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法學中國化途徑研究論文

時間:2022-08-25 03: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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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法學中國化途徑研究論文

三年前作者曾提出“憲法學派與憲法學的中國化”的問題,主張研究中國的社會背景下的憲法學的功能與憲法學體系,認為在未來21世紀中國社會發展中,要想取得與國際憲法學界平等對話的地位,首先必須擁有能合理地解釋本國社會實踐的憲法理論。由于歷史與現實的原因,我們在運用憲法理論時經常處于自相矛盾之中,即用來解釋中國社會實踐的某些理論,包括基本范疇、認識工具、概念等并不是中國人自己開發的理論,或者說在解釋某些中國憲法現象時習慣于運用外國的理論概念與工具。同時作者提出憲法學派的形成是憲法學中國化的基礎與出發點。[2]當時由于文章篇幅所限,對有關憲法學中國化的具體命題沒有進行深入的探討。在回顧現行憲法頒布20周年時我們有必要認真地總結憲法實施的成就與經驗教訓,力求通過憲法學的中國化建立科學的憲法學理論體系。

(一)憲法學中國化的概念

憲法學中國化是指外來憲法學的合理因素與中國社會的實際相結合,提倡憲法學對中國社會的認識與具體運用,確立中國憲法學理論體系與憲法思想的主體性,形成中國特色的憲法學理論與學術風格。具體地講,憲法學中國化的命題強調外來憲法學的合理因素與本土社會憲法現實的結合,使憲法學成為能夠合理地解釋本國憲法現象的學術體系與學術取向,建立具有本土特色的憲法學理論、規則與方法。在世界憲法學的發展史上,憲法學的本土化一直是影響憲法學理論發展的主要趨勢與學術潮流,各國通過本土化的憲法理論解決本國面臨的大量的憲法問題。由于憲法制度與理論本身具有鮮明的時代特點與地方性,各國在發展憲法學體系時注意把外國社會發展中積累的合理的經驗與本國社會的具體特點相結合,不斷地開發具有本土特色的憲法理論。

中國憲法學100多年的發展中[3]移植與借鑒是憲法理論發展的基本特點,盡管一部分學者致力于憲法學本土化的工作,[4]但總的學術傾向是學術界忙于移植外國的理論,未能充分地關注憲法學本身的本土化問題。1949以前的憲法學的發展通常分為憲法學的“輸入”期(1902—1911)、憲法學的形成期(1911—1930)、憲法學的成長期(1930—1949)三個階段。在憲法學的輸入期,我們主要移植了西方憲法制度與理論,在全面學習西方憲法學的過程中為中國憲法學的建立積累了一定的基礎。這一時期學者們在移植外國理論時也從不同的角度試圖尋求不同憲法學說之間文化上的連接點,在一定程度上關注了憲法學的文化背景。到了憲法學的形成期,在已經移植的憲法理論基礎上開始樹立了一定的憲法學的主體性。孫中山先生提出的五權憲法理論是獨具特色的憲法學說,標志著中國憲法學的初步形成。《臨時約法》公布后學者們撰寫了大量的解釋五權憲法的學術著作,努力體現中國學者自己的學術風格。到了憲法學的成長期,憲法學所體現的主體性有了一定的發展,使憲法學的價值逐步通過主體性的活動得到實現。新民主主義憲政的發展與學者們的學術活動進一步推動了憲法學本土化的進程,使憲法學理論體系具有了一定程度的主體性。1949年建國后由于受當時社會環境的影響,憲法學的本土化進程沒有得到進一步發展,整個五十年代主要是受了蘇聯憲法學的影響,不可能提出憲法學中國化問題。從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憲法學中國化進程基本上處于停止狀態。直到現行憲法頒布后隨著憲法實踐的發展,在憲法的價值與事實關系中人們開始認真地思考憲法學中國化的理論問題,并有可能對憲法學中國化的范疇、途徑與方法等問題進行較深入的探討。

