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身份制度研究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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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身份制度研究論文

內容提要:當前農民身份制度賦予農民的劣等性待遇主要體現在對農民遷移和擇業的控制、稅收負擔上的城鄉差別、直接具有“農民身份稅”特征的各種收費和攤派、財政分享上的城鄉差別。農民身份制度的形成和固化,并非象一些學者所說的那樣是“必然的”、“必要的”,相反,它是一種脫離現實的、違反客觀規律的錯誤發展戰略的政策體現,之所它能延續至今則是這一制度的既得利益者維護自身利益的結果。目前消滅農民身份制度、給農民以國民待遇是求解“三農問題”的根本出路,這一過程必然是沖擊社會中一些強勢利益集團既得利益的深刻改革。

關健詞:農民身份制度國民待遇

一、農民和農民身份制度

幾十年的現實說明,中國農民并不能簡單地理解為“中國的農業者”,農民,“并不僅僅是一種職業,而且是一種身份或準身份,一種生存狀態,一種小區乃至社會的組織形式……”(秦暉,1996),50年代以來,統購統銷政策、體制、戶籍制度、城市就業制度、社會保障制度、單位制度等一系列制度安排,使中國走上了“城鄉分治,一國兩策”(陸學藝,2000年)的路徑,迄今為止,農民身份仍不只是職業標志,它有著經濟、社會、政治、文化上的“劣等性”內涵。

關于農民身份等級制度,郭書田等列舉了十四項“社會制度上的差別”,包括:戶籍制度、糧食供應制度、副食品和燃料供應制度、住房制度、生產資料供應制度、教育制度、就業制度、醫療制度、養老保險制度、勞動保護制度、人才制度、兵役制度、婚姻制度、生育制度(郭書田等,1990)。李佐軍還進一步論證了政治、先天地位、參政機會、代言組織方面的城鄉差別(李佐軍,2000年)。凡此種種,農民都處于劣等地位(生育制度上農民能生二胎的例外,也對農民并無好處,還加重了農民生存危機)。

盡管改革開放的二十年之中,上列各項制度中有一部分己開始“松動”(如戶籍制度有限地放寬了農民進城的限制)甚至取消(如糧油供應制度徹底壽終正寢),但農民身份的“劣等性”仍很突出,當前農民身份制度的根本性內涵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對農民遷移和擇業的控制

1958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戶口登記條例》規定,一個人出生后,依據其母戶籍所在地進行登記(現改為新生嬰兒可隨父落戶)。在公安部門的嚴格控制之下,農民及其后代獲得城市戶口的可能性極低(高考制度恢復后,農民子弟上大學是“跳農門”的主要途徑),戶籍制度不僅能限制農民本人的遷移和擇業自由,還能使大部分農家子弟世代為“農”。農民身份的“凝固化”和“世襲制”是農民身份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同非農戶口的城市人相比,農民向更“高”的社會層次遷移至少受到以下限制:

⒈農民基本上不能成為“國家職工”或“國家干部”,即各黨政機關、人民團體、國有或(城區)集體企事業單位排斥農民正式就業,農民只有先獲得非農戶口才有可能進入上述單位。“跳農門”往往是廣大農民最大的渴望。

⒉針對進城務工或創業的農民,城市設置了各種“門坎”,如多種證件、多項收費、農民子弟進城上學高昂的“借讀費”、農民務工范圍(不少城市竟明文規定進城農民只能干城里人不愿干的臟、苦、累、毒的工種)和數量限制、吸納城鎮下崗職工的單位享受一些優惠政策或直接的經濟補償等,這使本就盡失“天時、地利、人和”的民工進城成本更高、競爭條件更惡劣。

