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法改革及土著問題探索
時間:2022-11-05 04: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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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楊洪貴工作單位:武漢大學歷史學院
在澳大利亞的歷史上,土著是一個備受折磨、慘遭踐踏,同時又非常吸引人的少數民族。¹從白人踏上澳洲大陸起,經過百余年的種族屠殺、種族隔離以及疾病的侵襲,到19世紀后期當地土著人口銳減,以至于人們普遍認為土著是一個注定要滅亡的種族。在1900年7月9日通過的5澳大利亞聯邦憲法6的制訂過程中,澳大利亞聯邦的創建者們幾乎未經討論就通過了有關土著的條款,即憲法第51條26款和第127條。第51條26款的內容是:為了維護澳大利亞聯邦的安寧、秩序,促進聯邦政府對國家的良好治理,聯邦議會擁有對各州除土著以外的任何種族的居民制定特別法律的權力。第127條的內容是,在統計澳大利亞聯邦、州以及其他地方的人口時,土著居民不得計算在內。º憲法第51條26款使澳大利亞聯邦政府放棄了對全國土著居民的責任和義務,致使從澳大利亞聯邦建立到1967年憲法改革完成之間60多年里土著事務管轄權屬于各州政府,而不屬于澳大利亞聯邦政府,成為聯邦政府解決全國土著問題的障礙;而第127條則表明,在澳大利亞白人的心目中,土著不是人,不值得計入人口之中,»土著在澳大利亞政治生活中毫無價值。澳大利亞聯邦的創建者們就這樣用憲法條款將土著排斥在澳大利亞社會之外,從而確立了對土著居民的制度化歧視。澳大利亞憲法有關土著的條款成為歧視土著人的標志,不斷遭到人們的批評。20世紀50)60年代,澳大利亞白人與土著的關系日趨緊張,為土著爭取平等與權利的運動蓬勃展開,這迫使澳大利亞聯邦政府與各州政府相繼進行改革,改善土著的地位,提高土著的待遇。1967年澳大利亞通過全民公決進行憲法改革,修改了憲法第51條26款,賦予聯邦政府對全國土著的管轄權;廢除了憲法第127條,規定將土著人口納入澳大利亞聯邦人口統計之內。1967年的憲法改革被人們稱為澳大利亞白人與土著關系史(一個充滿不幸的領域)上非常難得的里程碑,被稱為白人與土著社會、政治關系史上的分水嶺。¹本文擬對1967年憲法改革的由來、結果及其對土著問題的影響進行初步探討。
一、1967年憲法改革的由來
1911年,南澳大利亞州政府把北部地區移交給澳大利亞聯邦政府。聯邦政府開始在所轄北部地區介入土著事務。此后,社會各界就聯邦政府是否應該對整個國家的土著事務擔負責任展開爭論,并逐漸在人們的心目中形成這樣的觀念:除非聯邦政府直接干預土著事務,否則土著狀況不會改變。當年成立的澳大利亞土著保護協會就認為,聯邦政府干預是解決土著問題的有效途徑,是實現土著與其他澳大利亞人的平等、結束種族歧視的有力保障,因為作為代表全體澳大利亞人的聯邦政府擁有更多的資源。º1929年一份提交給澳大利亞聯邦政府的報告也呼吁,聯邦政府應該承擔起保護土著幸福的責任。»鑒于此,1937年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召集各州政府負責土著事務的官員開了第一次關于土著問題的全國性會議。在沒有全國土著管轄權的情況下,澳大利亞聯邦政府開始在土著事務上尋求各州政策的協調。二戰爆發后,為了補充軍隊和后方的勞動力,澳大利亞政府招募土著。到1945年9月,大約有3000名土著和托雷斯海峽島民在軍隊中服務,還有一些人受雇于準軍事組織。¼由于勞動力缺乏,澳大利亞聯邦政府開始重視土著事務。為戰時需要,柯廷政府(1941)1945年)要求聯邦政府接管14項權力,其中就包括管理全國土著的權力,并要求修改憲法第51條26款的內容。1944年澳大利亞就是否同意聯邦政府接管這14項權力舉行了全民公決,但公決要求選民要么全部贊成,要么全部反對。