在現行憲法修改過程中學者們一定程度上注意到了本國的經驗與外國憲政合理經驗之間的結合問題,從修憲的基本框架與具體條文的設計上力求體現憲法理論與制度的中國化問題。經過20年的實踐,這部憲法在社會變革中發揮了調整功能,一定程度上體現了中國憲法的特色。但從另一個角度講,這部憲法在運行過程中也暴露出了體制或理論基礎上的缺陷,與社會生活的要求與變革的社會實踐的要求相比還存在一定差距,在憲法規范與社會現實的沖突中憲法理論沒有提供充分的理論支持。在肯定憲法發展成績的同時,我們必須正視面臨的憲法與社會的沖突與矛盾,認真反思憲法實踐中存在的問題。作者認為,20年來憲法規范與社會生活之間出現的沖突與憲法學中國化的問題有著密切的關系。由于缺乏中國化的憲法理論,憲法學對改革開放與社會實踐中出現的憲法問題沒有提供充分的理論支持,在實踐中認識和解決中國社會憲法現象的理論往往是外國憲法學的某些命題與規則,理論的解釋與現實之間缺乏必要的溝通機制,有時甚至出現相反的結論。當我們回顧中國憲法學100多年的歷史發展,特別是現行憲法頒布實施20年的實踐時,我們有必要認真地思考憲法學中國化的問題,以中國的實踐經驗與國際憲政的普遍性原理的結合為基礎逐步建立“中國憲法學”。

(二)憲法學中國化的基礎與意義

憲法學中國化是綜合性的概念,經過時代的變遷最后確立為憲法學發展與完善的出發點與基本目標。實際上世界各國的憲法學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都經歷了不同形式的本土化過程,并通過本土化的過程建立了各具特色的憲法學理論體系。各國多樣化的憲法學理論又形成了世界憲法學的普遍性價值體系,并影響著世界各國的憲法實踐。由于歷史的原因,中國、韓國、日本以及非洲、拉美等國家在建立各自的憲法學體系時都經過了移植西方憲法學理論的過程。這些國家采取的本土化方式主要有運動型的本土化與非運動型的本土化。在憲法學的發展中本土化開始以局部地區或國家的憲法學的學術活動形式展開,最后逐步形成為世界性的學術發展形式。盡管各國采取的憲法學本土化形式不盡相同,但都經歷了一定形式的本土化過程。

憲法學中國化是中國憲法發展的客觀要求的體現。首先,憲法學作為研究憲法現象的知識體系,其本質的價值在于解決本國實踐中存在的憲法問題。由于各國處于不同的發展階段,具有不同的歷史、文化與傳統,社會發展中所面臨的憲法問題是不同的,很難采用一種理論體系或方法解決自己的憲法問題。外國的憲法學理論或研究方法是在該國社會實踐中孕育與誕生的理論,雖不能否認其一定程度的普遍性價值,但它首先是該國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綜合因素的體現,具有該國的理論特色。因此,當我們運用外國的憲法理論解決本國憲法問題時,需要考慮特定理論產生與存在的社會脈絡(contexts),客觀地分析所移植的理論或方法的文化承受能力,避免簡單的移植或模仿。其次,中國社會中存在的憲法現象的特殊性也要求中國化的憲法學理論。憲法學的價值在于解決現實的憲法問題,為人權價值的社會化提供有效的理論支持與價值基礎。當代中國社會正處于變革時期,改革實踐不斷向憲法學提出新課題,并推動憲法學研究的不斷創新。隨著社會改革的深入,越來越多的社會深層次的矛盾逐漸暴露出來,表現其解決這些矛盾的艱巨性。現行憲法頒布20年來社會生活中出現的各種憲法問題中有些是外國憲法實踐中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問題,許多問題實際上是社會改革中的焦點、難點。對這些問題的解決目前中國憲法學理論所能提供的資源是非常有限的,以外國憲法理論解決問題時也可能遇到認識與事實、價值與事實、方法與現實之間的矛盾。中國憲法現象的特殊性與外國憲法理論之間出現的認識與事實的矛盾是作者主張憲法學中

國化的理論依據之一。第三,憲法學中國化有助于為當代中國社會發展提供理論支持。現代中國憲法學面臨兩個重要課題:一是認真總結憲法發展的經驗,為進一步深入研究憲法學尋找起點;二是對正在發生的憲法范式的轉型提供認識基礎,為建立21世紀中國憲法學尋找基點。而上述兩項目標的實現都與憲法學中國化的命題有關。在尋找憲法學研究起點時,首先需要清醒地認識中國社會結構的特點與憲法在社會文化語境下的特殊意義,并從文化價值出發思考現代憲法的理念問題。另外,憲法范式的轉型中我們也需要關注憲法存在的社會背景與社會生活中的憲法意義。實際上范式的轉型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特定國家憲法的實踐活動,需要不斷地從社會實踐中提煉社會共同體的價值體系,確立社會共同遵循的規則。合理的研究起點與憲法范式的確立,有助于為解決社會發展中出現的各種憲法問題提供合理的理論依據。第四,憲法學固有的“反思-批判意識”的學術品格也是憲法學中國化的認識與邏輯基礎。憲法學作為研究憲法現象的知識與價值體系,具有強烈的反思與批判的學術品格,在憲法實踐中不斷地發現理論體系中存在的問題,提倡不同學術觀點之間的爭鳴,以理性的態度評價傳統憲法學的價值與不足,鼓勵理論創新,推動憲法學理論的發展。反思與批判意識既適用于對本國憲法學理論的評價,也適用于對外國憲法學理論的評價,有利于確立憲法學的科學精神。

