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法可訴性及實現綜述

時間:2022-06-03 03: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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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法可訴性及實現綜述

一、經濟法可訴性的價值功能

(一)現代國家需要法律具有可訴性

從法理學意義上來講,法律應該具有規范性、國家意志性、強制性、以權力和義務為內容等特征。而法律的規范作用包括預測、教育、指引等。但一些學者認為:“這些特征和規范作用確實真實地反映了法律的屬性,但是它們僅從一個角度反映了某些重要方面的屬性,而忽略了其他的角度和方面,不能完全反映現代法治的要求。”其觀點的主要依據是上述特征的出發點和運作中心是國家和政府,然而現代法治國家不僅要強調政府的推動作用,更應該強調廣大人民群眾的參與和人民主權的落實;另外從法律運行層面上看,無論是規范性、國家意志性,還是強制性都暗含著一種自上而下的運行模式,即法律由國家制定,民眾執行的單向運行模式,而我們要建立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法律的雙向運行模式是以民主制度為基礎的現代法治的必然要求。①這里的雙向運行模式即從一般大眾到政府和再從政府到一般大眾的不斷的立法、規范、監督、反饋和修正的“良性雙向運行”模式。法律的雙向運行模式強調一般公眾對法律的參與性。從政治層面而言,這種“參與”來自民主制度的確立和完善;從技術層面而言,這種參與來自法律的可訴性,即法律作為一種規范人們外部行為的規則(從廣義而言,法律規范包括規則、原則和立法意圖),可以被任何人(特別是公民和法人)在法律規定的機構中(特別是法院和仲裁機構中)通過爭議解決程序(特別是訴訟程序)加以運用的可能性。②法律的可訴性是現代法治國家中法律的特征之一,法律的生命在于它在具體事實中的應用,否則法律不過是一堆毫無生氣的詞語。現代法治國家的法律本質要求法律應該具有可訴性。

(二)經濟法的可訴性及其功能

經濟法作為一個獨立的法律部門,在邏輯上也當然應該具有可訴性。即被任何人(特別是公民和法人)在法律規定的機構中(特別是法院和仲裁機構中)通過爭議解決程序(特別是訴訟程序)加以運動的可能性。這對于經濟法在理論上和實踐中的發展成熟都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實現經濟法價值的重要保障,因為沒有權利救濟以及救濟程序的保證,實體權利無異于一紙空文。雖然2000年8月我國法院體制改革,撤消了經濟審判庭,但是這并不能否定經濟法應該具有可訴性,其原因有二:首先,最初國家設立經濟審判庭時,對于真正意義上的經濟法的范疇和宗旨的理解并不完全正確,實踐中經濟審判庭中審理的案子并不都是經濟法案子,而大多是民商事案件。其次,法律部門的重要性及其可訴性和審判庭并不是一一對應的關系,現代社會關系日益發達和復雜化,法的體系中分立的部門法也越來越多,不可能每個部門法都建立一套單獨的訴訟機制,撤銷了審判庭并不等于說否定了經濟法的可訴性。現階段我國取消經濟庭的舉措恰好為經濟法在自己的形式上正本清源掃清了視界。③經濟法的可訴性是經濟沖突尖銳化的必然產物。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經濟沖突與民事沖突有著極為鮮明的差異,經濟沖突表現為不正當競爭、壟斷、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明顯化等,具有嚴重的反社會性,因為它對整體經濟發展構成直接的潛在的致命的威脅,所以對于這種沖突一般不能由當事人自決和和解,也不允許或不適用于運用調解和仲裁手段,只能由訴訟加以解決。訴訟在排解沖突方面具有與其他手段不同的特殊效能,它可以將沖突的各方強制的納入到沖突解決程序當中,使其無法回避沖突的解決程序;也可以強制地使權益恢復到原有狀態或給予合法權益者的權力行使以強制性的保障,并迫使義務主體履行義務或作出補償。