由于這14項權力有的是相互對立的,結果公決失敗,修改憲法第51條26款的愿望也落空了。½盡管如此,這次公決使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土著問題,成為二戰后澳大利亞憲法改革運動興起的前奏。二戰后澳大利亞的土著問題越來越成為國內外關注的焦點之一,憲法有關土著的條款顯得越來越不合時宜,要求修改憲法的呼聲越來越高。其主要原因是:首先,基于對土著的了解和認識的加深,越來越多的澳大利亞人同情土著的悲慘遭遇,并要求改變土著的狀況。二戰后隨著廣播、電視的普及,人們可以更為便捷地了解有關土著的狀況;加之20世紀50年代汽車在澳大利亞人中開始普及,人們有能力和有機會進入土著居住區。這些因素客觀上為澳大利亞白人更好地了解土著的狀況提供了條件。而一些土著活動家和熱心土著事務的進步人士對土著狀況的積極披露,更加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人類學家如拉德克利布朗和阿道夫斯耶爾金等皆撰文真實地介紹土著居民的狀況,呼吁政府提高土著的地位,要求政府改變歧視土著的政策,并號召全國關心土著,要求給予他們更好的受教育機會,以改善他們的生活環境。人類學家唐納德湯姆遜曾經長期研究土著居民的生活,他于1949年在墨爾本的5先驅報6上發表文章指出,那些沒有見過北部領土、西澳大利亞和昆士蘭畜牧場土著的人,是很難想像土著生活境遇的全部悲慘情形的。¹1949年10月5星期日先驅報6曾刊登倫德爾牧師有關土著狀況的報道:大城市里沒有土著人,某些州甚至把他們限制在6英里以外,不許進入城市。購買必需品時,要到供應土著和貧民的專門商店購買。酒吧、舞廳和游泳池完全禁止土著進入。在20世紀50)60年代,土著活動家費斯班德勒(FaithBandler)就以親身經歷向人們控訴種族歧視給土著帶來的巨大痛苦。»1957年澳大利亞土著協會(AAF)的一位秘書艾琳邁克雷斯(IreneMcllwraith)被派往沃爾格特(Walgett),調查那里發生的種族沖突,她對當地土著極為貧困和備受歧視的狀況感到非常驚訝。后來她根據自己在土著居住區的所見所聞寫了一份反映土著悲慘狀況的報告,并分別呈交新南威爾士州和聯邦政府的官員、政黨領袖、議員等并提供給報社,引起了很大的反響。¼其次,隨著二戰后經濟和社會的發展,白人與土著的交往日益增多,由此導致白人與土著關系緊張。土著與白人的紛爭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越來越多的土著從保留地和其傳統的居住區遷到非土著社區的邊緣居住下來,這引起了白人的不滿和擔心,他們害怕土著的到來會影響自己的生活,因而要求聯邦政府在國家層面上加強對土著事務的管理,尤其是對土著跨越州界遷移的管理。南澳大利亞州首席檢察官鄧斯坦(Dunstan)就曾抱怨:大量土著從北部地區流入南澳,聯邦政府應對此負責。0½另一方面,隨著二戰后澳大利亞礦業和牧業的發展,經濟開發活動深入到以傳統方式生存的土著地區,對土著的生存構成了嚴重威脅。為保護自身利益,土著開始起來斗爭。例如,從20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澳大利亞北部的土著團體開始行動起來,保衛他們的土地免受采礦公司的侵害;南方各州的土著亦為擁有傳統的保留地而斗爭。¾在昆士蘭和北部地區,采礦公司不斷深入土著的保留地和基督教傳教團所在地,也引發了一系列圍繞土地權問題而展開的斗爭。1963年北方伊爾卡拉地區(Yirrkala)的約格人(Yolng)就向聯邦政府提交了一份樹皮請援書,抗議采礦公司占據他們的土地。¿在這些紛爭中,土著問題日益成為人們必須面對的重要問題。再次,國際社會反種族歧視的運動對澳大利亞的土著問題產生了重大影響。1948年12月10日,聯合國大會通過了5世界人權宣言6,其中第二條規定:人人有資格享受本宣言所載的一切權利和自由,不分種族、膚色、性別、語言、宗教、政治或其他見解、國籍或社會出身、財產、出生或其他身份等任何區別。