在作者看來,在當代中國憲法學研究中提出“憲法學中國化”的命題具有重要的理論與實踐價值。就理論價值而言,憲法學中國化是建立中國憲法學體系的需要。如前所述,憲法學的重要使命是解決本國社會發展中存在的憲法問題,不同的憲法現象實際上決定了各國憲法學的不同對象與理論特色。而目前的中國憲法學理論體系中真正由中國學者開發的、用于解決中國社會實際問題的“中國化”的理論與學說是不多的,在各類教材與著作中的不少理論與學說是從外國引進的,在實踐中缺乏必要的實踐功能。當社會變遷中出現新的憲法問題時,我們還不能及時、有效地提供理論支持,在各種理論方案的選擇中源于中國本土的可供選擇的范圍是有限的,有的學者所運用的外國憲法理論、學說與實際問題之間又出現了相互不適應性。

我們知道,憲法學體系通常由本國憲法理論、外國憲法理論與比較憲法學理論三個部分組成。三種理論體系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各種知識體系之間存在著相互的交叉與滲透,形成以憲法理性為基礎的科學的理論體系。如果對本國憲法理論的研究與開發落后于社會實踐的發展,必然會影響憲法學知識之間的必要溝通,無法尋找必要的理論支持。就實踐價值而言,憲法學中國化有利于為中國社會發展,尤其是法治國家的建設提供必要的理論基礎。由中國社會發展的特點所決定,社會生活中存在的憲法問題呈現其復雜性與多樣性,迫切需要以中國化的憲法理論加以解釋。在經濟改革、政治改革以及對外政策的制定等各種實踐活動中出現的現象最后都需要通過憲法理論得到解決,中國化的憲法理論對實踐活動產生的影響是現實的,同時也是最直接的。總之,無論從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上,中國的憲法學應當把中國社會當作自己的立足點、出發點和歸宿點,建構解釋和反映中國社會現實并與憲政普遍性相結合的憲法學體系。這種客觀性實際上決定了中國憲法學不能不具有一定形式和程度的“中國化”。

(三)憲法學中國化的基本要求

臺灣大學政治學系朱云漢教授認為,社會科學本土化議題最重要的啟示,就是要提醒來自中國社會與文化背景的學者,對于指導自己知識創造活動的每一項前提,每一項預設立場,每一種思考方式,每一項學術準則都要進行嚴肅的檢視,建立自主性的思考。同時他提出了社會科學本土化的三項最基本要求:一是學術社群的成員必須深化對本土社會的人文關懷;二是學術工作者要建立主體性的認知;三是建立學術發展的自主性。[5]就社會科學的整體的本土化而言上述的論述是有一定道理的,提出了社會科學本土化的基本要求。憲法學的中國化是一個過程,在憲法學發展的不同階段應體現不同的要求。這種要求具體包括:一是對中國憲法學發展過程的反思。如前所述,反思是憲法學保持其生命力的基礎,只有在反思過程中才能正確地把握憲法學成長的歷史背景,了解憲法學在文化沖突與融合中得到發展的經驗。二是中國憲法學應與社會生活保持合理的協調,使憲法在相互協調的社會環境中得到發展。憲法本身具有的整合功能為憲法學的中國化提供了有利的條件。三是憲法學中國化實際上是憲法學國際化的要求。憲法學的中國化是一種世界性的現象,需要從世界憲法體系中了解中國憲法的意義。憲法學的中國化與國際化是具有同等價值的概念與體系,國際化需要各國憲法學的本土化,憲法學的本土化又在推動憲法學國際化的發展。四是憲法學中國化的形式呈多樣性。憲法學中國化的內容涉及到整個憲法學領域,包括理論體系、研究方法及其制度。憲法學體系中的理論憲法學、應用憲法學與方法論等都面臨本土化的任務,其范圍是極其廣泛的。

