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管理知識體系研究
時間:2022-11-29 09:3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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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當下中國公共管理知識體系為西方話語所覆蓋,構建中國話語是學界重要使命之一。傳統行政管理思想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精粹,理應得到接續與傳承。特別是在當下計量方法與標桿管理過于彌散的狀況下,通過思想文化的參照和介入,在研究路徑上以追循意義或價值為主導的定性研究與定量研究并重。將中國行政管理思想史納入公共管理知識體系,以期增加中國元素,構建中國話語。
關鍵詞:中國話語;中國傳統行政管理思想;公共管理知識體系;定性研究;定量研究
嚴格而論,當代公共管理知識體系是西方文化的產物。四十年來,公共管理知識體系基本是以西方話語為主導。2000年世紀之交,有廈門大學朱仁顯教授大作《中國傳統行政思想》問世,開創了傳統行政管理思想研究之先河,卻也聲息微弱,“其言似不足者”,最終在計量研究的沙塵暴中湮沒①。因而,挖掘和傳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管理思想與智慧,以構建公共管理知識體系中的中國話語,應當是21世紀中國學術現代化的重要使命。我以為懂得中國才能真正懂得管理,為此略抒拙見,以就教于方家。
一、懂得中國才懂得管理
傳統管理思想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粹,對于這一文化傳承的定位不能局限于現代公共管理理論體系的視角,而是要置放在中華歷史與文化的宏大視域中審讀。(一)傳統行政管理思想的歷史定位。近年來,在很多場合我都發表這樣一個觀點:“中國特色”的表現之一是中國文化具有特殊性。從政治文化的層面看,主要表現為以儒家思想為主體的中國傳統文化,培育出來一個士大夫階層。這個階層對上是權力基礎,對下是民間領袖,成為維系社會與政治“結構性穩定”的中堅力量。中國古代社會有分合治亂,統一王朝除了元朝九十余年,其余差不多都是三百年左右。其中,兩漢最長,達四百年。君主政治時代行政手段十分落后,對于全社會的掌控能力也很低下,卻何以能使一代王朝周期維持在三百年左右,而中央集權君主政治體制直貫兩千年?原因甚多。從思想文化的視角看,關鍵有二:一是儒學成為官學,二是文官制度。關于一,西漢初年,儒學從民間學術上升為國家政治意識形態,這在中國歷史上是影響政治文化發展的一個重大事件。由此達成兩個效果。其一,一種思想培育出來一個士人階層。這個階層憑借儒學政治特權的優勢,得以通過察舉或科舉介入體制,居官為宦。士人群體作為官僚集團的后備資源,構成君主政治的權力基礎。同時,相對天下士子而言,能夠介入體制的畢竟是極少數。絕大多數士人考取功名,雖然未能入仕,但也有了不同于黎民百姓的特殊身份。依據功名的等級類分,他們享有一定的特權,如免除本人徭役、見官無需跪拜等。加上“致仕”回鄉的官員,他們稱為士紳或鄉紳,從而得以號召鄉里,領袖地方。士人階層對上是權力基礎,對下是民間領袖,實質上構成君主政治時代的社會中堅力量。不論王朝危機、天下大亂或王朝重建,必然有士人環繞其間,發揮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所以在歷史上,出身豪族或平民者都能做皇帝,在前朝的廢墟上重建帝國,就在于有士人的幫襯。其二,形成陽儒陰法治國方略。儒家的治國理念以德治仁政教化為主,在戰亂頻仍的春秋戰國時代無助于一統天下,故而秦的統一實是法家思想在百家爭鳴中的勝出,但是秦統治者的強制管理和暴力統治致使強秦二世而亡,于是漢代統治者以秦為鏡鑒,轉換戰略思維,以儒為主,法治為輔,“本以霸王道雜之”,謂之“漢家制度”。