⒊絕大多數單位對農民工實行同工不同酬的歧視性待遇,且不說各種歷來視為城里人特權的福利待遇,就是正常的工資標準,農民工也比城市職工低得多。

(二)“正稅”負擔上的城鄉差別

這里所說的“正稅”是指國家財政稅務機關開征各項稅收,以區別于非財政稅務務機關開征、但農民必須實際承擔的各項“租稅”。我國農業稅以常年產量為計稅依據,1961年國務院將農業稅的全國平均名義稅率下調為當年產量的11%,并提出“增產不增稅”的原則。但在實際執行中,自1985年起,這一原則己被突破。據中國農村統計年鑒資料,在85年以前,農業稅稅額基本上是“增產不增稅”,每年穩定在20多億到30多億之間,但以后每年都有大幅增加。到1998年,在耕地比1984年凈減少5000萬畝,農業生產成本大幅上升的情況了,農業稅稅額達176.09億元,14年之間激增近4倍,年均增加28.6%,遠遠高于同期國民收入和財政收入的增幅。

另外,從1987年起,還先后開征了作為農業稅組成部分的耕地占用稅、農林特產稅、契稅。到1998年“新三稅”合計達227.7億元,“新三稅”的開征,使農業稅負擔增加了一倍多。1998年農業各稅合計398.8億元,這對人均收入極低的農民來說,顯然是不輕的。

農業稅稅額增長情況(單位:億元)

年份19781984198519901995199619971998

農業各稅合計28.434.8442.187.9278.1369.5397.5398.5

將農業稅同許多工商稅比較,農業稅也明顯偏高。農業稅制是按常年產量征稅,沒有起征點和免征額,不管農產品是流轉商品還是自用產品,也不扣除成本或外購中間產品的價格,從性質上看,它不屬于產品稅、增值稅、營業稅、所得稅中的任一稅種,事實上,這是一種專門針對農民的很不公平的稅種,綜合權衡,它比城鎮人口繳納的很多工商稅高得多。如,農林特產稅名義加權稅率為10%左右,而可模擬的工商稅稅率為4—6%;再如增值稅的年起點為銷售額7000—25000元,工薪階層的所得稅免征額折為年收入9600元(每月800元),按這個標淮,絕大數農民都可免稅。

關于農業稅和其它由農民負擔的稅種,還有對農民是非常不利的特殊性。其一、在實際征繳農業稅的過程中無論是按田畝(責任田也是按人頭分)還是按人頭征收,沒有勞動能力的小孩和喪失勞動能力的老人都是實實在在的納稅人,這與城市退休人員不僅大都無稅收負擔,還能領到退休金的待遇真是天壤之別。其二、農業稅征稅對象是農產品,實際繳的是現金,這種“所稅非所出”的稅制在農產品商品率極低(目前糧食商品率平均為36%)、農產品價格不斷下跌時,“錢重谷輕”,使農民的現金收入更大一部分要用于納稅,農產品在賤買中又一次被盤剝。其三、農村稅收征收上的不規范是相當普遍的現象,如屠宰稅不是按畜頭而是按人頭征收,各級干部為了顯示政績或者直接是為了收到更多的稅款虛報農民收入也很普遍,這又加大了農民的負擔。

(三)“農民身份稅”一“三提”、“五統”及其它負擔

農民負擔的“大頭”還不是稅收,名目繁多的收費給農民造成了更大的負擔。各種收費中主要是“三提”、“五統”。前者包括村辦集體經濟提留的公積金、公益金和管理費,后者包括鄉村兩級辦學、優撫、計劃生育、民兵訓練和其它等五個方面的開支,過去這部分開支很少,1952年只占農業稅的1/9,而現在由于鄉村兩級機構迅速膨脹,這些收費已是農業稅的數倍。

還有很多制度之外的收費。據原湖北監利縣棋盤鄉黨委書記2000年3月寫給國務院總理的信,該鄉農民“不論是否種田都須繳納人頭費、宅基費、自留地費,喪失勞動能力的老爺爺老奶奶和剛剛出生的嬰兒也一視同仁交幾百元的人頭負擔。”(李昌平,2000)

除此之外,依附在農民身上的“隱性租稅”也很多,如農民想改變身份獲取城鎮戶口往往要繳納數千元到數萬元不等的“城市增容費”;農民進城打工大都只能領到“正式職工”一半左右的工資;還有各種管理部門對進城農民征收的這費那費,據湖北省監利縣網市鄉初步統計,勞動力轉移外出往往要10—20種證件,其中每個證件收費年20—100元之間(黃廣明,2001);打工者子弟上學繳納借讀費等等。農民身份制度本身包含巨額的“制度租金”,而這些來自農民的租金基本上是由非農利益集團分享。