(四)憲法學中國化的基本途徑

在中國,憲法學中國化并不是新的命題,實際上在憲法學形成過程中已開始積累了本土化的經驗。作者認為實現憲法學的中國化需要樹立以下幾種意識。

一是在憲法學研究中樹立主體意識,關注中國社會發展中的實踐問題。憲法學理論價值既有普識性,又有特殊性,特殊性的理論需要本國的學者們以自己的思維思考自己的憲法問題,積極開發能夠解釋與解決憲法問題的理論。這里講的憲法學的主體性是理論研究思維的主體性,即以自己的憲法思維解決自己面臨的憲法問題。從一般意義上講,憲法學的生命力與價值在于適應具有正當性的社會政治的要求,為解決現實問題提供合理而豐富的理論依據。當然,憲法學的主體性意義并不是排斥外國憲法學理論的價值,它所反對的是不加分析地盲目照搬外國的理論,力求把借鑒的意義轉化為本國憲法理論體系。

二是憲法學研究中樹立競爭意識。憲法學中國化是一種開放性的結構,本質上是對憲法所體現的價值的確認與發展,推動在社會生活各個領域中體現憲法價值。同時要實現憲法學中國化的目標,必須參與憲法學的國際競爭,關注人類發展中共同面臨的憲法問題,需要從世界的高度構筑憲法學的知識結構,使中國憲法學體現對人類的關懷,對人類社會發展產生實際的學術影響。通過不斷擴大的憲法學界的國際交流,我們一方面發現自己的不足,另一方面應當以高水平的研究成果參與憲法學國際化的發展進程,對世界憲法學體系的發展提供理論支持。中國憲法學在世界憲法學體系中所處的地位不僅關系到中國憲法學的國際影響,而且直接影響世界憲法學的發展。在國際憲法學的競爭中為了擺脫目前的被動地位,我們需要盡可能采用國際憲法學界公認的概念、理論邏輯與研究方法,向國際社會提供高水平的、具有特色的中國憲法學研究成果。實際上,國際憲法學界的學術競爭是不同文化背景下形成的本土化憲法學理論之間的競爭,沒有本國的憲法學理論難以參與國際學術競爭,不利于改變憲法學國際交流中的被動境地。盡管近年來中國憲法學同國際憲法學的交流有所擴大,積累了一些成果,但這種交流還不是完全對等和主動性的,還沒有產生國際憲法學界公認并對國際憲法學發展產生影響的中國憲法學理論,總體上還處于單向交流階段,在許多研究領域我們步人后塵,無法形成與世界平等對話的局面。作者認為,在激烈競爭的國際憲法學交流中取得平等對話地位,我們需要通過本土化的途徑建立中國化的憲法學理論與方法,以國際公認的一流的研究成果參與國際競爭,影響國際憲法學的發展。因此,憲法學的中國化與憲法學的國際化是具有同等價值的概念,可以形成為共同的知識體,越是有特色的憲法學理論越容易獲得國際社會的公認,那種建立與發展憲法學理論時言必稱“西方”的思考方式實際上損害了中國憲法學的國際形象。在這種意義上,作者認為我們有必要盡快跨越單純介紹西方憲法理論的起步階段,改變憲法學交流中的“學生”與“原料輸出國”的地位,把外國憲法學合理理論與本國實際結合起來,為國際憲法學的發展提供有價值的實證材料與研究成果。

三是憲法學研究中樹立學術規范意識。憲法學的學術規范是指思考憲法問題的思維范式與研究方法,合理的學術規范有利于學科的發展與繁榮。在推進憲法學中國化的過程中我們應注意確立科學的學術規范,提高憲法學的專業化知識水平,在反思傳統憲法學的基礎上重新構筑憲法學的學術規范體系。在憲法學學術規范中我們需要探討的問題是:從憲法學特有的視角確立憲法學的研究對象;合理確定憲法學研究方法;憲法學公共性價值的認定;憲法學體系中的概念與規則的規范化;憲法學知識結構的規范化;憲法學研究成果轉化形式的規范化;憲法學爭鳴的規范化等。成熟的憲法學理論以學術的規范化為其必要條件,確立理論研究過程與效果的規范化。通過學術規范的研究,我們可以尋找本學科體系中存在的不同層次的規范,并針對不同規范提出相應的理論體系與方法。在憲法學研究中學術規范問題還沒有引起學術界的廣泛關注,需要在充分論證的基礎上確立學術界普遍公認的學術規范,使憲法學研究在專業化與大眾化的平衡中得到發展。在確立合理的學術規范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尋找中國憲法學和世界憲法學可以共享的研究放手與理論體系。

