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法的人性基礎研究論文

時間:2022-10-22 04: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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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法的人性基礎研究論文

摘要:任何科學都與人性有關,經濟法與人的科學的關系更為密切。經濟法基于經濟人的人性缺陷造成市場失靈而得以產生。道德人理念是經濟法建構的人論基礎,經濟法的理念、價值取向、基本原則、制度都是建立在道德人理念之上的。政府完全道德人假設明顯不具有現實性和合理性,政府干預失敗是政府完全道德人假設破滅的邏輯結果。

關鍵詞:經濟人;人性根源;道德人理念;人性基礎;經濟法

各種科學都與人性有關。正如休莫所說:“所有各種科學都或多或少地與人類本性有關,而且無論其中的某幾種科學從表面看來距離人類本性有多么遙遠,它們也都仍然要通過某種途徑回到這種本性上來。甚至數學、自然哲學,也都在某種程度上依賴于關于人的科學。因為它們都潛在地受制于人們的認識范圍,并且要由他們的權力和能力來判斷。”〔1〕經濟法是國家干預經濟之法,與其它自然科學相比,它與人的科學的關系更為密切。因此,從人性的視角來思考經濟法產生和存在的依據,能夠從較深的層次認識經濟法產生的根源和經濟法成為獨立學科的合理性。以往我們更多地探討經濟法的經濟、政治基礎,卻往往忽視經濟法與人性的聯系。因此,本文試就經濟法產生的人性根源和經濟法存在的人性基礎進行初步探討。

一、從“經濟人”的人性缺陷看經濟法產生的人性根源

民法是以“經濟人”亦稱“理性人”為基本假設的。“經濟人”理論,最先由英國古典經濟學家亞當·斯密提出。斯密的“經濟人”指的是以追求私人最大經濟利益為唯一目的,并按經濟原則活動的主體,他可以是從事經濟活動的個人,也可以是法人。斯密“經濟人”假設的要點是:(1)“經濟人”是自利的,每個人天然地是他自己利益的判斷者,如果不受干預,他的行為可以使他達到自己的目的(最大利益),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是驅策人的經濟行為的根本動機,這是“經濟人”的內容,是由人的本性所決定。(2)“經濟人”在追求自己的私利時又不得不考慮他人的利益,正是這一點構成了交易的通義;(3)當每個人都能自由地選擇某種方式追求自己的最大利益時,“一只無形的手”——分工基礎上的市場和競爭,會將他們對私利的追求引導到能夠為公共利益作出最大貢獻的途徑上去。利己性和理性(或有限理性)是“經濟人”行為的兩個基本特征,其中利己性是“經濟人”的靈魂。

亞當·斯密在其名著《國富論》中倡導“經濟自由主義”,這是建立在“自然秩序”基礎之上的。“自然秩序”是從人的本性產生又符合人的本性的正常的社會秩序,是建立在個人自我利益追求、及其積極性、創造性之上的一種秩序。斯密的自由主義經濟學的基本假設是完全理性的“經濟人”的存在,這種具有完備理性的“經濟人”只有在完全的自由狀態下才能產生。按照斯密的觀點,人具有雙重本性,既是“經濟人”,又是“道德人”。人作為“經濟人”是利己主義者,只關心自己的利益,并盡力去追求它。社會是由個人組成的,所以社會利益就是個人利益的總和。斯密認為,經濟活動的出發點是人的本性,每個人的活動都受“利己心”的支配,每個人在追求個人利益的同時會給整個社會帶來共同利益。個人越是追求自己的利益,社會利益就越大。從個人的自利本性出發,受“利己心”支配的每個人在追求個人利益時,為了避免別人傷害自己的利益,就不能不考慮別人的利益,于是在人與人之間就產生了一致的共同利益。即自利之人在“無形之手”的指引下,通過完全的自由競爭,最終實現經濟的有效、協調發展。在這種自然的經濟秩序中,應當放手讓個人追求自己的利益,讓人有充分的經濟自由,國家對此決不可以限制和干涉。限制和干涉的結果只能是對自然秩序的破壞,影響社會的繁榮和發展。他還認為,讓人們放任發揮自己的天性,讓人間的事務在各人的偏見和私心的競爭支配下自然地進行調節,是富國強民的關鍵,因而政府理應奉行不干預主義,為“經濟人”的經濟活動提供盡可能寬松的活動環境。由此,他大力鼓吹資本主義經濟自由,認為這是人的利己本性的表現,是“自然秩序”的規律的要求。只有在這樣的政策下才能充分地發揮自然趨勢的作用,才能最大地促進社會利益。政府的理想角色就是充當自由經營的“守夜人”。斯密的自由放任理論對西方國家的自由市場經濟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歷史影響,在長達兩百年的歷史階段里,經濟自由主義占據壓倒優勢,成為居統治地位的經濟思想。與此相適應,“法律應該讓人民自己照應各自的利益。人民是當事人,定然比立法者更能了解自己的利益。”〔2〕在該立法思想的指導下,國家原則上對經濟不進行干預,僅僅保障經濟的自動調節功能;立法上亦以體現平等、自由和意思自治的民商法為主,由此而開辟了一個民商法的時代。

