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究審慎之道德維度之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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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究審慎之道德維度之議

[論文關鍵詞]審慎道德維度道德理性道德風險

[論文摘要]作為道德范疇的審慎乃是道德理性的集中體現,包含個體德性和道德思維兩個層面,二者在道德實踐中實現統一。道德審慎由復雜的善惡矛盾所決定,表現在協調個人善、家庭善與社會共同體善的矛盾沖突中。對倫理學內容進行綜合訓練以及對現實生活進行道德哲學反思,能夠提高人的道德審慎能力。在后現代社會即將來臨,面對諸多不確定因素和未知風險的沖擊,強化道德審慎的思考和研究,對人類前景持謹慎樂觀態度是當下審慎研究之最主要目的。

一、何謂審慎

審慎(prudence)是許多學科常用的一個概念,指人們思考和行為的周密而謹慎。在中國古代,“審”本義是詳知、明察。《淮南子·說山》曰:“萬事由此所先后上下,不可不審。”《論語·堯曰》:“謹權量,審法度。”由于事物或情況復雜難明,需要人們詳加考察,權衡利弊,謹慎行事,以期獲得良好的結果。故“審”內含慎重之意。《漢書·于定國傳》明確將“審”與“慎”連用,如“罪疑從輕,加審慎之心”。

古人運用審慎多見于司法案例,蓋因司法實踐關乎人身財產與生命安危,須對案情加以詳究,做到量刑定罪、按律處罰,否則會冤枉當事者,影響民眾對司法的信任。這種以司法公道為原則的理性審慎,內含法律和道德的雙重性。以儒學為主導的中國傳統文化,在審慎的運用上經歷了以法律內涵為主向以道德內涵為主的轉換。《尚書·康誥》曰:“惟乃丕顯考文王,克明德慎罰,不敢侮鰥寡,庸庸,祗祗,威威,顯民。”意思是說,治民要明尚德正,慎施刑罰。應做到不欺侮無依無靠的人,任用應當任用的人,尊敬應當尊敬的人,處罰應當處罰的人。量刑處罰要考慮犯罪動機和悔罪態度,罪雖大,不是故意且知悔改,則“時乃不可殺”;罪雖小,但明知故犯又不肯悔改,則不可以不殺。周公在這里提出“寬猛相濟”、“文武兼用”的治國原則,強調重視因罪獲致的處罰對道德的影響。這一思想后為儒家所繼承和發展。《荀子·成相》曰:“治之理,禮與刑,君子以修百姓寧。明德慎罰,國家既治四海平。”荀子將審慎看作道德規范的補充,并使其律法功能服從道德需要,強化了審慎的道德內涵。審慎單獨用于道德見《大學》《中庸》出現的“慎獨”范疇。《大學》曰:“所謂誠其意,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人在獨處時最易任情恣意,產生不合道德的行為。作為君子在獨處時應嚴守道德規范,克制私欲,不能有絲毫懈怠。因此,“慎獨”是儒學對個體自律的道德要求,以及對個體人格的道德關懷。

在西方,赫拉克利特最早將審慎與人類美德相聯系,將審慎看作實現人生幸福的手段。他說:“給人幸福的不是身體上的好處,也不是財富,而是正直和謹慎。”[1](P74)在《尼克馬可倫理學》中,亞里士多德在闡述“中道”法則過程中,詳盡論述了審慎及其對形成諸美德的意義。他認為,審慎是一種德性。德性是人的“被稱贊的品質或可貴品質”[2](P26)。德性分兩類:一是理智上的德性;另一是倫理上的德性。前者通過長期教化、培養而形成;后者由風俗習慣沿襲而來[2](P27)。審慎屬于理智德性,是人類長期實踐積淀而成的道德智慧,作為規范被固定下來并通過反復教化以警醒后人。

