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法教育權與受教育權分析論文
時間:2022-08-25 03: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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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后日本憲法學界以及司法實踐中,教育權與受教育權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教育權是指受教育者的保護者(包括親權者和監護人)或教育擔當者決定受教育者所受教育內容的權能,主要涉及市民社會中教育自由的問題,有所謂“父母的教育權”、“教師的教育權”、“居民的教育權”以及“國民的教育權”、“國家的教育權”等說法,它與傳統的學術自由或大學自治等概念緊密相關,屬于自由權的范疇;受教育權是指為了使所有國民不分貧富均能接受與其能力相適應的教育,國家在立法及行政上有責任采取各種必要的措施。受教育權包括教育的機會均等、義務教育等內容,與其相提并論的是生存權、勞動權、勞動基本權等概念,屬于社會權的范疇。[1]本文將基于這種認識,分別就戰后日本教育權中涉及的教育的政治中立、教育自由或教授自由(Lehrfreiheit)、“國民的教育權”和“國家的教育權”等問題以及受教育權中涉及的教育的機會均等、義務教育的無償性等問題,結合相關案例,進行扼要考察和論述。
1、教育的政治中立
有關教育的政治中立,日本《教育基本法》第6條第2款規定“法律規定的學校教員服務于國民全體,必須自覺自身的使命,努力實現其職責。”同法第8條第2款規定:“法律規定的學校,不準從事支持或反對特定政黨的政治教育及其他政治活動。”同法第10條第1款也規定:“教育不應服從不當的支配,應該對國民全體直接負責。”從立法過程和立法意圖來看,本條關注的主要是“教育權的獨立”問題,其中包括①教育應該免受政治的或官僚的支配,獨立對國民負責;②學術自由必須在教育上得到尊重;③教育行政必須在前兩項條件下為實現教育的目的進行必要的各種條件的整備。[2]為了確保義務教育的政治中立,根據《教育基本法》的精神,還制定有《關于確保義務教育諸學校教育政治中立的臨時措施法》,規定禁止教唆或煽動支持特定政黨等的教育,對違反者科以相應的刑罰,目的在于使處于義務教育階段的教育免受黨派勢力的不當影響和支配。因此,以所謂國家民族的名義,強行灌輸一黨一派的片面錯誤的觀點,在國民主權的市民社會里是不能允許的行為。這里強調的是受教育者自由權的側面,即提供和實施教育的一方在教育過程中不能有企圖“支配”受教育者的意圖或行為。這是日本戰后自由主義教育觀在教育法制方面的具體體現,是對戰前單方面灌輸“忠君愛國”觀念的軍國主義教育觀的徹底否定。除此之外,教育機能的獨立性也要求教育免受行政權及政治上的不當干涉。
2、教育自由與學術自由
教育自由是指教育免受國家權力的干涉。從享有教育自由的主體來看,通常包括父母家庭教育及選擇學校的自由、教師教育的自由、受教育者學習的自由、國民執筆教科書及出版的自由、國民設立私立學校的自由、私立學校教育的自由等。雖然作為社會權之一的受教育權的實現需要國家履行相應的責任,但這并不意味著國家有權介入教育的所有方面,如決定教育的內容等。關于憲法上教師的教育自由的根據,雖然存在不同見解,但主要依據的是憲法第13條、第23條和第26條。《日本國憲法》第13條規定:“所有國民作為個人受到尊重。有關生命、自由以及追求幸福之國民權利,只要不違反公共福祉,在立法與其他國策上,有必要予以最大的尊重。”盡管《日本國憲法》中沒有關于“教育自由”的明文規定,但作為“一般的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權利的一部分”,教育自由與個人隱私權等一樣,得到憲法上的廣泛保障。