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設計時間性審美研究
時間:2022-05-26 04:0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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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文章基于環境審美概念嘗試探討時間因素在環境設計中的影響,通過追溯中國傳統環境觀當中的時間性審美思想,舉例傳統風景名勝中的時間性審美節點,分析古典園林中時間性設計應用,從而對時間因素影響下的環境審美觀進行歷史維度的初步梳理。通過現代景觀設計及大地藝術領域的相關美學思想應用案例,進一步探討時間性審美在當代環境設計實踐中的潛在意義。
關鍵詞:環境設計;環境審美;時間性審美
一、相關概念及研究意義
(一)相關概念
所謂“環境設計”,首先需從界定環境的概念范疇談起。廣義上講,環境可以分為自然環境和人造環境,其中人造環境仍可細分,山東大學程相占教授將人造環境(書中稱“人建環境builtenvironment”)進一步區分為田園(ruralenvironment,農村環境,當代西方稱為“農業景觀”)、園林(garden)、城市(最大、最復雜的人建環境)以及室內環境[1],這一分類參照大致與客體環境所受的人為改造程度相關,強調了環境概念當中的物質屬性。所謂“時間性審美”,是以包含時間維度在內的四維時空觀念進行審美行為。所謂四維時空,即為確定一個事件的位置,在三維空間外增加了一條時間軸[2]。在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以及廣義相對論中對四維空間都有提及。在這個體系中,人是審美的主體,環境是審美的對象,時間維度的因素決定了何時觀看以及景物以何種特殊狀態呈現,其影響的是審美方法。因此時間性因素雖然難以直接改變客觀環境實體,卻無形地作用于人們對于特定環境的審美方式和感知體驗,并使得環境、景觀在特殊時間要素的作用下變得更具特色。
(二)研究意義
作為環境審美參與者或環境設計實踐者,本身可能存在著一種理論性危機,即陷入對環境物質空間屬性的專注而忽視了環境作為一個涵蓋了時間、空間乃至觀者自身在內的復合性概念存在。如地形地貌、植被形態、材料鋪裝、裝飾紋樣等要素是環境中視覺體驗常見物質要素,這些環境要素更容易被察覺,并在前期的環境設計中被優先考慮,而特定的時間或不同時間因素,包括年月、季節、甚至一天中不同的時段都可能作用于環境。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講,“人無法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從哲學意義上也說明環境之于人,并非靜止而永恒的存在,不同的時間點,環境也以不同的呈現狀態被人們所感知。我國學者常兵等人在西方時間美學的視角下構建了以時刻、時序、時向、時域為基本維度的風景觀林審美序列[3]。認識和把握環境的時間性因素有助于提升人們對環境動態美的鑒賞以及設計者對環境綜合性、變化性的研究與表達。嘗試在環境的時間屬性、精神文化層面進行討論,也有助于環境設計向更具審美性、思想性的領域發展。
二、中國傳統環境中的時間性審美
(一)中國傳統環境美學思想中的時間觀
中國傳統環境美學的表達形式森羅萬象,其中“天人合一”是產生時間較早、影響時間長遠的一種人與環境的關系理念。《易經》言“無往不復,天地際也”[4],將宇宙環境看作有規律的、動態的存在;對環境審美主體——人,則提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和其序”,其中強調了對時序規律的尊重以及對時間因素的關注。“天人合一”思想影響下的環境觀將人與環境的關系看為密切共存,人作為環境審美主體并不獨立于環境之外,而時間因素則被看成人與環境發生關系的條件以及秩序。傳統藝術作品往往反映了一個時期內人們的生活經驗與審美理想,中國山水繪畫在一定程度上正蘊含了傳統人居環境理想。宋代山水畫論代表人物郭熙認為山水環境的靈氣在于不同時節的季相呈現,所著《林泉高致•山水訓》中提到:“真山水之云氣,四時不同:春融洽,夏蓊郁,秋疏薄,冬暗淡……真山水之煙嵐,四時不同: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凈而如妝,冬山慘淡而如睡[5]”。