四是憲法學研究中樹立憲法問題(中國問題)意識與理念意識。任何一個國家的憲法學都是在特定的社會背景中產生和發展的,都是為了解決本國社會發展中的實際問題而存在的。對現實中存在的問題,首先需要確立問題意識,主動地將外國憲法理論運用到中國問題的意見中,善于從憲法角度解釋和說明現實問題。在解決實際的憲法問題時我們需要進一步強化理念意識,為中國社會發展提供有關憲政的核心理念,即人權理念、限權理念、平等理念與自由理念,并把憲法理念轉化為社會主體的意識與心理,推動憲法規范生活化的進程。在憲法學研究中存在的“教材意識”是必要的,通過大量教材的編寫普及憲法學知識,培養憲法學人才。但憲法學的中國化過程中對教材的功能應有合理的評價,需要進一步規范教材體系與教材的知識結構,把憲法學的“教材”意識轉化為憲法學的“理念意識”,通過教材的編寫普及憲法的基本理念。憲法學的發展一般經過教材意識-體系意識-問題意識-理念意識的培養最后進入逐步成熟的階段。

五是憲法學研究中樹立學科共同體意識。在實現憲法學中國化的過程中學科之間的對話與交流是十分必要的,通過不同知識、不同學科與不同研究方法的交流,形成解決憲法問題的知識與理論的共同體,考慮學科間的理論和知識的借用,共同解決社會發展中出現的憲法問題。這種共同體既包括不同學科之間基本理論與方法的交叉與融合,同時包括部分研究領域的交叉與重合。如憲法學與經濟學、政治學、歷史學、行政學等學科之間的知識共同體是憲法學發展的基本要求。在法學知識體系領域,憲法學與民法學、刑法學、法理學、行政法學等學科之間密切的學術交流與對話有助于建立解決憲法問題的知識共同體,推動法治的發展進程。在各種知識共同體的交流中我們需要采取綜合的研究手段,逐步發展憲法哲學、憲法社會學、憲法經濟學與憲法解釋學等新興學科體系。其中憲法社會學與憲法解釋學的建立對于中國憲法學的發展將產生重要的影響,也是推動學科共同體發展的重要因素。由于社會生活的復雜性與憲法規范的抽象性,當我們運用憲法學原理解決具體的憲法問題時會遇到各種復雜的現象,需要運用綜合的知識和研究方法。特別是對憲法規范的解釋方面綜合性知識的運用是十分必要的,每一個規范或原理的解釋需要以相關的知識為基礎,在共同體知識體系中尋找可能的解決方案。[6]當然,我們強調憲法學知識共同體的作用并不影響憲法學學科的自我意識的價值。實際上,憲法學學科得到發展的堅實的基礎在于以憲法學獨特的視角分析憲法現象的本質,揭示憲法關系不同于其它社會關系的特點,建立憲法價值體系。積極地吸納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與研究成功,有助于擴展傳統憲法學研究領域,不斷更新憲法學知識。

六是憲法學研究中樹立流派意識。在憲法學中國化的過程中我們應當積極地推出各種不同的學術流派,提倡學術爭鳴,倡導民主、平等的學術氣氛,鼓勵不同學術觀點的爭論,確立憲法學學術意識。學術的批評與爭鳴是一門學科發展的基本條件,沒有爭鳴就不會有學術的發展,不會出現不同的學術流派。在龐大的憲法學知識領域中學者們基于不同的學術背景與研究方法,對同樣的憲法學的命題自然有不同的解釋與不同的研究思路,有可能得出不同的學術結論。由于憲法問題存在于價值與事實之間的沖突,對憲法問題的認識與評價是不同的,不可能有“標準答案”。在憲法學命題的論證中應提倡不同原理、不同研究方法的運用,克服理論研究中存在的“權威意識”。隨著憲法學國際化與中國化進程的發展,將會產生用以解釋和解決中國社會憲法問題的理論與學說,并在理論的創新過程中有可能出現對世界憲法學發展產生學術影響力的中國憲法學學派。中國憲法學學派的形成并得到國際憲法學界的公認是憲法學中國化的重要標志,也是中國憲法學對人類和平與發展所作出的貢獻。當然,憲法學研究中推出學術界公認的流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我們在憲法學的學科發展中尊重不同的學術觀點,確立學術規范,遵循憲法學的科學性與合理性,以理性與創新的態度探討憲法問題,認真地對待社會生活中的各種憲法現象。當經過學者們的艱苦努力,在憲法學研究領域中形成中國的憲法學流派時我們將體會到憲法學的價值與尊嚴,將更加珍惜憲法學的研究成果與知識體系。