0¹聯合國有關人權的基本原則成為指導澳大利亞土著為維護自身權益而斗爭的思想武器,同時聯合國還成為土著給聯邦政府施加壓力的合法渠道。著名土著事務活動家杰西斯特里特(JessieStreet)曾經希望通過英國反奴隸制協會向聯合國經社理事會的人權委員會申訴澳大利亞土著的人權問題,但遭到多方阻撓,未能如愿。為了直接與聯合國接觸,后來史瑞特主張建立全國性的澳大利亞土著機構并得到人們的支持,º并于1958年2月成立聯邦土著進步理事會(FCAA)。全國性土著機構的建立為澳大利亞土著與國際社會的接觸提供了方便。經過長期努力,1969年澳大利亞土著代表團最終到達紐約,向聯合國秘書長直接提交了關于澳大利亞土著狀況的報告。國際社會也開始關注澳大利亞土著的命運。1945年舊金山會議上,澳大利亞被列入種族主義陣營0。1949年蘇聯代表團團長A維辛斯基在聯大特別政治會議上揭露澳大利亞對土著的暴政和土著的悲慘狀況,呼吁國際社會對其予以關注。»1952年聯合國大會總務委員會則把澳大利亞的同化政策與南非的種族隔離政策相提并論,一起列入議事日程,二者在大會上受到同聲譴責,如一些非洲國家把澳大利亞說成是亞洲的南非0。1963年6月聯合國托管理事會會議上,蘇聯代表直接批評澳大利亞代表,指出澳大利亞憲法第127條就是歧視土著的最好證據。¼有鑒于此,在20世紀50年代后期尤其是60年代,澳大利亞聯邦和各州政府開始把土著問題提上議事日程,并開始廢除有關歧視性的法律和給予土著相應的權利、待遇。1962年澳大利亞聯邦取消了對土著選舉權的限制,1966年取消了對土著社會保障的限制并在同年簽署了5關于消除各種形式的種族歧視的國際公約6。½各州政府也積極響應,1962年南澳州通過的5土著事務法6成為州政府放棄對土著生活實行家長制控制的開始,西澳州和昆士蘭州也分別于1962年和1965年給予了土著選舉權。1965年南澳州政府明確表示放棄同化政策,實施一體化政策,成為全國土著政策轉變的信號。1966年南澳州通過5禁止歧視法6,禁止基于種族或者膚色的歧視和偏見。¾這些改革成為澳大利亞憲法改革的先導。與此同時,澳大利亞國內各派政治勢力對憲法改革的緊迫性的認識日益加深。1962年工黨議員金比茲利(KimBeazlay)極力主張廢除憲法第127條和修改憲法第51條26款,立即在議會和聯邦政府內部產生反響。總理孟席斯同意廢除憲法第127條,但不同意修改憲法第51條26款。他認為單獨為土著立法是對其他澳大利亞人的歧視。1965年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向議會提交一項憲法改革議案,該議案提出廢除憲法第127條,而憲法第51條26款維持不變。議會通過了這個議案,但沒有采取進一步的措施即實施憲法改革的必要步驟)))全民公決。最終該議案的設想未能實現。1966年霍爾特(Holt)政府上臺后順應潮流,于1967年3月提出了修改憲法議案,該議案要求廢除憲法第51條26款中除土著種族以外0的語句和憲法第127條,并確定于1967年5月27日進行全民公決。這個議案得到了澳大利亞社會各界的支持和歡迎,政治家、進步社團、民主人士、報刊和其他媒體紛紛表示贊同,力陳憲法改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呼吁澳大利亞人投票支持。
二、1967年全民公決的結果及存在的問題