民商法的創立和發展,在整個一個歷史時期,都是與亞當·斯密提出的“經濟人”假設聯系在一起的,但是“經濟人”存在固有的人性缺陷,這種固有的人性缺陷主要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第一,自利性,即“經濟人”的天性為自己打算,奉行“人為自己而存在”、“世界為我而存在”,以利己的自我主張為目標,為自己謀取私利被視為天然而合理的追求。霍布士(Hobbes)認為,人類本性自愛,“人天生是惡的,因為他沒有任何善的觀念,人是邪惡的,因為他不知美德為何物,人從來不肯為同類服務。”所以,人根本無所謂“道德需要”,但由于“自然狀態”的人一切皆平等,故而為求生的欲望驅使,免不了互相爭斗。盡管霍布士在這里夸大了人性的缺陷,但“經濟人”確實存在自利性的劣根性,追求利潤的無限擴大和增值是競爭的客觀需要,在競爭中,利己與損人有著內在相關性。第二,有限理性,正如新制度經濟學的代表人物奧利弗·威廉姆森所說,由于不確定性的存在和不完全信息的限制,使得人們的理性往往是有界的、有限的。經濟行為人都是機會主義的,總會以狡猾的伎倆來追求自身利益,而且為了利己不惜損人,只要一有機會,人就會為了最大限度地增加自己的利益而損人利己。正是因為“經濟人”的有限理性和自利性,使“經濟人”無法看到社會的長遠利益和總體利益。經濟人的人性缺陷在市場經濟發展的初期階段不僅不會阻礙歷史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反而推動著歷史的發展、人類的進步,使人的聰明才智和各種能力在與他人競爭、對抗沖突中不斷發生、發展起來。然而,人類社會進入社會化大生產以來,個人利益和社會共同利益之間的矛盾隨著人們之間的社會分工的發展而產生,個人私欲惡性膨脹的結果必然妨礙社會整體利益,因而需要對其加以必要的限制。

由于“經濟人”的自利性和有限理性等人性缺陷不可避免地導致市場經濟產生種種市場失敗現象:由于“經濟人”的自利性或唯利性,因而不可避免地導致市場競爭存在兩種不良傾向:一是限制競爭,二是不正當競爭。限制他人競爭使自己謀取和維持對商品價格和市場的操縱地位,便能賺得超額利潤,其他經營者則大批虧損。采取其他不正當方式和手段進行不正當競爭,也使他們獲取非法利潤〔3〕。限制競爭和不正當競爭行為,可以從人性論角度尋找其產生的根源。由于“經濟人”的有限理性,因而在現實社會中產生許多嚴重的問題。在對待人與自然的關系上,它會導致“人類絕對中心主義”,造成生態和環境的破壞,直接影響人類的生存質量和可持續發展。在社會領域中,“經濟人”既有理性地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一面,又有非理性地偏離最大化的一面,甚至在追求自身利益的過程中其人性表現出非法律約束的帶有破壞性的行為傾向。諸如斯蒂格利茨歸結的公共物品、外部性、壟斷等市場失靈現象均可從“經濟人”固有的人性劣根性中找到其產生的人性根源。