二、我國經濟法可訴性存在的問題

從以上理論分析可知經濟法應該具有可訴性,但是經濟法與傳統部門法比較看來,由于“那些具有宏觀調控職能和市場規制職能的行政機關成為經濟法最主要的執法主體,因而經濟領域的許多糾紛并不是在司法機關解決的”④,經濟法出現可訴性缺陷,即經濟法應該具有可訴性,但現實是,因為我國立法上的問題使得經濟法可訴性存在缺陷,大量不可訴現象存在于我國現行的經濟法律法規中。宏觀調控法中,調控主體對于調控受體責任追究是沒有問題的,因為在宏觀調控法中主要規定的就是調控受體的義務和責任。通常,可訴性問題較為突出的是在宏觀調控法領域中調控受體對調控主體的責任追究方面,依據我國現有的三大訴訟制度,調控受體要想追究調控主體的責任,只有通過行政訴訟來實現,但是國家的宏觀調控行為的法律表現形式一般為國務院的行政法規、各部委的部門規章、各級地方政府的規范性文件,而這些屬于行政訴訟法中規定的不可訴的抽象行政行為。市場監管法中,除了也有一些抽象行政行為不可訴外,還由于我國民事訴訟程序或行政訴訟程序的限制性規定也導致很多利益受損者尋求司法救助的途徑受阻。所以我國經濟法可訴性的問題主要表現在:在立法上存在可訴性缺陷。那么,立法上的可訴性缺陷主要表現在哪兒呢?筆者認為,主要表現在以下三點:

(一)訴權的缺失

很多經濟法律法規對經濟權利和職權列舉的很詳細,對經濟義務也描述的很清楚,但對包括訴權在內的權利救濟則沒有提及,有權利義務而無訴權。如《環境保護法》第41條規定:“造成環境污染的,有責任排除危害,并對直接受到損害的單位或者個人賠償損失。”根據該法律,對水體享有直接取水權的單位即辦理合法取水、用水許可手續的單位和個人,如自來水廠、江邊工廠、江中網箱養魚戶等,其合法取水權受到直接侵害,享有民事起訴權,但是其他的利益相關主體,如直接在江河中取水利用的農民以及依靠自來水公司供水的居民、餐飲業主、洗浴業主等,就其損失或者額外的經濟負擔根據該法就不能享有民事起訴權。再如《反不正當競爭法》僅僅規定:“國家鼓勵、支持和保護一切組織和個人對不正當競爭行為進行社會監督”但是并沒有賦予“一切組織和個人”對不正當競爭行為有向法院起訴的權利。

(二)司法救濟途徑的缺乏

根據現有的經濟法律法規,當法律規定的權利受到侵害尋求救濟時會出現司法救濟的路子完全走不通的情況。如在國有資產保護領域,法律規定國有企業之外的人造成國有資產損失,國有企業經營管理者可提起訴訟,追究責任人的違約或侵權責任;如果符合《公司法》規定的股東訴訟條件,國資委或參股的國有企業可以股東的名義對違反法律或章程的公司決議及公司行為提起訴訟。⑤但是國有資產的實際管理者不可能像維護自己私人所有的財產那樣盡心盡力,甚至存在人“監守自盜”或內外勾結侵吞國有資產的情況。此時股東們不可能自己起訴自己,因此就缺乏對損害國有企業利益的侵權人追究損害賠償責任的機制,受害者完全喪失通過訴訟尋求救濟的途徑,司法救濟的路子被完全堵死。還存在這種情況:法律法規雖然賦予經濟法主體相應的實體權利,也給予一定訴訟權,但是對此訴訟權的行使規定了極為嚴格的限定條件。如在我國現行的《政府采購法》中,第58條規定只有在經過質疑、投訴之后的供應商若對政府采購監督管理部門的投訴處理決定不服或者政府采購監督管理部門與其未作處理的,才可選擇提起行政訴訟。亦即在整個政府采購過程中,《政府采購法》僅規定了只有政府采購監督管理部門的投訴處理行為和不作為才能接受法院的司法審查。而對提出質疑、投訴和訴訟的事由和資格也做了嚴格的限制性規定,規定只有在“供應商認為采購文件、采購過程、中標和成交結果使自己的權益受到損害的時候”才可以向采購人或采購機構提出質疑。受害者有通過司法途徑獲得救濟的機會,但是路途非常狹窄,很難充分發揮訴權,進行權利救濟。

