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松陰研究論文

時間:2022-12-07 09: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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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松陰研究論文

【內容提要】1840年英國通過鴉片戰爭迫使中國開國。相隔十余年后的1853年,培理率美國艦隊強令日本開國。中國和日本相繼陷入民族危機之境。再隔十余年后的1868年,日本以明治維新為契機,開始邁進了近代化的行列。如此的歷史進程,令學術界展開了有關近代日本的政治、經濟及思想文化等各個方位的探討。本文試圖以鴉片戰爭為契口,從吉田松陰分析鴉片戰爭的教訓,反窺近代日本知識分子面臨國家民族危機關頭的所思和所想,進而透視日本近代化成功的前奏歷史。

【摘要題】世界近現代史研究

【關鍵詞】鴉片戰爭/吉田松陰/近代化意識

【正文】

鴉片戰爭爆發后對日本社會各階層的震動很大,尤其是知識分子階層,他們通過各種渠道了解鴉片戰爭的信息。在這樣的氛圍中魏源所著的《海國圖志》傳播到日本并被翻刻。在當時德川政府實施鎖國政策背景之下,魏源的《海國圖志》不僅成為知識分子洞察中國的重要材料之一,更成為他們曲線了解西方國家的信息窗口。在對魏源思想的研究中,魏源的“造艦不如購艦,造炮不如購炮”的論點贏得了許多日本知識分子的贊同和回應,甚至有人向德川政府薦言實施。反映了當時日本知識分子面對西方侵略所普遍存在著的焦慮心態。

吉田松陰(注:吉田松陰(1830—1859年),名矩方,號松陰。出生于日本長州藩下級武士之家。日本幕末時期著名的思想家,志士。吉田松陰6歲時過繼給叔父吉田在助為義子,并繼承其“山鹿流”家學。至19歲正式獨立為家學之師。1859年10月因策劃刺殺幕府重臣間部詮勝被處刑,時年29歲。)就是這些日本知識分子的其中之一。1853年6月3日,培理率美國艦隊駛入日本江戶海灣,要求與日本通商后,吉田松陰痛感民族危在旦夕,日本即將成為印度和中國之后的西方獵物。于是他沖破幕府的鎖國禁令,毅然決定通過密航出國考察。由于密航交涉失敗,吉田松陰遂到長崎奉行所自首入獄。由此開始了他的獄中生活。在獄中,吉田松陰疾書《幽囚錄》,提出了“船艦之于海國,譬之獸之有足,鳥之有翼”(注:山口縣教育會編:《吉田松陰全集》第一卷,巖波書店,1935年出版,第593頁。),并呼吁幕府迅速組建日本的國家艦隊,并將此作為當前的一大急務。同時,他強調急務決不可盲行,更不能盲目照搬諸如魏源等人的觀念。因為“‘造艦不如購艦,造炮不如購炮’一語,是清人魏源在《海國圖志》中所說,它是在了解外國情況下的購求結論。而今人的購求策略只是模仿魏源論說,是“虛名空論”(注:《吉田松陰全集》五卷,第283頁。)。進而他又以兵學者的目光針對西方侵略者頻頻橫洋渡海占領東方這一現實,分析了其艦隊的特點。他認為,由于西方諸國均“夷以貿易為生,以侵掠為事。潮汐之所通,無遠而不至,唯其貿易為生,”從而使他們的造船業形成了“故其國富饒可以償制船之費。唯其侵掠為事,故其船有所用,而非徒設之器”(注:《吉田松陰全集》第一卷,第492、302、592、593、597、601頁。)的現實狀態。但是,從軍事的角度上來說,西方國家的艦船卻具有“就炮與船論之,海陸有利害而存也。西洋炮,用之陸地,則雖不中,而為害大矣。用之海上,則以難命中,則為害少矣”(注:《吉田松陰全集》第一卷,第492、302、592、593、597、601頁。)的不同特征,況且各個國家實際情況的不同,也決定了艦隊之使用途徑的不相同。在如此分析的基礎之上,吉田松陰為日本的艦隊組建提出了兩個方案:第一項方案是派遣優秀人才到國外直接學習。他認為“國有異制,人有新意固矣,茍有俊才巧思之人,周游諸國,歷觀名城堅寨,又與彼所謂筑城家者辯論講究,必求至極”(注:《吉田松陰全集》第一卷,第492、302、592、593、597、601頁。)。所以,只有派出優秀的人才,親自出國考察學習,才能創建出適用于日本自己的國家艦隊;第二項方案是在日本設立近代化軍事學校。所謂“大城之下,宜興建兵學校,教諸道士學校中,置操演場,習炮槍步騎之法,立方言科,講荷蘭及魯西亞米利堅英吉利諸國之書”(注:《吉田松陰全集》第一卷,第492、302、592、593、597、601頁。)。在軍事學校中的教學必須是按照外國書籍的原文去教授學生,如此才能直接了解并學習到外國的先進技術和經驗。

