟的不完色適應已有許多表現。[16]以《民事訴訟法》第15條規定的支持起訴原則為例,(注:《民事訴訟法》第15條規定:“機關、社會團體、企業事業單位對損害國家、集體或個人民事權益的行為,可以支持受損害的單位或個人向人民法院起訴。”)由于該條款對損害勞動權益的行為可否支持起訴、由誰支持起訴、如何支持起訴都沒有明確規定,導致可操作性不強、法律約束力不足,工會和勞動者都感到無所適從,以致在司法實踐中極少適用,沒有起到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的應有作用。這種不適應,迫切需要程序法的“社會化”。可供選擇的方案有二種,一是在行政訴訟、民事訴訟的基礎上發展出特殊訴訟制度,如團體訴訟、公眾訴訟、集團訴訟、小額訴訟、訴訟援助計劃、訴訟保險等;二是建立獨立于行政訴訟、民事訴訟之外的社會公益訴訟。無論作何種選擇,下列幾種程序制度尤其值得重視:(1)團體訴訟,即特定社團針對壟斷行為、不正當競爭行為、侵犯消費者權益行為,為社會公共利益、團體及其成員利益,以團體的名義向法院提起訴訟,以此來抵御政府部門和廠商的不法行為。(2)公眾訴訟,即任何人都可基于社會公益的維護,對政府部門與廠商的不法行為,以自己的名義,提起訴訟。(3)社會參與審判組織,即仿照國外勞動法庭(或法院)和我國勞動仲裁機構的“三方原則”,即由勞方、資方和官方三方共同參與勞動爭議處理的原則,建立相關利益群體代表參與審判組織的制度。

三、經濟法與狹義社會法的關系

長期以來,我國對社會主義法的性質的認識,特別強調法的階級性,相對而言技術性的規范考慮得少一些,并一直否定社會主義法有公法和私法的劃分(注:“我們不承認任何‘私的東西’,在我們看來經濟領域的一切都屬于公法范圍。”列寧文稿。(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6.222.),也就沒有社會法一說。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特別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理論研究開始突破各種界限,以公法和私法作為法學分類方法又為人們所提及,并開始提出建立社會法的設想。1993年,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所課題組提出,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法律體系框架主要由民商法、經濟法、社會法三大部分構成。[17]此后,社會法進入人們的研究視域。2001年3月9日,李鵬委員長向第九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上所作的《全國人大常委會工作報告》指出:“根據立法工作的實際需要,初步將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劃分為七個法律部門,即憲法及憲法相關法、民法商法、行政法、經濟法、社會法、刑法、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他還將社會法界定為“調整勞動關系、社會保障和社會福利關系的法律。”這是官方文件中第一次出現社會法的概念。來自最高立法部門的這一界定,表明對經濟法、社會法的地位已基本達成共識,這種狹義社會法與經濟法關系的探討就顯得極為重要。

(一)社會法與經濟法的國家干預差異

社會法和經濟法都是基于國家干預私人經濟的法律社會化的產物,但是,分別與社會法和經濟法所對應的國家干預,則在范圍、宗旨和手段上不盡相同。

1.干預的范圍。與社會法對應的國家干預,是對勞資關系領域和社會分配領域的干預。無論在市場經濟運行的哪個階段,這兩個領域都需要國家干預,因而國家干預的范圍比較固定。與經濟法對應的國家干預,則是對國民經濟各個領域的全面干預,凡是受到市場調節的領域,只要存在市場缺陷,都有必要由國家干預來彌補。盡管國民經濟的各個領域都可能成為國家干預的對象,但在市場經濟運行的不同階段,實際受到國家干預的領域不盡相同。因而,國家干預的范圍呈現動態性。

2.干預的宗旨。與社會法對應的國家干預,以保障基本人權、社會安全和社會公平為重要宗旨,在其目標體系中,社會政策目標優位于經濟政策目標,公平優先兼顧效率。與經濟法對應的國家干預,則以保障市場供求總量和結構均衡、經濟穩定和持續增長、有效和有秩序競爭、經濟與社會和生態協調為主要宗旨,在其目標體系中,經濟政策目標優位于社會政策目標,效率優先兼顧公平。

3.干預的手段。與社會法對應的國家干預,其手段比較單調和固定,如社會基準、團體契約、勞動和社會保障監察、“三方”協調等,都是各個階段慣用的干預手段。與經濟法對應的國家干預,其手段則具有多樣性和動態性。無論是規制手段還是調控手段,都復雜多樣,并且手段的組合結構因時空范圍的變動而變動。

(二)社會法與經濟法的功能配合

在經濟、社會趨于一體化的現代市場經濟體制中,社會法和經濟法都兼具經濟功能和社會功能,只不過功能結構不盡相同。正因為如此,國家的經濟政策目標和社會政策目標,都需要通過這兩個法律部門的功能配合來實現。