這些負擔非農戶口的人大多數是不用承擔的,因為這些相當一部分是用來養鄉村兩級干部的,而城里的干部都是“國家干部”,由財政開支;有一些開支本身具有公共品的性質,如優撫、民兵訓練屬國防經費,辦學、計劃生育屬教育和公共衛生經費,也是由中央和地方財政開支的;一些財政沒有統起來的開支,大都是由單位包辦;至于上述的“隱性租稅”,更是與城市居民無關。因些,“三提”、“五統”及其它收費和各種“隱性租稅”顯然只是農民特有的負擔,在這個意義上,這些負擔就是“農民身份稅”。

(四)財政分享上的城鄉差別

農民稅外負擔高企的重要原因在于財政投入、福利待遇和其它公共產品的分享上,城鄉差別極其懸殊。“當市民以二元社會結構把農民排斥于全民范圍之外而獨占國家資源和全民財產后,農民在憲法上的雙重身份最終回到單一身份——農村集體的所有人。這樣,市民便以國家資源和全民財產為基礎來發展城市,并且‘獨享’城市發展的經濟和文化成果,國家的財政收入便成了城市居民的財政牧入……;而農民只能依靠農村集體所有的資源和財產來求生存和發展,農村建設和農民發展就只能由農民自己解決。”(程曉農,2001)現實很大程度上映證了這一看法。

⒈在財政投入上,投入力度最大的1998年,國家支持農業和農村發展的投入(包括支持農村生產支出和農村水利和氣象等部門的事業費、農業基本建設支出、農業科技三項費用、農村救濟及其它)為1154.8億元,,占財政收入的10.07%(1997年為766.4億元和8.3%);“六五”以來,歷年財政支農支出只有農業在國民收入所占比重的1/2--1/3。值得說明的是,這樣一點有限的支農投入大都是由相關的國家行政事業單位支配的,用著職工人頭費的比重相當大,被挪用擠占的也不是一個小數額,真正落到農民和農村的比賬面上少得多。

⒉中國福利制度本來就是典型的城鎮福利制度和單位福利制度,當前全面的社會福利僅僅面向城鎮居民,農村居民除少數“五保”戶外,基本上沒有什么制度化的福利待遇。在福利項目支出方面,占全國人口不到25%的城鎮居民占有全國財政性福利支出的95%以上的份額;而占全國人口75%以上的農村居民的財政性性福利支出比重不足5%(鄭功成,2000)。同時我國的福利制度以單位為本位實施,沒有單位的農民與住房、醫療、退休金、養老保險、勞動保護、工傷待遇、休假、日常生活福利、福利設施、獨生子女補助、免費培訓等福利待遇無緣。

⒊由于財政投入向城市集中、農村剩余極其微薄且大量向城市轉移,農村公共品和準公共品的供給與城市相比更是天壤之別,在道路交通、通訊、供電、教育、文化娛樂、醫療設施、消費品選擇等方面,農民與市民是無法相比的。當然這些方面存在一定差別是不可避免的,問題是有些方面的差別是遠遠超過了極限,太“離譜”了。表現得最為突出的是城鄉孩子享受義務教育上的差別待遇。目前,只有城鎮中的中小學教育是真正的義務教育,由國家出人、出錢、出物;農村中小學義務教育大體上是“民辦義務教育”,除公辦教師的工資是由財政支付的以外,其它開支都是由農民自己掏錢。根據《1999年中國人口統計年鑒》推算,1998年,城鄉義務教育階段適齡人口之比約為3:10,而《中國教育經費統計年鑒1999》顯示,1998年全國預算內義務教育經費支出為930億元,農村只有400多億元,由此可推算出,城鄉生均教育經費支出之比為3.33:1。農村有限的義務教育經費大都用于教職工工資、民師補助、離退休人員費用這些“人頭性開支”,用于改善辦學條件的很少。1998年安徽省合肥市城區初中生人均非“人頭性”的預算內公用經費支出達359元,而以農村為主的長豐、肥東、肥西三縣只有16.1、14.8、7.8元,這一點錢還主要集中用于城關初中,農村初中幾近空白。