此外,吉田松陰在呼吁組建日本國家艦隊的同時,又附帶提出了許多強化日本軍事的建議。譬如為了取得在未來戰爭中的優勢,提議日本應利用并發揮間諜的作用。他認為,“軍之用間,猶人之有耳目。無耳何以聽,無目何以視”,和國與國之間實力抗衡的“強者不明間,則不知所宜趨。弱者不用間,則不知所宜避”(注:《吉田松陰全集》第一卷,第492、302、592、593、597、601頁。),使用間諜是使日本國力強大的重要手段。他又通過總結日本仁德天皇十一年“開掘江,筑茨田堤。是歲,新羅人朝貢,勞是役。役夷人作道,掘池,筑堤,豈特示盛舉于后代哉”的歷史,提議使用外國人在日本修筑工事,挖渠筑路,這樣做不單是為了讓外國人在具體的修筑工事上效力于日本,更可以通過“蓋土功有法,異方人所為,亦或有便于我者,取而用之,不亦可乎”(注:《吉田松陰全集》第一卷,第492、302、592、593、597、601頁。)的效果,從側面去觀察外國人在土木工程中的具體做法,為日本提供軍事上的情報信息等等。

吉田松陰在日本被迫開國后學習西方的觀念中,主張立足于不盲從,不漠視外國,一切都堅持宏觀的了解和理性的分析。并且在實事求是評估西方各種情況的基礎之上,有方向,有步驟,有重點地吸收和學習,而非囫圇吞棗,人云亦云地跟進,體現了日本知識分子面對被迫開國的主體意識的自覺,增強了被迫開國后的日本與西方國家展開平等性互動與交往的勇氣和自信。

神道,最初是日本傳統的民間信仰,后來以此為基礎吸收了佛教和儒家思想而逐漸系統理論化。至江戶時期,神道在儒家思想的觸發下,道德意識愈來愈強化。于是神道思想通過儒學的道德觀念將神的意志和行動連接為整體,反過來又將天照大神為代表的諸神描繪為日本民族和國家的守護神,賦予了守護日本國家整體的機能。由此,神道在日本社會中逐漸地形成了強大的生命力。神道和以及其各種祭禮不僅在日本的諸家庭和個人中普遍流行,至今仍深刻地影響著日本人的生活觀念和精神意志。

然而面臨西方國家逐一殖民東方國家的世界格局中,日本靠什么爭得民族獨立和國家強盛,成為吉田松陰所思考的重要課題。于是他面對日本文化中長期以來受儒學思想和佛教影響的歷史現實,把批判中國儒學與強化日本神道結合起來。他通過鴉片戰爭中國敗戰的事例來批判儒學在中國已經被踐踏,在批判中國儒學思想的論戰中,以“儒佛,正所以輔神道也,神道,豈可以儒佛比哉。神道,君也;儒佛,相也,將也”(注:同上第二卷,第34頁、第10頁,第10頁,第23—24頁)。吉田松陰以此試圖確立日本文化上的主體意識,即將日本文化上的主體意識立于神道思想之中。