1967年5月27日澳大利亞就有關土著問題的憲法修正案如期舉行全民公決。該憲法修正案試圖授權聯邦政府做到兩點,即:為全國的土著立法和將土著人口納入人口統計之中。全民公決向選民提出的問題是:你是否贊成修改憲法,廢除有關土著的條款,以便在統計人口時把土著計入其中?公決結果令人振奮,所有州對該憲法修正案的支持率都很高,全國以接近90%的支持率通過了該憲法修正案(見表1)。公決成功對于20世紀50年代以來一直致力于憲法改革以謀求改變土著地位的人們來說,無疑是一次巨大的勝利。同時,我們也要看到,在這次憲法改革勝利的背后也存在著很多隱憂,它們預示著憲法改革雖已完成,但要想實現土著與白人的真正平等,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首先,這次全民公決雖以高票獲得通過,但澳大利亞白人社會對土著的接納程度依然有限。在對憲法改革議案的公決中,澳大利亞人的熱情普遍高漲,并最終以非常高的支持率通過了憲法改革議案。但是在1967年5月27日舉行的全民公決中,土著人口多的地方,人們多投票反對憲法改革;而城市和土著人口少的地方,人們多投票支持憲法改革。¹具體來看,土著人口比例較小的塔斯馬尼亞、維多利亞和新南威爾士的支持率超過或接近90%;而土著人口比例比較大的西澳、昆士蘭和南澳的支持率相對要低一些,其中西澳最低,僅為78.84%,反對者竟占18.56%。支持憲法改革的人們絕大多數是那些很少(或者根本就沒有)與土著接觸或一起生活過的人;而那些經常與土著接觸,必須和土著交往的生活在農村及邊遠地區的人們卻不樂意這樣做。還需要指出的是,在1967年全民公決中,北部地區和首都直轄區的居民未能參加投票,參與投票的只是6個州的選民而已。而當時北部地區的人口大約有7萬多,僅土著人口就有2.1萬,¹約占當地總人口的13。所以,北部地區和首都直轄區的居民對無法在關系切身利益的問題上表達意見極為憤怒。就在投票當天,他們在艾麗斯斯史普林斯(AliceSprings)舉行了一次抗議示威游行活動。º可見,澳大利亞白人社會對土著的偏見依然很深、對土著的接納程度依然非常有限。而且,偏偏是那些經常與土著打交道的人們不接納土著,甚至許多有善良愿望的白人,一旦真要他們與土著做鄰居,則又難免憂心忡忡。»這反映出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即:澳大利亞白人雖然在道義和法律上認可了土著的存在,但在心理上、在現實生活中卻不愿意接受土著。其次,各派政治勢力普遍支持憲法改革,但執政黨(自由黨)與反對黨(工黨)及民間團體支持憲法改革的出發點有所不同。自由黨聯邦政府進行憲法改革的主要出發點是應對國際壓力,而不是真正從內部改善土著的處境。這與反對黨和民間團體將憲法改革等同于聯邦政府負責全國土著事務、切實促進土著處境快速改善的愿望形成對比。這也是公決成功后五年里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在土著事務方面無所作為的重要原因。隨著國際交往的日益廣泛,土著政策成為澳大利亞參與國際交往的重大障礙。在冷戰格局下,當澳大利亞充當美國的伙伴、為美國對抗蘇聯而吶喊助威時,才發現自己由于歧視土著而處于尷尬之中0;¼種族主義的壞名聲使澳大利亞的國際影響力也大打折扣,在今天種族主義被明確地歸類為一種疾病的世界上,澳大利亞因為它的白澳政策而背有種族主義的壞名聲。我們參加國際上的討論,提高我們的嗓音時)))在保衛人權、維護人類福利方面,我們應該大聲疾呼)))我們的發言由于整個大陸遍布著成千上萬蜷縮在垃圾堆上的被歧視,被壓迫的人民而變得一文不值。0½在推進憲法改革的過程中,孟席斯和霍爾特當政時所考慮的主要是如何緩解國際社會的壓力,如何消除國際社會譴責澳大利亞種族主義政策的口實。1965年澳大利亞聯邦政府提出廢除憲法第127條的議案,當時孟席斯在議會中說道:憲法第127條與我們國家的形象完全不協調。0¹1967年5月26日,即就憲法修正案進行全民公決的前一天,霍爾特在呼吁選民支持改革的講話中就說道:除非我們對憲法改革表示支持,否則就會破壞澳大利亞的形象和聲譽,使世界各地渴望公正的人們對澳大利亞另眼相看。這說明,當時澳大利亞聯邦政府進行憲法改革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是迫于國際社會的壓力,而不是真正出于澳大利亞社會追求民主、平等以創建現代文明國家的內在沖動。