有學者指出,在財政投入、福利待遇和公共品分享上的現行制度,“有可能加劇農村公共品供給的危機,最終結果只能是距我們所追求的使不同地區和從事不同職業的公民和法人單位能夠享受相近的公共服務的目標越來越遠。”(張曉出等,2001)轉二、農民身份制度產生和固化的“必然性”或“必要性”的思考和爭辯

我國為什么要建立和實施“一國兩策,城鄉分治”的農民身份制度?比較有代表性的看法是:這是當時二元經濟結構、“險惡的”地緣政治、趕超型發展戰略等政治、經濟環境下“不得已而為之”的(李佐軍等,2000)。一些學者指出,50年代,我國現代性工業只占全國經濟總量的10%,而“落后的”、“同古代沒有什么區別的”農業和手工業占90%,國內經濟水平相當落后,農業生產非常原始,而國際社會中一些資本主義國家對我國進行武力封鎖和威脅。在這樣的情況下,決策者從讓“中華民族自立于世界之林”的愿望出發,選擇了犧牲農民利益,進行工業化的原始積累,迅速實現工業化的趕超型發展戰略。與此相適應,國家就必須制定一系列針對農民和農村的政策和措施,一方面限制農村人口的外流特別是流入城市,另一方面盡可能地從農業和農村調用大量的資源以支持城市工業的發展。

當然,當時的決策者選擇這一制度的良好愿望是不必懷疑的,但說這一制度在50年代末是“必然的選擇”——它是最能保證經濟發展、國家安全的制度,筆者是懷疑的;如果說在目前仍是必要的,筆者更不相信。我的基本看法是;農民身份制度是在脫離實際的熱情引導下的、違反經濟發展基本規律的錯誤發展戰略的政策體現;而它能夠長期固化下來,則是這一系列制度的既得和益者維護自身利益的結果。

(一)農民身份制度無助于經濟增長和國家安全,相反還帶來了停滯和糧食危機等一系列問題

1、歷史給了我們十分深刻的教訓,忽視農民利益,挫傷農民的積極性直接導致農業發展停滯,威脅我們這個人口大國的糧食安全。

搞建設離不開經濟主體—包括占當時人口90%以上的農民的積極性,而在現有的生產力水平下,離開物質利益來談積極性是一種烏托幫式的意識,這一點現在應該是一個基本的共識。改革開放以前的事實是:犧牲農民利益,過度地轉移農民和農村的剩余,又把農民局限在生活條件同城市存大巨大落差的農村,只允許農民從事比較利益極低的農業,嚴重挫傷了農民的積極性,使農業生產長期徘徊,“八億農民搞飯吃,飯還不夠吃。”甚至多次出現全國性的和地區性的。農業不穩,糧食安全長期缺乏保障,這種情況下來談經濟發展,來談國家安全,應該是底氣不足的。

2、農業和農村剩余的過度轉移,導致工農之間、城鄉之間正常交換關系的中斷,使整個國家經濟循環的路子越走越窄。

在農業和工業、鄉村與城市的關系上,過度從前者向后者轉移剩余,甚至在沒有剩余的情況下,把前者“簡單再生產的份額”也轉移走,能夠確保后者的超常發展嗎?趕超型戰略實際上就是基于這種認識。筆者認為,這種認識是站不住腳的,這恰恰是西方學者所說的“合成推理的詳謬”的一種。在這里不存在“農業減一即為工業加一”的算術法則,很明顯,把農業和農村的剩余甚至簡單再生產的部分用超經濟的手段轉走了,農業創造剩余的能力就越來越不足,極端的情況下,整個農業和農村經濟會出現萎縮(這一點過去和現在都在反復驗證,目前的“三農”問題又到非常嚴峻的時候),這一方面使農業和農村可供工業和城市征集的份額越來越少,另一方面也使工農之間、城鄉之間的交換關系難以為繼。總而言之,無度的超經濟轉移會使農村乃至整個經濟“蛋糕”越做越小。就是在現在,許多人也認識到,有效需求不足的根本性原因之一在于農民的收入太少,在于農村市場太狹小。事實是我們選擇的趕超型發展戰略最終得到的只是“欲速則不達”的響應。