(三)法院權威較低

在我國現行的經濟法律法規中,作為司法機關的法院還不具有足夠的權威。如我國于2008年8月1日起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其只規定了國務院設立的反壟斷執法機構的行政化一元執法,而將法院排除在反壟斷執法體系之外,僅賦予了相對人不服反壟斷執行機構決定提起行政訴訟和因壟斷行為受到損害的當事人提起民事賠償制度的權利。⑥對反壟斷法的實施只局限于行政手段,這不僅不符合市場經濟國家反壟斷執法的通行做法,例如:在美國,“謝爾曼法是由普通法院執行的。”同時加入高度專業化的行政機關如聯邦貿易委員會等形成有效的雙軌解決方式,其核心仍奉行司法最終解決的原則。德國和日本的反壟斷法都規定可以由私人提起反壟斷的民事訴訟。僅僅依靠行政權利實施反壟斷法并不是最佳的方案,發達國家在執行反壟斷法中所遇到的各種困難,如執法資源有限,信息失靈,政府失靈等在我國都會碰到。另外也不適應我國反壟斷的實際需要,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的“政府失靈”問題會更為嚴重,因為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國反壟斷的重點是行政壟斷。“在我國的市場壟斷行為中,行政壟斷無疑是首當其沖的。”⑦行政壟斷的根源是行政權力介入市場從而取代經濟規律發生作用而使市場無法有效運轉。而且按《反壟斷法》的規定,應由實施該行為的政府及其所屬部門的上級機關責令改正,但以行政行為去修正行政權力本身即是不合理的。即使建立了反壟斷的專門行政機構,其權力特征仍無實質性改變。要遏制行政壟斷,需要相對于行政權力獨立的司法機構進行制衡。

三、制約我國經濟法可訴性實現的因素

經濟法可訴性存在立法上的缺陷從而制約了我國經濟法可訴性的充分實現。這是由我國的法律傳統、歷史形態、政治、經濟現狀等各種原因造成的。本人認為制約我國經濟法可訴性充分實現的因素主要有以下三點:

(一)經濟法屬性的制約

經濟法是國家為保障社會整體經濟利益,實現經濟協調發展而規制經濟運行行為的法律規范的總稱;其本質在于為保障社會整體經濟利益,在市場經濟運行中平衡各種利益,協調經濟關系,使整個國民經濟健康協調發展。⑧因此其保護的是社會整體經濟利益,在大多數情況下,受益人是不特定的多數人,沒有確切的受益人,因此當經濟法的執法主體侵害權益人的利益時,不會出現一個具體的明確的具有直接利害關系的原告,而依據我國現行的三大訴訟制度,《民事訴訟法》、《行政訴訟法》都規定“直接的利害關系”作為適格原告的標準,我國沒有公益訴訟制度,因此,利益受到損害的不特定多數人尋求司法救助的途徑受阻。

(二)宣言性立法過多

宣言性立法是指有些法律條文沒有法律后果或者具體行為模式的規定。西方學者將這種缺乏法律后果或者具體行為模式的法律規范稱為象征性立法⑨或敘述性立法。這類立法目的在于宣布一項社會政策、權利或職責。近年來,不少國家立法和國際條約都出現這種傾向,例如人權、環保等方面的立法。政策性和宣言性法律的主要特點是不具備或很少具體法律的規范性,特別是法律的可訴性。例如《科學技術進步法》、《消費者權益保障法》等法律中有很多條文都不具備法律應有的規范性特別是可訴性。例如《科學技術進步法》規定“地方各級政府應當采取有效措施,推進科技進步。”“國家鼓勵與國外科學技術界建立多種形式的合作關系。”等。如果某個公民或機關認為國家和政府沒有按照上述法律規定辦事,他是否有權提出指控呢?如果有,具體程序應該怎么走呢?該法顯然沒有考慮這些問題。也就是說不區別法律規范和其他社會規范的不同點,按照道德規范或者政策的標準來立法,把不具備可訴性的規范用法律形式制定,顯然會降低法律特有的嚴肅性和威嚴,從而把法律政策化、道德化。

(三)行政機關缺乏司法監督

我國法律賦予了行政機關過多的權利,且規定的過于原則、含糊,給予了調節主體大量的自由裁量權,而且缺乏司法監督。經濟法中很多法律條文只把執法權授予給行政機關,而且規定過于原則、含糊,給行政機關大量的自由裁量權,從而造成了行政機關在調節過程中行使權力的隨意性和不確定性。當行政機關由于越位或錯位而給行政相對人造成損失時,其又可以在原則性的規范中找到為自己開脫的理由,從而把司法監督排除在外,癱瘓了司法機關的監督,從而導致經濟法可訴性相對較弱。例如《反壟斷法》、《政府采購法》中都賦予行政機關過多的執法權,對行政機關違法行為尋求司法救濟的途徑也很艱難。過分關注行政機關,忽視司法機關,違背了行政機關和司法機關之間權力的平衡和制約。

四、我國經濟法可訴性的實現機制

盡管我國立法上經濟法可訴性存在缺陷,但是從法律的制度史來看,文本法律的缺失和簡陋本身并不會阻礙法律實踐的自發要求,在社會發展的某一時候,實踐的自發要求必然會以這樣或那樣的形式得以反映。⑩我們應該適應實踐的需要,在法律法規中為經濟法可訴性的充分實現鋪平道路,為現實中已經出現的各種經濟法案例走向司法訴訟掃清障礙。

