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擴充”分析

時間:2022-10-28 10:0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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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學“擴充”分析

1基本原理

“擴充”(Amplification)遵從分析心理學象征性的分析原理,包括意象與象征理論。意象思維是中國人傳統思維[2],認知心理學與神經科學認為,意象既是對客觀表象、知性概象的完形重整形式,也是對思維主體的情、知、意等心境動機與價值理念的全息融合結果[3]:通過實證聚焦意象的意識內容。深度心理學則通過象征理論發現了意象的無意識意義。榮格認為“當一個字或一個意象所隱含的東西超過明顯的和直接的意義時,就具有了象征性”。一種代表已知事物的形式只是符號,而象征是“借助于與某種東西的相似,力圖闡明和揭示某種完全屬于未知領域的東西,或者某種尚在形成過程中的東西”。這種未知領域即無意識范疇,以象征性的意象涌現:具有象征意義的“形象”[4]。同時,象征所具有的廣泛的‘無意識’方面,從沒有被準確地加以規定或充分地闡釋過,也沒有誰能做到這一點”[5],意象的象征闡釋指向了豐富性。為此,擴充歷史性地尋找意象的文化層面的早期形式,使意象變得更加豐滿與豐富、以便深入理解意象的方法。

2產生與發展

臨床中,積極想象是直接獲取無意識的技術[6],而擴充則是處理無意識所涌現的意象的技術,緣于對心理結構層次的認識的不斷深入和細分,以及“綜合建構”法的形成而產生、發展起來,并隨后現代心理研究與治療的興起而成熟。2.1榮格創建期:萌芽、確立與應用與弗洛伊德對心理結構的深度止于個體無意識的認識不同,榮格通過對考古、宗教、神話等早期文化材料的類比與分析得出一個結論,居于心理結構中個體無意識之下存在更深層的、通過遺傳傳遞的集體無意識,主要由人類最根本、普世的心理模式——原型組成。原型是空洞的形式,必須由原型意象呈現——即原型投射的內容。榮格在1914年《紅書》附錄中論述如何理解病人心理材料的方法時,嘗試建立與原型理論聯系的臨床技術,第一次使用了“擴充”,這是擴充技術的萌芽。他在第4卷著作《弗洛伊德與精神分析》的《精神分析理論》中,把弗洛伊德試圖揭示原始、本能、幼稚基礎或心理動機根源的方法的中心特征稱作“還原”。榮格批評這種對無意識材料進行個體背景的分解與個體傳記式的追蹤過于局限,因為它無法揭示無意識產品的全部含義[7]。在1917年第7卷《心理分析兩論》中,榮格又談到,“如果心理產品僅被簡單地分解,幾乎什么都不會發生……集體無意識的意象或象征只有在接受一種綜合治療模式時才會產生其獨特的價值”[8]。他用“綜合建構”法區分于弗洛伊德的還原法,并把擴充確定為綜合建構的根本與基礎。他在1917~1919年用“擴充”分析神話、考古、人類學、宗教等方面的材料論述他對集體無意識與原型理論的發現——開創了一種基于把文化材料當做心理現象進行詮釋的心理研究方法。而到了1920年以后,他將擴充作為一種治療技術廣泛踐行于臨床工作中,實現對“個體的與集體的”(心理內容)的綜合。“個體的”包括了個體意識與無意識,“集體的”包括了集體意識與集體無意識,由“個體的”擴充到“集體的”,再將二者綜合,來建構無意識意識化過程。他在《飛碟:一個現代神話》[9]指出,所有清晰呈現的神話人物形象非個體水平獲得,而是來自心靈及其結構的與生俱來的語言,并強調擴充中使用比較象征學的跨文化向度。2.2后榮格學者發展期:文化無意識與多元理論的融合一是心理結構中文化無意識理論提出使擴充的內容再度細分。后榮格學者指出,榮格所使用原型更多時候是屬于文化范疇的:JosephL.Henderson認為,“Jung所說的‘個人的’實際上是有文化條件的”[10];VannoyAdams認為,榮格所說的‘集體’實際上是“文化”[11]。本質上,文化無意識是一個動態領域,是一個活的歷史,同時又連接到集體和個人[12]。榮格的集體無意識具備更廣泛的跨文化的人類心靈的共性。而由Henderson首先提出的文化無意識,則更適宜于特定族群,它位于心理結構個體無意識與集體無意識之間,能夠共享特定文化的民族集體共有的“歷史文化記憶”,主要由文化原型構成,以文化原型意象呈現。于是,對于心理材料的擴充細分出文化原型與原型的不同層次。前者在單一文化的歷史時間線與領域空間線上進行分析,后者則在跨文化的類比中實現擴充。隨著對文化無意識、文化原型與文化情結的研究的深入,原型象征研究檔案庫(TheArchiveforResearchinArchetypalSymbolism,A.R.A.S)的建設開始按族群文化分類,以便分析師學習與查詢,使“擴充”更加豐富的文化與跨文化視角,“發展為對象征及其變異形式的歷史文化矩陣的闡述”[13]。二是分析師們針對臨床中使用擴充技術諸多問題的反思,強調擴充中的內省及多元理論的融合。JohnBeebe在擴充的個體水平上補充了咨訪雙方的個體心理類型維度。在繼承榮格綜合建構法的基本要義的基礎上,當代分析師們亦對精神分析后繼理論有所吸收,新的交互模型將自我分析探索擴展到了監測反移情反應的范圍,后現代的主體間性理論也促進了分析文化的發展。特別是,許多領先的臨床醫生對這一范式內的移情/反移情相互作用進行了詳細的重新檢查[14],擴大了分析人員的內部世界當代的觀點,包括承認“分析師無法免除的主觀性”[15]和定義為“具有實現意圖的經驗或行為”[16]的移情/反移情的不可避免的相互作用。JudithHubback建議在督導設置下考察擴充使用背后的無意識的動力操作[17]。NorahMoore指出擴充技術的使用首先要注重分析師反移情的內部體驗過程[18]。ThomasOgden提出以原型意象綜合分析師與來訪者各自的想象與感覺形成“分析性第三方”的經驗[19],JosephCambray聚焦于分析師在分析期間產生的擴充技術的主體性而強調其程序性構面。

