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修復賠償金的概念范文

時間:2023-12-27 17:55:14

導語:如何才能寫好一篇生態修復賠償金的概念,這就需要搜集整理更多的資料和文獻,歡迎閱讀由公務員之家整理的十篇范文,供你借鑒。

生態修復賠償金的概念

篇1

本刊記者/李云虹

2015年1月18日,中國影響性訴訟評選十周年論壇暨《中國法律評論》創刊一周年紀念會在清華大學隆重舉行。在這次評選中,備受矚目的江蘇泰州環境公益訴訟案成功入選2014年十大影響性訴訟。

2014年12月31日,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判決,作為肇事者的6家企業被判令民事賠償環境修復費用,共計1.6億余元。這起全國環境公益訴訟賠付額最高的案件注定將載入環境公益訴訟史冊,成為里程碑式的破局之案。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法官的坐鎮關心、地方檢察院的鼎力支持、政府部門的不干預,書寫了此案成為“樣板”案例的基調。

從談判到訴訟

這是發生在江蘇泰州的一起普通非法傾倒危險廢物的案件。

2012年12月,江蘇省泰興市(泰州市下轄的縣級市)6家企業將廢酸委托給沒有處理資質的公司和個人進行處理。這些公司和個人采用直接排放和船舶偷排等方式,將廢酸倒入當地河流中。在一年的時間內,共傾倒了2萬噸廢酸。后經民眾舉報、媒體曝光、泰興市環保局蹲點調查后,犯罪嫌疑人被抓獲。

2014年8月,江蘇省泰興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14名被告人因犯環境污染罪分別被判處2~ 5年有期徒刑,并處16萬元~ 41萬元不等的罰金。同時,6家化工企業也被追究民事賠償責任。

一審判決的背后,凝聚著檢察機關工作人員的努力。據江蘇省泰州市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陳學東介紹,在犯罪嫌疑人被抓獲之初,該檢察院就開始介入此案,共辦了三件事:一是監督江蘇省泰興市公安機關辦案;二是調查該案中是否存在瀆職行為,最終,有兩名人員被追責判刑;三是除追究14名肇事者的刑事責任外,還追究了6家企業的民事賠償責任。

在辦理該案時,需要對污染進行司法鑒定。鑒定機構最終確定這些傾倒的廢酸如果正常處理的話,需要3660余萬元。

“我們想按照3660萬元的標準與企業談,既然是談判必然要打折,結果是多少就難說了。”江蘇省泰州市環保局副局長童寧回憶說。當時,他們覺得執法機關和司法監督機關去跟企業討價還價很“掉價”。“搞不好反而被動,再說談判的法律效力如何,結果怎么去執行,我們心里也沒有底。”童寧說。在反復考慮之后,他們決定不談了,直接上法庭。

界定1.6億元賠償額

這起案件引入關注的還有提起這次公益訴訟的對象是江蘇省泰州市環保局成立的泰州市環保聯合會。

2014年2月,江蘇省泰州市環保局專門成立了泰州市環保聯合會,由后者提起公益訴訟,要求涉案的6家企業賠償1.6479億元,用于水環境修復。

“專設這樣一個組織,是為以后環境公益訴訟建立順暢的機制。而且,賠償金將來打到誰的賬上,法院、檢察院、環保局都不合適。所以,當時我們還計劃成立環保基金,賠償金的使用則由司法機關共同監督。”副檢察長陳學東說。

因為我國目前尚缺乏相關的法律依據,所以,對該案的損害鑒定、環境修復評估、賠償金額的測算等問題,相關部門花了大量時間和精力。最終,依據環保部《關于開展環境污染損害鑒定評估工作的若干意見》的附件《環境污染損害數額計算推測方法》來計算。

該意見提出了“虛擬治理成本法”,并根據受污染影響區域的環境功能敏感程度,確定一定倍數進行計算。該案虛擬治理成本為3660萬元,根據受污染河流的敏感程度確定的系數為4.5倍,屬于中間值。依此為依據,計算后得出的最終賠償額度為1.6億元。再根據6家企業傾倒數量分攤賠償額。

1.6億元之下,有關部門依然要考慮“穩定問題”。在開庭前,辦案人員對涉案化工企業進行了風險評估。一旦判令高額賠償,企業會不會破產?破產之后怎么辦?辦案部門了解到企業壓力都很大。

最終,江蘇省泰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泰州市環保聯合會勝訴,并采納了江蘇省泰州市環保局成立的泰州市環保聯合會所主張的計算方式,最終確定了賠償數額為1.6億多元。而對這1.6億多元的索賠分擔,則根據6家企業傾倒數量分攤賠償額,最高的是江蘇常隆農化有限公司,賠償金額為8500多萬元。不過,考慮到企業的實際情況,法院并未要求企業一次性付清,而是判決生效后9個月內付清。

隨后,6家企業不服,提起上訴。

困擾同類訴訟的關卡

江蘇泰州天價環境公益訴訟案是江蘇高級人民法院環境資源審判庭成立后受理和公開開庭審理的第一案,該案審判長由江蘇高級人民法院院長許前飛擔任。

6家企業的上訴理由,主要認為泰州市環保聯合會不具備提起公益訴訟的主體資格。同時,他們認為,自身的行為不算是隨意處置廢酸,而是跟收購廢酸企業之間簽訂了合同協議的買賣行為。所以,廢酸的隨意傾倒和污染跟他們無關。此外,他們還認為,環境修復所需金額的認定也存在問題。

2014年12月4日下午,該案在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開庭,300多個旁聽席座無虛席。前來旁聽此案的,有各級法院的法官和檢察院的檢察官,有環保部門的人員,也有熱心環保公益事業的人士,還有不少環保公益組織的人。

庭審中,雙方圍繞三大焦點問題進行辯論:首先是泰州市環保聯合會是否具有提起環境公益訴訟的主體資格,其次是6家化工企業處理生產副產品與后來發生的環境污染損害有無因果關系,最后是造成污染損害后果到底該如何認定。此次庭審共歷時4個多小時。

2014年12月16日,此案第二次二審開庭。庭審中,雙方的辯論依舊很充分,爭議焦點顯得比較技術化,集中在如何計算企業傾倒了多少鹽酸、硫酸,被污染的河流是否還需要修復,如果需要修復應該依據什么標準、費用怎么計算等問題上。

上述難題,正是困擾諸多此類環境公益訴訟的“關卡”所在。

2014年12月31日,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在審理后作出二審判決,維持一審判決關于賠償數額部分-6家公司共賠償環境修復費用1.6億多元。6家企業自判決生效之日起30日內向泰州市環保公益金專用賬戶支付賠償;逾期不履行的,應當加倍支付延遲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如果當事人提出申請,且能在本判決生效之日起30日內提供有效擔保的,賠償款項的40%可以延期至判決生效之日起一年內支付。

(綜合《南方周末》《現代快報》、澎湃新聞網等報道)

專家訪談

“天價公益訴訟案”的標本意義

環境保護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無法忽視的痛。“立案難,取證難,鑒定難”是環境公益訴訟一直以來的難題。“天價公益訴訟案”的誕生,無疑為環境公益訴訟樹立了一面具有標桿意義的旗幟。它是中國環境公益訴訟史上極為重要的影響性案例。它點燃韻能量不僅是體制內外對環境保護在制度落實上的共識及行動,更重要的是,它開啟了中國環境保護制度在法律支持下的細節落實。

就此案,本刊記者采訪了環境資源法專家、人民大學法學院副教授竺效,他對此案發表了獨到而精準的意見。

關于環境民事公益訴訟

《法律與生活》:在您看來,“天價公益訴訟案”具有哪些亮點?您對此如何評價?

竺效:很多媒體和專家學者對這起案件給予了很高的正面評價,比如它的訴訟原告、兩審法院的積極態度、兩級檢察院的出庭支持公訴、環保部門的積極配合、有關環境類的鑒定機構對這起案件給予的眾多支持以及天價的賠償數額。

我著重想說的是,審委會在2014年12月通過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司法解釋》(以下簡稱《司法解釋》)于2015年1月6日,明確了什么是環境民事公益訴訟所要救濟的實體性公共利益。此前,這個問題概念不清晰。

河流被污染后,已經自我凈化完畢,沒有任何人為修復它付出修復費用,也就不會有交叉性財產損失。這一次,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所判決的是環境修復費用,它的用法比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釋的用詞更符合環境科學的概念。

《司法解釋》中用到的是生態環境修復費用,這個概念應該分為生態修復或者環境恢復費用,連用的時候應該是生態環境,更符合環境科學的概念。它所救濟的是一種實體性損害即環境本身被損害。在很多環境侵權案中,化工廠污染了河水,河水污染了養殖過的魚,魚死了,是傳統的財產損失。傳統的民事侵權案件求償的只是魚的價值,法院不會判決魚之外的污染造成整體功能退化所需要的費用。

這起案子還引發我更加深入的思考和擔憂。因為環境保護問題傳統上依靠政府,現在是多元治理模式,必須公眾參與。2012年的《民事訴訟法》修改增加了第55條,規定法律規定的國家機關和社會組織可以提起民事環境公益訴訟。我們一直等待《環境保護法》的修改能對此進行注釋和詳細規定其適用條件。最終,它只是解釋了什么叫社會組織,一直沒有解釋國家機關。

《法律與生活》:現階段,解決民事公益訴訟問題有哪幾種模式?人們更傾向于采取哪種訴訟模式?

