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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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摘要]
行政訴訟證據制度,是行政訴訟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完善的證據制度,包括證據的有效收集正確判斷,充分適用和有序運行。舉證時限制度,是人類在訴訟法領域的重要成果,有著不可替代的制度價值,由于我國三大訴訟中唯有行政訴訟設立了被告舉證時限制度,并明確規定法律后果,更值得理論界和實務界給予充分的關注。但該制度不論是在立法還是理論研究方面,仍存在不少缺陷和誤區,導致審判實踐中,法官的自由裁量權過大,缺乏適用法律制度應有的統一性,亟需在證據失權的法定化和自由裁量之間確定一個科學合理的邊界。可以說,對被告舉證時限制度能否正確理解和適用,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行政案件的審判質量和效率,同時還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行政審判能否實現司法公正。
本文通過對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含義及被告舉證時限法律后果的辨析,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的制度價值,我國行政訴訟中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缺失,來具體論述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價值及在審判中的適用,并就審判中所遇到的實際問題提出了若干建議。
主題詞: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
一、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含義及被告舉證時限法律后果的辨析。
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是指負有舉證責任的被告應當在法律規定或法院依法指定的,就其作出的具體行政行為提出相應證據的期限。而完整的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應該包括以下兩方面的內容:一是期限,即法律規定和法院指定的訴訟法上的期間,被告應當在此期間盡最大能力提供支持其主張的證據。二是后果,被告若在此期間不提供或不能提供相應的證據,逾期提供又無正當理由,則產生訴訟程序上的法律后果,即該證據不為法院所采納,被告將因此承擔不利的法律后果。被告舉證時限制度作為一項完整的訴訟制度,期間與后果兩方面內容必須同時具有,不可或缺,否則其制度的存在便失去了意義。
盡管理論界和實務界在舉證時限制度的許多方面取得了共識,但筆者同時注意到,關于被告舉證時限的法律后果,這是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核心。某些觀點卻值得商榷,其典型的觀點是證據失效論。該觀點認為:“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是指逾期舉證則承擔證據失效法律后果的一項行政訴訟舉證期限制度。”這種觀點把違反舉證時限制度的法律后果定位于證據失去其證明效力。另一種觀點是“證據失權論”。張衛平教授指出:“證據失權,有的稱為舉證時效、舉證時限等,證據失權即當事人喪失提出證據的權利,實質是喪失證明權”。①“從時間的角度看,失權又被認為是訴訟權利的時效。法律上關于訴訟權利在何種情形下喪失的規定稱為失權制度。”筆者認為,“失權論”比較“失效論”而言,其在行政訴訟中更具科學性和合理性,應作為認識和理解被告舉證時限法律后果的法理基礎:
1、行政訴訟法規定,被告對其作出的被訴具體行政行為承擔舉證責任,這是法律為被告預設的舉證責任。而證明權是當事人在行政訴訟中享有的一項基本訴訟權利,它從屬于當事人所享有的最基本的訴訟權利之一主張權和陳述權。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權利主張和事實主張都有權利加以證明,以維護自己的權益。如果當事人沒有證明權,則當事人的主張權和陳述權就沒有實際意義,離開了證明的主張和陳述就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而當事人的證明權又體現為有權向法院提出證據,法院對提出的證據,認為只要是合法有效的,就應當作為裁判的根據,因此,證明權的實現又依賴于證據提出權。
2、從舉證時限制度的訴訟功能而言,因其是法院審理準備階段中證據整理的重
注釋:①張衛平:《民事訴訟法審理構造的基本法理》載《司法現代化與民事訴訟制度的建構》,法律出版社2000年第1版,第509頁
要保障措施,它的設立主要為防止訴訟中證據隨時提出主義,保障程序公正,提高庭審效率,故違反舉證時限制度,只能產生當事人喪失提出證據的權利之功效,并不涉及當事人提供的證據本身效力的評判。
3、“未經法庭質證的證據不能作為人民法院裁判的根據”,這是最高人民法院《關
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第三十一條第一款所確立的一項行政訴訟證據規則。換言之,訴訟中向法院提交的一切證據也包括法院依職權調取的證據非經法庭質證,均不得確認其證明效力。而被告一旦違反舉證時限制度,逾期提交又無正當理由,其提交的證據將不被允許在法庭上出示,那么,徑行確認這些證據失效豈不與法相悖。而最高人民法院《解釋》第二十六條第二款也僅就被告違反舉證時限制度確定了“應當認定該具體行政行為沒有證據依據”的法律后果,并未涉及這些證據的效力如何評判。
二、被告舉證時限的制度價值
舉證時限制度是證據制度中一項不可或缺的內容,建立和完善舉證時限制度,對于實現程序公正和提高訴訟效益具有重要意義,其制度價值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有助于程序公正的實現
任何一項訴訟制度真正永恒的生命基礎在于它的公正性,公正是訴訟程序所追求的第一價值。可以說,公正在訴訟領域的意義始終具有根本性。而“程序公正的實現都是通過具體的訴訟實踐行為表現出來的。”程序公正針對訴訟主體表現為:雙方當事人平等的訴訟地位平等的訴訟權利以及保證訴訟主體行使其訴訟權利的平等境況。行政訴訟的功能在于平衡性,通過行政訴訟制度,既控制行政權,又保障行政權,既保護訴權,又防止濫用訴權,以平衡雙方的權利義務。由于行政權力的行使決定了行政機關在執法活動中始終處于優勢的地位并缺乏強力監督,使得行政相對人身陷弱者地位,故行政相對方受侵害,需借司法審查予以救濟。而行政訴訟法確定的合法性審查和被告負舉證責任原則,從訴訟機制上將行政機關與相對人原先不對等的法律地位予以易位。舉證期間內被告依法提供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時的證據和依據,從根本上保證了行政相對方能夠進行充分準備,防止了法庭審理中出現突襲而導致己方處于不利的訴訟境地。因為被告舉證時限制度要求被告在舉證期間內充分提出證據,并規定了證據失權后果,舉證時限內未提出的,逾期提供又無正當理由的,法院不予采納。從另一方面看,舉證制度能有效防止那些故意不提出證據,濫用其權利隨時提出新證據以拖延訴訟的行為。法律保護的是正當權利,禁止權利的濫用。法律只給予涉訴雙方以公正的訴訟機會,而不能為保證一方訴訟權利的完全行使而允許其隨時提出證據引起本可避免的再次開庭或二審及再審來拖延訴訟。否則,將使本就處于弱勢的行政相對方雪上加霜,這顯然與行政訴訟制度的功能背道而馳。
舉證時限制度是否有悖于“人民法院審理行政案件,以事實為依據”的原則不可否認,程序公正的首要因素是通過程序行為使案件事實真實再現,但實體公正與程序公正又各有獨立的評判標準。程序公正,著眼于訴訟過程的公正性,是一種過程公正。由于實體公正的實現是以查明案件事實的真實情況為其前提條件的,所以很大程度上,實體公正可以與實體真實劃等號,實體公正與程序公正的關系可轉化為證明活動中的實體真實與程序公正的關系,但實體公正與程序公正高度統一的證據制度只存在于人們的理想之中,它們之間有時會發生不可調和的沖突。從哲學認識論的角度來說,真理總能被發現,而其前提是人類認識的時間、空間及手段都是無限的,可是從法律層面而言,對個案事實的發現,又不具備這種前提。