作為道德范疇的審慎,表現為對預期或未知道德風險的戒備心理及行為。人們擁有美德是審慎選擇的結果,即采取“中道”原則區分善惡。審慎地選擇即遵循“中道”的選擇。按亞里士多德說法,中道就是過度和不及的居間者[2](P36)。他舉例說,鍛煉過多或過少都會損害體力,過多的飲食和過少的飲食都會損害健康,惟有適度才能造成健康,并增進和保持它們[2](P29)。所以,一切德性都因中道而存在,并為它所保持。選擇適度行為即是選擇道德行為。這種選擇必須以理性約束情感,排除非理性因素的襲擾,評判行為是否合于中道原則。作為手段的審慎服從一定道德目標的需要,目標的正當性決定手段的道德性。審慎地決定選擇什么和避免什么,權衡利弊,是人類理性智慧的實現。所以,審慎是一種聰明(又稱明智)的道德。

由上可知,審慎包含兩個層面。首先,它是一種人類德性,是道德理性化的必然結果。人們在實踐中運用自己的認知能力,全面考察行為所處的環境、手段及后果的道德正當性。經過反復實踐和道德教化,這種能力逐步內化為個人道德品質。違背審慎的沖動不僅會造成無可挽回的消極后果,還要受到公眾和良知的譴責。其次,審慎是一種道德選擇方法。道德審慎的意義在于,沒有它,特殊場合中的判斷和行動就會毫無根據地偏離意識所設置的基本范圍[3](P267)。審慎美德決定人們能否做到既有效地行動,又不違背行為所遵循的道德規范。

所以審慎作為判斷行為的正當方法,內含對惡的省察與排除。無論作為德性還是方法,審慎始終基于主體實踐活動而實現。亞當·斯密說,在人的品性中,審慎當是對我們最有用的。我們要憑借它高度的理性及理解能力。憑著它,我們可以細辨行為的后果,預測可能的福禍;還要憑借它的自制能力放棄當前的逸樂,茹辛耐勞,以求得將來更大的歡樂,或避免將來更大的痛苦。這兩種品行聯合起來便是審慎[4](P200)。在道德實踐過程中,主體審慎地考察、分析和評判目標,作出合乎理性的價值判斷,不僅使審慎轉化為道德實踐的要素,同時服務于對象的道德需要。由此,審慎表現為人類對自身理解力、判斷力及行為后果的道德化批判。人們對各種隱匿威脅的超前考量,不是消極地疏遠或避開,而是積極地關注和預見,力圖避免各種可能的道德惡果,所以審慎表現出鮮明的主體性。道德審慎指向人本身,在超物質利益層面上關注人的精神需要,尊重人類生命、權利和內在價值。因此,重視物質利益損益之審慎,與關注精神追求和幸福之審慎,處于完全不同的層次上。后者當是本文研究的重點。

二、為何審慎

道德乃是為了善,或者善是道德追求的惟一目的。然而人們對善的選擇和追求往往受多重因素制約。第一,現實中善惡矛盾的復雜性,決定人們選擇善有一個艱難的過程。對有限的個體認知而言,面對復雜多樣的矛盾選擇,缺乏審慎就很難從容地辨別善,更無法進行正確的道德實踐。洛克說:“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努力追求幸福時,常陷于許多過錯、謬誤和失察。因為我們過早地使意志有所決定,而且在沒有妥當考慮之時,我們就早已魯莽從事了。”[1](P732)第二,堅持“中道”而行的艱巨性。善的意識并不必然導致善的行為、善的結果。任何事物均有其自身的合理限度,超越或不及均無法實現善的要求。托馬斯·阿奎那說:一種行為要是善的,就必須在行為的諸多方面都是善的;而一種行為若是惡的,則有一方面缺陷足矣[3](P266)。當有限個體面對總體性的善時,必須努力把握善的諸多規定,三思而后行,方能減少乃至避免錯誤或危害。即使面對道德善本身,也存在一個如何保持“中道”而行的問題,所以無法對美德作出始終如一的恰當判斷。對善的追求永遠是近似的、不完善的過程。審慎作為道德智慧,是與輕率、疏忽或沖動截然對立的。斯賓諾莎在印章上銘刻“當心”二字,以做到時刻警醒自己,便是出于審慎的理性要求。