竺效:現在,解決民事公益訴訟問題有三種模式:一是單一訴訟模式。包括國家海洋局制定的于2014年11月出臺的《海洋生態損害國家損失求償管理辦法》,采用單一模式,即國家機關一家。二是雙體并行模式。三是主副模式。以國家機關為主,有一個問題是國家機關會不作為,會發現不了類似案件。在這種情況下,就需要用NGO組織來補充訴訟。

目前,在環境公益訴訟方面,人們更傾向于選擇主副模式。在技術上,人們不太喜歡發揮政府的作用。傳統的環境法是單一的政府行政管制的思維方式。經過多年實踐,人們發現最有效率的解決方式是主副訴訟模式。

在云南曲靖鎘渣污染案中,NGO組織到當地打官司,當地法院很開放,受理了那起案子。

賠償數額的創新之舉

《法律與生活》:我們注意到在案件庭審中,雙方對1.6億元賠償額的計算方法存在爭議。您是如何看待其計算方法的?

竺效:本案中賠償數額的計算,也算是一大亮點。這起案件采用了環保部制定的有關規則,在沒有辦法計算的情況下,利用虛擬修復計價法對賠償數額進行計算而得出修復費用。事實上,這些污水在企業內部被修復比將其散到自然環境中被修復的成本要低很多。所以,在規定修復費用時,要將其乘以4.5~6倍。這就需要環保部門所下轄的NCO以及下面環保部門支持評估數據、評估費用、評估結果。

本案中的1.6億元天價罰款,誰保證真正用到環境恢復的項目中呢?我本人認為要有效率。在《環境保護法》第64條后面再規定一條,就可以一攬子解決問題。但沒有解決,我們只能通過未來與大氣、水、土壤相關的環保法的制定解決問題,那就是效率更低的事情,不可預見性更大。

《法律與生活》:二審判決,賠償金額先行支付60%,剩余的40%根據企業的具體修復環境的情況,可以適當減免。您是如何看待法院這一創舉的?

篇2

關鍵詞:低碳經濟;環境成本;核算

低碳經濟是指在盡量減少石油、煤炭等高碳能源消耗的基礎上,以降低溫室氣體排放為目標,通過技術改造、產業轉型、開發新能源、制度創新等手段,達到生態環境保護和社會經濟可持續發展的一種經濟發展形態。長期以來,我國能源消費以煤為主的能源消費結構,一方面降低了企業的能源消費成本,增加了企業利潤;另一方面導致了嚴重的污染問題,增加了溫室氣體的排放,環境犧牲所帶來的侵略式發展不能促使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與此同時,我國在能源日益短缺和污染環境問題日益突出的今天,自然資源利用和可持續發展的矛盾日益突出,發展低碳經濟已成為企業未來生存和發展的不二選擇。通過大力推進低碳經濟發展理念,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從而達到經濟和環境取得雙贏。企業運用低碳經濟的發展能產生新的利潤增長,低碳經濟發展和全信息技術革命一樣,成為全世界經濟發展的新動力。企業會計核算作為信息處理和經濟管理的手段,也必然受到低碳經濟活動的影響,低碳經濟在促進企業經濟發展的同時,也在改變著傳統經濟核算的理論和方式。從1971年經濟學家比蒙斯撰寫文章《控制污染的社會成本轉換研究》,1973年馬林撰寫的文章《污染的會計問題》開始,標志著環境會計從現實關注到理論研究,是環境會計的開端。企業在產品成本核算中將環境成本作為產品成本構成的一部分進行核算,使得企業核算成本的真實性、完整性。企業環境會計的發展促進了低碳經濟理論在企業的實現,低碳經濟的理論促進了環境會計的發展,也完善了會計體系的新發展,使環境成為會計的一個重要分支。

1企業環境會計建立意義

1.1企業環境會計建立是企業內部管理的需要

企業與環境有關的活動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會改變企業的經營成果和財務風險,環境報告就成為企業管理進行決策分析必不可少的依據。在現有產品成本的核算中,企業很少考慮環境問題帶來的影響。從企業內部管理角度來講,環境會計的建立可以使企業管理者更準確地掌握企業的財務狀況和經營成果,做出更科學的決策。

1.2企業外部使用者對企業環境會計信息有強烈的需求

政府職能部門、投資者、消費者、社會公眾、債權人等企業外部信息使用者對企業環境會計信息有著強烈的需求。伴隨著環境問題的日益突出和社會各方面環境意識的加強的今天,環境問題對企業外部信息使用者的經濟利益的影響越來越大。政府職能部門需要根據企業的環境報告來評價企業對環境的污染和在環境方面的成本;投資者基于自身投資的收益性和安全性的考慮,十分關心對環境帶給企業經營成果和未來財務收益的影響,以便對可能的環境風險做出評價。社會公眾和消費者希望通過種種手段促進環境的改進和治理。

1.3建立環境會計是增強企業適應國際競爭力的需要

隨著我國與世界各國廣泛深入的經濟合作,將來會有更多的外資企業到我國投資,我國到國外投資的企業也將越來越多。建立環境會計,進一步與國際會計接軌,是適應國際經濟一體化帶來的國際會計一體化。通過把環境因素納入會計核算范圍,就會迫使企業進行必要的技術改造,努力生產具有國際標準化產品,提高產品競爭力,在國際貿易中競爭中取勝。

2傳統會計與環境會計之比較

2.1兩者在核算和內容上存在差異

環境會計作為企業會計的一個分支,在會計的基本原理和方法上與傳統會計相似。傳統會計很少涉及環境方面的內容,僅在管理費用中設立排污費、綠化費等少量明細項目,將繳納的各種環境污染罰金、賠償金等包括在營業外支出的明細項目中。表現在:沒有將環境資源確認為資產,負債要素中沒有反映企業應承擔的環保責任,沒有將環境資產確認為所有者權益,沒有確認環境收入和費用以及環境利潤。傳統會計以貨幣計量作為會計的本質特征,只確認能夠計量、且通用貨幣計量和貨幣交換的東西,并沒將整個社會生產、消費和相應的生態循環價值反映出來,因而會計核算對象及內容具有一定的不完整性。

2.2傳統會計主體忽視環境效益和社會效益

企業利益是傳統會計體系的核心,只計量企業直接的生產耗費和能為企業擁有的所得,從會計主體的資金循環出發,將其耗損的資源和對環境的負面影響排除在核算體系之外。為了追求企業經濟利益最大化,企業的管理者在決策時就有意識減少開支和增加產出的措施,如對廢棄物不進行處理就直接排放出去,以減少企業的成本,企業將自己的責任轉嫁給社會。同時,企業收益的虛增,間接上鼓勵了企業以犧牲環境為代價謀取當前的經濟收益。2.3狹義的傳統會計成本循環理論不符合低碳經濟發展理念1987年以挪威首相布倫特蘭為首的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在《我們共同的未來》報告中提出了可持續發展的定義。可持續發展的思想得到了廣泛的接受和認可,可持續發展的定義,成為1992年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上的共識。低碳經濟發展理念更多關注企業可持續發展,傳統會計成本理論是基于企業本身來處置成本補償,只對已發生的成本進行補償,是狹義循環成本概念。狹義循環成本理論將自然界的物質,如水、空氣等視為沒有價值的資產,既而將自然資源看成是無償的而排除在循環成本之外,不考慮以對環境因素進行會計核算,沒有對自然資源進行補償,不符合低碳經濟發展理念。

3企業環境會計核算要素

3.1環境資產的概念與分類、計量

環境資產是指因資產的確認標準而被資本化的環境成本環境資產按范圍分為狹義環境資產和廣義環境資產,狹義環境資產是指所有權或控制權屬于特定會計主體的環境活動有關的資源。廣義的環境資產包括狹義環境資產外,還包括所有的環境資源和自然資源,如森林資源、水資源、天然礦藏等。環境資產的計量是量化環境資產結果的過程,即以環境資產確認為基礎,按照一定的方法和程序,對環境資產的金額與數量進行的確認、計算和認定的過程。環境資產計量的方法有現行成本法、歷史成本法、可變現凈值法、現行市價法、未來現金流量現值法。環境資產可進一步分為資源性環境資產和非資源性環境資產兩類。非資源性資產包括環境保護和環境治理專利與專有技術、污染治理設備和排污許可證。資源性資產通常指自然資源,企業一般不擁有資源性資產的所有權,只擁有其使用權或開采權。