這一治國方略注重調節,倡導惠民仁政,有利于緩和社會沖突。同時以法制為底線,守住治國根基。軟硬兩手相輔相成,形成政策原則,天下得治。關于二,與西方中世紀貴族制君主政治相較,中國古代社會是“官僚制中央集權君主政治”。中國古代社會的官僚制體現了高度政治理性與相對完備的管理、組織技能,為世界之最,而且影響了18世紀歐洲官僚制的形成[1]。士人是官僚隊伍的主要構成,當然其中不乏貪腐之輩,但歷代總有些清官、賢臣、循吏在國家治理、王朝興盛中起到重要作用,得以名垂青史,教化后人。與世界其他民族相較,古代中國的君主政治延續時間最長,天下或有分合,統一是主線。促成這一發展趨勢有多種因素,其中重要一項便是緣于士大夫階層的相對穩定,以及對于中國傳統政治文化堅定不移的認同。史實表明,即便面臨其他古代民族及其文化的強行介入,也能運用中國文化特有的政治智慧化解之,融合之,并用確鑿史實驗證馬克思恩格斯揭示的社會運作客觀規律之一:征服者被征服①。“由比較野蠻的民族進行的每一次征服,不言而喻,都阻礙經濟的發展,摧毀大批的生產力。但是,在長時期的征服中,比較野蠻的征服者,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得不適應由于征服而面臨的比較高的‘經濟狀況’;他們為被征服者所同化,而且多半甚至不得不采用被征服者的語言”[2]。這恰恰說明中國傳統文化內含高層次的文明以及政治理性與智慧,這才是中國文化真正特殊之所在。要言之,中國古代統治者及其思想家在治國理政方面解決了三個問題:一是有比較穩定的社會中堅力量為作為社會基礎;二是有高度理性的制度支撐;三是有符合歷史進程和實際社會政治狀況的政策原則保障。歷史經驗表明,這三點是國家穩定、發展與繁榮的基本條件。構建這些條件的是儒家思想為主體的傳統文化以及成為其載體的士人階層作為社會中堅。士人階層作為傳統文化的載體,介入政治,覆蓋社會,他們傳承、積累政治經驗,也能或多或少地有所創新。這一階層的精英群體接續和積淀的政治理性與智慧匯聚為行政管理思想,凝聚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粹,這正是中國傳統行政管理思想的歷史定位。(二)走出標桿管理的刻板思維。依照我的治學理念,多年來學習和研究中國政治思想史,就是要從傳統的政治理性與智慧中有所收獲,以參照并作用于當代之中國。20世紀80年代,這個學科很興旺,進入90年代,逐漸式微。這當然也影響中國行政管理思想研究的發展。事實上,在中國學界,行政管理學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漸次從政治學學科獨立出來,其知識體系和理論架構基本是西方即美國的。標桿管理既稱標桿分析法(benchmarking),即“重定向自標桿管理”,也稱作基準化分析法。這是20世紀70年代末產生的企業管理方法,嗣后為行政管理學科所借鑒。將管理目標基準量化,強行提升政府管理效率,并作為基本方法論納入新公共管理知識體系。21世紀以來,標桿管理風靡中國行政管理學界,風尚彌久,已然近乎刻板思維而影響全局。標桿分析法作為現代學科研究方法,本來無可厚非,但是完全西學化的知識體系與方法論能否真正解讀和解決中國的問題卻頗可懷疑。政治學的基礎學科謂之“兩史一論”,即政治學原理、中外政治學說史和中外政治制度史。中國政治思想史是這一學科的基礎知識,行政學以及更廣泛意義上的公共管理學科中,則沒有這樣的設置。據我了解,當代中國不少高校行政管理專業的培養計劃視野褊狹,過于實用,連“政治學原理”這樣的基礎課程也被取消,以為學之無用,遑論中國行政管理思想史!有個別院校在行政管理專業開設中國政治思想史課程,基本都是近代部分。而且往往難以持續,隨著教學改革的階段性深入,漸至取消。茲非固陋而何哉!《論語•子罕》載:“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狈俏▽W子,師者尤甚乎。事實上,如前所述,中國古代社會積累了豐厚的政治經驗,其中包括豐富且實用的行政管理經驗和理論。