(五)幾點結論

憲法學中國化是中國憲法學發展與完善的標志與基本要求。憲法學中國化的命題既總結了中國憲法學發展的經驗,又體現了憲法學的價值體系與發展目標。如前所述,憲法學中國化命題結合了外來憲法學合理價值與本土社會的具體要求,旨在加強憲法學對本國社會的認識與具體運用。因此,憲法學中國化實際上反映了憲法學的學術價值與方法,具有正當性與合理性,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憲法學發展的方向。當然,在憲法學中國化問題上會有各種不同的見解,甚至有的學者有可能對其正當性基礎提出質疑。學者們可能提出的質疑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問題:一是強調憲法學中國化是否會出現憲法學研究中的排外主義;二是提出憲法學中國化是否導致憲法學理論中相對主義概念的濫用;三是憲法學中國化是否會導致憲法學研究領域的縮小等。作者認為這種擔心并不是沒有道理的,通過憲法學在中國社會中的地位與發展的經驗,人們有理由對“中國化”的合理性與存在價值表示懷疑。因為長期以來中國社會發展中憲法學的價值與功能未能得到社會的尊重,其學術的客觀性與價值性質有時處于不確定狀態之中。對憲法學現狀的理性的分析是必要的,但評價與分析是為了發展憲法學,繁榮憲法學研究。憲法學中國化命題實際上是對中國憲法學理論研究現狀的一種反思,是對未來中國憲法學發展的思考。

按照作者提出的憲法學中國化概念,我認為它不會帶來憲法學研究中的排外主義,相反憲法學中國化過程更需要外來合理的憲法學理論與學說,外國憲法學、比較憲法學知識是憲法學中國化的必要的內容。當然,我們必須承認憲法學中國化過程所需要的外來憲法學知識是一種經過文化加工以后的知識體系,并不意味著簡單的模仿與移植。在多元憲法文化的平等交流的背景下,提倡憲法學研究中的文化相對主義是必要的,但這種相對主義的功能有其不可克服的缺陷。如果對相對主義的功能不做必要的限制有可能阻礙憲法學理論普遍性價值的追求,不利于憲法學中國化目標的實現。因此合理的相對主義與憲法學中國化并不是相互矛盾的概念,兩者可以在平衡中得到發展。第三種觀點主要擔心如強調憲法學中國化是否導致學者們只研究中國的憲法問題,客觀上縮小憲法學研究領域。在憲法學中國化命題中作者強調了憲法學在認識與解決中國社會問題的意義,提出中國憲法學應當為中國社會的憲法問題的解決提供理論依據。這種認識是基于憲法學的實踐功能而提出的,旨在強調應用憲法學在解決本國憲法問題中的功能,并不意味著中國憲法學者只研究中國本土問題,可以不關心人類面臨的各種憲法問題。實際上中國憲法問題屬于世界憲法問題,世界憲法問題也是中國憲法學研究的內容。因此,從理論上很難分清本國憲法與世界憲法問題的界限。另外,在理論憲法學和具體憲法學研究領域中我們需要更多地探討憲法學理論的共同體與價值的普遍性,并不斷擴大憲法學研究領域。從這種意義上,作者認為強調憲法學的中國化并不影響憲法學體系的發展與擴大。

參考文獻:

[1]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

[2]請見拙作“憲法學派與憲法學的中國化”,《法學研究》1999第21卷。

[3]請見拙作“中國憲法學:20世紀的回顧與21世紀展望”,《憲政論叢》第1卷,法律出版社1998年。

[4]如三十年代吳經熊指出,凡是有憲法的國家沒有一國不根據他們的政治背景和革命歷史來制定。凡是一個國家在沒有革命犧牲以前是沒有憲法的。有的,雖無整個成文的憲法,但其立憲精神是很嚴密,是根據幾百年來的政治背景與其歷史過程。《中國制憲史》,商務印書館1947年第743頁。在世界各國制憲史的研究中我們發現,各國在制憲或修憲過程中通常采取憲法學本土化的方法解決本國面臨的憲法問題。

[5]見臺灣大學政治學系《中國大陸研究教學通訊》第34期。

[6]參見徐秀義、韓大元主編《現代憲法學基本原理》中的下編“學科共同體中的憲法學”,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