訴訟不可能永遠拖延,程序公正的要求體現到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中,是給予被告一個合理的舉證期間,逾期提供又有“正當理由”予以救濟,這就實現了程序公正,因為法律無法保證事實上的絕對公正。此外,舉證時限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排除了法院依職權主動調取證據的行為,法院確認證據一般只能依據當事人所提供的證據來評判。就訴訟機制而言,當事人的權利制衡法官的權力,使法官處于中立地位,有助于實現行政訴訟程序的公正。
(二)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有利于訴訟效益的提高
訴訟制度的設計,首先要考慮其是否有助于實現程序公正,其次,其效益價值也不容忽視。是否有利于降低當事人與國家的訴訟成本,同樣是需要考慮的一個問題。程序效益價值要求“程序的安排能使阻礙和浪費最小化,效果和支持最大化。”①從經濟學的角度看,行政訴訟的過程實質是一個投入與產出的經濟運作過程。當事人和
注釋:①季衛東:《程序比較論》,載《比較法研究》1993年第25期
國家都希望通過較少的成本投入使訴訟得以公正迅速地解決。因此,效益問題不可避免地被納入訴訟法的范疇。當然,這里講的訴訟效益是指在保證訴訟公正的前提下,通過程序優化盡可能地提高訴訟效率,降低訴訟成本,爭取最大化的訴訟效益。
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效益價值體現之一,是能夠明顯地降低訴訟成本:
1、國家的成本投入明顯減少。一方面,被告舉證時限制度強調的是被告的舉證,一定程度上排除了法院的調查取證工作,法院只負責審核證據,認定事實,節省了調查取證這部分的訴訟成本投入。另一方面,舉證時限制度的設立,使被告提供證據集中于一段時間,如無法定情形發生,開庭前證據已加以固定,便于一次開庭審結,避免了因證據隨時提出主義那種重復開庭的訴訟成本投入。
2、從當事人的角度而言,舉證時限制度要求當事人集中于一段時間內提供證據,其時間耗費和物質耗費相對較少。比之證據隨時提出主義,行政相對方因準備充分,可避免重復多次開庭,開庭的費用及訴訟成本要少的多。
舉證時限制度效益價值體現之二是訴訟效率的提高。訴訟效益和訴訟效率是兩個不同概念。提高訴訟效率有利于實現訴訟效益的最大化,因此,訴訟效益問題必然涉及訴訟效率的高低。舉證時限制度的證據失權效果,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被告開庭后新證據的提出,有利于一次開庭集中審理,防止了隨時提出證據而造成訴訟的拖延。
(三)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有利于行政訴訟法制度體系的完善
首先,舉證時限制度有助于行政訴訟法和最高人民法院《解釋》中規定的,被告對其作出的具體行政行為承擔舉證責任的制度落到實處并得以完善。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是針對負有舉證責任的被告而設立的,若被告在法定期間內無正當理由完不成舉證,將承擔不利的法律后果。同時,該制度的設立,一定程度上排除了法院的調查取證。因為法院依職權主動參與收集證據,則舉證時限的存在便失去了意義,且有以司法權代替行政權之嫌,從訴訟機制上是不科學的。被告舉證時限制度使收集提供證據完全成為被告自己的事,被告逾期不舉證,即承擔不利的法律后果,如此,舉證責任的敗訴風險切實得以實現。
其次,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設立有利于督促被告積極舉證。舉證時限要求被告必須在規定的時限內完成舉證,否則將承擔不利的法律后果。這樣,被告便有了時間和不利法律后果的雙重壓力,為了尋求勝訴,必須會積極提供證據。針對目前乃至今后相當長的時期內我國司法體制及司法環境的境況,該制度甚至還具有了強化司法權威的附加功效。
再次,舉證時限制度與審判期限相配套,有助于加快案件的審理。行政訴訟法及最高法院相關司法解釋為防止法院拖延訴訟,規定了審理案件的期限和相應的延期審理審批程序,但并未就當事人的訴訟行為期限予以明文規定。實踐中,當事人可以隨時提出證據來拖延訴訟,甚至利用各種方式向法院“合理”施壓,迫使法院長期難以結案,而被告舉證時限與審判實踐相結合,使被告的舉證活動和法院的審判活動都有了明確的時間約束,必定有利于案件得以迅速解決。