3實施與操作

3.1廣義擴充:心理研究與臨床實踐廣義的“擴充”包含了理論研究與臨床實踐的兩種情景。在第一種情境中,擴充是一種理論研究范式,榮格把神話與宗教文獻、出土文物、人類學材料等文化產品當做心理產品來分析,繼承馮特著《民族心理學》的研究方法,并進行歷史性的、以及跨文化的象征類比,引入了原型意義的分析,形成具有外部時空廣度與內部心靈結構深度的“擴充分析”。臨床實踐中,他將個體意象/聯想與文化、歷史、原型聯系、綜合建構個體新體驗,形成心理咨詢與治療的“擴充技術”。理論研究的“擴充分析”對于分析師來說,既是自我教育、用以擴大自身認知的知識型探索,也是對提高咨詢與治療中的原型反應及敏感性的準備與訓練,從而有效運用臨床實踐中“擴充技術”。3.2擴充技術操作步驟:主體——客體——綜合《榮格分析心理學關鍵字典》總結了榮格最初用對夢的擴充步驟:通過聯想,建立一個夢像的個人背景(第一步);通過擴充使之與普遍形象(imagery)連接。使用神話,以歷史文化與澄清并做了充分的夢的象征性的隱喻內容,擴充使夢者放棄對夢意象的純粹的個人和個人主義的態度。它強調一個隱喻,而不是直譯的夢內容,并讓做夢者進行選擇(第二步);……第三步,允許進一步的理解作為反思的結果”。此處談到的擴充技術先由個人水平到歷史文化、原型水平漸進,最后理解與反思。第一步即主體(subjective)擴充,第二步為客體(objective)擴充,而第三步即以理解為核心的對二者的綜合、反思。榮格早在擴充技術創建期就提及了主體與客體的兩種擴充。他在1914年倫敦心理醫學會上的演講中(后以《關于心理理解》題名發表),“首先直接主張在個人領域之外使用類比,尋找“典型形態”,這將“拓寬分析結構賴以生存的基礎”。他接著指出,這將有助于“客體的交流的目的”,連接分析話語的主體方面,以便外部觀察者能夠理解”[20]。他還指出“這為‘主體和客體’擴充奠定了基礎,……‘在進入客體擴充前首先應充分探索(來訪者)主體的整合程度’”。可見,榮格在強調客體擴充之時,同時建議在此之前“主體擴充”的必要性。主體擴充即分析師附著、圍繞來訪者提供的較模糊的心理材料,請來訪者在其主體的個人歷史、背景框架下進行聯想,建立心理材料與個體水平的歷史、文化間的聯系。Hubback提出,分析師在此階段“必須對(來訪者)嬰兒期以及移情進行徹底的分析”。然后,在主體擴充中找到象征性的隱喻內容,當發現其中神話、宗教的主題與形象時,根據“個人的文化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中重要線索”進入客體擴充,跳出個體歷史背景,“建立原型語境的意義”[21],將之與客觀的文化或與“普遍的象征”類比,榮格說,即使是最獨立的系統也不是絕對獨一無二的,但它提供了與其他系統驚人而明確的類比。