第三,良知調節行為的曲折性。人類道德行為的選擇要服從良知。但人的良知可能會出錯。或者道德判斷的前提有錯誤,導致錯誤的選擇結果,違背良知的初衷;或者道德推理的過程出現錯誤。在個體道德抉擇中,審慎擔當裁判官的監督和調節職能,消除因個體行為差異而造成的普遍規則應用的不確定性,促使個體接納普遍道德規則的要求,并通過道德實踐活動發揮作用。一個健全的道德理性,不僅要追求“好”的結果,還要預防“壞”的結果。所以“個別情況中的判斷必須仰賴于每個人的審慎”[3](P267)。第四,在審慎與諸美德關系中,審慎居于首要地位。通過對利弊的權衡和切實考察,慎重確定如何行動及以何種方式行動,這樣其他美德才能存在并發揮作用。因此,諸美德均蘊涵審慎要求并以審慎為實現形式,故一切德性都是審慎的樣式。

人們追求的道德善有三類,即自身的善、家庭的善和社會共同體的共同善[3](P268)。審慎首先體現在個體道德行為中。個體行為的目的在于實現其道德追求,這種追求源于個體對道德對象的充分理解,在道德感的驅使下,按照普遍道德規范的引導,在審慎估計各種道德風險基礎上,合理解決道德生活中的矛盾,達到保護自我的個性、品德和道德完善性的目標。麥金泰爾認為,審慎描述一個人既擴張自身,使其能超越它應有的限制,同時又能謹慎地控制自己,以使他能夠享受到精神平靜[3](P68)。擁有審慎的人,能夠以全部美德來控制自己的行為,從而走向高尚完美的精神境界。然而,審慎“若只被用來促進個人利益,那么這是永遠不會被認為是道德的”[1](P791)。家庭和社會共同體追求公共和諧與幸福,分別有自身道德善的目標。成熟的個體應承擔起對家庭和社會的責任,對善的追求應當有機融入家庭和社會共同體之中,并與家庭和社會對善的追求協調一致。家庭和社會共同體所追求的善,既是個體善的集中體現,又超越個體追求的狹隘性。家庭美德和社會公共道德目標的整體、長遠指向,往往忽略個體目標的差異性和暫時性,形成三種善在目標、手段和價值判斷上的沖突。整體性的道德規范無法體現個體道德感,只有當個人面對特定道德對象時,由對方的感受和境遇所引發,才能形成道德感并產生積極后果。日益趨向個體化的當代社會,導致個體對善的追求以自我為核心,把自我作為道德的惟一目標,甚至為了自我利益而犧牲家庭和社會共同體的利益,從而加劇了個體、家庭和社會共同體善的矛盾。現實強化了人們對審慎的道德思考,使它上升為重要的道德規范。以理智和慎重的態度合理協調和促進三種善共同發展是審慎的主要目標。

當代社會的道德審慎,既不同于古代也迥異于宗教。古代審慎基于對外在自然力無知而形成的恐懼。古人認為,自己遭受的疾病、禍患、災害導源于異己自然的懲罰,只有對自然保持審慎敬畏的態度,把自然物當作自己的崇拜對象,才能避免無妄之災的發生。由于對世界缺乏理性認知,沒有主體自覺意識,所以古代審慎主要是自然威脅和生活習俗的產物。宗教審慎以獲得超現實幸福為目的。