三、我國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缺失
隨著我國法治進程的加快,訴訟法領域一些先進的制度理念正當理論逐步反映到立法中。盡管在我國三大訴訟中,行政訴訟起步最晚,但我國的行政訴訟法卻在某些制度的設計上較刑事訴訟法和民事訴訟法先行了一步。其中,被告舉證時限制度便由行政訴訟法予以確定。該法第四十三條規定:“被告應當在收到起訴狀副本之日起10日內向人民法院提交作出具體行政行為的有關材料,并提出答辯狀。”但最高人民法院在《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中卻將被告的舉證時限延長到“第一審庭審結束前”。最高人民法院考慮到《貫徹意見》與法律相悖及行政訴訟法第四十三條雖然規定了被告舉證時限,但未同時規定被告在舉證時限內不舉證的法律后果,未使被告舉證時限落到實處之弊端,在2000年出臺的《解釋》予以修正和完善,其中第二十六條第二款明確規定了被告違反舉證時限的法律后果,即“被告應當在收到起訴狀副本之日起10日內提交答辯狀,并提供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時的證據、依據,被告不提供或無正當理由逾期提供的,應當認定該具體行政行為沒有證據依據”。無疑該條證據規則的制定,在我國證據法的發展史中具有突破性的意義。筆者欣喜之余,卻對最高人民法院《解釋》中第二十六條的某些規定產生了疑惑,認為存在以下幾方面缺失:
(一)關于被告舉證時限的法律后果,《解釋》表述語焉不詳,為具體案件的處理程序方式埋下了隱患并可能引起混亂。
依前文分析,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的法律后果,無非是“證據失效”或者“證據失權”,但《解釋》中“應當認定該具體行政行為沒有證據依據”的表述卻令人莫衷一是,難參其詳。而兩種認識必然使審判實踐在審理程序方式的適用上出現不同的認識并導致此類案件適法的混亂。
(二)《解釋》不應將“依據”也規定在其中。這一點,連《解釋》的主要起草人甘文法官亦撰文提出異議。其理由有三:
一是行政訴訟法第三十二條規定:“被告對作出的具體行政行為負有舉證責任,應當提供作出該具體行政行為的證據和所依據的規范性文件”。可見,行政訴訟法中所說的證據,并不包括行政機關作出的具體行政行為所依據的規范性文件。在現代證據學理論中,法律依據已不再作為證據對待。其二、行政機關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所依據的規范性文件的內容很廣泛,行政機關未必要掌握作為依據的所有規范性文件。如果要求行政機關處罰時就對該規范性文件的合法性進行充分論證則近似苛求,故應當允許行政機關在作出具體行政行為之后,及至庭審結束前,提供規范性依據;其三、若行政機關在提交答辯狀時僅提供一部分規范性依據,而在訴訟中通過律師而提供所有合法的規范性依據,法院卻對后提供的規范性依據不予接納,顯然不符合行政訴訟程序要求,因為,被告應當有權在庭審中援引所有有利于證明具體行政行為合法的法律依據。①
(三)對該條中的“正當理由”應單列一款予以明確而嚴格的界定。
法律或司法解釋嚴肅性和權威性的表現之一是其高度的明確性。法條中一旦出現適法例外之事由,如不在法條中明確釋明或界定,勢將造成實踐中理解不一而導致執法的恣意擅斷,使舉證時限制度形同虛設,為執法不公埋下隱患。既然最高人民法院對這里的“正當理由”傾向于界定為“被告不是因為自身原因而在法定期限內不提供證據,而是出現了不可抗力的情況延誤了舉證”,那又為什么不單列一款加以明確以防后患呢。
(四)該條對證據失權的范圍及相應的法律后果界定粗疏。
注釋:①甘文:《行政訴訟法司法解釋之評論—理由、觀點與問題》,中國法制出版社2000年第1版,第88頁。
從該條的表述看,它未針對審判實踐中可能出現的具體情形而對證據失權的范圍及相應的法律后果分別加以界定。試想,如果被告在舉證期限內提供了作出具體行政行為的主要證據或次要證據,而另一部分次要證據或主要證據不提供或無正當理由逾期提供的,是否都一概如該條規定的那樣“應當認定該具體行政行為沒有證據依據”如依前者,被告在舉證期間內提供了作出具體行政行為的主要證據,而未提供次要證據,依照行政訴訟法第五十四條的規定,就有勝訴的可能。而依《解釋》第二十六條的規定,則必將承擔敗訴的風險。建議在修改《解釋》時應針對審判實踐中可能出現的情形,就證據失權的范圍及其相應的法律后果科學地加以區別和界定。