平心而論,中國傳統政治思想與文化涉及諸如國體、政體這樣的理論問題,如墨子的自下而上,層級上(尚)同思想;孟子引孔子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見《孟子•萬章上》);韓非的“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執要,四方來效”(見《韓非子•揚權》);賈誼的“天子如堂,群臣如陛,眾庶如地,此其辟也”(見賈誼的《新書•階級》)等,但他們并沒有展開討論。在古代中國的統治者及其思想家、政論家們看來,國體、政體類的問題已經解決,就是中央集權君主政治,無須討論。他們更為關注的是施行何種政策,建立何種規制,如何才能達成某家天下的長治久安。于是,治理、管理就成為論爭的核心問題,德治、法治、人治、禮治、教化,以及刑名之術、南面之術、德主刑輔等論題成為熱議,恒久不衰。“唯與二千石治天下”“明主治吏不治民”“漢以孝治天下”則被奉為得以治理成功的至理名言。事實上,古代中國的政治實踐也充分說明了傳統管理思想及其制度化業已取得成功。如果說,無論古今,人類的智慧總有其相通、相近之處,那么中國古代行政管理思想內含的問題,對于當代中國的國家治理和社會管理,當然會有其比照和借鑒的意義。其中有些段落,譬如“官箴”“政書”蘊含的管理經驗與智慧,“中國特色”至為鮮明,很有價值,作為中國傳統行政文化的優秀構成,值得今人了解、借鑒與傳承。從另一個角度看,與古代中國相較,當代中國的政治體制、行政制度和管理方式經歷重大變革,但是作為制度文化的傳承,其中仍然含有傳統文化的因子。要言之,中國傳統文化,無論器物、制度還是思想文化,在數千年的歷史進程中,沒有中斷過。這種文化的長期延續,遭遇近代的狂風暴雨,釀成劇變。其中變化的深刻程度,顯然是器物、制度和思想的依次排列。也就是說,作為歷史文化的積淀,當以思想文化的傳續、存留和影響最為深刻。從表象看,近代以來思想文化的變革也是天翻地覆的,但是,如果我們把視角深入到思想文化的內里,從政治價值及其觀念的視角來看,其傳續的堅韌度,著實令人吃驚。關于這一點,我們瞥一眼當下國人的權力崇拜、官本位和身份等級觀念等現象,即可明了,這里無贅言。因之,從中國傳統行政管理思想的層面考察、研究中國公共管理的特點與路徑,可以說是不可或缺的認知參照。唯有走出標桿管理的刻板思維,才能融匯古今中外相關認知而構建公共管理知識體系中的中國元素。一言以蔽之,懂得中國才懂得管理。
二、兩種研究方法并重
當代中國的公共管理理論及其研究方法,基本都是舶來之物。在社會科學研究領域,計量研究、田野調查經過三十多年的倡導和普及,已被學界全盤接受。這種狀況與前三十年的學術研究形成明顯的反差。也可以說是對于前三十年“定性”研究為主導的某種反動。促成這種研究現狀與發展趨勢至少含有兩方面的驅力:一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改革開放,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學術界對于此前僵化、教條化的理論、思維方式和研究方法進行深入反思。伴隨中國現代化進程的推進,學界普遍意識到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領域,需要在研究方法方面擺脫前三十年以定性研究為主導的空洞理論,從大而化之的官樣文章堆積的廢話、空話中走出來,轉向嚴格意義上的科學話語。西方的計量研究方法隨著愈益密切的國際學術交流而得到學界重視與借鑒,逐漸替代定性研究,特別是21世紀以來,定量研究漸次形成主流趨勢。二是國內學界在國際交流與對話中,看到傳統研究方法嚴重落后于國際學術界,根本不在一個平臺上,難以對話。故而需要盡快跟上西方及美國社會科學研究行為主義思潮的步伐,無論在理論方面還是在研究方法上,需要能夠與域外學術界在同一話語平臺上對話。大量的“海歸”人員從西方和日本得到系統的現代研究方法的訓練,他們將現代量化研究方法傳播開來,影響廣泛。經過三十年的傳播,正如我們所看到的,尤其21世紀以來,計量研究方法伴隨著公共管理學科的發展,可謂遍地開花,成果卓著,每每令人耳目一新。當然,在這樣的研究生態中,意義的追尋則幾近虛幻,定性研究作為一種方法論在實際研究過程中被擱置了。