于是,1967年憲法改革成了當時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向國際社會表明自己的立場、消除國際壓力,以利國際交往的一種手段。因此,孟席斯和霍爾特政府對改善土著的地位并不熱心。孟席斯政府在1965年提出了廢除憲法第127條的議案,并獲得了議會通過,但卻不按照修改憲法程序的要求進行全民公決。霍爾特在全民公決時就清楚地指出:聯邦政府沒有計劃發揮新的作用,或者在土著政策方面進行新的變革。»憲法改革成功后,霍爾特政府成立了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土著事務辦公室(OfficeofAboriginalAffairs)。該辦公室是一個咨詢機構,最初僅有3名工作人員,主要是調查和確定土著最緊迫的需要。1967年11月,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又成立了由HG庫姆斯為主席的土著事務理事會(CouncilforAboriginalAffairs),協助土著事務辦公室的工作。¼1968年,時任總理約翰戈頓認為,土著問題與白人失業和貧困問題沒有什么差別,并在當年7月12日于墨爾本召開的聯邦與各州土著事務負責人會議上指出,聯邦土著事務辦公室與聯邦土著事務理事會的主要任務是向各州提供資金、信息支持,與各州政府密切合作,通過各州政府的組織機構來處理土著事務。½可見,聯邦政府并不急于承擔起管理全國土著事務的職責,而是依然寄希望于各州政府。在1967年公決成功后的5年時間里,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并沒有真正擔負起對土著的責任和義務,土著的生活依然處在各州政府的控制之下,土著的處境也沒有明顯的改善。土著雖然名義上已成為澳大利亞的公民,但是他們依然沒有完全的公民權,以至于被稱為沒有權利的公民0(citizenwithoutrights),他們被剝奪了自由交往的權利,法律依然限制他們在一些城鎮及附近進行活動。¾與澳大利亞聯邦政府相反,反對黨和民間團體及進步人士卻普遍將憲法改革與聯邦政府切實負責土著事務、切實改善土著處境聯系起來。反對黨領袖惠特拉姆就認為,憲法改革會使聯邦政府為土著)))這個國家中一群被貧困和疾病包圍的人們)))真正做點事情,至少可以用整個國家的資源來改善土著的生存狀況。¿他還認為,如果公決以絕對多數通過,聯邦政府就應該立即采取行動解決土著問題。À在呼吁民眾支持憲法改革的過程中,各種報刊也表達了同樣的期望。1967年5月下旬5時代報6載文稱,憲法改革會為改善土著的健康、教育和住房狀況鋪平道路,會給土著過正常人生活的機會。5悉尼先驅晨報6載文指出,憲法改革的目標就是給予聯邦政府確切的權力,以為處在困境中的土著提供切實的幫助。聯邦土著與托雷斯海峽島民進步理事會(FCAATSI)把聯邦政府對土著事務擔負更大的責任說成是公決的必然結果。作為該理事會新南威爾士負責人之一的菲斯班德勒認為,修改憲法和給予聯邦政府以責任,土著就會獲得平等的權利和公平的機會。1967年5月19日摩根蓋洛普一次民意測驗結果表明,絕大多數受調查的人認為,憲法改革必然給予土著平等的機會,并改善他們的處境。¹反對黨和民眾認識到了土著問題的緊迫性,他們中的多數是從真正改善土著地位的愿望出發去支持憲法改革的。盡管在1967年憲法改革中執政的自由黨和反對黨的出發點不同,但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即都贊成憲法改革,這也是1967年全民公決以絕對多數通過的原因。
三、1967年憲法改革對土著問題的影響