3.2環境負債的概念與分類、計量

美國注冊會計師協會認為:環境負債是為凈化環境而形成的負債。包括為凈化環境而直接發生的負債和為凈化環境而預測發生的各種支出。按是否賠償可以劃分為確定環境負債和或有環境負債;按是否用貨幣計量可以劃分為貨幣性環境負債和非貨幣環境負債;按照環境負債的存在形式可以劃分為環境賠償負債、環境修復負債和環境罰款負債。環境負債的計量包括破壞環境的罰款義務形成的負債、符合性義務形成負債的計量、環境修復義務形成的負債、破壞環境的賠償義務形成的負債。或有環境負債的計量包括確認并預計或有負債、確認但不預計或有負債。

3.3環境權益的概念與分類、計量

環境權益的概念是指環境資源所有者或使用者在企業環境資產中享有的經濟利益,其金額等于環境資產減去環境負債后的余額。按形成權益來源不同環境權益的分類劃分為環境留存收益、環保基金和資源資本。資源資本的計量有兩種情況:一是資源性資產的取得成本遠遠低于價值時按該項資產的價值與取得成本的差額計量;二是企業零成本取得資源性資產的開采權或使用權時,應按資源性資產的計量方法計量。

3.4環境收益的概念與分類、計量

在一定時期內企業進行環境保護和環境治理所形成的經濟利益的流入,是采取環境保護措施所得到的經濟利益減去環境支出的結果。按取得收益的方式劃分為隱性環境收益和顯性環境收益;按具體內容可劃分為環境保護和環境治理的附加收益、廢棄物的回收再利用利益、排污權轉讓收益、資源節約而引起的成本降低、其他收益等。環境收益的計量分為顯性環境收益的計量,通過簽訂銷售合同或銷售協議取得收入,并通過收入與費用配比的原則予以計量,包括廢棄物處理收入、排污權交易收入、附帶產品收入等,分別減去排污權購買成本、附帶產品成本、廢棄物處理費用等,計算求和。隱性環境收益的計量包括環境保護和環境治理帶來的產品附加價值計量、節約能源和資源耗費產生的成本降低的計量。

3.5環境費用的概念與分類、計量

企業因預防和治理環境污染已消耗環境資產價值和發生的各種費用和,以及由此而承擔的各種損失,是企業環境活動中所發生的經濟利益流出。按照經濟用途劃分,可分為環境污染治理費用、環境污染預防費用、廢棄物回收利用費用、環境賠償費用;按經濟內容劃分,可分為資源消耗費用、環境補償費用、環境保護費用的計量。環境費用的計量是對環境費用確認的結果予以量化的過程,遵循非歷史成本計量和歷史成本計量。歷史成本計量包括環境污染治理費用的計量、環境污染預防費用的計量、廢棄物再利用的計量、環境損失費用。非歷史成本法計量主要用于環境損失的預計。

作者:馮軍 單位:武漢商學院

參考文獻:

[1]王進波.環境會計理論研究文獻綜述[J].財政監督,2007(7).

篇3

旅游資源(T0urist Resources)是旅游活動的前提,也是旅游企業存在和發展的先決條件,通常是指通過開發、管理而成為旅游產品的自然風景、人文景觀,包括自然風景旅游資源和人文景觀旅游資源。我國官方認為;自然界和人類社會凡能對旅游者產生吸引力,可以為旅游業開發利用,并可產生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環境效益的各種事物和因素,均稱為旅游資源。與旅游資源緊密相關的是旅游開發,即以旅游資源的開發和利用為核心,促進旅游業全面發展的社會經濟活動,是一項綜合性的系統工程,包括旅游資源的調查與評價、旅游景點的規劃與設計、旅游項目的建設經營和管理、旅游地形象的建設與推廣等等。旅游資源無疑是一個可以市場化開發的商業項目,不論是許多已經成熟的旅游項目,還是近年興起的紅色旅游和隨著海洋經濟熱而起來的海島旅游,無一不是將旅游資源市場化運營,并將旅游資源定位于旅游企業核心競爭力來對待。

二、旅游資源會計的基礎理論依據

對于旅游企業主體而言,建立旅游資源會計核算的必要性既是提供真實會計信息的需要,也是旅游企業摒棄資源消耗高、廢棄物排放量多的粗放型模式,實現旅游資源利用與保護并重的集約化開發、精細化經營和可持續發展的需要。對旅游資源內涵的認識決定了旅游資源會計除應具備會計的一般特點外還具有其自身的特點。這種特點可以概括為:一是旅游資源的稀缺性決定了其存量和開發利用的有限性,會計必須對旅游資源進行相應的核算。資源既不是無限的,也不是不需要保養與維護的。因此,需要通過會計核算對已被損害的旅游資源進行合理補償的核算,運用會計方法對資源的質量、效益等進行分析和評價,使有限的資源得到合理的開發和利用;二是旅游資源的公共物品特征決定了不可分割性與非排他性,會計視野不能僅限于某一微觀會計主體,而是要從全局出發對旅游資源開發的影響、成本補償、收益的確認等進行全面地反映。三是旅游資源的多重性特征決定了其所帶來的未來利益不僅是經濟效益,更重要的是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完全套用一般企業會計思路、僅限于單個企業視野內搞會計核算肯定行不通。

可見,為了強化對資源的利用、管理和保養維護的精細化管理與控制,旅游企業必須科學地組織對所擁有的旅游資源進行相應的核算。不僅需要按權責發生制對已發生的經濟投人包括開發建設的旅游資源進行計量、分析和評價,而且也要對“自然成本”即自然資源的無償占用和使用進行相應的核算。旅游資源的會計確認、計量與報告,必須嚴格建立在相應的經濟學基礎上,即首先解決好旅游資源產權這樣一個問題。旅游資源產權是旅游資源會計核算體系建立的基礎,是指在有限條件下,旅游企業使用或配置旅游資源的權利,旅游資源產權具有普遍性、排他性、可分解性、可交易性等性質,其中排他性是產權的本質特征。現代產權理論以為,強有力的產權約束能防止資源的濫用,公道的產權安排可以促使資源的有效配置。但是,現實中的旅游資源產權問題極為復雜。如何進行旅游資源的科學、規范化產權界定,是一個現實問題。通過梳理產權關系,明確旅游資源的產權界定,協調好各個利益主體之間的經濟關系和權益分配,在會計的初始確認和計量上,可以區別不考慮貨幣時間價值和考慮貨幣時間價值兩種情形來進行,在后續確認和計量上,參照準則原理進行相應的處理和披露,從而確保旅游企業的會計核算能夠確保企業利益、社會利益的綜合平衡。

三、旅游資源的會計核算框架構筑

我國新會計準則體系是與中國國情相適應同時又充分與國際會計準則趨同的,涵蓋了各類企業各項經濟業務。并且將原有的會計理論更好地融合到準則當中,特別是新準則提出的一套較為科學完善的會計要素確認、計量和報告標準體系,對于提高我國財務信息透明度及可靠性、提升我國財務信息質量具有重要意義。同時,新準則在對旅游資源會計核算方面的影響,主要是公允價值理念被較為充分地體現在對資產、負債的計量方面。比如,對生物資產、對或有事項的有效的確認和計量,都為旅游資源會計核算提供了有效的工具和平臺。

(一)旅游資源核算的價值目標

旅游資源的會計核算,就是以會計特有方法,以貨幣為主要計量單位,以資源開發與利用的相關法律、法規為依據,確認、計量和報告旅游資源的開發經營、成本費用,評估旅游資源開發經營的績效對企業財務造成的影響。旅游資源的核算始終通過有效的價值管理,達到協調旅游經濟發展和旅游資源保護的目的。除了從微觀上反映旅游產業對旅游資源的經營而贏得經濟收入、對旅游資源的開發而支付費用外,還要核算因使用資源而發生的社會成本與責任、對自然資源耗費應如何補償等問題。通過旅游資源的會計核算,在確認和計量企業在一定期間的旅游經濟效益或經濟損失,向社會相關主體提供所需的資源信息,為各決策單位實施經濟和資源決策提供幫助。

(二)旅游資源核算的特殊假設

作為旅游企業,在一些會計基礎假設方面具有其特殊性:一是會計主體假設特殊旅游資源會計核算和反映的內容也是企業范圍的活動,只不過這種活動并不局限于企業發生的“交易或事項”層面,而是擴展到由于非“交易或事項”引起的其他活動,并未發生價值的交換或轉移,即需要將自然資源、生態資源納入企業會計核算范圍之內,將應將傳統會計主體假設內涵擴展,將會計主體置于資源環境系統中,把游離于核算系統之外的資源價值損耗和補償納入會計核算系統,核算人類與資源系統的交換,以此來界定旅游資源會計主體的空間范圍。二是具有多重計量假設。旅游資源會計計量具有多重性特征,不應只局限于貨幣計量。由于環境資源既具有商品性又不限于商品性,很大一部分在計量上具有模糊性特征,受科學水平和認識水平的限制,若將其用貨幣計量則精確性難以保證。多重計量能相互補充,提供完整準確的信息。多重計量不但指可用其它的計量屬性,還指要在旅游資源會計報告中用文字或附注方式,揭示一些重大且不能用貨幣計量的環境信息。