那么,本文的問題是,社會科學研究是否還需要意義的追尋?是否還要探討價值問題?定性研究方法論在公共管理學研究中是否真的無足輕重、可有可無了呢?本文以為不然。當然,這里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本文贊許的定性研究方法亦即意義或價值追尋是完全擺脫教條主義的,極具學術個性和認知主體性的理論研究,與前三十年教條主義化的定性研究完全是兩回事。定性研究關注事物的內在規定性,依據一定的理論作為方法論,分析并追問事物的性質、理論特點、學理邏輯、價值與意義,從而做出學術判斷。與定量研究相較,任何社會科學的研究課題,除了需要相對準確的事實認定以外,還需要對研究的事實做出意義或價值的闡釋,這里即涉及認識主體對于事物的正當性與合法性的判斷。統而言之,社會科學的研究對象是運動著的社會與活生生的人。人作為社會的主體,有精神、有思想、有人格,都會具有某種樣態的情感、心態和信仰,具有所謂七情六欲。社會科學研究運用的計量數據、程序的合邏輯與合規則性,都不能真切地說明人的行為的合法與正當。量化研究的科學方法可以精確地描述,但是定量研究沒有辦法形成價值或意義的正當性判斷與學理分析。有研究者通過解讀馬克斯•韋伯的理論,將正當性與合法性合而為一。例如,張康之認為,韋伯的“合法性的概念具有兩重含義:(1)對于處于命令—服從關系中的服從者來說,是一個對統治的認同的問題;(2)而對命令者來說,則是一個統治的正當性的問題。統治的正當性與對統治的認同的總和就構成了統治的合法性”。他解讀韋伯之論,認為“任何形式的統治,只有當它被人們認為是具有著‘正當’理由的時候,才為人們所服從,從而具有合法性”[3]。如果從政治運作的內在邏輯看,正當性與合法性是一個相通的過程,并無不宜。不過在本文看來,其間的邏輯關系還需要進一步辨析。一般而言,本文認為,我們是在政治學的視域內理解合法性,在政治哲學的意義上解讀正當性。也就是說,合法性是正當性的一種表現形式,韋伯提出關于合法性的三種類型。在現代社會,合法性是以“法理型”為主,即以符合法律規范為基準,為社會政治生活提供正當性的證明。如果說法治是現代化社會的前提,那么關于法律善否的判斷則要通過正當性予以論證。故而相較而言,“正當性是終極意義上的合法性”[4]。從西學視角看,正當性的認知源于自然法傳統,針對權力、秩序和實際社會政治生活中的政治及法律權威的合法性進行必要的道德論證,甚或質疑、批判與理論構建。研究者對于正當性的追問和堅守,可以防范人們簡單地以合法性作為衡量是非善惡的標準,即單方面地以當下的法律及其規則來判斷是非善惡;亦可以防范法律權威與法律秩序在“合法性”的縱容下侵害公民權利與尊嚴,以及一切以“合法性”名義實施的暴政。僅僅從計量研究和程序合法的視角看,顯然是沒有辦法對歷史上的納粹主義、軍國主義、極權國家的專制與法西斯主義等反人類暴政做出適宜和公允判斷的。因為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抽樣調查和統計分析的結論往往是,他們都得到本國民眾的歡呼與擁戴。有太多確鑿的史實證明,很多直接導致巨大人間災難、暴行與暴政的決策或決議往往是在合法程序賦予的權威下“全體通過”的。同時,如果從另一個角度看,在當代中國,正是由于幾十年來計量研究方法的風靡,致使標桿管理方法無限擴張,幾乎成為學界共識和政府行為合法性的依據。為了追求管理效率和GDP,幾乎已經丟棄了社會公正的強調與維系,對于當下社會政治的規則和權威,沒有形成有效的反思與必要的批判,結果是社會多維度、多層面的破裂。為此付出的代價不只是環境、資源,更為嚴重的是教育的退化、社會道德的滑坡和道德底線的虛化、大眾文化的日趨惡俗、社會整體的人格分裂與人心的潰散。因之,從公共管理的學術視域看,計量研究與定性研究不能偏廢,在任何時代和任何條件下,意義的追問都是必要的。沒有意義追問的單純計量化的科學研究,使得研究本身工具化,這就很有可能成為極權政治奴化社會、欺騙公眾、欺壓百姓的“合理手段”。不管有意無意、自覺不自覺,研究者實際成幫兇。因而,在我看來,意義的追尋為定量研究確認了合法性與正當性,而正當性內含的反思與批判則是人類社會每前進一步的良知體現和人性保障。如若上述論斷可以成立,那么將中國傳統行政管理思想納入現代公共管理知識體系就具有方法論意義。其意義就在于堅持公共管理研究的價值與意義追循,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糾正單純計量研究可能出現的偏頗和短淺。