在1967年憲法改革中,雖然澳大利亞白人對土著的接納程度還有限,自由黨政府對真正改善土著的生存狀態也不甚熱心,但是1967年憲法改革對土著問題的歷史意義依然不可低估。作為20世紀50年代以來圍繞土著問題展開的一系列社會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1967年憲法改革是澳大利亞土著斗爭史上的一個標志性事件,它對后來澳大利亞聯邦政府管理土著事務、改善土著的地位以及對澳大利亞社會的進步都有著不可忽視的重大影響。首先,1967年憲法改革是20世紀50)60年代澳大利亞土著運動的高潮,成為這一時期土著事業進步的標志。20世紀50)60年代是澳大利亞土著事業獲得巨大進步的時代,土著逐步獲得了選舉權、公民權,其社會地位得到了逐步的改善。1962年修改聯邦選舉法正式把聯邦選舉權擴大到了所有土著,同年西澳州賦予土著選舉權。1965年昆士蘭州把選舉權擴大到了土著。1966年聯邦仲裁法庭宣布,北方領土養牛場的一些土著工人獲得與白人同樣的工資待遇。1948年5澳大利亞公民和公民權法6(1973年9月17日澳大利亞政府把該法重新命名為51948年澳大利亞公民權法6)的實施,推動了各州和北部地區在20世紀50)70年代初廢除有關限制土著自由和權利的法律。這是一個土著運動高漲的時代,雖然1967年的全民公決沒有給予土著任何確切的權利,也沒有結束從法律上對土著的歧視,但是,人們往往把這個時代土著事業的進步都歸功于憲法改革,在人們的心目中,它成了這個時代土著事業進步的標志。究其原因,一是憲法是國家的根本大法,憲法改革標志著澳大利亞整個國家和人民對土著態度的根本性改變,這是同一個時代任何與土著進步事業有關的事件所不可比擬的;二是1967年憲法改革是同一個時代延續時間長、規模最大的事件。澳大利亞有關土著問題的憲法改革從開始倡導到完成經歷了漫長的過程。同時,1967年憲法改革是以全民公決的方式完成的,牽動了整個澳大利亞社會,涉及到所有澳大利亞人。此外,事前人們對憲法改革寄予很高的希望,把它與土著地位的改善、土著的平等與公平聯系在一起,以至于憲法改革完成后即使沒有帶來這些實際效果,人們也把土著事業的進步歸功于它。其次,1967年憲法改革的完成為后來澳大利亞聯邦政府介入土著事務提供了權力平臺,成為其切實改善土著地位的基礎。經過幾年沉寂之后,1972年1月26日,為抗議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在土著土地權和種族歧視問題上止步不前,土著在堪培拉國會大廈前的草坪上建立了帳篷大使館0。¹由此,土著問題成為當年大選的焦點。工黨向選民承諾,它將切實擔負起1967年憲法改革賦予聯邦政府的對土著和托雷斯海峽島民的責任。工黨得到人們的支持,最終贏得選舉,并上臺執政。惠特拉姆政府(1972)1975年)將原來的土著事務辦公室提升為土著事務部(DAA),開始使用1967年憲法改革賦予聯邦政府的權力,即聯邦政府制定適用于土著的特別法律和管理全國土著事務的權力,促進了土著事業的進步。其主要成就包括三方面:一是實施了有利于土著的積極差別政策(positivelydiscriminate),制定和出臺了一系列政府計劃,以使土著能夠獲得住房、貸款、緊急救助和高等教育津貼,增加了對土著法律服務機構的資助,在全國建立了25個法律服務辦公室;二是全面審查和清理了各州對土著的歧視性法律,如1975年頒布的5反種族歧視法6就廢除了對土著的種族歧視;三是促進了土著土地權問題的解決。1972年澳大利亞聯邦政府組建了皇家北部地區土著地權委員會,根據該委員會的建議,1975年聯邦政府促使眾議院通過了土著理事會和協會法及土著土地法(北方領土),雖然直到議會解散也沒有獲得參議院的批準,但為土著地權問題的解決打下了基礎。弗雷澤政府(1975)1983年)終于推動議會通過了1976年5土著理事會和委員會法6和1976年5土著土地權法(北部地區)6,成為解決土著問題的開端。從此,土著進步事業不可逆轉,隨后的歷屆政府都不得不順應時代要求,改善土著的地位,從而促進了民族和解。從這個意義上說,1967年憲法改革為后來澳大利亞聯邦政府管理土著事務提供了廣泛的權力,為一系列有關土著的法律的制定和頒布掃除了憲法性障礙,成為切實改善土著地位和處境的基礎。再次,以1967年憲法改革運動為代表的20世紀50)60年代的土著變革運動促進了土著民族意識的覺醒,標志著土著開始作為一個民族以集體的力量影響澳大利亞的社會生活。