(三)旅游資源資產核算的要點

植根于會計準則的精神實質,旅游資源資產加以確定的標準,一是旅游資源未來效用的可靠性,二是旅游資源計量的可能性,三是旅游資源的地域性。當旅游資源通過商業交易取得時,其價值可以按所支付對價進行計量;當旅游資源憑借某種權利取得或是大自然形成時,對于這種旅游資源可以合理估算進行計量。如果無法做出合理估算,如未探明儲量的自然資源,不能作為旅游資源資產確認。在自然資源和生態資源中,有相當大的部分是無法對其直接計量的周此旅游資源會計的計量要大量依靠合理估計的方法。但出于穩健性原則,一般將成功的勘探與開發成本列作資本性支出,計入旅游資

源資產,而將失敗的勘探與調研成本則作為收益性支出,列為當期管理費用。有些自然資源如旅游資源價值的計量是難以定量化的,這時可采用“等效”原理或“價值替代”原理等來計量,也可以采用支付意愿法來計量。所以,旅游資源資產的計價具有模糊性的特點。如旅游資源的計價核算,包括旅游資源價值包括自然旅游價值和人文旅游價值。在自然旅游資源價值核算上,由于自然旅游資源具有不可再生性或其生長周期長,作為旅游資源資本化的旅游資產的核算,對其計量可采用收益現值法,列作“旅游資產――自然資產”進行核算;在人文旅游資源價值上,可采用歷史成本、重置成本等方式確定價值,列作“旅游資產――人文資產進行核算。

(四)旅游資源負債核算的要點

旅游資源負債是由于企業以往的經營活動或其它事項對旅游資源造成的破壞和影響,而應當由企業承擔的,需以資產或勞務償付的現時義務,是企業在履行并承擔環保社會責任的義務中預期導致經濟利益流出企業。旅游資源負債主要產生于已經存在或預期可能發生的與旅游資源破壞有關的損失,在多數情況下難以確切的計量,所以常采用估計方式。旅游資源負債的確認主要采用以下方式:一是判斷未來旅游資源支出發生的可能性,當達到基本確定標準時就進入負債的確認程序,否則按或有負債標準進行判斷。二是判斷旅游資源負債對會計期間的相關性。如果是由過去事項對旅游資源造成影響產生的負債,則可判斷其具有負債屬性;由未來事項產生的負債則可判斷為契約負債。所謂契約負債指企業承諾未來旅游資源支出而履行的現實義務,如承諾對未來旅游資源損害的健康賠償成本、旅游資源污染治理成本等。三是現實負債依據其可否計量做出當期確認與附注揭示的會計處理之分;契約負債依據其可否帶來未來收益采取不同的會計處理。根據穩健原則的要求,對不能帶來未來收益的契約負債應作提取旅游資源損失準備金處理,具有未來收益的則可自愿揭示。

(五)旅游資源耗費核算的要點

旅游資源耗費是指旅游活動而付出或耗用資源的價值轉化形式。完整的旅游資源耗費不能僅計算經濟成本,還要包括社會成本、旅游資源成本以及耗用資源和排污而被征收的生態旅游資源補償費、治理費等。有些旅游資源費用構成資源產品的成本,可按會計計量方法對其進行計量。如生產過程直接降低旅游資源負荷的成本、為預防旅游資源污染而發生的間接成本、企業環保系統的成本等。有些旅游資源費用雖然不構成資源產品的成本,但對其計價可從數量方面客觀反映生態資源降級的代價以及恢復的代價。如由于企業活動而造成對土壤污染、水質下降、自然資源破壞的修復成本及公害訴訟賠償金、罰金等方面的支出等。

目前,在旅游資源耗費的核算方面,重點關注經營權取得的成本,如企業直接向旅游資源所有者購買經營權時,應將所支付的買價及相關稅費全部資本化記人“旅游資產經營權”核算;如企業以租賃方式取得經營權時,應以未來將要支付的租賃款的現值資本化為旅游資產;如果屬于企業開發形成的,則將旅游資源的開發成本通常包括勘測、規劃設計成本、旅游服務設施建沒成本等,對開發成本應予以資本化,將其確以為一項資產,記進“旅游資產一開發成本”。開發完畢,再將經營權一并轉進相應具體的單項旅游資產中。在旅游資源運營成本上,一般來說,運營成本可分為旅游成本和期間費用兩部分。旅游成本主要包括固定資產的折舊費、旅游資產攤銷費用等;期間費用包括營業費用、財務費用等當期發生的可直接記進損益的費用。在旅游資源保護投入的核算上,要核算旅游資源的保護、治理費用和旅游資源發展費用等。此外,還要核算由于不可抗力等因素造成旅游資源的非常損失。

(六)旅游資源收益核算的要點

旅游資源的經營收益,是指旅游企業在銷售其旅游產品和提供各種旅游服務及旅游資產使用權過程中形成的經濟利益總流進,包括門票收入、勞務收入、租金收入等。

篇4

關鍵詞:中國海外投資;環境保護;東道國;母國;投資法

作者:韓秀麗(廈門大學法學院,福建廈門361005)

任何一個國家,如果不想閉關鎖國,都需要外國投資。外國投資與環境從根本上說是不可分割、彼此糾纏的關系。一方面,外國投資既有利于環境保護,因為其可以為環境保護提供資金支持,卻又不利于環境保護,因為其要從環境中汲取經濟活動所需的基本要素,可能破壞環境。另一方面,在環境法規的約束下,外國投資需要承擔相應的環境法律法規遵從成本,如果違反環境法律法規,則要付出相應代價。如果東道國為各種政治或經濟目的而采取以環境為由的投資保護措施,外國投資將付出更大代價。正因如此,環境保護現今已成為投資法(包括國內投資法和國際投資法)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投資法也成為保護東道國環境這一公共利益的重要手段。

在中國政府積極推進“一帶一路”倡議的努力下,2015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創下歷史最高值,流量規模僅次于美國,并超過日本躍居世界第二位。2016年,中國對外投資增長44%,達1830億美元,仍為全球第二大對外投資國。[1]迄今,中國穩居世界第二大對外投資國的地位。無可諱言,中國海外投資的迅猛發展和擴張必然會對投資地或者說東道國的環境產生影響,從而面臨各種環境風險。為了使中國的海外投資得到可持續發展,中國作為海外投資者和中國政府必須直面這一問題。本文以解決問題為中心和切入點,旨在從投資法維度全面考察指向東道國環境保護的規定,以期了解解決這一問題的投資法體系。

一、中國海外投資面臨的環境問題和風險

毋庸置疑,環境問題在西方發達國家跨國公司的海外投資中也不可避免,而且,歷史上的環境污染主要是它們造成的。一些大的西方跨國公司造成的東道國環境污染是令人觸目驚心的,在此僅舉一例予以說明。早在2002年6月,美國公司雪佛龍(Chevron)就因其近海石油管道泄露造成安哥拉卡賓達(Cabinda)海灘污染及漁業損害被罰200萬美元。2013年11月,雪佛龍及其附屬公司德士古(Texaco)又被厄瓜多爾最高法院裁決向厄瓜多爾支付95億美元,以補償其對厄瓜多爾亞馬遜雨林造成的巨大環境損害,該案被稱為史上最大宗的環境污染訴訟案。而針對雪佛龍在全球臭名昭著的環境污染史,2014年甚至在多個國家發生了“反雪佛龍國際日”游行活動。[2]

相比于西方跨國公司,中國海外投資者屬于后進者,各方面的經驗不足,包括將環境保護在內的企業社會責任作為企業的發展目標和競爭手段而不僅僅是慈善,都存在認知和實踐上的差距和不足。總之,作為一個新興國家,中國海外投資中的環境問題時有發生,受到來自各方面的詬病,從而使中國海外投資面臨著極高的主要環境風險。以下僅以幾個影響較大的案例來說明中國海外投資中面臨的微觀和宏觀兩個層面的環境風險,這些環境風險影響到中國海外投資的可持續發展,也是中國積極保護海外投資地環境的重要現實理由。換言之,中國海外投資的環境保護雖應以東道國為主,但并非僅僅是東道國自己的事情,中國也有保護的責任和必要。