可見時間因素體現了審美對象呈現狀態的多樣性,這樣的環境時空觀念在現代畫家劉海粟“十上黃山”的創作過程中依然有生動體現。1988年劉海粟第十次登黃山,稱天都峰“變之又變,一天變幾十次,每次來都有新的認識,有畫不完的畫,”他一生中的黃山、不同時節的黃山、一日中不同時間的黃山都有特殊的環境美感。中國古典文學及詩詞中也蘊含了豐富且深刻的環境美學思想,其中山水田園詩派具有較高的代表性。緣起南北朝謝靈運到東晉陶淵明,再到唐代王維、孟浩然,其詩詞文章對環境思想中的時間性因素有著豐富的想象和細致的關注。王維在《山居秋暝》中表達了一個具有時間性美感的山水環境。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二)中國傳統風景及古典園林中的時間性審美
中國傳統風景審美對時間因素的介入也尤為在意,其中“八景”或“十景”是傳統風物景觀表現以及傳播的重要形式,比如“燕京八景”、“西湖十景”等。每一處景色往往都被賦予一個具有文學色彩的名稱,而這些名稱信息常常將特定的時間或時節與景物共同描寫。例如燕京八景中“太液秋風”描述了太液池(今中南海)的秋色,“瓊島春陰”定格了瓊華島蔥郁的春光,“西山晴雪”表現了北京西山的隆冬雪景,“金臺夕照”以春分、秋分時夕陽余暉下傳說的黃金臺作為表現對象,“盧溝曉月”描寫的則是永定河黎明時分斜月西沉的清美。杭州的“西湖十景”幾乎同樣將時間與空間共同塑造成景,如“蘇堤春曉”、“平湖秋月”、“斷橋殘雪”、“雷峰夕照”等。參考文獻[1]程占相.中國環境美學思想研究[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9.2-2[2]王園園.基于第四維度的現代景觀設計應用探究[D].保存地點:山東師范大學.2016[3]常兵劉松茯邱天怡.關于西方園林景觀時間美學研究的幾點思考[J].中國園林.2012(11).92-95[4]黃壽祺張善文.周易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109-109[5]郭熙.林泉高致[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0.26-26[6]周維權.中國古典園林史[M].第3版.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5-5其中“斷橋殘雪”為此代表,其風景名稱的由來解釋甚多,較為有意境的說法之一是大雪后石橋南北坡向因積雪消融情況不同而導致背陰一側有積雪,向陽一側雪消融而漏出深色的石橋,遠遠望去如同斷橋。倘若缺少了冬季大雪后的特定時間因素,“斷橋”的獨特景觀魅力也就不復存焉。正如明代汪柯玉《西子湖拾翠余談》所說:“西湖之勝,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能真正領山水之絕者,塵世有幾人哉!”而發覺和領悟景色的季相之美則必須將時間因素納入環境鑒賞的認知體系(如圖1)。在更加微觀的傳統園林環境中,時間性審美也同樣有跡可循。蘇州園林是中國古典園林的優秀范本,古蘇州城星羅棋布了200余處園林,現存仍有60余處,大大小小的園林中塑造了眾多經典景致。對景、障景、借景、漏景、移步異景等空間手法使園林環境小中見大、咫尺乾坤,極大豐富了游人的空間體驗。在空間體驗以外,網師園的月到風來亭也蘊含了別有意境的時間性審美。月到風來亭位于網師園內彩霞池西岸,名字取意于宋代邵雍《清夜吟》中“月到天心處,風從水面來”。亭子臨水而建,三面環水,亭中懸掛一面鏡子,每到明月高升,特定時間下便可以觀賞到空中的月、水中的月以及鏡中的月。與上文所提“八景”、“十景”的時間性景觀有所不同的是,這樣的園林景觀并非偶然所得或者自然拾遺,而是通過預先的時間性審美構思而對園林景觀及觀賞方式進行精巧設計。現在的網師園在游覽開放時間上也分為白天與夜晚,夜晚園林中亭臺游廊被線型燈光勾勒,空間結構顯得更加明晰,池映夜空,賞月聽曲,氛圍格外寧靜悠遠,以至夜游網師園已成為當下游覽蘇州園林的獨特體驗方式。
三、現代景觀中的時間性美學復蘇
(一)現代景觀設計興起背景與物質審美固化