3、農村勞動力沒有與農村剩余同步轉移,使農村人地關系高度緊張。

以控制農民及其子弟自由遷移和擇業為重要使命的農民身份制度,使農民在大量交出自己的剩余時,沒有能夠實現農村勞動力與積累的同向流動,極大地強此了中國人地關系緊張程度,它使得世界上40%的農民來侍候世界上7%的土地,這不僅意味著勞動力的巨大浪費,農村經濟發展的長期停滯,還使得農民為了求生存不得不向土地過度索取,生態危機與這一制度的關聯性不難在現實中找到證明。

4、新中國農民身份控制的放松程度與農村和整個國民經濟發展狀況密切相關,事實上對農民控制越緊、索取越多,整個經濟發展越困難。

以農民的流動和負擔作為農民身份控制程度的標志,我們不難發現這一結淪。改革開放以前,經濟發展的長期停滯與農業和農村收入過多的超經濟轉移及農民身份的強力控制(不得進城,不得轉業甚至不得兼業)有著直接的關系。改革開放以后經濟增長率的維持,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對農民身份制度的削弱——改革開放之初,農民身份控制相對削弱,農民積極性提高,農業收益和農民兼業收益普遍提高,而非農利益集團利益調整的要求的“聲音”還不是太強,體現非農集團利益的政策調整也相對“滯后”,農民負擔能保持穩定,剩余能較多地留存不來,給農民創業和農村發展提供了物質條件,農村經濟進入了一個短短的黃金時期,城市經濟和市民階層也相得益彰(至少,市民們發現農副產品的供應是空前豐富了),這是農民身份控制和“農民身份稅”相對減輕的好處;而當前在“正稅”和“農民身份稅”大幅膨脹(這是農民身份制度的一種強化),農業收益極低甚至為負的情況下,農民進城打工、在鄉轉業和兼業的收入使農民不至于大范圍破產,勉強維系著城鄉之間的交換關系不至完全中斷。“農民用一百畝地的純收入養活著一個國家干部,自己卻外出打工謀生”(李昌平,2000)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前的現實。

(二)農民身份制度的固化恰是這一制度的既得利益集團維護自身利益的結果。

1、農民身份制度也體現了市民身份的特權,因而市民階層對可能沖擊其特權地位的農民身份制度變革會警惕、不滿和抵觸,所以農民身份制度只對某些利益集團是“必要的”。

如果說農民身份制度的確立是一種戰略失誤,那么,這一制度給經濟效率和社會公平造成長期損害的過程中,它能夠被固化和延續下來,則只能用利益原因而不是思想認識原因解釋——農民身份制度由于符合社會強勢集團的利益要求,它被利用了、固化了。

從本文上述的農民身份制度的內容可以看出,非農利益集團享受到的種種特權將農民排斥在外,因而非農身份者擁有一種相對特權,農民與非農民之間在實際收入、實際生活水平、發展機會上存在巨大差距。如果取消控制農民身份的一系列制度,一是使利益分配的現實格局會做出極大的調整,最直接的表現是城鄉居民負擔和財政分享會趨向均等化,市民階層會產生其既得利益直接“受損”認識;二是大量的農民向城市流入并且能取得市民身份,分享特權的階層規模會“失控”,一塊“蛋糕”當然是參與分配的人越少,人均分到的份額越大;三是農村勞動力大量流入城市加劇就業競爭,威脅市民的“飯碗”,壓低市民的收入。因此取消農民身份制度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對市民特權的沖擊,市民集團當然會警惕、不滿和抵制。