接下來是第三步,是將客體擴充所呈現的豐富且較有洞見的內容為主體提供反思與選擇,在更廣大的背景之下,促使個人視角與非個人視角的多視角對話,“有意識地體驗其內在作為原型能量的一部分,而不僅僅是作為他們的客體”,以期咨訪雙方在創造性解決問題的過程中綜合出個體心理的更多可能性(潛能),建構新的經驗組織原則,促進心理發展與癥狀轉化。榮格雖然一再強調心理材料的主體性與客體性是同時存在的,“意義既主觀又客觀”,心靈的豐富性決定了其多義并存,即便是相互矛盾的。Cambray指出分析師在進行客體擴充的過程中包含了自己的“主體性”,這使擴充變得復雜而很難客觀。雖然榮格一再強調分析師的客觀,但必然存在著移情/反移情的可能性,對此,Hubback指出,“一些分析人士試圖采取一種盡可能沒有影響力的立場,盡管他們可能認識到,一定會發生大量內省,但他們的目標是永遠不要提供自己的聯想或類比”。MichaelFordham指出擴充技術可用于對分析師在對來訪者治療過程中自身轉化的分析,“而且只有建立在分析師移情經驗的基礎上才會有效”[22]。TheodoreJacobs指出分析師需要把自身內在經驗,當做一種分析工具[23]。Moore把擴充技術中的內部體驗與內在經驗視作在文化、集體水平的“擴充式內省”。3.3擴充技術的維度:闡釋與理解DarlySharp談到,擴充作為一種基于神話、宗教和童話比較研究的聯想方法,用于對夢和繪畫中的意象進行闡釋[24]。顯然,他把擴充作為一種闡釋方法。榮格認為,這種“沿著它想要闡釋的意象的路線進行的科學負責的闡釋不能被稱為同義反復,相反,它擴大了意象的意義”[25]。趙冬梅、申荷永認為,在“以‘放大’、‘增加’‘生產’意義,實際上就是根據廣義的文本,對無意識的意義給予闡釋和澄清,是關于無意識的闡釋學”[26]。這是一種比較的、互文性的方法。這種方法將把夢的形式和內容與其他文本的形式和內容——例如神話——進行比較,試圖找出相似之處[27]。然而,擴充技術卻不只是闡釋方法,其共情與理解的立場是關鍵。榮格在《飛碟:一個現代神話中》指出,“擴充”的方法最初看上去就像一種對原型的翻譯,接著他強調闡釋是為了“理解”原型所含有的“一種在實踐中非常有效的感受/情感價值(feeling-value)”。他以擴充為手段來理解原型材料,可以使我們對病人的心理有一個更清晰的認識[28]。攜帶著巨大能量的原型意象,在涌現時往往伴隨著強烈的情感感受,倘若分析師僅用“闡釋”,甚或是知識教育的方式使用擴充技術,那是對來訪者的拋棄,“原型意象”在建構過程中的咨訪雙方的感覺至關重要。“無意識原型所帶來的情緒情感層面的激活在臨床工作中非常重要,是無意識自主涌現的部分,在心靈結構中,我們會人為地壓抑這樣的情緒與情感,并不代表他們不存在,而是會以神經癥的方式表現出來,分析師必須要關注無意識所帶來的強烈的情感反應,以及對情感反應的應對方式,而擴充技術在此時可以產生橋梁作用”。因此,擴充使用時,認知價值的闡釋為輔,感受/情感價值的理解為主,闡釋為了理解而服務,當其不能為理解服務時,則需延遲甚至避免。