三、公共管理知識體系的本土化
如果前述論斷能夠成立,那么將中國傳統行政管理思想納入公共管理知識體系便是當代中國公共管理“本土化”的一項重要選擇。在基本西學化了的公共管理知識體系中增加“中國傳統行政管理思想”的研究與教學,我以為,在知識結構和學科建設方面有三點優長:一是參照和吸納中國傳統管理思想的優秀內容,在現代公共管理知識體系中注入相應的中國元素,增強對于當代中國公共管理問題的解釋能力。毋庸諱言,中西方的歷史與文化有著太大的差異,西學話語的公共管理理論和方法在全球化的當代世界,具有廣泛的適用性。不過,對于特色獨具的中國歷史、文化與社會,西方文化構造的理論與方法往往難以完全適用。譬如,基于中國歷史與文化積淀而形成的復雜“姻親關系”和人際關系。中國傳統社會的政治體制與身份等級制度與傳統政治文化的價值結構相契合,形成“家國一體”的特點,致使介入體制并執掌公共權力者具有特別的權威與資源。從政治思想與文化的層面看,這一特點在實際政治過程中促動并形成極度泛化的親情義務觀。一般而言,在人們相互結成的各種各樣的社會關系中,血親關系是最基本的一種?!疤斓刂略簧颜哂H”(見《全晉文》卷六十一之孫綽:《表哀詩序》)。基于血親關系而形成的家庭及姻親關系則是人們社會存在的基本方式,維系姻親關系即意味著對于人之社會存在的確認。故而“天下之人各懷其家,各私其子,其常情也”(見《亭林文集•郡縣論三》)。“親情義務觀”則指的是個人對其眷屬親友履行社會義務的自覺。只要家庭———包括核心家庭、主干家庭等仍然是社會基層組織的基本形式,親情義務觀的存在就是合理的。然而,在傳統中國,“家國一體”使得義務主體履行親緣義務的自覺無限擴張,無限泛化,滲透到社會政治生活的各個領域。為家人親友謀取利益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人們政治選擇和政治行為的原始驅力,履行親情義務實際成為人們參與政治的主要目標和最根本的人生目的。這顯然是在特定的歷史和文化條件下形成“極度泛化的親情義務觀”。這樣的政治意識與心態作用于實際政治過程,必然促成傳統中國“親緣政治”異常發達。人們為了最大限度地滿足家人親友乃至自身的利益欲求,大多通過擴大親緣關系的方法,變國事為家事,化公務為私情,把政治關系轉化成為追逐私利的手段。這種弊端夾雜在傳統文化中而傳續下來,在當代中國仍然沒有絕跡。在某些時段和一些地區,親緣關系甚至左右和凌駕于政治關系?!胺蚺c富貴交者,上有稱舉之用,下有貨財之益”(《潛夫論•交際》),以至于影響到社會風氣,結同門、敘同鄉、拜義兄、拉本家、認干親幾成風尚。針對這種狀況,簡單運用囿于法治語境的公共管理理論和方法是難以完全解讀的。而是需要研究者從中國傳統文化中追根溯源,參照現代管理理論,中西結合,以期尋求破解之方。中國傳統行政管理思想作為中國元素介入現代公共管理知識體系,推動這一學科能夠更貼近中國國情和洞悉中國問題,在公共管理知識體系本土化的轉型中,取得國家與社會治理的最佳效果。二是恢復和關注公共管理研究的正當性考量與意義追尋,使得量化研究與定性研究相得益彰,鍛鑄當代中國公共管理研究“精確描述”和“反思、批判”雙重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引導社會政治的行進,并催動政府管理的合理化發展以及公共管理的社會實踐。引進西方現代化理論與方法是符合“對內改革,對外開放”主旨的。特別是“新公共管理”理論與方法的引進,更是引起學界熱潮,進而風靡全國。計量方法、標桿管理方法及其理念幾乎覆蓋行政管理、公共管理領域,進而影響政治學領域,而且在社會政治實踐中影響到高校管理。一味地拼比指標,以數量替代研究質量,以期刊等級評價學術水平,弊端重重。近年來已經引發學人反思,究其實,盲目學習西方和標桿管理思維定式的束縛是主要緣由之一。