(一)海外投資面臨的環境風險影響其可持續發展

首先,中國海外投資面臨的主要環境風險是環境規制風險。所謂環境規制風險,即中國投資主體的海外投資因東道國的環境行政機關執行環境法遭受行政處罰,導致的投資受挫或失敗的風險。中國海外投資中的環境規制風險是普遍且廣泛存在的。早在20世紀90年代,首鋼秘魯鐵礦股份有限公司就陷入化學廢料污染爭端,后來又因違反當地環保法規受到多次罰款,其中包括向大海傾倒廢水等,其所在地區政府在2006年甚至宣布該礦井區域進入“環境緊急狀態”。[3]2006年,中石化在加蓬的項目也一度被指令停止生產,原因是在環境影響評估尚未取得加蓬環境部批準的情況下,就開始在盧安果(Loango)國家公園進行石油生產,其受到的指責還包括造成大規模污染、炸毀公園、從森林中開出道路、對稀有動植物造成巨大威脅。[4]2011年9月,由中國電力投資集團在緬甸投資興建的伊洛瓦底江上游密松水電站項目被緬方叫停,擱置至今。導致該項目失敗的原因錯綜復雜,但公之于眾的理由之一是環境問題。[5]同年,紫金礦業的秘魯里奧布蘭科礦(RioBlanco)項目被指沒有披露重大環境風險,項目當地的環境保護機構對其當地公司及其高層處以罰款。[6]2014年3月,中鋁公司旗下的秘魯銅礦由于將廢水違規排放到湖中造成水污染,被秘魯當局指令暫停生產。[7]2016年,中石油在哥斯達黎加的合作投資項目也因“環境影響調查”違反了協議條款而被取消。[8]

其次,中國海外投資可能面臨東道國政府過度行使環境規制權的風險,或者以環境保護為借口的規制風險,甚至是以環境保護為由的敲詐。2013年,乍得政府就以開發原油時違反其環境法規為由,中止了中石油的一切運營,并指責中石油沒有清理溢油的設備、故意溢油。2014年,在中石油拒絕乍得政府支付12億美元罰款的要求后,乍得政府撤銷了中石油的五個開采許可證,還威脅要將中石油訴至首都恩賈梅納的法院及巴黎的仲裁院。在此情況下雙方妥協的結果是:中石油同意支付4億美元補償其造成的環境損害,并將現有經營油田10%的股份以及未來生產性油田25%的股份轉給乍得政府;乍得政府放棄對中石油提起仲裁,并允許中石油使用乍得—喀麥隆的石油運輸管道輸出石油。[9]

再次,如果投資于依賴東道國采取環境保護措施的行業,如森林公園、天然海灘等,中國海外投資則可能面臨東道國環境保護不作為的風險。也就是說,特殊情況下,東道國疏于保護環境也可能為中國海外投資帶來風險。

最后,中國海外投資可能面臨國際組織、NGO及當地居民以環境為由的抵制,甚至是當地居民的環境損害求償風險。中國國家機械設備進出口公司和中鋼公司曾計劃在加蓬進行建大壩發電、修鐵路以及建深水港等項目,但由于項目會影響到伊溫多(Ivindo)國家公園的環境,受到來自世界銀行、許多NGO以及當地居民的反對。此后,加蓬政府以項目進度落后于計劃為由,重新進行招標。[10]事實上,這個案例與其他案例也表明,來自其他方面的抵制與東道國政府的行政行為可能是摻雜在一起的,東道國政府采取不利于中國投資的行為可能以來自外部的抵制為前奏。

總之,因產生或可能產生的環境影響、環境污染、環境破壞,中國海外投資面臨著受到罰款、關停等規制風險,有時也可能因為東道國怠于采取環境保護措施或過度采取環境保護措施而面臨風險,同時還有可能面臨來自各方抵制的風險。中國投資者也可能因為環境問題卷入東道國國內法及國際法上的爭端,即中國海外投資者可能面臨訴訟或仲裁風險。

(二)海外投資環境問題帶來的國家形象損失風險和政治風險

盡管中國海外投資中的環境保護已經取得了很大進步,但這些進步卻很少得到新聞媒體和環境組織的報道和宣傳。由于負面新聞更容易吸引眼球,中國海外投資中的環境問題依然是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

中國海外投資中的環境問題及其受到的特殊關注不僅與中國海外投資的快速增長及巨大總量有關,還與中國海外投資的諸多特點密切相聯。例如,中國海外投資的很大比重分布在采礦業和制造業,更有諸多令人矚目的大壩和水電站,這些投資不可避免會給當地生態環境帶來不確定影響,容易對當地環境造成污染。另外,由于中國海外投資者的主體部分仍然是國有企業*,往往被認為背后存在強大的國家支持。因此,國有企業的投資行為可能被誤認為是中國政府行為,中國政府對國有企業海外投資中的環境損害行為負責被認為是理所當然。

在國家層面,中國海外投資造成的環境問題可能給中國政府“走出去”的整體戰略帶來被動。中國的海外投資甚至被定性為“環境新殖民主義”。“中國環境”“中國新殖民主義論”以及“中國生態傾銷論”等詬病不絕于耳。有學者亦指責中國海外投資過程中輸出國內的發展模式,即將經濟利益置于環境利益之上。[11]這些標簽和觀念非常不利于“一帶一路”倡議下中國海外投資的推進。

無論如何,環境問題必須引起中國海外投資者及中國政府的高度重視,否則,中國的海外投資將面臨更多的環境風險,影響自身的可持續發展。甚至整體上,中國海外投資的合法性和正當性,中國在國際法治中的話語權都將受到影響。而且,中國的國家聲譽和形象,以及中國竭力塑造和維護的國家間關系都會受到影響。例如,有很多關于中國投資者在加納非法采礦造成環境破壞的報道,并且,非法采礦和環境破壞造成反中國人情緒,也影響到兩國關系。[12]無論是維護榮譽和國家間關系的外在動機,還是生態倫理和環境道德的內在驅動,亦或是保護海外投資的實際利益,都應該是中國采取措施保護海外投資地環境的激勵因素。在東道國的環境保護措施之外,中國政府尤其面臨著推動負責任的投資、解決中國海外投資中環境問題的現實必要性。

二、中國海外投資環境的國內投資法保護

中國海外投資環境保護的國內投資法路徑包括東道國國內投資法和作為母國的中國的國內投資法。相較而言,前者是基礎,應該起主要作用,后者是輔助,只起補充作用。

(一)東道國國內投資法保護

相比之下,東道國采取的環境保護法是中國海外投資地境保護的基礎。由于東道國對于外國投資有直接屬地管轄權,即使母國同時有行使管轄權的根據,二者發生沖突時,后者也要受到前者的限制,[13]東道國甚至可以選擇以承擔國際責任為代價來維護自己的環境措施。

這方面的一個典型案件是Chevron&Texacov.Ecuador仲裁案。該案完全由厄瓜多爾的環境措施引起,即厄瓜多爾阿格里奧法院裁決Chevron&Texaco就嚴重的環境污染向厄瓜多爾政府支付損害賠償金。之后,Chevron&Texaco向PCA提出仲裁,仲裁庭做出臨時裁決,指令厄瓜多爾不要執行阿格里奧法院裁決。但厄瓜多爾并沒有遵守仲裁庭發出的這一指令,還以違反其公共政策為由請求仲裁庭所在地的海牙地區法院撤銷仲裁裁決,但海牙地區法院并沒有支持厄瓜多爾。[14]厄瓜多爾總統則公開表示,為保護其環境公共利益不會履行仲裁裁決和海牙地區法院裁定。

由此可見,東道國對自身的環境保護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作用也更為直接。從東道國的角度看,受到批判的主要是在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發展中國家的投資行為。一般認為,在這些國家,經濟發展是第一需要,所以環境保護法律中規定的保護水平較低,或者即使法律規定的較為完善,但實際執行較差,使法律僅僅成為紙面上的法律。這些國家在環境保護方面的立法和執法水平低,往往不能滿足經濟快速發展帶來的環境挑戰,這也是發展中國家普遍存在的事實。因此,各國仍需加強投資與環境協調發展的觀念,努力通過“分散式”的各類環境法律法規,充分運用民事、行政及刑事處罰等制裁手段,[15]全面加強其環境保護。這也是各國在國內實施各類國際環境法規范的必然結果。

當前,環境保護已經受到許多國家投資法/外資法的重視。截至2014年,在UNCTAD所統計的108個國家的投資法中,有13個在序言中提到了可持續發展目標,有4個提到了環境影響,有21個在準入限制方面提到了環境保護保障,有41個規定了投資者必須遵守東道國的法律和法規,有25個涉及相關的環境和健康問題,還有2個提到投資者應當遵守關于公司社會責任的國際原則和法律文件。[16]考察2015年以來投資法的發展,許多作為東道國的國家都頒布了加強環境保護的投資法,[17]這反映出加強環境保護的現實和趨勢。