4討論、本土化經驗與展望

4.1貢獻與價值榮格放棄諸如詞語聯想測驗的實驗研究,轉而探索“如何用真正的人類靈魂知識來治療病人”[29]。他持有的人文主義態度,對挖掘文化資源中的心理學價值的貢獻是不可磨滅的。其一,擴充提供了文化向度的研究范式。這些古老的文化遺產可當做心靈產品——祖先的心靈現象加以分析,投射了文化集體的心理結構內容——“認知、情感、意志、態度、人格等實實在在地存在(心理真實)”[30]。其二,擴充提供了心理整體觀。擴充“與現代的“全息”實相觀念相似,因為擴充使不同的觀點同時存在”,擴充可以幫助我們尋求心靈的本質、完整與豐富性。其三,擴充提供了人們與本族文化中古老靈魂對話的機會,發現了文化資源治愈之途,傳承文化優秀基因,促進文化認同。榮格的闡釋學是象征的闡釋學,再走向文化闡釋學[31]。臨床中的擴充技術旨在從來訪者個體背景出發向歷史文化的廣度與原型的深度延展。其價值有二。以心理材料中的神話為例。一方面,基于“病理反映在神話中”,“神話”投射了來訪者的人格發展水平與心理問題,有助于分析師進行個案概念化;另一方面,對于來訪者,“意識則有機會擴展或提升神話主題。……它不僅可以被看作是逃避現實的嘗試,也可以看作是尋找新的神話來重建現實”,來訪者在個體“神話”中“調節、修改、和激活意識內容”[32],建構新經驗。4.2擴充的危險“擴充”的適用范圍除了夢與繪畫,還包括沙盤游戲治療、藝術表達治療等——凡是能夠涌現原型意象的臨床工作。然而,榮格也指出不恰當的“擴充”所具有的危險性:“一個是過度智能化。另一個是意義過度和隨之而來的膨脹”。臨床中必須節制擴充的闡釋,避免“自戀表現或加強分析權威而自我表現的陰影問題”。再者,用某種普遍形象給來訪者貼標簽亦是危險的。不能把原型意象作為某種心理行為模式的標簽,而應把它們“看作是動態激活和促成發現新可能性的象征,……因為它提供了一個隱喻的視角,但不是闡釋或預示要實現的事實。這是一種非個人形象為個人表達提供心靈空間”。另外,“用擴充來防御,試圖把分析變成討論”,將來訪者置于被歷史文化知識洪流吞沒的危險,離來訪者本身越來越遠。對此,分析師必須以來訪者個人背景為前提,以感受為重點。分析師應關注故事對于來訪者的意義,“不應假定它們只是與某些集體元素相對應,而是要意識到這些元素在靈魂中被重新激活,無論是好是壞”。4.3擴充的時機榮格提倡自發的擴充“它不涉及還原原始人物形象,而是一種由自愿適應的態度所支持的綜合——盡管對于其他完全自然的——意識被無意識材料影響,因此是對原型的一種自發擴充,這些意象不應被認為是將有意識的內容減少到它們最簡單的共同特性,因為這將是通往原型意象的直接道路,這是難以僅通過想象力獲得,它們只是在擴充過程中出現的”。可見,擴充是為了從集體意象中獲取資源。咨詢師必須以“無為”的態度,耐心等待來訪者自我發現,不可過早或硬塞給來訪者一個集體意象——被榮格稱之為“人為擴充”——以有為的態度迫切擴充到非個體水平。4.4本土經驗與展望:心理分析與中國文化的擴充榮格心理分析本土化后被稱作心理分析與中國文化[33],其心理學研究的“擴充分析”增加了對漢字的心理分析、易理及儒釋道等中國古典哲學方法,并構建與豐富中國文化原型的象征文檔庫(中國A.R.A.S項目)。申荷永教授指出,臨床“擴充技術”的操作包括三個水平。一是個體水平,考察來訪者心理類型與心理發展階段,由個體聯想擴充到以家族歷史為背景的個體歷史;二是文化意識與無意識水平,把個體聯想中的普遍意象與民族文化及其歷史演變結合的文化意識水平,再到文化原型隱喻的哲思——文化無意識水平。三是原型,通向更廣泛、多義的集體無意識水平。三種水平都以感受為核心,依托對意象的支持性感受擴充到對立沖突的感受,利用對立統一的辯證思維把對立沖突產生的能量視作推動事物發展變化的動力與積極資源。中國哲學素有“陰陽交感生萬物”的思想,陰陽二氣通過感應而交合,對立兩極互相動蕩而生成新事物。陰陽在心理學象征水平上可以代表心理結構內具有對立面或具有對立關系的心理內容,早在榮格時期,就常將其納入分析框架內使用,申荷永教授認為,“分析心理學中的要點,一種陰陽和諧的整合性發展”[34]。并提出“中國文化心理學中的‘感應’的工作原理”[35],當心理內容的對立兩極“一旦由‘感’和‘應’合成為感應,那么就有了一種超越功能”[36]。感應是中國人主要思維模式[37],它基于榮格提出的共時性原則——用以表達那些超越了因果關系而同時發生的充滿意義的巧合事件的規律。在分析過程中,“感”與“應”是一種中國化的“綜合”建構新認知、體驗的方法,心理內部的對立沖突通過感應發生相互作用,建構出超越對立沖突的新的經驗,邁向通往對立統一的道途,從而開啟療愈的可能。借鑒國外經驗,本土化“擴充”未來發展需要朝著三個方向努力。一是基于中國多民族文化,豐富本土原型象征內容的與物質媒介(如沙具),挖掘本土民族文化資源,開發適宜本族群的、具備心理學意義的寶藏,并探索服務于當今時代目標的文化心理教育與治療模式。二是對分析師的訓練更注重中國哲學正統方法的學習與傳承,三是加強對擴充技術的督導工作,避免擴充可能帶來的不利。

作者:郭芮彤 劉玲 鄭秋強 李宇潔 韓玉民 單位:昆明冶金高等專科學校心理健康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