在社會法的功能結構中,社會功能為主、經濟功能為輔。以勞動法為例,保護勞動者,協調勞動關系,以維護由“勞、資、政”三極所構成的社會穩定三角結構,是其主要功能;同時,它還具有許多經濟功能。如勞動者是勞動力資源的載體,勞動力資源是最重要的經濟資源,勞動法則通過保護、開發和配置勞動力資源來促進經濟發展;又如,市場經濟是以需求不足為常態的需求約束型經濟,擴大需求以帶動經濟增長是具有普遍性的經濟政策,勞動法通過工資保障、工資總量宏觀調控和社會保險等制度,保障勞動者收入穩定和增長,保持和提高消費水平,是擴大內需的重要途徑。再如,勞動力市場在市場體系中處于關鍵地位,沒有完善的勞動力市場就不可能有發達的市場經濟;激烈的市場競爭只有在弱者、失敗者和貧困者的生存權得到基本保障的條件下,才可能持續并推動經濟發展。因而,我國的市場化經濟體制改革,必需以勞動力市場的形成和完善為必要內容,以社會保障體系的建立和完善為必要條件。勞動法正是在此意義上具有促進和保障計劃經濟的市場經濟順利轉軌的作用。

在經濟法的功能結構中,經濟功能為主,社會功能為輔。(1)以財政法為例,運用稅收、財政投資、財政轉移支付等杠桿調控宏觀經濟,是其主要功能;同時,它還具有許多社會功能。如社會公益事業的發展,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農業社會保障能力的增強,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的脫貧,都需要稅收優惠、財政支出傾斜等措施的支持;又如,社會保障財政制度,特別是社會保障稅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是社會保障事業發展的財源保障,尤其在現階段,是解決社會保障基金嚴重短缺問題的首要措施。(2)以金融法為例,實現社會政策目標是政策金融法的主要任務;即使在商業金融法中,也不乏以社會政策目標為主的制度,如我國現階段的助學貸款制度,其首要政策目標就是通過資助經濟困難學生完成學業,以保障公民受教育權的實現和支持教育事業的發展。(3)以價格法為例,對農產品實行保護價,對公用事業、公益性服務和自然壟斷業商品實行政府指導價和政府定價,控制居民基本生活消費品價格上漲幅度,建立重要商品儲備制度和價格調節基金制度,在市場價格總水平出現劇烈波動等異常狀態時實行臨時集中定價權限和凍結價格,等等,都是實現社會政策目標的重要措施。(4)以反壟斷法為例,它不僅能夠通過保障企業自由,打擊行政性壟斷,消滅企業差別待遇制,以建立和維護自由、統一、公正、競爭的市場秩序[18];還能夠以結構規制等方式對相關產業進行宏觀調控。與此同時,它還具有一定的社會功能,如通過抑制非法強者、扶持社會弱者,以提高弱者的市場地位、恢復弱者的競爭能力;又如通過規制公用企業的競爭行為,提高公用企業為社會供給公共產品或準公共產品的效率,以增進社會福利。

實現經濟法與社會法的功能配合,應當特別注意從立法環節上著手。然而,在我國立法實踐中,有一種追求純部門法性質的傾向,這是不利于不同法律部門的功能配合的。例如,在制定《合同法》(1999年)時,為追求合同法的純私法屬性,將本應作為現代合同制度有機組成部分的合同監管制度置之度外,將原《經濟合同法》(1982年)中的合同管理專章刪除,僅在《合同法》總則第八章“其他規定”中的第127條規定“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和其他有關行政主管部門在各自的職權范圍內,依照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對利用合同危害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的違法行為,負責臨督處理。”從而僅將利用合同進行違法活動的事后行政監督保留在合同制度之中。很顯然,這種作法不足以制止和防范在現實中大量發生的利用合同危害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的違法活動。又如,中國社會科學院課題組設計的《物權法草案》為追求物權法的純私法屬性,竟然對在我國占有特殊重要地位的國有財產所有權和具有現代特色的“綠色”物權制度(強調物的環境價值)置之不理。[19]這在公私法相融合已成時代主流的現代社會是不合時宜的。因而,為了實現不同法律部門間的功能配合,在立法中應淡化部門法觀念,圍繞特定立法主題,綜合運用不同法律部門的功能。在社會立法中,應適當吸收反映經濟法功能的法律規范和制度。例如,我國勞動立法所設計的工資制度,不再是傳統勞動法意義上的純工資保障制度(最低工資保障和工資支付保障制度),而是工資保障為主、工資調控為輔的混合制度,在《勞動法》(1994年)第46條和有關工資法規中對工資總量宏觀調控作了明確規定。在經濟立法中,也應當適當吸收反映社會法功能的法律規范和制度。例如,《個人所得稅法》(1999年修訂)第四條、第五條規定,對個人涉及社會保障、環境保護獎勵等收入實行減稅或免稅。又如《企業所得稅暫行條例》(1993年)第六條規定,對企業撥付職工工會經費、職工福利費、職工教育經費和用于公益、救濟性的捐贈,允許實行稅前扣除。正因為如此,在經濟社會一體化的時代背景下,立法實踐中無論制定何種法律部門的法規,都應當吸收不同部門法學的研究成果,特別是吸收不同部門法學的專家學者參與立法,以便更好地在立法源頭實現不同法律部門間的功能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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