正是因為“經濟人”的人性缺陷導致市場經濟存在失靈,因此國家愈來愈多地利用手中的權力調整經濟,以便保護公眾及環境不受有害行為的危害,以彌補市場作用之不足,政府干預經濟的作用集中在為社會經濟的發展制定規劃,加強宏觀調控,制定法律,維護市場的正常秩序,糾正市場的各種失敗,彌補市場機制不足,保護和改善生態和環境,營造良好的市場投資環境,尋求通過法律規范以其社會學的運動法則控制自由競爭。總之,由于經濟自由的使用觸及公益,民商法又不足以確定不道德的法律行為無效時,就必須準備用立法進行干預———經濟法正是基于社會化大生產、“經濟人”的人性缺陷導致市場失靈和國家職能的轉變等原因,在干預經濟的呼聲中產生。

二、“道德人”理念是經濟法建構的人論基礎

亞當·斯密在《國富論》和《道德化情操論》中,不僅提出了“經濟人”的理念,而且提出了“道德人”的理念。他認為,人性天生為善,自愛和仁愛是人情感的兩種基本要素:自愛使人向己,仁愛使人為他,但仁愛是人性的核心。人性的兩重性使人具有雙重身份:作為“經濟人”自愛是其基本動機,人趨于利己,作為“道德人”,仁愛是其行為的準則。

“道德人”理念是一個必要的理論預設。道德人行為具有社會理性和有限的利他主義的特征,他在謀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過程中,能夠較為自覺地置于法律和社會公德的約束之下,在他的個人利益和他人利益、社會利益發生嚴重的矛盾沖突時,他能自覺地把自己的“經濟人”本性限制在合理的限度內,即他能把追求個人利益最大化與社會公共利益最大化有機地協調起來,使個人理性與社會理性相一致。道德人最完美的狀態是完全的道德人,這種人已經根本不具有“經濟人”的本性了,僅僅以崇高的道德理性為人生追求。經濟法理念中的道德人不是最完美狀態下的完全道德人。完全道德人是一個理想的社會道德標準,而不是一個現實的法律行為標準,特別是在我國目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尚不發達的情況下,要求市場經濟主體成為完全的道德人既無必要,也不可能。即使在市場經濟高度發達國家,完全道德人也只能作為一種理想人格要求,而不能成為一般“經濟人”的法律行為標準。

道德人理念是基于人的社會性的道德需要。人性是一個復雜而又抽象的概念,但我們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去詮釋它。馬克思有三個關于人性的論斷,其中之一就是從“人的需要”去把握人性的。“道德需要”從人性的層面分析,就是使人的各種需要協調統一的需要,就是人的存在與發展對一定的內在理性秩序的依賴關系。正因為有這一最深層的道德需要,人類社會才會存在特殊的道德現象,人類個體才可能成為實踐意義上的道德人。人是社會的存在物。馬克思說,人來到世界上,并沒有帶著鏡子,他是從他人身上看到自己的。人作為“類的存在物”,具有和其他的“類”相區別的特征。馬克思把這種人所共有的人性特征叫做“人的一般本性”。人作為社會一分子既不能離群索居,又必須與他人和社會交往,而且在這種交往的過程中有一種依據某種行為規范而行事的傾向,此即人的道德性。傳統民法中的人是抽象的、普遍化的概念,它抽掉了其地位、身份、性別等各個人的具體條件,而經濟法中的人則是具體社會關系中的人,因此道德人理念亦為“社會人”理念。