此外,將教育自由的根據求之于《日本國憲法》第23條有關學術自由的規定,是建立在對“學術自由僅限于大學的教授自由(Lehrfreiheit)”這種一般見解的批判基礎之上的,認為小學教師和大學教師一樣,也享有學術自由。下級教育機關被限制“教授自由(Lehrfreiheit)”只能從作為受教育者的兒童學生的學習權得到說明,就是說作為下級教育機關的教師,不能不考慮教育對象的智力水平,灌輸學生不能判斷和接受的教學內容。而大學層面上的教育自由則直接表現為學術自由,與思想。良心的自由、信教自由、表達自由同樣屬于精神自由的范疇,是指個人的學術研究活動及其成果的發表免受公權力的干涉。大學自治作為學術自由的制度保障,除了教師。校長在人事上、設施管理上以及學生管理上的自治,還包括在實現研究教育作用上的自治、預算管理上的自治等。自治的主體通常以教授會為中心,至于學生是否應該作為自治主體參加大學的管理運營,則應該由各大學自主決定。[3]另外,也有觀點不承認“教育自由”是“學術自由”的延伸,強調必須區分“教授自由(Lehrfreiheit)”和“教育自由”的概念,認為教育自由是為了滿足憲法第26條規定的“受教育權”(學習權)的要求而存在,與作為絕對自由的“學術自由”不同,需要考慮其“自由”的妥當性。[4]
與學術自由和大學自治相關的典型案例有“東京大學人民劇團事件”(最高法院昭和38年5月22日大法庭判決)。本案涉及學術自由與大學自治的關系問題,特別是學生集會的正當性問題。本案判決認為日本憲法第23條有關“學術自由”的條款包括“學術研究的自由與其研究成果發表的自由”,“為了保障大學的學術自由,傳統上承認大學的自治”,“因為大學作為學術中心,以深入探究真理,教授研究專門的學問和技藝為本質,直接意味著教授及其他研究者的研究、成果的發表、教授研究成果的自由以及使這些得以保障的自治……。”在本案中,日本最高法院認為“學生的集會不是真的為了學術研究或其成果的發表,其行為相當于實際社會中的政治的、社會的活動時,不享有大學保有的特別的學術自由和自治。”但是,正如有的學者指出的那樣,如何判斷“政治的、社會的活動”與“學術的研究、發表”的區別是困難的,如果這種判斷不是由大學自身行使,而是由警察行使,勢必造成警察權的濫用,從而侵害大學的自治。[5]
與“東京大學人民劇團事件”一案相似,“愛知大學事件”(名古屋高等法院昭和45年8月25日判決)涉及到大學自治與警察權運用的沖突問題。本案判決認為:“大學自治的核心要求是為了作為學術中心維持旺盛的真理探求的愿望,能夠深入研究教授專門的學術,保持自由且創造性的專心研究的氣氛和與之相適應的校園環境和條件,因此需要極力排除與此互不相容的來自外部的干涉。特別是憑借權力的干涉,阻礙學園自由探求真理風氣的可能性最大,結果將導致自由研究本身的萎縮。”“因現行犯及其他通常的犯罪搜查而行使警察權,既使作為大學因其不屬治外法權也沒有能夠拒絕的根據。但是,雖說是為了犯罪搜查,而有無進入校內的必要性如果任由警察方單方面的(主觀的)認定,結果將因此有可能導致實質上的大學自主性的喪失。因而,除非有緊急及其他不得已的理由,警察官介入大學校內,有法官所發令狀的情況另當別論,一般原則上應該在大學方許諾或了解基礎上進行。”[6]
與教育的政治中立和教師的教育自由一樣,教師教育權限的獨立也是為了更好地保障受教育者的學習權,教師作為學校教師集體成員具有的獨立的教育權,雖然不能說沒有個人權利的一面,但基本上是作為法人組織中被承認的職務權限,是應該稱為“教育權限”的東西。這種學校教師教育權的獨立有憲法第23條“學術自由”的精神作后盾,也是保障
憲法第26條規定的“受教育權”的重要環節。[7]有關“教師的教育權”的問題,應該在“國民的教育權”和“國家的教育權”的脈絡中尋求其憲法上的根據。如果說父母的教育權帶有憲法以前的自然權的屬性,在實體法上表現為《民法》第820條規定的親權者的監護、教育的權利和義務,那么教師享有的教育權就應該是基于父母的“信托”而對受教育者的“學習權”的滿足,而國家在教育政策的制定和實施上所擁有的決定教育內容以外的“外部權限”也應該基于國民的意愿,也就是說“國家的教育權”必須以“國民的教育權”為基礎,才具有正當性和合法性。[8]
3、“國民的教育權”與“國家的教育權”