2、農民表達利益的“聲音”遠不及其它社會集團強,這自然向社會發出了農民利益可以被忽視的暗示。

農民不能較充分地表達自身利益要求,原因主要有:其一、農民自身文化素質有限,生活環境偏僻,使農民表達自身利益的能力受到極大的局限,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在各種媒體上,反映農民利益訴求的極少,而充斥媒體的到是干部、知識分子和其它市民階層的聲音。其二、如果是農民身份,就不能擔任國家干部,因而農民被排斥出直接制定政策的圈子,而人口最多的農民參加人大、政協的比例極低,農民參政議政的能力和條件都不及市民階層。其三、直接管理農民的是與農民利益取向大為不同的縣鄉干部,他們的非農身份,使他們在農民利益問題上沒有切膚之痛。其四、即使是農民出身,只要“跳出了農門”,就成為了農民身份制度的受益者,就有了新的利益取向,這樣,農村精英分子通過招工、招干、高考等渠道大量流失,使農民利益的代言人更少。第五,其它各行各業有工會,農民沒有農會或農協組織,農民表達正常利益要求的組織也沒有建立起來。

正因為如此,農民利益很難得到較好保護,不利于農民的政策頻頻出臺。農民在八十年代之初的改革中得到的好處很多又得而復失了。八十年代中期始,政府運用財政資金提高城市職工工資,增加市民的財政補貼;在放開價格的旗號下,國有企業(特別是農資、農產品收購等企業)利用壟斷地位,向農民貴賣賤買,“價格雙軌制”中,無權無勢的農民更是被“官倒”狠敲了一把,農產品價格改革的好處被拿走了;緊接著,在務農的比較收益降低、農民同市民收入差距又不斷擴大的過程中,縣、鄉、村三級干部人數十年問激增兩三倍,增加農民負擔的合法、不合法的政策不斷出臺。進入九十年代,對農民施惠的政策越來越少見,而讓市民生活“錦上添花”的措施接連不斷,如給“吃皇糧者”不斷加薪,都市建設也不借血本。

值得一提的是,在種種不利于農民的政策出臺時,不少學者們總是不斷叫好。筆者記得,在八十年代后期就有人說,推動農村發展的一級火箭——政策已經“燒”完了,現在只能靠“科學”這第二節火箭了,這種說法顯然是以農民身份制度合理、農民該受劣等待遇為前題。給“吃皇糧”的人加薪,也有人說這是給農民間接加薪——農民可以從農產品需求上升中得到好處,為什么不直接給農民財政補助,來給“吃皇糧”的間接加薪呢?對農民進城,一些學者的恐懼不亞于普通市民,他們會歷訴農民進城導致市民失業、擴散農村貧困、城市治安惡化、城市衛生受影響、城市窗口形象受損等罪狀,在政策研究圈子里,農民利益的代言人也是太少了三、要不要給農民以國民待遇?如何給農民以國民待遇?

(一)要不要給農民以國民待遇?

我們對八十年代初農村改革的成功總是津津樂道,實際這種成功算不上什么奇跡,是農民身份的有限解放取得的結果,換一句話說,這就像是我們先捆住了農民的手腳,再放松一點之后的效果,是對政策失誤不徹底的校正的結果。農民身份制度的變革遠未到位,政策這一級“火箭”遠未燒完。

⒈現存的農民身份制度對我國的經濟和社會生活的發展并沒有起到促進作用,相反現在發展中的諸多問題都同農民身份制度有關,這以點本文煎面己作了論述。

⒉現代文明和市場經濟不可能永遠容允僅僅因為身份不同而受不平等待遇的制度(種姓制),不能容允在戶籍、遷移和擇業、超經濟負擔、財政分享等方面把人們分成“命中注定”的兩種身份等級的做法(秦暉,1994)。何況國家憲法也賦予了任何一個公民在上述方面的平等權利。