現代城市公共景觀的興起與18世紀中期工業革命背景相關。隨著生產技術以及生產力的提升,人類原有的農業生產生活環境迅速被工業文明沖擊,工廠如雨后春筍般在城市中開辦,大量農民失去土地后轉入到城市工業化生產建設中。城市規模空前擴大,城市開發力度也隨之暴增,這一切所帶來的不利影響是自然環境包括人們生活環境質量的迅速惡化。“人定勝天”的理念使得人們更加理解自然也更加控制自然,而人們對大自然的掠奪性索取必然受到相應懲罰,兩者從早期親和的關系逐漸轉變為對立、敵斥的關系[6]。土地硬化、植被大量縮減、水土流失、水體污染、空氣污染、城市熱島效應等一系列城市弊病開始顯現,而傳統的園林藝術并不能改善嚴重惡化的城市生活環境。在這樣的背景下,許多環境設計先驅者對通過城市景觀規劃優化城市環境的問題進行了探索與思考。如美國景觀設計家奧姆斯特德(FrederickLawOlmsted)于1857年聯合沃克斯(CalvertVaux)設計規劃的紐約“中央公園”。整個公園面向于紐約公眾開放,其高綠量、高自然化的規劃設計為擁堵的紐約保留了一大片“城市綠肺”。此后城市公園成為了改善城市生活環境、提升城市生態效益的重要形式。在景觀日趨注重城市功能的大趨勢下,高綠量公共綠地備受推崇,視覺環境審美與美學思想處在相對弱勢地位。隨著20世紀新藝術運動、現代主義設計運動,抽象的平面圖形影響了環境設計的審美與發展。然而,無論是高綠量的自然景觀模式還是抽象的圖形式現代景觀樣式,都將環境設計審美凝聚在物質空間的構成層面,缺少精神文化層面的隱喻及感知,對時間性要素的考量亦不多。
(二)環境設計中時間性審美的復興與升華
20世紀初到20世紀60年代作為現代主義設計的發展成長的主要時期,建筑設計及相關藝術經歷了由功能至上漸漸轉向純粹極簡化審美的“國際主義”,而這個階段的園林設計卻體現了相對的滯后性。就西方而言,一方面,園林受到傳統法式園林或英式自然園林的形式理念影響;另一方面,景觀與園林并不像建筑設計一樣可以在內在結構與材料上實現太多突破。直到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密斯凡德羅的特律拉斐特公園方案才較早的體現出現代主義特征的園林主張。隨著現代主義設計發展達到巔峰,20世紀60年代后后現代主義在的興起使人們對現代主義時期形成的平面化幾何形式提出了質疑。如1966年德里達提出的解構主義理論,以巴黎拉維萊特公園為代表的解構園林則打破了單純的平面圖幾何,實現了點線面元素在空間中穿插關聯的豐富視覺效果而不再是單純平面園林。但這些造園實踐仍然以物質空間的形式玩味為出發點,關于環境的時間性審美仍涉及不深。20世紀80年代以彼得沃克為代表的景觀設計師,在極簡主義理念之上更加關注形式背后的精神性隱喻以及時間性體驗。1984年,彼得沃克設計了哈佛大學唐納噴泉,簡潔的環形石陣中設計了特殊的霧噴系統,隨著季節的不同而呈現不同的霧噴效果。春夏可涌泉噴霧從而消暑納涼,到了秋冬則利用校園供暖系統呈現蒸汽,帶來了神秘的季節性景觀效果。1997年伯納德休特(BernardHuet)以“記憶的公園”為理念在巴黎設計了貝爾西公園,公園以場地原有的倉儲道路為基礎,保存了歷史上的酒倉、酒桶、鋪裝、鐵軌,使過去的場地記憶成為新建公園的一部分,這樣的時間性設計理念在當代后工業遺址的環境改造中已經普遍應用(如圖2)。以景觀設計承載環境歷史記憶,注重場所的精神隱喻與時間性表達在后現代主義思潮的影響下有了新的突破,這種表述不再只是傳統環境設計中的季相景觀營造,亦不同于特定時間下的景觀風貌呈現,而開始啟迪時間概念層面的環境哲學思考。大地藝術正是新興環境設計觀衍生出的一種藝術形式,其藝術形式是包含了自然地理與藝術創意、哲學、美學的綜合表達。大地藝術的誕生雖然可以追溯到更早期的人類環境活動,但作為一種環境藝術流派,其發展成熟也與20世紀60年的后現代思潮密不可分。其中安迪•高茲沃斯(AndyGoldsworthy)是代表藝術家,其創作與其說是一個作品的存在不如說是一個景觀生長消亡的過程。這樣的創作要素并非只來自一個靜止的空間范圍,而是參考了時間維度在內的變化以及人類環境心理感受等非物質因素。
以時間維度的審美方式看待風景與環境設計,是對傳統的視覺形態審美觀的拓展與升華。對于審美客體——環境而言,其本身就是一個時刻變化的存在,面對一個動態的環境,人們對環境設計與審美應當建立四維時空環境觀,發現并懂得欣賞環境中的時間性特征。無論是體驗季節性景觀,還是特定時間條件下的環境鑒賞,亦或者具有哲學意義的大地景觀藝術,將時間概念納入審美感受的因素之中,能夠激發人們對環境豐富性的認知,并在時間變化與流逝中觀察和把握那些日常環境中不易被發覺的微觀之美。對于環境設計者而言,專業視角不再僅僅局限在對空間物質形式層面的玩味,而更加尊重環境的時序變化,嘗試探索時間與環境體驗的微妙關系,有助于創造出更具藝術想象力與感知性的環境設計作品。
作者:呂帥 單位:清華大學美術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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