經濟法作為一門獨立的法律學科而存在,是基于以下“道德人”的人性要求:一是團體理性。作為民商法領域的“經濟人”的理性是以追求個體欲求、愿望的個體理性,而非社會理性(團體理性)。符合社會理性的行為(包括經濟行為)才是道德行為。“經濟人”可能在民商法所確認的平等、自愿、等價有償原則的掩護下不擇手段、巧取豪奪,從事損害他人、社會公眾的合法權益,而這正是經濟法所要抑止的非理性行為。經濟法要求經濟活動主體應當在追求自身合法利益的同時,必須顧及他人的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不得損害其他經營者和消費者的權益,其目的在于調和“個人理性”(個人利益最大化)與“社會理性”(社會利益最大化)之間的矛盾沖突,以使“個人理性”與“社會理性”相一致。二是有限的利他主義。“人并不是受相互滅絕的愿望所支配的惡魔;這種論證———僅以適度的生存目的為假定前提,就必須有基本的法律和道德規則,一定不要和一種虛假的觀點等同起來,這觀點就是人們絕對自私自利,對其伙伴的生存和福利缺乏無私的興趣。但是,如果說人不是惡魔的話,人也并不是天使,他們是處于這兩個極端之間的中間者,這一事實使得相互克制的制度既有必要又有可能。就天使來說,因其決不會傷害別人,要求克制的規則將是不必要的;就惡魔來說,他們準備毀滅而不顧他們自己要付出代價,這就不可能有什么規則了。照目前的情況來說,一方面,人的利他主義的范圍是有限的并且是有間歇性的,而侵犯傾向卻是時常存在的,如果不加限制,就足以導致社會生活毀滅。”〔4〕經濟法與以個人主義為本位的民商法不同,它為了克服“經濟人”個人利益至上的人性缺陷而確立社會本位原則,即兼顧社會利益與個人利益的原則,它要求“經濟人”在從事經濟活動中既要利己又要利人,個人的利己性要服從于利他性,起碼做到利己而不損人。

經濟法正是基于上述道德人的人性要求,其法律理念、價值取向、原則和制度都是建立在“道德人”理念之上的:

首先,經濟法的理念是建立在“道德人”理念之上的。經濟法的理念是人們關于藉助于此法(它同民商法等部門法律互相配合)可以實現理想的社會經濟生活目標模式的一種信念,它相信可以克服或緩和由生產社會化和壟斷等等引起的個體與社會的矛盾沖突和傳統法律理念的混亂,能夠建立新的理想的社會經濟生活目標模式:在新的理想模式下,有著個體經濟自由、經濟權利同社會協調、和諧的秩序;具有個體經濟效率同社會總體和長遠經濟效率相協調的效率;體現著個體經濟公平同社會公平、機會公平同分配公平及結果公平、形式公平同實質公平相兼顧和一致的公平;昭示出經濟生活中更為高尚的社會正義〔5〕。經濟法的上述理念與道德人理念不謀而合,道德人的理念正是希望通過法律和道德對“經濟人”的約束,協調經濟個體與社會總體利益之間的矛盾沖突,使個人理性與社會理性相一致,達到理想的社會經濟生活目標模式。

其次,經濟法價值的基本取向是建立在道德人理念之上的。經濟法價值的基本取向,是社會經濟總體性的和經濟性的秩序、效率、公平和正義。一是公平。人類在體力、機智上互不相同,在智能上甚至有更大的差別。民商法無視這種差別,而一味地強調民事主體的地位平等。然而“人們不是大體上平等,可能有一些人,他們比其他人更強大、更有能力而無需其他人,這或者因為有些人在這些方面遠遠超過平均水平,或者因為大部分人低于平均水平。這些超常的人很可能通過侵略而收獲頗豐,在與其他人的相互克制或妥協中卻所得甚少。”〔4〕經濟法正視人們存在的差異性,從道德人理念出發,根據實力、能力給予不同主體不同的運用經濟資源的權利的垂直公平及在財富分配中根據社會正義和道德,使財富分配趨于平等化的水平公平。二是正義。“作為公平的正義可以說不受存在的需要和利益的支配。它為對社會制度的評判建立了一個阿基米德支點。”〔6〕亞里士多德指出:“公正是一切德性的總匯”。公正的價值力量如此巨大,所以對公正價值的任何動搖都會危及市場經濟。市場經濟范疇中的公正的核心是分配問題,尤其是效率與公平的關系問題。我們不能忽視這樣一個基本事實:公平是以每一位“經濟人”的地位平等和機會平等為前提的,這意味著在商品生產和商品交換過程中,必然存在著就業公平、競爭公平、收入公平、買賣公平、服務公平的道德要求。經濟法正是從這一道德要求角度設計一系列經濟法律規范促進社會正義價值的實現。公平價值一旦被市場主體接納,并滲透到制度性因素之中,那就具備了一個完備市場體系和操作運行機制的必要條件。三是效益。民法中的“經濟人”總是根據自身的處境和條件,利用自身的知識和經驗,使自己所追求的個人利益盡可能最大化,而不考慮社會整體效益;經濟法從追求社會整體利益的道德人理念出發,設置一系列經濟法規范對“經濟人”的自利性和有限理性進行規范,以實現社會整體經濟效益為其價值取向。四是秩序。“秩序”在價值目標體系中,具有工具性價值的性質。它為其他價值目標提供現實的條件。公平、正義、平等、自由等有賴于秩序為之服務。“經濟法秩序,是主體按照法的要求,進行適合于一定經濟關系類型的活動,從而形成的相互關系狀態”〔7〕,它是重在維護社會經濟總體結構和運行的秩序。經濟法秩序不同于民商法秩序,它側重于從社會整體角度來協調個體與團體、與社會之間的矛盾沖突,這種價值取向正與道德人理念相一致。經濟法的價值,從作為一切法律現象主體的人的角度去理解,是設置成文經濟法的初衷、動機和目標。經濟法價值的基本取向無形中契合了人類本性對平等、公平、正義、效益和秩序的道德需要。道德人理念蘊含著人們對平等、公平、正義、效益和秩序價值的渴望和追求,因此經濟法價值取向是以道德人理念為基礎的。