四、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在審判實踐中的具體適用
對一項法律制度而言,無論其設計理念多么先進,但如果制定粗疏不周密,往往會給審判實踐造成梗阻,發生理解不一,踐行有別,甚至導致混亂。如前文所論,我國現行的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由于設立不久,加之具體制度設計粗疏,必然會給審判實踐帶來一系列的困惑和混亂。另一方面,我國的行政訴訟制度受民事訴訟有關制度影響,行政審判法官耳濡目染,民事訴訟中的許多觀念審判經驗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他們。令人遺憾的是,我國現行民事訴訟制度偏偏又沒有舉證時限制度,更使得行政審判無先例可循,無經驗可資借鑒。目前的客觀情況是,行政訴訟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無論理論還是實務,開掘深度與實踐要求差距較大,造成審判實踐中對該制度理解和認識不一,審理中的具體適用程序和方式多種多樣,一定程度上動搖了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價值根基,也有損于司法的統一和公正。
筆者認為,當一項法律制度存在缺失和容易引起理解歧義時,法官必須運用釋明權,根據相關法理,結合立法原意加以釋明和正確適用。下面,筆者試圖根據前文所述來探討審判實踐中如何正確適用被告舉證時限制度。
審判實務中,一種觀點認為:如果被告違反舉證時限制度,逾期提供又無正當理由,人民法院應當拒絕接受和承認,不須進行開庭審理即宣告被告敗訴。其法理根據是違反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法律后果“證據失權論”。他們認為被告違反舉證時限制度,其法律后果必將導致被告在行政訴訟中喪失提出作出被訴具體行政行為時的證據的權利。既然被告已喪失了提出證據的權利,《解釋》第二十六條又明確規定此種情形下人民法院“應當認定作出該具體行政行為沒有證據”,所以沒有必要開庭審理,而應徑行判決被告敗訴。
另一種觀點則認為,人民法院審理行政訴訟案件時,其作出的任何裁判均須有相應的根據。《解釋》第三十一條第一款明確規定:“未經法庭質證的證據不能作為人民法院裁判的根據”。如果不允許被告開庭時提出證據(指未在法定期限內提供的證據)并經法庭質證后確認其所舉證據失效,豈不有違上述司法解釋的規定。因此,即使被告違反舉證時限制度,人民法院也應當按照通常的程序開庭審理,只須在法院認證時對被告所舉證據的效力予以否定,判決被告敗訴。
筆者對上述兩種觀點圴不敢茍同。第一種觀點之誤在于,它將舉證時限制度孤立于整個行政訴訟程序制度之外,片面夸大了舉證時限制度的訴訟價值,曲解了證據失權理論的含義,其作法經不起推敲。應當明確:“訴訟的言詞原則、直接原則和公開審判原則是審理構造所必須遵循的原則,如果離開這些原則,就無法滿足程序正義的基本要求,在三個基本原則基礎上所搭建的訴訟審理構造,一定是以庭審的事實審理為中心。”第二種觀點有些似是而非,實則更為不妥,理由有二:
1、該觀點之法理基礎是違反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法律后果“證據失效論”。他們認為,既然違反舉證時限的法律后果不是喪失提出證據的權利,被告當然有權在庭審中就這些證據進行舉證。法院在庭審結束后進行認證時否認這些證據的效力,不影響被告舉證權利的行使。筆者認為,正是因為立法的粗疏及舉證時限制度法律后果性質的定位分歧,才使這一制度在審判實踐中有遭顛覆之險。如前文所述,被告違反舉證時限的法律后果是證據失權而非證據失效,該觀點之所以錯誤,就在于法理選擇的根本性謬誤。