有關教育的主體的問題,有所謂“國民的教育權”與“國家的教育權”的說法。日本戰后占主導地位的“國民的教育權”理論建立在對戰前教育的國家統制的批判基礎之上,是國民對自己作為教育主體的自覺,在主張排除國家權力對教育內容的干涉這一點上,與教育的自由緊密相關。[9]日本最高法院在“旭川學力調查事件”(最高法院昭和51年5月21日大法庭判決)中雖然排斥“國民的教育權”與“國家的教育權”兩種互相對立的立場,認為“國民的教育權”說與“國家的教育權”說都是“極端片面”的,但明確表示:“有礙自由獨立人格成長的國家介入,如強制實行將錯誤的知識、片面的觀念灌輸給兒童之類的教育,從憲法26條、13條的規定來看也是不允許的。”本案涉及教育權論爭的另一焦點是教師的自由、自主性問題。不應忽視的是本判決不是以教育“統一化”的要求,而是以“教育機會均等化”作為限制普通教育階段教育自由的根據。在價值觀念上應屬無懈可擊。除此之外,本案判決不僅確認了父母在學校以外的家庭教育及選擇學校方面的自由,承認了私立學校在一定限度內教育的自由及其教師教授的自由,而且認為國家在被認為必要且適當的范圍內,具有決定教育內容的權限。這種結論顯然是在排除了兩種極端見解之后,折中了“國民的教育權”說與“國家的教育權”說的基礎之上得出的結論。[10]
有關國家是否可以決定教育內容的問題當然也包含在教育權的范疇之內,典型案例有“教科書檢定--家永訴訟”(東京地方法院昭和45年7月17日判決)。本案涉及文部省對家永三郎教授執筆的高校用教科書《新日本史》的檢定是否違憲違法的問題。東京地方法院的判決認為:“與子女的受教育權相對應,肩負教育子女責任的是以雙親為中心的國民全體”,“這樣的國民教育的責任作為與所謂的國家教育權相對的概念,稱為國民教育的自由。”雖說國家為了幫助國民實現自身的教育責任負有充實教育條件的責任,但“基本上不允許介入教育內容”。國民的教育責任通過接受其信托的教師得以實現,而教師的教育自由也在憲法上得到保障。因此,“國家對教師單方面將教科書的使用作為義務……在教科書的選擇上限制教師的干預,或將學習指導要領也事無巨細當作具有法的拘束力的東西,強制于現場的教師的做法,對照上述教育的自由是不妥當的。”關于教科書檢定制度的是非問題,判決認為“教科書檢定中的審查應該限于教科書的誤記、誤植及其他客觀明顯的錯誤、教科書的制書及其他有關教科書的技術事項以及教科書的內容是否在教育課程的大綱基準范圍內,審查超越上述限度,涉及到教科書的敘述內容的妥當與否時,檢定則違反教育基本法10條。”[11]
4、作為社會權的受教育權
《日本國憲法》第26條規定:“①所有國民,按照法律規定,根據其能力均有受教育之權利。②所有國民,按照法律規定,都有使其保護子女接受普通教育的義務。義務教育無償。”這里包括教育的機會均等和義務教育兩項內容。與此相關,《教育基本法》第3條第1款規定:“所有國民必須均有與其能力相適應的受教育的機會,不因人種、信條、性別、社會身份、經濟地位或門第在教育上有差別。”教育機會的均等也是《日本國憲法》第13條“幸福追求權”以及第14條“法律下的平等”的規定在國民教育方面的具體體現。國家通過《學校教育法》、《私立學校法》、《社會教育法》等完善教育制度,通過《日本育英會法》建立獎學制度。
有關義務教育的問題,《教育基本法》第4條規定:“①國民有義務讓其保護的子女接受九年普通義務教育。②有關國家或地方公共團體設置的學校的義務教育,不征收學費。”由此看來,義務教育包括兩個方面:其一是受教育者的保護者(包括親權者和監護人)應盡的義務,其二是國家所應承擔的義務。關于保護者“就學義務”的履行步驟、特殊情況下的推遲、免除,《學校教育法》第22條、第23條、第39條有相應的規定。同法第91條還規定了違反就學義務所應承擔的懲罰。《學校教育法》第6條但書規定:“國立或公立的小學及中學或以此為準的盲聾學校及護養學校的義務教育不能征收學費。”同法第25條還規定:“對于認為因經濟理由就學困難的學齡兒童的保護者,市町村必須給予必要的援助。”此外,《生活保護法》第13條、第32條也對“教育扶助”的對象、內容和方法作了具體規定。有關義務教育的立法還包括《義務教育費國庫負擔法》、《義務教育諸學校設施費國庫負擔法》、《有關就學困難的兒童及學生就學獎勵國家援助的法律》、《有關義務教育諸學校教科用圖書無償措施的法律》、《關于確保為維持學校教育水平向上的義務教育諸學校教育職員人材的特別措施法》等。國家在義務教育方面所應承擔的義務,除了確立合理的教育制度和設施以外,還要兼顧在此過程中如何保護受教育者的權利和如何遵循“教育自由”的原則。[12]