造物主的無所不在并主宰一切,以及實現預期幸福的幻想,要求人們對神保持信仰和無限敬畏。神被看作人類生命的源頭,關懷生命通過信仰神而發揮作用,理性與神性是聯為一體的。托馬斯·阿奎那認為,人類審慎乃是神意的體現、造物主秩序在人身上的重現。審慎的運用是為了人類的終極目的[3](P268)。而當代審慎則是以文明風險形式存在的。工業發展和科技進步在開闊人類視野、提升人的主體性的同時,產生了許多未曾預料的副作用,使社會面臨巨大風險。傳統社會未曾遇到、或者被視為次級風險的因素,如今正上升為人類的主要威脅。現代風險是人類活力和疏忽的反映,生產力高度發展的表現。風險的來源不再是無知而是知識,不再是因為對自然控制的缺乏,而是控制太完善了[8](P225)。人類理性必須對風險進行深入反思,審慎思考如何趨利避害,在獲得物質利益的同時回避各種風險,做到免受物欲的遮蔽,回歸人的正常道德理性,維護人類的尊嚴和價值,把人生幸福作為生存的道德指向,維持積極健康的精神生活。輕率在任何時候都是道德的大敵。進入后現代,人的性別、職業、身份、階層等流變加劇,來自核技術、工業生產、交通等領域的風險不斷釋放,促使人類思考自己的社會責任,以道德審慎形式反思自身的使命。漢斯·尤納斯說:責任倫理要求我們不僅要擔保我們的意圖和道德原則,而且在盡可能預見的情況下,擔保我們行為的后果[5](P26)。審慎作為對道德損益的理性考察,給予人類生命和尊嚴以特別關注,成為技術時代精神缺失的有效補償機制。

三、如何審慎

審慎總是針對具體情況而存在。盡管如此,對倫理學內容進行綜合性反思,審慎能夠得到訓練[3](P267);對生活的經驗教訓不斷進行哲學反思,能夠進一步明確“采取哪種行動及怎樣行動”[3](P268)。審慎道德的價值在于對行為后果的預先考量,對超功利目標的評判和裁決。如何審慎作為道德思維和行為方法的訓練,自然便是生活實踐的經驗積累和反復訓練的結果。這種訓練有兩種:一是倫理學內容的反復訓練;二是生活經驗的思考和體悟。所謂倫理訓練,就是道德教化的過程。人類的一部倫理道德史,本身就是道德教化的發展歷史。每個時代的人們都能夠從自身實踐中,提煉出富于時代特色的道德精華,并把它轉化為當時需要的道德規范,向社會公眾進行教育訓練,以滿足維護社會秩序和公共生活的需要。人們在道德生活實踐中,認識道德問題,進行道德價值判斷,作出合理裁決形成豐富的理論和實踐經驗,是人類道德文明進步的階梯。繼承前人的道德傳統,通過學習各種道德規范,遵循邏輯要求進行嚴格思維訓練,使道德規范不斷得到強化和內化。前人如何進行道德價值選擇、怎樣采取道德行動的過程,作為手段和方法可以繼承,或繼承其中富于生命力的部分。柏拉圖曾說過,不了解什么是美德,就很難成為有美德的人。道德教育就是幫助人們獲得正確道德知識,提高道德判斷能力的過程。如果一個人沒有受到道德美德的培養和教育,他就不可能具有服從規則的合理方式。這不僅是因為規則指導下的行動,就其是美德的體現而言,是惟一的真正的善,而且因為遵循規則本身就要求審慎的美德[3](P265)。