首先,在序言中包含“環境保護”的措詞,如《幾內亞投資法典》(2015年)、《緬甸投資法》(2016年)、《委內瑞拉外國生產性投資憲法》(2017年);或在序言中強調“可持續發展”,如《安哥拉私人投資法》(2015年)、《埃及投資法》(2017年)、《老撾投資促進法》(2016年)、《納米比亞投資促進法》(2016年)、《南非投資保護法》(2015年)、《突尼斯投資法》(2016年)、《委內瑞拉外國生產性投資憲法》(2017年)。

其次,在準入條件方面都將環境保護作為批準外資的標準之一。如《幾內亞投資法典》(2015年)、《老撾投資促進法》(2016年)、《緬甸投資法》(2016年)、《納米比亞投資促進法》(2016年)、《南非投資保護法》(2015年)。

再次,在投資者的義務方面都規定了遵守東道國國內立法的義務。如《阿爾及利亞投資促進法》(2015年)、《安哥拉私人投資法》(2015年)、《幾內亞投資法典》(2015年)、《老撾投資促進法》(2016年)、《納米比亞投資促進法》(2016年)、《緬甸投資法》(2016年)、《南非投資保護法》(2015年)、《突尼斯投資法》(2016年)、《委內瑞拉外國生產性投資憲法》(2017年)等。而且,《安哥拉私人投資法》(2015年)、《阿爾及利亞投資促進法》(2015年)、《埃及投資法》(2017年)、《老撾投資促進法》(2016年)、《突尼斯投資法》(2016年)、《委內瑞拉外國生產性投資憲法》(2017年)等還明確規定了投資者的環境保護義務。

最后,有些東道國的國內投資法還總體規定了企業社會責任,如《突尼斯投資法》(2016年)、《委內瑞拉外國生產性投資憲法》(2017年)等。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無疑是解決東道國環境問題的一個重要角度,雖然不是唯一角度。

由此可見,環境保護已成為各國制定投資法律與政策中公認的指導原則,必將對東道國與外國投資有關的環境保護起到重要作用。

(二)中國國內投資法保護

近年來,中國海外投資中的環境保護問題已經得到中國政府的高度重視,表現在采取了許多重要法律措施積極應對,這在世界其他國家是前所未見的,也是中國的獨特實踐。雖然美國有《1977年外國腐敗實踐法》,英國有《2010年賄賂法》,但是它們并沒有直接針對海外環境保護的國內立法,或者說,并沒有直接針對其公司在海外的環境影響進行規制。相比之下,我國已有很多與時俱進的立法實踐。

在綜合性的法律文件方面,《境外投資管理辦法》(商務部令2014年第3號)第20條規定:“企業應當要求其投資的境外企業遵守投資目的地法律法規、尊重當地風俗習慣,履行社會責任,做好環境、勞工保護、企業文化建設等工作,促進與當地的融合。”《企業境外投資管理辦法》(發改委令2017年第11號)第41條規定,投資主體要“履行必要社會責任、注重生態環境保護、樹立中國投資者良好形象”。這里的投資主體即中國境內企業。為落實《企業境外投資管理辦法》(發改外資[2018]252號)這一部門規范性文件,發改委還研究制定了企業境外投資管理辦法配套格式文本,其中包括環境保護問題。

《對外投資備案(核準)報告暫行辦法》(商合發[2018]24號)這一部門規范性文件則展示了與對外投資備案(核準)這一環節相聯系的對外投資環境保護的具體執行方式。其第13條規定,境內投資主體要定期向相關主管部門報送對外投資保護資源環境和履行社會責任等情況。根據其第21條,對于未按規定履行報告義務的,有關主管部門會采取提醒、約談、通報、將其違規信息錄入全國信用信息共享平臺、將對企業的行政處罰通過企業信息公示系統記于企業名下并向社會公示、暫停為其辦理對外投資備案(核準)手續等措施。根據其第18條,相關主管部門對敏感行業以及存在嚴重違規行為及出現重大安全事故及群體性事件的對外投資都會進行重點監管。據此,海外投資中存在嚴重違反有關環境法規的行為或出現重大環境問題,都將使其成為重點監管對象。

商務部和環保部于2013年聯合了直接針對環境問題的部門規范性文件《對外投資合作環境保護指南》(商合函[2013]74號),在建立內部環境管理制度、員工環保培訓、環境影響評價、社會影響評價、環保盡職調查、清潔生產以及綠色采購等方面提出了具體建議和意見,旨在引導企業規范對外投資行為,積極履行環保責任,支持東道國的可持續發展。另外,商務部還聯合有關部門于2013年了部門規范性文件《對外投資合作和對外貿易領域不良信用記錄試行辦法》(商合發[2013]248號),據此,破壞東道國當地生態環境行為將被列入對外投資合作不良信用記錄。隨著“一帶一路”建設的深入發展,環保部還聯合有關部門了部門規范性文件《推進綠色“一帶一路”建設的指導意見》(環國際[2017]58號),強調對外投資的環境管理,強調綠色投資。

此外,根據海外投資過程中的問題和經驗,針對容易疏于管理的民營企業境外投資,也有詳細的環境保護措施要求出臺。部門規范性文件《民營企業境外投資經營行為規范》(發改外資[2017]2050號)要求民營企業境外投資要全方位注重資源環境保護,包括在經營方式、發展戰略和規章制度方面總體上保護資源環境,在項目進行前開展環境盡職調查及環境影響評價,開展項目要依東道國法律取得環保許可。尤其是在東道國沒有標準時,“可借鑒國際組織或多邊機構的環保標準,采取有利于東道國(地區)生態發展的環保措施。”此外,還要求制定環境事故應急預案、開展清潔生產以及重視生態修復。

就某一類對外投資合作事項涉及環境保護問題的法律文件而言,2017年修訂的行政法規《對外承包工程管理條例》(國務院令第527號)第4條第2款規定:“開展對外承包工程,應當遵守工程項目所在國家或者地區的法律,信守合同,尊重當地的風俗習慣,注重生態環境保護,促進當地經濟社會發展。”此外,對于對外援助項目實施企業,根據部門規章《對外援助項目實施企業資格認定辦法(試行)》(商務部令2015年第1號),商務部通過資格審查方式認定成套項目總承包企業資格的必要條件之一是:其要通過環境管理體系認證,且該認證資格要持續有效。

一些行業監管機構的部門規范性文件也發揮著保護海外投資地環境的作用。例如,部門規范性文件《綠色信貸指引》(銀監發[2012]4號),強調銀行業金融機構應當加強對擬授信境外項目的環境風險管理,其第21條提到了該指引覆蓋海外投資業務,這也是中國銀行業在微觀層面為保護海外投資環境做出的貢獻。據此,對環境有害或者沒有得到環境部門批準的項目得不到資助,在項目實施期間如果發生不可接受的環境影響,銀行將要求立即采取救濟行為,否則將終止金融支持。因為絕大部分投資都可能涉及項目貸款,中國銀行業的綠色信貸政策效果明顯,可以幫助減輕中國海外投資產生的不利環境影響。

終上所述,在應當保護海外投資地環境的共識、理念指引下,中國針對海外投資中的環境問題,不但有總體要求,而且有針對不同投資類型的具體規制,措施越來越細化、越來越強化。盡管從這些規定也可以看出,其存在效力級別低及碎片化的現象,但不可否認,從性質上看它們是中國法律體系的組成部分。由于規定比較細致也更具有可操作性,更能夠起到約束投資主體及其海外投資行為的積極作用。鑒于中國海外投資者中國有企業的主體地位,也鑒于中國政府對其海外投資者及其海外投資活動有“屬人控制”的權威,這些規定對于規制中國海外投資者的域外行為,加強中國海外投資中的環境保護必然會發揮重要作用。基于國籍這一連結因素,中國對海外投資者海外投資行為的管轄也是符合國際法的。布朗利教授認為,在被管轄者與管轄者之間存在實質且真實的關系,則被管轄者的域外行為可以成為合法的管轄對象。[18]何況,中國行使這種管轄權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東道國環境利益,在性質上完全不同于那種為了本國利益、強迫本國公司的海外子公司為某種行為而行使的管轄權。

此外,中國的《公司法》第20條為外國人在中國提出環境民事侵權訴訟提供了可能性,即在我國投資主體對海外投資企業的環境侵權行為負有責任時,我國法院可以“揭開公司面紗”,受理外國人提出的此類訴訟,并有可能裁決中國投資主體承擔賠償責任。2017年,英國上訴法院做出了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判決,該案中,贊比亞村民對英國公司Vendata提出求償訴訟,主張Vendata要對其在贊比亞的子公司KCM的銅礦向當地水道排放污水造成的嚴重污染損害行為承擔責任。英格蘭和威爾士上訴法院裁決,鑒于該案在贊比亞獲得公正審判實際上是不可能的,以及Vendata對其子公司KCM疏于管理監督,案件可以在英國進行。[19]無論該案實體階段的審理結果如何,其無疑表明,母公司可能需要為其海外子公司在當地造成的環境損害承擔責任。