2、該觀點機械、片面地適用了《解釋》第三十一條第一款的規定。一部法律或司法解釋,要正確理解和適用其中的某項制度,必須將其放在整部法律或司法解釋中全面參悟。僅僅抽出其中一條,而不考慮其與相關法條的聯系,往往會有斷章取義之嫌。被告違反舉證時限制度,發生證據失權的法律后果,盡管被告負有舉證責任,但已喪失了提出作出被訴具體行政行為時的證據之權利。在此情形下,法院依照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規定須作出相應的判決,其裁判的事實根據是什么,結合《解釋》第二十六條和第三十一條第一款,筆者認為其裁判的事實根據是被告未在法定期限內向法院提供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時的證據這一事實。庭審應當圍繞被訴具體行政行為是否存在,被告是否違反舉證時限制度以及逾期提交有無正當理由這些事實進行,而決非就被告出示的作出具體行政行為時的證據進行舉證和質證。
筆者認為,在行政訴訟中,發生被告違反舉證時限制度情形時,人民法院仍應開庭審理,但須根據不同情況適用相應的審理程序。具體運作程序可作如下設計:法庭審理階段,首先應就被訴具體行為是否存在及其內容進行審查。然后,由原告宣讀起訴書,被告進行答辯,第三人進行陳述。其后,合議庭向被告核實收到起訴狀副本的時間及其向法院提交證據的時間和證據目錄。待被告回答后,合議庭再詢問被告違反舉證時限有無正當理由。此時,可能出現兩種情形:其一,如被告稱無正當理由,審判長應直接宣布由于被告違反舉證時限制度,發生證據失權,具體行政行為是否合法已經明了,可不再進入辯論階段,直接進入最后陳述階段。待當事人作最后陳述后,合議庭休庭進行評議,復庭后即可當庭確認以下事實:1、對被告是否實施了被訴具體行政行為及其內容的事實進行確認。2、對被告違反舉證時限制度又無正當理由的事實予以確認。然后,依照行政訴訟法第五十四條第(二)項第1目、《解釋》第二十六條的規定,判決被告敗訴。其二,如果被告辯稱其雖然違反舉證時限制度但有正當理由,合議庭應令其就主張的正當理由當庭舉證并由原的“正當理由”成立,即可按前述第一種情形的審理程序和步驟進行審理。如果認為被告提交的證據足以支持其主張,則應當庭對被告提交的證據效力及被告主張的正當理由予以認可,同時宣布被告逾期舉證的行為由于有正當理由而不導致證據失權。隨后的審理按照行政訴訟案件的一般審理程序進行即可。
適用被告舉證時限制度時,還應注意以下幾點:
(一)行政審判人員要深刻理解舉證時限制度的制度價值,切實轉變與現代司法理念格格不入的觀念。正如學者指出的那樣“建立失權制度要求人們在觀念上改變追求絕對真實的教條理念,正確處理訴訟經濟與實體真實的相互關系。”
(二)規范接納被告所提交證據的操作。鑒于舉證時限制度的法律后果對當事人的權益影響重大,法院理應強化自身操作的規范化,特別是關鍵環節更須嚴謹。如向被告送達起訴狀副本時,應將被告舉證時限及其法律后果寫入“當事人須知”及應訴通知書中一并送達被告。開庭前,被告提交證據和依據時,應指導被告編寫證據目錄,并注明每份證據提高法院的時間。該證據目錄一式數份,法院、被告及對方當事人各一份。此舉既體現了法院適用該制度的公正性,又避免了可能出現的扯皮和猜疑。
(三)嚴格掌握“正當理由”的范圍。對難以判斷是否屬于“正當理由”時,法院應從保護原告合法權益及公平的原則出發,從嚴掌握。
(四)被告委托人在提供證據時,也須嚴格適用被告舉證時限制度的規定。其理在于,被告委托人的權利乃基于被告的委托,被告需遵守的法定期限,其人自應同樣遵守。
(五)行政賠償訴訟案件中,對被告及其訴訟人就與賠償數額有關的證據,不受被告舉證時限的限制,但也需在一審法院庭審結束前提供,其操作可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有關規定執行。但在行政賠償訴訟案件中涉及確認具體行政行為合法性的證據,仍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規定的被告舉證時限制度。
(六)被告在法定期限內僅提供了部分證據,此情形下,法院不應武斷地認定訴具體行政行為沒有證據,而要把握一個原則,即只有那些在法定期限內沒有提供,逾期提供又無正當理由的證據才發生證據失權的法律后果。對未發生失權的證據,法院應指導雙方當事人舉證和質證。待法院認證后依法作出相應的判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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