對生活經驗的道德反思,構成道德哲學理論的核心內容。道德哲學作為反思的學問,告訴人什么是幸福,如何獲得并擁有幸福的人生。審慎以道德實踐的結果檢驗認知,以道德行為的成敗調節活動過程,力求體現道德要求的規范性和穩定性。如果說反思表現為一系列復雜的思維和行動過程,那么審慎則是實現這個過程的基本要素。人類的道德反思能力越高,道德生活越趨于完善和科學;人在道德活動中的自覺性或自主性越高,道德越接近自由人的道德。因此,審慎道德符合人類進步的總體趨勢。事物或狀態并不提供任何現成答案,需要我們憑借理性思維能力加以評判。無論是行為習慣、行為傾向所導致的偏離真正目的,還是受到欲望牽制,甚至犯理智錯誤使理智表現出局限性,都需要發揮審慎的作用[3](P179-180)。當然,道德審慎并不排斥情感因素,無意造就高度理性化、制度化的社會,完全抹煞個體情感的價值,走向極端的理性主義,而是在深入反思理性主義謬誤基礎上,按照“中道”原則構建理性與情感的關系,合理引導情感的作用趨向。一個沒有道德感的人,很難想像會作出符合道德要求的事情。同樣,后現代道德也并非完全摒棄理性,走向唯情感主義的誤區。事實上,正是世俗生活層面的道德經驗,構成人類道德文明的基石。

現代道德審慎的特點之一,就是凡重要事情須請教專家咨詢,以求得合理解決的答案。隨著社會變革步伐的加快,人們的視野范圍急劇擴展,紛繁復雜的外部世界令人眩暈,激發人們無限的幻想,對生活的不確定感明顯增加。欲望作為當前事物的直接反映總是與理性命令相矛盾相沖突人們面對多重選擇的困境、壓力和不安全感,迫切需要專家予以明確指導,從專家知識中尋求自身行為的合理性,探尋確定的發展路徑。專家不僅能夠提供專門知識的咨詢,還延伸到對人的精神生活的影響。這種對人生根本問題的追尋,實際涉及到道德哲學的深刻反思。哲學的任務是教會人們在不確定性中生存[6](P122)。以哲學家式的智慧給人們以規律性的確定結論,有助于暫時消除人們內心的疑惑和恐懼。盡管哲學家或專家不能根本解決現實的不確定問題,但可以借助心理咨詢方式協調精神生活秩序,指導人們培育健康文明的精神生活空間。對于集體或社會共同體來說,傾聽有關專家的指導,邀請他們針對某些問題進行專門論證,便是社會審慎的表現之一。作為當代人普遍遵循的道德規范,并非公眾行為和風俗習慣的產物,而是理論精英依據社會實踐的要求,從實踐中加以提煉并進行思維創新的產物。所以,面對日益加劇的不確定性,追求確定性當是道德發展的目標之一。惟有在普遍規范的指引下,公眾才能使自身行為保持穩定和一貫性,大眾行為模式習慣化,從而解決個體認知有限與視閾范圍無限的矛盾,撫慰現代人特有的焦慮或恐懼。這是道德審慎能夠發揮的現實功能。

四、審慎何用

審慎是規范道德價值定位的尺度。審慎是一種基礎價值,對其他道德規范作出合理選擇的尺度。脫離審慎,其他道德規范將無法存在,也不能發揮正常作用。如不經審慎抉擇,人們無法了解什么是善良,如何獲得善良,善良是否會造成對人的傷害等。在日趨復雜的現實面前,選擇合理的道德規范,進行正確的道德行為,沒有審慎顯然無法做到。盡管審慎不直接提供選擇的價值標準,但在保證主體選擇的合理性和導向中發揮潛在影響。作為理性的人,堅守道德審慎原則,合理排列各種道德規范的價值序列,面對各種利益沖突置道德考慮于優先,是個人道德理性成熟的標志。當代技術時代的發展,由于科層制度發展而導致的“中介”因素增多,每個個體所負責的對象僅僅是自己的上級,而非某個具體的道德對象。這種個體化后果使道德責任日益變得淡漠,以至于出現所謂“道德盲視”現象[7](P33)。以經濟利益為核心、市場為導向的現代化,導致個體價值選擇中的自我迷失,重視切近自身的經濟利益,漠視更高層次的道德價值,缺乏對人類生命的道德關懷導致道德的社會定位發生扭曲。人類最終連自身的存在價值、尊嚴和自由都失掉了,身陷物欲、情欲和貪欲泥潭而不能自拔。道德審慎以其對人類活動的高度警醒,要求人們關注自身的存在和完善。在經濟審慎和道德審慎之間保持一種張力,充分運用道德審慎抑制過度的物欲、情欲和貪欲,引導生活的目標指向人本身,使漂泊的心靈有所附麗,實現向真正人性的回歸。