當環境問題和腐敗行為糾纏在一起時,或者說為解決投資中的環境問題而進行賄賂時,根據中國的刑法也是應受制裁的。我國《刑法》第164條第2款規定,為謀取不正當商業利益,給予外國公職人員以財物,數額較大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數額巨大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如今,可持續投資、負責任的投資已經成為國際流行話語和先進理念。無論是東道國還是中國作為母國層面的國內法環境保護,都將發揮著保護東道國環境的作用。此外,作為保護東道國環境法律體系的一個重要方面,國際投資法在環境保護方面的作用也不容忽視。

三、中國海外投資環境的國際投資法保護

中國海外投資環境保護的國際投資法路徑,既是順應國際投資法發展趨勢的需要,也是保護中國海外投資環境的需要。

(一)國際投資協定中關注環境保護的趨勢

過去,試圖對跨國公司海外投資行為進行規制的努力,無論是在聯合國還是在OECD,都只能以對國家及其公司不具法律約束力的形式存在,且遠遠沒有得到充分實施。*隨著國際投資法的發展,其逐漸成為處理與投資有關的環境問題的重要依據。在國際法中,任何一個法律體系與其他法律體系都不是截然分開的,國際投資法也并不是一個“自我封閉”(self-contained)的國際法子體系,同樣不能忽視環境問題。在國際投資協定中,需要協調投資與包括環境保護在內的其他政策目標之間的關系。

近年來,將環境保護納入國際投資協定已成為主要國家的共同實踐,尤其是各國采納的新投資協定范本和新締結的國際投資協定體現得尤為充分,它們協調多元化目標,兼顧投資和投資者保護、投資者責任和國家規制權的保障和限制。UNCTAD收集的2015年以來簽訂的42個國際投資協定中,在序言里,有15個提到東道國的規制權,23個提到可持續發展,15個提到環境方面(如動植物生命、生物多樣性、氣候變化)。在條約正文中,有36個提到環境,13個提到規制權或使用了相似的概念,19個提到公司社會責任,23個提到不降低環境標準的義務,20個在一般公共政策例外規定中包含了環境例外,32個提到間接征收,其中16個將一般的規制措施排除在間接征收之外。[20]比較典型的條款類型具體舉例說明如下。

第一,協定序言中納入可持續發展目標(意味著協調環境保護、其他公共政策領域和經濟發展)或環境保護目標。《印度2015年BIT范本》在序言中提到促進可持續發展的目標。[21]《挪威2015年BIT范本草案》在序言中既提出了包括環境在內的可持續發展目標,又進一步強調了協調促進投資與環境保護等目標的理念,并且強調了國際環境條約在投資條約解釋中的支持作用。[22]《阿根廷-卡塔爾BIT》在序言中提到了可持續發展目標。[23]《摩洛哥-尼日利亞BIT》在序言中提到可持續發展的目標,并明確環境是可持續發展目標的三支柱之一。[24]條約序言中的可持續發展目標或環境保護目標,體現了條約的“立法”精神,統領了條約的具體條款的制定,并在條約具體條款的解釋過程中發揮了作用。

第二,在序言或具體條款中強調東道國的規制權,旨在廣泛地保護東道國的公共政策規制空間。《印度2015年BIT范本》在序言中強調了締約方享有依其法律和政策規制投資的權利。[25]《阿根廷-卡塔爾BIT》的具體條款中規定,必要的環境保護措施是締約方固有的權利,因為環境保護是公共政策目標之一。[26]在《加拿大-歐盟綜合經濟貿易協定》中,不但協定本身包含詳細的“為正當公共政策目標”的規制權條款,而且,歐盟與加拿大在簽署協定時通過的聯合解釋文件中又澄清了締約方同意為環境保護這一公共利益的政府規制權。[27]在《摩洛哥-尼日利亞BIT》中,締約方首先承認環境法及環境條約對于保護環境的重要性,然后承認了締約方的環境規制權。[28]環境規制權的授權可使締約方擺脫寒蟬效應,放心頒布保護環境的正當投資措施。

第三,規定具體的環境約束條款,如要求不以降低環境標準來吸引外資,從而約束東道國對其環境不負責任的行為。《智利-香港BIT》一方面肯定了環境規制目標,另一方面又強調通過放松環境保護措施來吸引外資是不適當的。[29]《尼日利亞-新加坡BIT》規定締約一方不能通過放松環境保護來吸引外資,在締約另一方認為存在這種情況并要求就此進行磋商時,締約一方有參加磋商的義務。[30]

第四,規定東道國為環境公共利益而采取的正當措施不構成間接征收,或構成其例外,不違反其他待遇標準,呼應了尊重東道國規制權的總體精神。在序言和間接征收條款中,《印度2015年BIT范本》規定一締約方為保護環境采取的非歧視規制措施,或一締約方司法機構做出的保護環境的裁決不應構成間接征收。[31]《智利-香港BIT》除規定環境目標可構成合法征收的理由,還規定除非極其罕見的情況,為環境目標而采取的措施不構成征收,而是屬于正當的規制措施。[32]《挪威2015年BIT范本草案》則規定,即使保護環境的措施對不同來源的投資影響不同,只要其不是出于保護內資的目的,則不違反國民待遇和最惠國待遇條款。[33]

第五,在一般例外條款中包括環境保護或可用竭自然資源保護例外。《印度2015年BIT范本》在一般例外條款中,模仿GATT1994第20條,規定在例外情況下,為了保護人類、動植物的生命和健康,為了保護包括所有有生命和無生命的自然資源在內的環境,在普遍和非歧視適用的條件下,可以不遵守投資保護義務。[34]《智利-香港BIT》在其一般例外條款中,尤其強調可以采取必要的環境措施以保護人類、動植物的生命和健康,保護可用竭的自然資源。[35]一般例外條款可作為東道國的抗辯理由。

第六,在條約序言或具體條款中規定“公司社會責任”,通過對投資者或締約方施加環境保護義務以促進負責任的投資。《印度2015年BIT范本》在投資者義務章節,不但直接要求投資者遵守東道國的立法,還要求投資者努力在其實踐和內部政策中并入國際公認的企業社會責任標準。[36]《阿根廷-卡塔爾BIT》《智利-香港BIT》也將企業社會責任作為單獨一款加以規定,措辭與印度范本類似。[37]《挪威2015年BIT范本草案》為了解決企業社會責任的模糊性問題,提出“締約方同意鼓勵投資者以遵守《OECD跨國企業指南》《聯合國商業與人權指導原則》的方式進行投資活動,并鼓勵投資者參加《聯合國全球契約》”。[38]實際上,這三個法律文件是迄今國際組織發展的最為突出的行為守則,其中闡明了環境保護方面跨國公司有道德的行為準則。《加拿大-歐盟綜合經濟貿易協定》鼓勵在其領土上經營的及受其管轄的企業尊重國際公認的企業社會責任標準,實際上是考慮到了東道國和母國雙方在企業社會責任方面的“軟義務”,并且,明確將《OECD跨國企業指南》作為確定公司社會責任的輔助工具。[39]《摩洛哥-尼日利亞BIT》規定在國家層面一方承諾尊重和遵守對另一方的社會責任,在公司層面,單獨的企業社會責任條款更加詳細地表明了企業社會責任包括遵守東道國及該條約規定的法律義務,強調其應當是最大可能促進東道國及當地社區可持續發展、盡可能符合演進的國際標準、高水平的社會責任。[40]《尼日利亞-新加坡BIT》包含了締約方確認鼓勵公司承擔社會責任的條款,且這種義務包括締約方作為母國和東道國兩種情況。[41]此類條款是沒有爭端解決機制保障實施的環境條款,常常被表述為鼓勵條款或努力條款的國際軟法條款,在指導締約方實踐方面也會發揮重要作用,這些條款確立的標準也會成為衡量和評價投資者的依據。

此外,在一些國際投資協定范本和條約中還存在具有創新性的特殊環境條款。《印度2015年BIT范本》提到,在東道國政府對投資者的損害賠償中,可以扣減投資者對東道國環境造成損害而未予救濟的金額,以平衡公共利益和投資者利益。[42]《智利-香港BIT》規定,要求一項投資使用特定技術以滿足環境標準不屬于業績要求。在仲裁過程中,如果爭端方不反對,仲裁庭可以就環境問題聽取環境專家的意見。[43]《摩洛哥-尼日利亞BIT》具有革新意義的條款是對投資者施加義務,即要求投資者在設立前要遵守環境影響審查和評估程序,環境影響評估要遵守預警原則,且于東道國與母國的法律規定中取較嚴格者來遵守。在投資設立后,必須維護環境管理制度,對于那些從事諸如自然資源開發等對環境影響大的公司,還必須有ISO14001證書或符合相當的環境管理標準。反過來,投資者及其投資不能以規避東道國或母國的國際環境義務的方式進行管理和經營。在國民待遇和最惠國待遇條款中,在確定是否屬于“相似情況”時,會考慮投資的環境影響。尤其具有殺傷力的是,條約直接規定了投資者的民事責任,即對于投資者的行為或決定在東道國造成與投資有關的重大損害、人身傷害或死亡,投資者在母國的民事司法程序中應當承擔民事責任。[44]對于這些與環境有關的條款,條約中并沒有將其排除在投資者-國家仲裁的范圍之外,因此,它們便具有了強制約束力。

