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生命的審美表達論文
時間:2022-09-22 05: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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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題材和死亡題材是文學創作中永恒的主題,其實宗教也一樣,但是文學和宗教的聯系,卻遠遠不止于在內容上選取宗教題材,而在于一種深刻的內在契合。美國宗教學家蒂利希認為:宗教就最廣泛、最根本的意義而言,是一種終極關切。“人有種種關切和追求,但人不同于世間萬物,因為人有精神性的,超乎自然和超越自我的關切和追求;人不但有自我的意識,有探索人生意義的愿望,而且有對終極存在或宇宙本原的意識,有探索它并同它和諧一致的愿望。”(保羅·韋斯、馮·沃格特《宗教與藝術》)因此,正是在對人類、對宇宙的終極關切上,在探討生命的永恒與自由時,文學藝術與宗教找到了共同點。對終極的關切,構成了人類一切精神活動最深層、最內在和最本質的東西。終極價值的迷失,使人類精神四處漂泊流浪,無處依歸;而終極價值的復歸,則標志著人類精神的回歸。南唐后主李煜用他的詞為人們營造了一個極為濃厚的悲劇氛圍,他的詞所表現出來的宗教色彩,是一種非宗教教義的廣泛的精神現象。
李煜,南唐后主,由于國破而淪為階下囚。正是由于他那特殊的經歷,他那大起大落的生活落差,他的詞,呈現出與眾不同的面目。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這是李煜亡國之后的作品《破陣子》,不僅展示了后主亡國之時的悲苦情懷,而且追悔了自己當年的安逸生活,飽含著一種沉痛的悔恨之情。詞的開頭便追述了南唐先王所創下的宏偉基業,“四十年”、“家國”、“三千里”、“山河”、“鳳閣龍樓”、“玉樹瓊枝”,祖先留下的這些大好河山,本應是物阜民豐、國盛綿長、代代興旺發達下去,可是誰料想,一個好端端的國家,竟輕而易舉地斷送在自己的手中。此時李后主以沉痛的心情,追悔昔日的生活,為什么“我”就不能“幾曾識干戈”?短短的五個字,飽含了他心中多少深層的悔恨和懊惱。可是悔又何用?恨又如何?到如今也只能無奈地在這令人揪心的短歌聲中“倉皇辭廟”、“淚對宮娥”。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這首《浪淘沙》是首感慨人生的凄婉之作,也飽含了對世事的反省和對人生的自責。五更夢醒,簾外雨聲潺潺,春意將盡,這是現實的凄然之景,然而“我”在這樣凄婉的夢中,卻竟然忘記了自己是囚徒之身,依然去追尋往日的快樂生活。至此,詞人的心中不免有些自責傷懷,并由自責傷懷引出對江山故國的感慨,那無限的江山啊,今生都已無法再現,就是那過去的一切也如那流水落花,一去不返。這種憤慨、反省、自責之情,已經成為一種無以囊括的悲哀。
李煜就是這樣,他沒有掩飾什么,真誠地把自己心中的淚水、自責和那份深深的懺悔,毫無保留地袒露給世人看。這與宗教要求人們對自己的靈魂作深層的反省有著相似之處。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是李煜膾炙人口的名作《虞美人》,也是他的絕命之詞。由于南唐的亡國,一夜之間作者由一國之主跌落為階下囚。他失去了歡樂,失去了尊嚴,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生存的安全感。他對人生已經絕望,對美好的“春花秋月”厭惡至極,故國的那些雕欄玉砌、鳳閣龍樓,那些玉樹瓊枝、春花秋月,都已經從他的生活中永遠地逝去,他再也不能擁有,再也沒有機會與它們相伴相依,自己的生命也在那無窮無盡的春花秋月的變更中漸漸地枯萎、老去。這是一種怎樣的哀愁呢?他陷入困惑的思考:人生為什么這樣變幻無常?生命為什么這樣短暫而又無法把握?這些疑問,這些悲愁和哀怨,時時困擾著他,使得他不堪重負,只得在那月明星稀的夜晚,獨倚小樓,向那寂靜的天空悲憤地發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深沉慨嘆。
作為悲劇人物的作者,在經歷了極盛之榮與絕悲之辱之后,失去了生活的自由,生命遭壓抑、圍困,毀滅的痛苦時時吞噬他的生命,他的靈魂備受煎熬,他在絕望中苦苦掙扎。那國破家亡的巨痛,撫今思昔的悔恨,身陷囹圄的憂懼,遭受玩弄的屈辱,忍辱負重的凄涼,以及在痛苦絕望中對人生的思索、對生命的思考、對前途的迷茫、對命運的探索,使得他在詞中頻頻回望故土。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這是李煜的《相見歡》,作于他被淪為囚徒之后,其中飽含了家國之恨,飽含了對人類命運的思索,飽含了對自己人生的尋根究底。詞的開頭便借“林花”、“春紅”這兩種美好的事物,象征人生和自然的美好,而這種美無論是對于自然或對于人生,都是轉瞬即逝的,因而詞人深深地嘆惋“太匆匆”。然而不僅如此,美的悲哀不僅在于匆匆地逝去,更難堪的是,當生命十分美好的時候卻備受摧殘。“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自然界與人世間的無情摧殘毀滅了多少美好的生命。“胭脂”這美好的顏色,無論是指代“林花”、“春紅”,還是象征紅顏、青春,盡管飽含著熱淚,卻依然不肯離去。“留人醉”是絕望之中的希望,是一種對美的深深的挽留。然而“幾時重”又是當頭一棒,給詞人留下的仍然是深深的絕望。至此,詞人才恍然大悟:生命原本短暫,而人生所追求并為之沉醉的美麗其實只是一種凄艷,就像那混合著淚水的胭脂一樣,更何況這種凄美也是彈指即逝。而人生終究是痛苦的,那么人生的慰藉何在?人生的歸依何在?在這痛苦的思索中,詞人悲痛地喊出了“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這樣無可奈何的悵嘆。
諸如此類的詞還有“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這首《搗練子令》,圍繞著人世間的離愁別緒來展開,院靜庭空,寒風陣陣,砧聲斷續,月照簾櫳。主人公置身在這樣一個孤寂的氛圍中,獨立小樓,長夜不寐,他究竟被一種怎樣的情感所困擾?由此可見,詞人經過苦難的熏染,個人之愁已升華為人生之愁。他的憂傷轉化成生命憂傷,從而顯示出對人生毀滅的挽歌式的情調,李煜熱烈渴求生命的永恒與存在,正與宗教追求人生的永恒不謀而合。
李煜從身為皇子遭人忌恨,到身為皇帝被人欺凌,到淪為階下囚受盡凌辱,他從來沒有政治和人身的自由,甚至沒有生存的安全感,傷恨、憂愁、無奈的情緒塞滿了他的肺腑。而他那纖弱敏感的神經又使他比別人感受更快,體驗也更深。常常是一葉落而悲秋,見飛花便傷春,寒砧陣陣催他失眠,垂柳依依引他相思,總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再因那離愁別恨的困擾,內憂外患的打擊,國破家亡的痛楚,使他常悲盛筵不常,嘆人生短暫,悲命運變幻無常。于是,詞人帶著一種深深的憂憤與疑問,帶著一種無法解脫的悲苦和哀愁,帶著自己理想破滅的絕望與哀怨,去縱情生活,及時行樂。李煜就是這樣,不斷地追懷往事,不斷地掙扎情感,不斷地反省人生,不斷地自責自己,正是由于這樣,才使得他的詞彌漫著一種濃厚的悲劇氛圍,與作為生命形態和精神現象的宗教般的苦難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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