⒊從社會穩定來看,農民是否能長期承受這一系列歧視性待遇?“農民長期被剝奪得太厲害了,他們的反抗往往是突發的,非理性的”(溫鐵軍,2001)的論斷可能失之武斷;但是,要說現在農民沒有一定程度的抱怨情緒甚至行動,則是一種“駝鳥政策”。地方干部向農民收錢收糧常常激化成局部矛盾,一些地方甚至要動用專政力量來對付農民;農民的另一種表達不滿的方式是逃避,由于土地負擔化,使農民大量逃離農村,田地大量拋荒,湖北監利縣棋盤鄉2000年春全鄉有40000人,其中勞力18000人,外出25000人,其中勞力15000人(李昌平,2000)。而在流動過程中飽受歧視的農民其心理失衡的可能性也是一種潛在危險。“把農民禁錮在土地上會導致停滯;而使農民帶著賤民的身份離開土地會造成不安;倘若被視為賤民的農民離開土地后又找不到合適的歸宿,哪就會釀成危險。”(秦暉,1994)

(二)如何給農民以國民持遇

解決中國農民問題的根本出路還在于取消針對農民的種種帶有歧視性的身份制度,給農民以國民待遇。盡管這可能是漫長的過程,但一個健康的社會要不遺余力地去縮短這個過程。

農民的國民待遇,可以概括為遷移自由+擇業自由+平等的經濟負擔+平等的財政分享。把這些變為現實,我們要做的不僅是思想解放問題,而是要真正進行利益調整的革命。

⒈盡快取消戶籍制度。農業戶口是一種“賤民”身份的標志,取消了戶籍,一系列針對農民的制度將無法落腳生根。

⒉給農民以選擇不當農民的自主權。把農民限制在土地上,在當前本己過時,因為農民大量進城打工、創業是不可逆轉的。現在應該面對現實,承認農民作為公民自由遷移和擇業的權利,離開土地進入其它產業者將不再是農民,務農者也要取得市民的權利—特別是在擇業上不再有身份限制,過去的農民也可以在就業競爭中擔任政府公職。

⒊在承認包括農民在內的所有公民自由遷移、自由擇業的權利的同時,現存的利益分配格局必將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并在利益機制的作用下逼著我們去求解農村的難題。很明顯,在沒有農民身份制度的前題下,你再要對務農者實行過去一樣的剝奪,農民可以以逃離來對待,這樣自然會逼出農村的種種問題的根本性解決,如基層政權問題、機構臃腫問題、農民負擔問題、土地負擔化問題、農業生態問題等,其根源就在于把農民管死了,農民被固定在土地上接受種種不合理的待遇;而農民取得了自由身份,農村基層政權和農村干部的行為將發生變化,農村基層之間將會產生爭奪農民的競爭——哪里提供的條件最優越、哪里的土地負擔最輕、哪里的干部最能為農民服務,哪里就最能吸引職業農民。

⒋與其它社會成員擁有同樣身份的職業農民理應同其它社會成員一樣承擔稅負,城鄉稅制要統一,工農之間的稅負要趨于一致。我們應盡快仿效世界上絕大數國愛的做法,取消農業各稅。

⒌在農村實行公共財政。國防、科教文衛、基礎產業、基礎設施、環境保護、公益事業、社會保障等方面的公共品或準公共品支出,各級財政都應納入自己的預算,不應在農村再行攤派。農村現有的各種收費和攤派,如“三提”、“五統”的內容都是公共品,如優撫、民兵訓練屬國防經費,應按照城市做法,由中央財政開支;九年義務教育、計劃生育等應由地方財政開支。各個納稅人,不分職業和地域應獲得平等的公共品待遇。

⒍改造現有福利制度,實行標準的、統一的社會福利制度,并向農村開放。

參考文獻

1、李佐軍,《中國的根本問題:九億農民向何處去》,中國發展出版社2000年版。

2、郭書田等,《失衡的中國》,河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3、張曉山等,《中國農村形勢分析與展望》,載《中國經濟前景分析——2001年春季報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

4、秦暉,《“離土不離鄉”:中國現代化的獨特模式?》載《東方》1994年第l期。

5、秦暉,《“農民”和“農業者”》,載《中國農民》1996第3期。

7、程曉農,《被忘卻了的農村改革》載《經濟管理文摘》200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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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溫鐵軍,《“三農問題”:世紀末的反思》,載《讀書》1999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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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溫鐵軍,《新世紀的“三農”問題》,中國宏觀經濟網200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