再次,經濟法的基本原則是建立在“道德人”理念之上的。經濟法作為一個獨立部門法,有其特有的調整原則。經濟法原則是經濟法在其調整特定社會關系時在特定范圍內所普遍適用的基本準則。經濟法基本原則的種類,目前法學界并無統一認識。經濟法對秩序、效率、公平和正義價值理念的追求要求,國家應以社會代表的身份介入經濟活動,對社會經濟進行干預,維護社會總體經濟效益,同時兼顧各方經濟利益,這就是漆多俊教授倡導的經濟法基本原則(筆者贊同“一原則說”):社會總體經濟效益優先,兼顧社會各方公平。從道德人理念出發,以“道德人”標準約束規范“經濟人”的自利性和有限理性,在社會公共利益同各個體利益和各局部利益發生沖突時,強調社會總體利益的優先地位,同時兼顧個體利益和局部利益。可見,經濟法的基本原則是建立在“道德人”理念之上的。

最后,經濟法律制度是以“道德人”理念為建構的人論基礎的。經濟法不僅規定了經濟法的基本原則,并且作出了一整套制度安排來避免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和公共利益之間的對抗與沖突,使“經濟人”成為具有團體理性和有限的利他主義的道德人。

“經濟人”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容易膨脹人的私欲,使人心生惡念,采取各種不正當手段,通過損害他人來實現自己利益的最大化。馬克思曾揭露資本主義條件下競爭帶來的不道德現象:“正是由于利害關系的共同性,所以在這種共同的利害關系的敵對狀態中,人類目前狀況的不道德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而競爭就是頂點。”〔8〕為了維護社會競爭秩序,保證經濟的正常運行,國家制定了競爭法律制度,規制市場主體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和限制競爭行為,保障和維護市場經濟的競爭機制,并為弱小的消費者提供某種法律保障。一方面,將人們在經濟活動中形成、體現出的道德關系、道德行為準則納入法律條文之中,通過國家法律制度的強制力鞏固強化這種道德關系,增強道德規范對人們行為的制約力。另一方面,通過競爭法律制度制止、懲罰市場活動中違犯市場規則、商業道德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市場經濟利益主體的多元化及獨立平等的主體法則和排他性的物權法則,在使個體意識覺醒的同時,也強化了人們的私有意識。一些商品生產者、經營者在自利動機的驅使下為謀取一己私利,生產和推銷假冒偽劣商品及欺詐、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牟取暴利,基于此,國家制定消費者權益保護和產品質量法律制度以及計量、價格法律制度等,把“經濟人”本性限制在社會公德和法律制度的約束之下,促使他們在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時與社會利益和他人利益發生矛盾沖突的情況下能夠自覺主動地以后者為重。