20世紀50)60年代澳大利亞土著的人口得到了較快增長,教育狀況有所改善。土著的組織機構相繼建立起來,如澳大利亞土著協會、聯邦土著進步理事會以及后來的聯邦土著和托雷斯海峽島民進步理事會。土著的斗爭如火如荼,罷工運動不斷展開,要求廢除歧視性法律,要求改善工作條件,獲得公平的工資待遇和平等的權利。這些斗爭不僅促進了土著的團結,而且鍛煉了土著的政治參與能力,從前那些從未在公眾場合開口說話的土著青年,現在經常做客于電視或者電臺的訪談節目,或者向教會、工會和工廠集會發表演講0。º一大批杰出的土著人士涌現,如組織自由之行的查爾斯帕金斯,在20世紀50)60年代的斗爭中出現的兩位杰出女性土著運動領袖費斯班德勒和帕爾吉布斯,她們和著名白人土著事務活動家杰西斯特里一起,成為新南威爾士土著運動的領導核心。»二戰后澳大利亞政府對土著實施同化政策,否認土著作為一個民族的存在和權利,要求土著放棄自己的民族身份和傳統文化,以個體的方式融入澳大利亞主流社會。但澳大利亞土著并沒有以失去自我的民族身份為代價換取他們的生存和對澳大利亞白人社會的適應。¹在推動憲法改革的過程中,土著反同化、要求保持和發展自己獨特文化身份的呼聲越來越高。貝特格羅夫斯(BertGroves)等土著領袖指出,同化政策是要消滅土著民族,以使土著問題隨之消失。以同化方式獲取公正和平等就意味著土著作為一個獨特的文化群體的消亡,即土著要想與其他澳大利亞人過同樣的生活,那么他們就必須作為一個文化群體而消亡。土著希望成為澳大利亞社會的一部分,但同時又不喪失土著的身份。土著活動家帕爾吉布斯等強烈要求土著作為一個民族的集體權利,而不是作為現代公民的個人權利。他們不愿意以個人的身份融入澳大利亞社會,他們希望澳大利亞社會能夠允許和支持土著社區、文化和身份的繼續存在。º他們在斗爭中要求土著作為一個文化群體的集體權利,要求保留和傳承自己的語言、文化和傳統,要求保留和傳承自己獨特的民族身份。土著要求作為一個民族(而不是作為個體)在澳大利亞社會獲得承認和尊重,這一點成為土著民族意識覺醒的重要標志。土著民族意識的覺醒為澳大利亞的土著政策由同化轉向一體化,乃至后來走向自我管理創造了先決條件。從此以后,土著開始成為澳大利亞政治與社會生活中不可忽視的力量。最后,1967年憲法改革促進了澳大利亞人內在良知的普遍覺醒,標志著澳大利亞民眾民主意識的普遍提高。1967年憲法改革促進了澳大利亞人對土著政策的反思,使他們認識到種族歧視的錯誤,并對此深感愧疚。1967年霍爾特總理承認憲法第51條26款是對土著的歧視,并認為這種有著深厚根基的歧視是十分錯誤的,這種錯誤造成了澳大利亞社會近200年的不公正和不人道。»現在的澳大利亞人應該對野蠻殘暴地對待土著的歷史感到慚愧。¼這種對土著的負罪感激勵著澳大利亞人正視和醫治社會痼疾,廢除憲法第127條,把土著真正當人看待,使土著有權被認為是真正的澳大利亞人。正如5悉尼先驅晨報6指出的那樣,1967年全民公決就是關于土著地位的公決,就是關于土著身份的公決。5墨爾本先驅報6也指出,1967年全民公決是決定對土著的歧視是否應該結束的公決。½1967年全民公決更是對澳大利亞自由和平等觀念以及道德情感的一次考驗,正如1967年4月11日5時代報6指出的那樣,憲法改革是一個基本人權問題,是一部分人與另一部分人的平等問題。¾費斯班德勒呼吁選民伸出友好之手,掃除澳大利亞的不公正和不人道。惠特拉姆要求澳大利亞人應該而且必須以人道的名義支持公決。¿一份官方文件也寫道,在這個種族問題日益受到重視的世界上,人們的公正觀念和良知都要求我們廢除這些過時的憲法條款。¹憲法改革運動深深地觸動了澳大利亞人的心靈,他們感到該是公正和人道地對待土著的時候了。一位普通選民就曾向記者說:我會投票支持土著問題的解決,土著是真正的澳大利亞人。澳大利亞人也越來越對自己的國家因土著問題而在國際社會處于尷尬境地表示焦慮,對國際社會的譴責變得更加敏感,因而急切地要求通過憲法改革向世界表明,澳大利亞人信奉自由和平等等普遍的人權原則。