鴉片戰爭后,在中國社會各階層先后開始了中華民族獨立與自強的探索。首先是以長達十余年之久的太平天國農民運動,它席卷了大半個中國,最終以清政府的血腥鎮壓而宣告失敗。中國依然處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深淵。吉田松陰將清朝政府和農民之間的這場對峙與斗爭,放在儒學的正統視點和封建統治的政治立場兩個方位上進行了分析與批判。從儒學正統思想的角度,他認為“夫洪錢者(指洪秀全),中華人也。率中華人。攻滿州賊,其名可謂正也。”在他看來,清朝是滿州異民族,其篡取了漢民族的政治支配大權,太平軍起而反之,是維護正義。所以太平天國運動是正統的革命行動。然而從封建統治的政治立場上“滿州,一統天子,奉王命,討亂賊,其名可謂正也。”他同樣認為太平軍是清朝封建統治下的臣民,舉兵謀反即是叛亂,所以清政府的鎮壓是正當行為。但是“然則二京十八省之民,孰徒為正,孰徒為逆。是吾之所以為支那人深悲也”(注:同上第二卷,第34頁、第10頁,第10頁,第23—24頁)。他認為在鴉片戰爭后的歷史中可以看到中國儒學思想已被踐踏。所以他進一步批判“支那人常自尊為中華,賤外國為犬羊,而一變為蒙古;再變為滿州,所謂中華人蓋不能平矣,然其俗以統一為大,丕炎以下,大義所不容,明教所不恕者,至于其統一寰區,則舉以為天下不疑,況乃疑于蒙古與滿州乎,父之所以為賊者,子可以為君。子之可以為君者,孫可以為賊。忠孝之訓,雖載諸空言,不能施于實事。凡如此者彼皆習為常。然至如蒙古滿州,人心猶或知惡之,是洪錢之所以煽其民也。”(注:同上第二卷,第34頁、第10頁,第10頁,第23—24頁)在吉田松陰的思維中,正是由于中國歷史上所形成的違背儒學“忠孝之訓”思想的沉淀,才導致了太平軍借此機會煽動民眾。他據此提出儒學的大義在中國已被徹底破壞,儒學真正的精髓在日本,而日本的儒學又只能是在神道下起輔助性作用的儒學。

古田松陰在分析中國鴉片戰爭失敗原因中,還站在日本知識分子的立場上,對以魏源為代表的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的思想給予了批判。“清魏默深籌海篇,議守,議戰,議款,鑿鑿中窺,使清盡用之,固足以制英寇而馭魯拂矣。然吾獨疑,此書之刻,在道光二十七年,曾未三四年,廣西民變,擾及八省禍延十年,遂致北京殆不守,其所底小未可知也。則清之所宜為慮,不在外夷,而在內民也”。然而,他認為,作為服務于清朝政府的知識分子魏源沒有向政府盡言如何治理民眾,這使持以“民內也,夷外也,謀外而遺內者兇;治內而制外者吉,”(注:同上第二卷,第34頁、第10頁,第10頁,第23—24頁)使吉田松陰大惑不解。

此外,對于魏源的“謂魯與墨,皆惡于暗,宜收以為水陸之援”的觀點,他則批判是未知敵人本質的前提下而提出的只知其一未知其二的盲目設想。他認為“凡夷狄之情,見利不見義,茍利與,敵仇為同盟;茍害與,同盟為敵仇,是其常也。今讀此記,魯(注:魯指俄國,墨指美國。)與杜(注:土耳奇)開寡,暗拂諸國,合謀助杜拒之,然則魯暗交惡,如源所計,而暗拂合謀,則山源計外。而源未知墨之于諸國,亦復何如也。”所以,在戰爭狀態下,必須以自己的實力準備迎戰,勿存幻想,是吉田松陰研究魏源思想后向日本的告誡。“故立國之體,無如使人待于我,而我無有待于人。茍使人待于我,則敵仇亦可以為我用也。我有待于人,則同盟亦將來嚙我也”(注:《吉田松陰全集》第二卷,第30頁。)。在這里,吉田松陰從義利觀出發,對“夷狄”的強權和貪婪無厭做出了一針見血的揭露,進而對魏源的盲目幻想給予了深刻的批判。他沒有對儒學思想進行簡單的全盤否定,而是以中國鴉片戰爭的歷史為背景,在對儒學的批判中,不斷為神道開辟生存的社會空間,使神道得以在日本開國后的歷史發展中,為集聚社會力量,為重建民眾的信念找到了相應的立足點。