由于“經濟人”的唯利性和有限理性,因而有些經濟領域他不愿進入,出現公共產品失靈現象,這需要國家公共權力的介入,并以相應的法律制度作為保證;由于“經濟人”存在“搭便車”的人性劣根性,因而在經營活動中對其他經營者產生非交換意義上的外部影響即外部效應。外部效應分為正外部效應和負外部效應,產生有利于他人影響的為正外部性效應,有損于他人影響的則為負外部效應。這兩種情況會造成其他相關個人或廠商之間的利益受益和受損,而單靠市場力量難以解決相關個人或廠商之間的利益平衡,因而需要國家建立相關的法律制度,以解決個人或廠商之間的利益沖突,使其達到一種經濟公平的狀態。這些相關的法律制度包括投資法律制度、稅收法律制度、環境保護法律制度等經濟法律制度。

立法機關還在公司法等經濟主體法領域進行干預,以保護股東和公司債權人不受欺詐性籌資活動和管理不善之害。針對“經濟人”的有限理性經濟行為,國家通過制定包括計劃法在內的一系列宏觀調控法律制度對市場經濟進行干預和控制。另外,經濟法在為經濟活動主體作出符合道德要求的制度安排的同時,強化政府人對社會公共利益的守護和追求,要求政府官員應當是公道正義的“道德人”,并設計一定的法律制度來約束政府的干預行為。

可見,經濟法的理念、價值取向、基本原則、制度都是建立在“道德人”理念之上的。經濟法通過一系列的法律原則和制度對“經濟人”本性的制約和導向作用,使“經濟人”的自利行為升華為更高層次的道德人行為。“道德人”理念是經濟法建構的人論基礎,經濟法理論就是建立在“道德人”的理念之上的。如果說“經濟人”的本性是人性根本的“實然”狀態,那么道德人理念中的道德人本性則是人性的“應然”狀態,“應然”對“實然”來說是一種評價尺度,它為人們引發出一種可期望于“未然”的最高理想遠景。

三、政府完全“道德人”假設之缺失與經濟法之不足

政府完全“道德人”假設建立在這樣的認識基礎之上:國家是社會合法代表,政府是民選代表,因而能夠體現人民意志,代表全社會利益;同時,個人效用函數總和為社會效用函數,政府職能是向社會提供公共物品、增進社會福利,故政府官員都是公道正義的“道德人”。依此假定,市場是會失效的,但政府不會犯錯誤。市場失敗只要政府的積極干預就可以避免。各級人民政府的大小官員都是完全的“道德人”,他們的所作所為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一切為了全體人民〔9〕。

基于對政府人是完全“道德人”的錯誤認識,以為政府是萬能的,可以代替市場來配置資源,因而政府往往擺錯自己的位置,做出一些不利于市場經濟發展的事來。從“道德人”出發,我們可以推論,政府對市場經濟的必要干預,也必然是為了經濟的更好的發展和更有效的運行,然而事實上,當各國政府干預時,卻總是有意無意地濫用權力,表現出政府“道德人”固有的人性缺失,使得政府對經濟的干預惡性膨脹,給經濟造成嚴重后果。例如,上世紀70年代由于經濟學家和決策者們實施政策所針對的形勢同“經濟自由主義”時期曾面臨的形勢有很大不同,經濟形勢出現滯脹。凱恩斯主義對此既不能在理論上給以解釋,又不能提出有效對策。在這種情況下,美國的一些年青的經濟學家,對凱恩斯主義提出了全面的挑戰,從而一度暗淡的自由主義再次復蘇,主張自由競爭,反對政府干預的呼聲日漸高漲。新自由主義學派繼承了自由主義傳統,對政府權力的行使、政府對經濟的干預保持有足夠的警覺,在他們看來,正是政府人亦存在固有的人性缺陷,因此,政府無疑也會出現干預上的錯誤,錯誤的干預政策導致了滯脹后果,在他們看來,“市場失靈”固然可怕,“政府失靈”卻為害更烈。由此,新自由主義的經濟學者推翻了暗含的政府完全“道德人”假定,把“經濟人”范式引入政府行為理論。在我國,自建國以后直到十一屆三中全會經濟建設一直都在“政府犯錯誤”的折騰中曲折前行,政府對經濟的干預惡性膨脹給我國經濟造成了嚴重損失。即使在現階段,我國市場調節不足和市場失敗也不完全是自由競爭的結果,在某種意義上是由于政府不當干預的結果。由此可見,政府的過多干預將導致經濟上的浪費與低效率;不受約束的政府權力必然致使權力惡性膨脹。完全“道德人”假設暗含的政府完全“道德人”假定是對政府官員人格的理想化。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落后現實使我們這一建立在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高度發達以及社會制度十分完善基礎上的完全“道德人”假說具有非常明顯的“烏托邦”色彩,政府干預失敗是政府完全道德人假設破滅的邏輯結果,而社會上種種貪污腐敗現象的揭露,更讓人們對政府官員的完全“道德人”假說產生懷疑。正因為如此,西方公共選擇理論認為政府人主要是為一己私利而行事的,他們的行為動機都是以自身利益的最大滿足為目標。根據公共選擇理論,政治市場的參與者和經濟市場的參與者并沒有什么分別。政治家參與政治活動并不是出于高尚的利他動機,而是根據自利原則行事,不僅注重從公共決策行動中可能獲得的利益,也關心自己所要花費的成本。政治家和政府官員在政治市場上追求著自身的最大化利益(如權力、地位、威望、享受等等)。因此,像“經濟人”那樣,政府人主觀上關心的是自身利益最大化。正因為如此,公共選擇理論代表人物詹姆斯·布坎南明確指出:“要在憲法經濟學中引入人的經濟學”,“政治學者已把下面這一點當作一個原理,即在設計任何政治制度及對憲法確定若干檢查和控制條款時,每個人必須被當作一個無賴,他的所有行為除了追求私利外,別無其它目的。”〔10〕我們不能忽視這樣一個基本事實:政府人既具有“道德人”人性的一面,也具有“經濟人”人性的一面,政府人的“道德人”與“經濟人”的雙重人格決定政府人不可能脫離社會公共利益去追求其自身利益最大化,但不排除政府人也存在追求自身利益的可能性。經濟法的任務在于作出一系列的制度安排防止“政府人”濫用政府權力以謀求私利,促進市場經濟的成熟和各項法律制度的完善,造就品性良好的道德人。