關于上述義務教育無償規定的法律性質和具體范圍,雖然學界存在不同意見,但《日本國憲法》第26條第2款“義務教育無償”的規定必須理解為是有關國民具體權利的保障,構成國民“幸福追求權”的重要環節,至于“無償”的范圍,理論上存在“無償范圍法定說”、“學費無償說”以及“一切無償說”.[13]日本最高法院在“教科書費用國庫負擔請求事件”(最高法院昭和39年2月26日大法庭判決)判決中采用“學費無償說”,認為“憲法中義務教育無償的規定,不能理解為規定除了學費,連教科書、學習用品及其他教育所必需的一切費用也無償。”“本來……國家有關保護者教科書等費用的負擔也盡量考慮并努力減輕是理想的狀態,但那是在考慮了國家財政等狀況后,作為立法政策問題應該解決的事情,應該說不是憲法前述條款所規定的范圍。”這一判決在某種程度上確認了《日本國憲法》第26條第2款、《教育基本法》第4條第2款以及《學校教育法》第6條但書部分有關義務教育無償規定的具體范圍,即義務教育的“無償”是指“學費無償”。
參考文獻:
[1]有斐閣《新法律學辭典》(第三版)載有“教育權”與“受教育權”兩個不同的詞條,本文對“教育權”與“受教育權”的認識以此為據。當然也有不同意見,認為教育權本身涵蓋了受教育權的內容,或受教育權本身包含教育權的內容。前者如永井憲一編:《教育權》(日本國憲法8,三省堂,1977),中村睦男:《教育權》,《社會權的解釋》(有斐閣,1983)均涉及受教育權的問題。另外,很多日本憲法學著作在有關社會權的部分涉及“受教育權”,而在有關精神自由的部分涉及“學術自由”的問題。也有觀點認為“受教育權”本身既包括“自由權”的側面,也包括“生存權”的側面,如佐藤功:《日本國憲法概說》(學陽書房,1987),第247頁。
[2]永井憲一:《教育法學的展開和課題》(學陽書房,1984),第46頁。
[3]佐藤幸治:《憲法》(有斐閣,1981),第348-349頁。
[4]中村睦男:《教育權》,《社會權的解釋》(有斐閣,1983),第132-133頁。有關“教育自由”與“學術自由”的關系,也可參見種谷春洋:《學術自由》,蘆部信喜編《憲法Ⅱ人權(1)》(有斐閣,1978)第3編第3章,第388-393頁。
[5]《憲法判例百選Ⅰ》,別冊《法學家》No.68(有斐閣,1980),第96-97頁。
[6]《憲法判例百選Ⅰ》,別冊《法學家》No.68(有斐閣,1980),第98頁。
[7]中村睦男:《教育權》,《社會權的解釋》(有斐閣,1983),第134頁。
[8]奧平康弘:《受教育權》,蘆部信喜編《憲法Ⅲ人權(2)》(有斐閣,1981)第7編第2章,第411-425頁。有關父母的教育權和教育自由的關系,也可參見今橋盛勝《父母的教育權與教育的自由》,《教育法與法社會學》(三省堂,1983)第三章。
[9]永井憲一編:《教育權》(日本國憲法8,三省堂,1977),第43頁。有關“國民的教育權”理論在戰后日本的發生、發展及相關內容參閱本書第二章《“國民的教育權”的理論》。
[10]有關該案件的詳細分析請見《憲法判例百選Ⅱ》,別冊《法學家》No.69(有斐閣,1980),第234-235頁。
[11]《憲法判例百選Ⅰ》,別冊《法學家》No.68(有斐閣,1980),第102-103頁。
[12]佐藤幸治:《憲法》(有斐閣,1981),第427頁。
[13]佐藤幸治:《憲法》(有斐閣,1981),第427頁。有關義務教育無償討論還可參照中村睦男:《受教育權與義務教育的無償》,《社會權的解釋》(有斐閣,1983),第197-20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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