此外,諸如正在評審和更新BIT范本的哥倫比亞、埃及、斯洛伐克和印度尼西亞等都在考慮加強國家的規制權和投資者的責任,[45]環境保護當是題中應有之義。

通過以上對最新國際投資協定有關環境條款的考察可以發現,它們已經超越了《2012年美國BIT范本》的水平,[46]出現了很多更具執行力的條款。不僅挪威及歐盟代表的廣大發達國家重視在國際投資協定中納入環境保護條款,以印度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甚至后來居上,各種類型國家之間的BIT都體現了加強投資中的環境保護這一趨勢。最新國際投資協定中的環境條款也呈現出擴散化、具體化和強化的特點。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摩洛哥-尼日利亞BIT》作為典型的發展中國家間BIT,其環境條款更具有針對性,相對于已經比較成型的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BIT中的環境條款,可以說更具有可操作性和約束性。

(二)國際投資仲裁中重視環境措施的發展趨勢

總體上,可以說投資仲裁和投資協定的發展趨勢是一致的。投資者-國家仲裁機制是當前絕大多數國際投資協定都有所規定的爭端解決機制,該機制賦予投資者將其與東道國的投資爭端提請國際仲裁的權利。東道國的環境措施往往會影響作為投資者的跨國公司的利益,引發投資爭端,其結果會對東道國的環境保護產生影響。

縱觀以往的仲裁案件,[47]如果沿著作出裁決的時間脈絡來考察各仲裁庭有關環境措施的裁決,就會發現其規律。Ethylv.Canada案(1998年)、Myersv.Canada案(2000年)、SantaElenav.CostaRica案(2000年)、Metalcladv.Mexico案(2000年)、Tecmedv.Mexico案(2003年)和MTDv.Chile案(2004年)表明,東道國環境保護措施的特殊性確實沒有得到仲裁庭的認真和特殊對待,從而被認定違反有關投資協定。然而,在Methanexv.UnitedStates案(2005年)、Parkerings-CompagnietASv.Lithuania案(2007年)*、Glamisv.UnitedStates案(2009年)、Chemturav.Canada案(2010年)、CommerceGroupv.ElSalvador案(2011年)和PacRimv.ElSalvador案(2012年)等案件中,東道國的環境保護措施則得到了仲裁庭的支持。由此可見,隨著環境保護的重要性日益受到關注,投資仲裁的正當性不斷受到挑戰,仲裁庭傾向于放棄以往的“效果檢驗方法”(Metalcladv.Mexico案是采用這一方法的典型判例),改為“兼顧效果和目的檢驗方法”(Methanexv.USA案是采用這一方法的典型判例)。[48]仲裁庭不再以“效果”作為判定東道國是否違反投資協定中待遇標準或構成征收的唯一依據,而是加入對“公共利益”的考量,參考法庭之友書面意見,并重視東道國的目的和動機。在對“立法”的影響上,這一變化在前述很多投資協定中都有明顯體現。

尤其值得關注的是,國家為了環境這一公共政策目的越來越多地采取環境規制措施。最近一些還在審理的案件中,爭議措施直接或間接與環境問題有關。在GabrielResourcesv.Romania案中,涉及在羅馬尼亞西部的歐洲最大金礦羅西亞蒙塔納(RosiaMontana),加拿大投資者的項目公司在1997年得到采礦許可證,但后來其環境影響評估沒有得到批準,也沒有取得采礦項目所要求的環境許可證,因采礦過程中會使用有毒的氰化物,破壞和污染當地環境,受到公眾的反對和抗議。[49]在Perencov.Ecuador案中,投資者的訴求涉及石油開采收入的暴利稅以及對石油開采區塊合同的參與比例的剝奪問題,但厄瓜多爾在其答辯中提出了針對環境損害的反訴,從仲裁庭于2015年8月11日作出的臨時裁定看,其要在審理完反訴之后再繼續仲裁案,仲裁庭將指定環境專家對環境影響進行調查。[50]實際上,如果仔細對現有仲裁案件進行考察,還有很多案件涉及環境保護措施,有的案件還涉及投資者指責東道國的環境管理不利,從而影響了其與環境有密切關系的投資。[51]

綜上,可以肯定的是,環境措施很可能引發投資爭議,而隨著國際投資仲裁機制的完善以及國際投資協定在環境條款方面的發展,在投資與環境的天平上,仲裁庭會越來越重視投資與環境的協調,考慮和重視環境政策目標,而不會再漠視東道國及其公眾的環境保護訴求。如果國際投資仲裁案件涉及東道國的環境措施,東道國得到仲裁庭支持,這無疑確認了東道國的環境措施,無疑可以認為這是國際投資法上的東道國環境保護方法。對于東道國而言,應該注意的是規范其為環境保護而采取的投資措施。對于投資者來說,即使勝訴,這也不是投資者追求的投資目的,因為深陷環境爭端,投資者的經濟利益和名聲都會受到損害。

(三)中國促進海外投資環境保護的國際投資法實踐

迄今,中國政府被訴的國際投資仲裁案中尚未涉及環境措施問題,因此本文僅集中討論中國的相關國際投資協定實踐。中國對外簽訂的雙邊投資條約共計達145個,此外,其他含有投資條款的協定達21個。[52]除美國外,涵蓋了中國的主要經濟伙伴。雖然在2009年以前簽訂的中外投資協定中明確包含環境條款的很少,但近年來簽訂的中外投資協定明顯與國際趨勢保持一致,即除了經濟發展,包括環境保護在內的其他社會維度也成為中外投資協定的重要內容。

《中國-烏茲別克斯坦投資協定》(2011年)在序言中表達了促進可持續發展的愿望,而且在第6條征收例外條款中明確規定:“除非在例外情形下,例如所采取的措施嚴重超過維護相應正當公共福利的必要,締約一方采取的旨在保護公共健康、安全及環境等在內的正當公共福利的非歧視性規制措施,不構成間接征收。”《中日韓投資協定》(2012年)首次就環境措施專設“環境措施”條款,其第23條要求“各締約方均不得放棄或以其他方式減損此類環境措施以鼓勵在其領土內設立、收購、擴展投資”。雖沒有進行詳細規定,但《中國-坦桑尼亞投資協定》(2013年)在序言中首次提出“鼓勵投資者尊重企業社會責任”。同時,還在第10條提出該協定不應解釋為阻止締約一方為保護人類、動物或植物的生命或健康而采取或維持必要的環境措施。此外,在征收方面,該協定第6條也明確規定旨在保護公共健康、安全及環境等正當公共福利的非歧視性規制措施不構成間接征收。《中國-加拿大投資協定》(2012年)總體上強調了國家的規制權。此外,除了在序言中提出依據可持續發展的原則促進投資和在一般例外條款中規定環境措施例外,在征收問題上,還在“第二部分第十條的附錄”中規定:“除了在極少數的情況下,例如一項措施或一系列措施從目標來看相當嚴重,以至于這些措施不能認為以善意方式采取和適用,則締約方為保護公眾福祉之合法公共目的,如健康、安全和環境,而設計和適用的一項或一系列非歧視性措施,不構成間接征收。”根據《中國-澳大利亞自貿協定》(2015年)第九章(投資)第11條,基于公共健康、安全、環境、公共道德或公共秩序等合法公共利益目標的措施,不應作為各方訴請的對象。《中國-瑞士自貿協定》(2015年)在序言中提出:“承認良好的公司治理與企業社會責任對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并確認雙方將致力于鼓勵企業遵守此方面的國際公認準則和原則。”此外,根據第12條,締約雙方認識到,通過降低或減少環境保護水平來鼓勵投資是不恰當的,而且,締約雙方同意環保標準不得用于保護主義之目的。締約雙方還認識到在制定和實施與環境有關的措施時,考慮科學技術和其他信息以及相關國際準則的重要性。強調促進有利于環境的投資,進行環境合作。

中國在國際投資法方面對環境的關注亦體現在其推動下G20貿易部長會議批準的首份《G20全球投資指導原則》,其中與環境有關的一條重要原則是第6條“政府重申有權為合法公共政策目的而管制投資”,以及第8條“投資政策應促進和便利投資者遵循負責任企業行為和公司治理方面的國際最佳范例”。

可見,中國與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締結的國際投資協定,都開始步入了全面納入各類環境條款的階段。中國的雙邊投資條約出現了“綠化”的趨勢,而且,“綠化”顯然已經不限于中國的雙邊投資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