(一)擴大行政訴訟法的受案范圍

司法是確保包括憲法在內的所有法律部門得以有效實施的最終保障,是阻止制度弱化的最后一道防線。我國現行的行政訴訟法只受理具體行政行為,排斥抽象的行政行為,而事實上存在著大量的違法的抽象行政行為,這使得大量受到侵害的權利得不到救濟,這對于我國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建設也產生巨大的阻礙。僅僅通過追究政治責任以及利用上級機關的監督制約機制,無法預防及糾正錯誤的抽象行政行為,因此為了增強行政機關依法行政的質量,救濟受到損害的權利,應該增強司法機關在經濟執法中作用,充分發揮處于中立地位的司法系統對行政系統的監督制約作用和糾紛解決功能。

(二)從立法上明確規定權利主體的訴訟權利

我們要糾正我們立法機關的立法思路,把法律規范的制定和道德規范、國家政策的制定嚴格區分開來,在經濟法立法時應該注意不僅要在法律規范中制定明確的行為模式,權利、義務內容和相應的法律后果(獎勵和懲罰),而且要制定產生糾紛后的解決途徑和訴訟主體。明確規定權利主體享有的訴訟權利,完善經濟法律責任制度,清晰的確定經濟主體違反經濟義務應承擔的經濟責任并按照一定的司法程序進行責任追究。對于宏觀調控行為中的抽象行政行為在前述行政訴訟法改革的前提下成為可訴的行政行為,實體法就應該有明確的享有訴權的權利主體和相應的訴訟途徑,市場監管法中的相關實體制度也要具備可以走向訴訟的可能性,例如在反壟斷法中規定因經營者壟斷行為權益受到損害的消費者應該享有起訴權。11人類社會訴訟演進史和訴訟制度自身發展規律表明,訴訟形式是實體法律制度的必然派生,特定類型的實體法律制度是相應訴訟形式產生的邏輯根據。12因此,想要充分實現經濟法的可訴性,就應該先完善相關實體法的規定,為司法程序的適用制造根據。

(三)健全公益訴訟制度

為了解決經濟法的可訴性問題,我國經濟法學界的專家學者們做了大量的理論探討,提出了許多方案,其中最具有理論和實踐價值的就是建立“經濟公益訴訟”,13此理論主張建立一套經濟法的訴訟體系。但是,根據我國現行三大訴訟制度運行的現狀和我國司法體制改革的進程,我認為建立一套與民事訴訟、行政訴訟、刑事訴訟相并列的經濟法訴訟是不切實際的。但是要解決經濟法可訴性問題,離不開“公益訴訟”這條道路。雖然我國法律沒有明確規定我國公民、法人、其他組織可以提起公益訴訟,但是司法實踐中公益訴訟案件一直存在并產生了生效的法律判決。從1997年的“全國公益訴訟第一案”:由方城縣檢察院對方城縣獨樹鎮工商所提起的低價轉讓國有資產案件,到2011年由環保組織“自然之友”和重慶市綠色自愿者聯合會與曲靖市當地環保局共同提起的對云南省陸良化工實業有限公司和陸良和平科技有限公司的環境公益訴訟案件,可以看出公益訴訟實際已經存在并且急需法律條文支持。2011年11月11日《法制日報》報載,前不久提請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三次會議審議的民事訴訟法修正案草案首次增加了公益訴訟制度,規定:“對環境污染、侵害眾多消費者合法權益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行為,有關機關、社會團體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草案新增加的公益訴訟制度是此次民訴法修改的一大亮點,其影響是深遠的。而且據民訴法有關專家透漏,草案的這一條肯定會通過人大審核,只是在具體制度設計上可能會有細微變動。現實證明,實踐的需要推動著我國司法制度的不斷完善,相信等到民訴法修改草案正式通過之后,對于經濟法可訴性問題的解決將會是巨大的進展。而且,我國的行政訴訟法修改也即將提上日程,法學專家們對于“行政公益訴訟”的討論也是熱火朝天,相信隨著實踐的發展理論的進步,“行政公益訴訟”有一天也會正式的出現在我們的行政訴訟法中。據此,我們可以得出,不必在現有的“三大訴訟”之外,另立一套“公益訴訟”,或者“經濟法訴訟體系”,只需在立法和司法實踐中作出一些特別規定,作為現有“三大訴訟”的補充,通過對現有的《民事訴訟法》、《行政訴訟法》的修改完善,就可以掃除經濟法可訴性實現問題得以解決在程序上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