在我國,無論從道德人理念還是從政府組織職能角度出發,“完全道德人”假說都是政府官員的應有之義。但是,“完全道德人”假說明顯不具有現實性和合理性。政府對市場經濟的干預行為,是通過各級官員實施的,由于“完全道德人”不存在,那么政府對經濟的干預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一些偏差,這些偏差表明政府干預的失靈,而政府干預的失靈也就是經濟法的失敗。政府干預失靈表明經濟法的不自足性,因而需要行政法對政府權力的有效制衡。正因為政府的有限理性,依法徹底打破計劃經濟遺留下來的政府全能主義的權利結構,把微觀經濟活交由市場調整,并對政府宏觀經濟政策的執行中以有效制衡便成為必然抉擇。

經濟法僅僅證明沒有政府干預市場的運行就有缺陷是不夠的,因為政府運行也可能有缺陷。于政府人人性之缺失,主張國家“積極”、“全面”、“細”和“過份”干預經濟不僅不利于發揮市場調節基礎性作用,反而會成為阻礙自由經濟發展的障礙由于市場調節受“經濟人”自身人性缺陷的影響,而不可避免地存在市場失靈現象,為此政府無疑發揮干預經濟的作用,以彌補市場力量之不足,糾市場的失敗,但政府人亦存在自利性,以及政府人非政府人之間最基本的關系是基于利益與自利的易,因此政府人的腐敗就是不可避免的,人們必須政府權力保持足夠的警覺,政府對經濟的干預必保持在適度的范圍內。適度干預原則從人性論角反映了對政府官員的不信任。我們強調國家對經進行適度干預的同時,必須有效地制約國家權力隨意進入與干預。即使需要國家干預的經濟領域也需要對政府干預行為加以必要的限制。如果在階段民商法能完成其自發性調整的任務,那么國權力就不必進入本應由民商法調整的私人經濟生領域。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處于初創階段的實,決定我們需要最充分的經濟自由,信奉市場競的力量,政府干預經濟應以維護個人、集體和整體益為基點,以實現經濟自由、維護“自由競爭企業度”為目的。經濟法的存在不是為政府尋找全面預經濟的理由,而是為現階段我國政府找到干預濟的切入點和最佳均衡點。我們在思考用政府干的“有形之手”干預市場經濟運行之前,應當要低看看這只“有形之手”的不完善之處,應當思考政人亦存在人性的固有缺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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