在推進憲法改革的過程中,類似創建自由和平等的澳大利亞0、為平等而投票0的宣傳標語隨處可見。1967年5月26日霍爾特在對選民的講話中說,除非公決成功,否則在全世界堅信公平、正義的人們的心目中,澳大利亞的形象和地位就會大打折扣。»5時代報6也稱,公決失敗將是對土著的殘酷冷遇,也會給澳大利亞帶來國際臭名聲。5時代報6還指出,公決是對澳大利亞國際形象的一次考驗。¼5悉尼先驅晨報6也指出,應該努力說服澳大利亞人支持公決,不要讓全世界都認為澳大利亞這個國家熱衷于種族主義。½如果憲法改革失敗,種族主義的標簽將掛在澳大利亞人的脖子上,使澳大利亞在國際社會中抬不起頭來。當時有一首宣傳歌曲唱道:公決成功吧!澳大利亞!成功吧!澳大利亞!全世界都在注視著我們!0¾全民公決的成功對澳大利亞人的道德情感顯得非常重要。公決失敗對澳大利亞來說將是一場災難,將使整個澳大利亞民族蒙羞,將對整個民族造成巨大的心理創傷;公決失敗將加重澳大利亞人對土著的負罪感,成為澳大利亞人新的恥辱;公決失敗對澳大利亞的國際形象將是致命打擊,將被永遠打上種族主義的印記;公決失敗將使土著對澳大利亞以及對白人的人道主義、平等思想和道德觀念喪失信心。從這個意義上講,1967年憲法改革的全民公決不僅是一個簡單的政治事件,它還標志著澳大利亞將成為一個什么樣的國家民族,它意味著澳大利亞在培養什么樣的自我觀念,全民公決更是檢驗普通的澳大利亞人內心潛在良知的一種尺度0。¿因此,憲法改革的成功使澳大利亞人在國家層面上表達了對土著人的善意。以絕對多數通過了全民公決完成憲法改革表明澳大利亞人有了良心發現0,À顯示出澳大利亞人內在良知和正義的普遍覺醒,以及澳大利亞民眾民主意識的普遍提高。
四、結論
在澳大利亞歷史上,1967年憲法改革是一個來之不易的重要事件。自從1788年白人踏上澳洲以來,土著慘遭屠殺、痛苦和屈辱,他們失望、迷茫和抗爭,終于在1967年通過憲法改革,贏得了國家對土著合法存在的承認。雖然澳大利亞白人社會對于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土著鄰居還有些擔心,還有些顧慮,但是他們畢竟在全民公決中以絕對多數通過了憲法改革,這表明他們至少在道義上已經接受了土著在澳大利亞社會的存在;雖然聯邦政府重視國際壓力勝過關心土著的生存狀態,但是其畢竟提出了改革方案并付諸全民公決,改革了憲法,這表明聯邦政府至少在法律上確認了土著在澳大利亞社會的合法地位。基于此,澳大利亞土著與白人的關系開始發生轉折,土著的生存狀態、社會地位、政治權利和經濟利益開始出現轉機,土著政策開始由同化轉向一體化,為后來的種族和解開辟了道路。1967年憲法改革的意義還遠不止于此。在20世紀50)60年代爭取土著地位、推動憲法改革的運動中,土著這個長期散落在澳大利亞社會角落里的無奈群體開始覺醒了。他們在憲法改革運動中開始以一個民族的名義要求在澳大利亞的集體權利,要求作為一個群體,而不是單個地存在于澳大利亞社會之中。就在土著民族集體意識覺醒的同時,澳大利亞白人面對國際壓力開始審視自己的國家曾經殘酷對待土著的歷史,并對是否繼續這種殘酷歷史做出抉擇。這是個痛苦的抉擇,在澳大利亞白人心中,一方面是長期追求的種族純潔與文化同質的建國理想,一方面是追求種族純潔與文化同質給土著帶來的傷害和自己道德良心的煎熬。在憲法改革運動中澳大利亞白人意識到:長期的種族主義政策傷害的不僅是土著,而且也深深地傷害著澳大利亞這個國家,傷害著澳大利亞這個社會,傷害著澳大利亞人的公平與正義。就在這種矛盾的心態下,澳大利亞白人做出了符合潮流的理智抉擇。這表現出澳大利亞人的民主意識和道德良知普遍提升,表現出澳大利亞人面向未來的勇氣和決心。在土著狀況成為考察澳大利亞社會民主與自由的試金石0¹的今天,1967年憲法改革所激發出來的民主意識和道德良知依然是澳大利亞社會健康發展的動力和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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