在這里需要進一步闡明的是,本文所說定性研究并不是20世紀70年代興起的質性研究。質性研究也稱為定性研究,這種方法最初出現在社會學和人類學領域,隨后被諸多學科采用,主要有教育學、管理學、政治學、心理學、傳播學等。質性研究以研究者本人作為研究工具,強調在自然情境下對社會現象進行整體性探究,研究者通過與研究對象的互動,以期獲得解釋性理解。同時采用訪談研究法等多種資料收集方法,分析資料并形成理論。質性研究說到底仍然是計量研究、田野調查的另一種方式,為的是解決單純數據分析可能會產生的可信度偏差或是模型不能精確等問題,這顯然是在量化研究發展過程中形成的,與本文所說的定性研究不是一回事。本文論析的定性研究最初產生并運用于歷史學科,所謂“以史代論”和“史論結合”,即運用某種理論作為方法論,就研究對象進行學理和價值分析,做出學術判斷,主要包括研究對象的性質、意義與價值等。誠如前文所述,人文社會科學除了需要對研究對象進行精確描述,還需要對其中蘊含正當性、合理性及其價值做出分析與論斷。這種考量是人類文明進程中不可或缺的理性資源。正是在持續的反思與選擇過程中,人類社會才會從蒙昧走向文明。在人類社會已經走過的歷程中,曾經發生過標志性的重大事件,諸如西方的“文藝復興”“啟蒙運動”、東方的“明治維新”“新文化運動”等。因而,將中國行政管理思想納入公共管理知識體系以及定性研究的介入,必然能彌補中國學界長期以來量化研究泛化的偏頗,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進程中,給予適時的正當性判斷、價值引領與合法性依據。三是推動現代西學意義上的公共管理理論與中國當代社會政治實踐的結合,與中國歷史上的社會政治文化積淀相結合,期待形成公共管理學術視域的中國話語。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中國不斷深入參與國際社會,話語權是一個近年來頻繁涉及的概念。眾所周知,1840年中國被西方列強撕開國門,1860年清朝政府“籌辦洋務”,開啟“西學東漸”時代風潮。嗣后西學始終影響甚至覆蓋著中國學術,中國話語至今相對羸弱。然而,近代中國畢竟走了一條獨特的發展道路,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的成功把中國帶進獨具中國特色的發展之路。而新民主主義理論的提出,則是西方學術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即“本土化”成功的典型案例。近代中國社會變遷的歷史實踐證明了“本土化”的可行性。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接續與傳承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際,為之提供深厚的文化底蘊。西方學術的本土化需要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的推力,中國話語的凝聚也將在這樣的過程中達成。為此,中國傳統行政管理思想介入公共管理知識體系,將為中國話語的形成提供路徑。據上,中國傳統行政管理思想雖說不過是一個學科,但是其中蘊含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卻不容小覷。構建公共管理視域中的中國話語正是有賴于學界同人不懈的努力,改換刻板思維,走出西學話語霸權,協力推動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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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葛荃 單位:山東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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