審慎是正確判斷道德行為,防止成為自身奴隸的需要。人類行為除了技術限制,還有道德上的限制,后者最容易為人們所忽視。人類在取得每一項重大技術進步的同時,都面臨著全新的道德問題,并為技術應用的副作用承擔道德風險或道德代價。這些代價包括對良好道德傳統的割舍、道德生活的悖逆,以及心靈無根的漂泊。面對現代化中的陷阱和道德困境,我們目前尚無法給予準確預見。鮑曼以人類行為“序列化”為例,對這種現象作過形象的闡釋。他說,在現實生活中人們經常看到,某人一旦陷入沼澤,往往會出現越掙扎陷得越深的困境。

由于每一次嘗試都增加了系統特有的“吸吮力”,以至于到最后,那樣做就讓人感到不能承受了,但此時放棄的代價也已經加大[7](P206)。每個構造絕妙的社會都隱藏著類似泥潭,人的道德失足往往不是有意為之,而是巨大的吸吮力令你無法自主,這種力量增強了個體對道德挫折的恐懼感,以至于成為自身的奴隸。如何擺脫這種惡的“吸吮力”,提高個體的道德自主能力,使自己獲得真正的道德主體地位,取得主動權,除了要清醒地面對以外,還要采取審慎的態度去認識問題。沒有置身事外以旁觀者角度的冷靜觀察,正視自己的道德失誤,就無法把握問題的實質,獲得對道德行為的正確判斷,并從中完全擺脫出來。努力避免這種泥潭的后果是審慎的主要任務。當代各種應用倫理學的蓬勃興起,道德向諸多學科“肌體”內部滲透,既標志道德學術事業的不斷繁榮,也警示人類對道德危機和反思生活之必要性的認識。審慎關注技術和工業進步對人自身的影響,由此拉開了人類道德生活自救的序幕。

審慎是防范道德風險,提高道德預警能力的需要。歷史進入后現代,“占居中心舞臺的是現代化的風險和后果,它們表現為對于植物、動物和人類生命的不可抗拒的威脅”[8](P7)。這些風險既可能在我們身邊,也可能來自與我們生活并無直接聯系的、遙遠的他者。風險的增長支配著審慎指數的增長。審慎對待道德風險并加以理性思考,探究各種風險可能帶來的消極后果,增強人類的道德預警意識,包括道德系統風險存在意識、對風險的關注和系統分析,以及對不良后果的預先把握。道德在本質上維護人類存在的尊嚴和意義,當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日益構成人類本質的時候,威脅和風險則意味從道德上對人類本質的摧毀。當然,防范風險不等于消除風險,道德風險更多以潛在形式發生,表現在人類生產、生活的各個領域。全球化的結果不是加劇了個體風險,而是導致個體風險以系統風險的形式表現出來。風險的反面是人類對自身的高度責任感。只有人類才能成為責任的道德主體。

人類應當攜起手來共同行動,以共同體身份仔細審視每一種實踐活動,考察種種文明背后的不良預兆、發展趨勢及引發的不同后果,對此進行認真充分的道德評價,以謹慎樂觀的態度審視人類道德前景,自覺擔當起全人類不可推卸的共同責任。清醒和理智地面對、審慎地思考判斷,也許是人類獲得救贖的惟一希望。“我們必須維持著一種隨時警惕的狀態,不斷監測著我們的局勢,在倫理上不斷為我們的行為重新定向,不斷明確地表白并修改我們的基本承諾。”[9](P61)人類不需要救世主出現,人類自己就是自身的救世主。在這方面,審慎道德也許能發揮一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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