知識分子的自覺最具有社會的沖擊力。從這種意義上講,“知識分子本身就是政治家”(注:《福澤諭吉與日本近代化》,學林出版社,1992年出版,第17頁。)。吉田松陰作為日本傳統的知識分子,在日本臨近被西方殖民的危機時刻,摒棄了傳統思想的束縛,為強化神道對儒學展開了批判,從他筆下投出的許多尖銳批判,不能不引起我們今天的沉思。從一定程度上看,正是以吉田松陰為代表的近代日本知識分子的這種精神才扭轉了開國后的日本歷史軌跡,使日本在擺脫開國所面臨的一系列思想困境后,轉而邁進了近代化的行列。但是也應該看到,由于開國后知識分子對神道思想強化的操作,也為日本近代國家建立后的皇國思想埋下了禍根,成為日本走向軍國主義的原點。

如果說吉田松陰通過批判儒學為近代日本社會打造了一個神圣的神道思想空間的話,那么如何煥發出這空間中民眾整體的精神活動能量,便成為他下一個思想運作的課題。因此在他根據自己對中國鴉片戰爭的理解,作出了“滿清為夷所侵,瓦解土崩,無足論者也,卒之山金請和而后止,然其間不見復有唱義焉者,何其不振之甚也。蓋由綱紀廢馳,而賢才不用,操習不熟爾”(注:《吉田松陰全集》第一卷,第336頁。)的結論之后,繼而得出了“吾邦自有可恃者而存焉,世祿之將士也,是以其所守之土地,則祖宗之土地也,其所養之將士,則祖宗之將士也。其忠義思報豢養之恩,其敢勇愿試練熟之藝,比之滿清郡縣之吏,調募之卒,強弱之分,霄壤不啻,是所以為可恃也”(注:《吉田松陰全集》第一卷,第336頁。)的論點,堅信不同于中國官吏,擁有“忠義”與“敢勇”的日本武士階層是絕對“可恃”的戰斗力量。

眾所周知,在日本歷史上,武士是一個重要的社會階層。作為武士階層的道德規范和生活禮儀的武士道,在長期歷史發展中也形成了日本民族的一種特有道德精神。吉田松陰出身于下級武士世家,因此,武士要服從君命,獻身國家的訓則徹底銘刻在他的心里。他曾經在著名的《士規七則》中,以儒學“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人,有殺身以成仁”的思想,論說武士道的道德精神,進而以第七款“死而后已,四字,言簡而意廣,堅韌果決,確乎不可拔者,舍是無術也”(注:同上第二卷,第15頁。)的條例,把武士道的道德精神凝結到最高的境界,要求真正的武士應當以蔑視死的姿態展示對主君的誠信,以無畏死的精神實現武士生命的真正意義。

吉田松陰不僅以自己的人生力行和實踐了武士道的訓則,而且更積極倡導和鼓吹把武士道由武士階層普及于一般民眾,提倡將武士對主君的主從一體關系上升到民眾對天皇的一體關系。將忠信相依,生死與共的武士階級的內在聯結,貫穿到民眾與國家的忠信相依,生死與共的內在聯結,他的這一思想是通過對中國鴉片戰爭的論述而展開的。“大西洋夷竭智力而汲汲孜孜者,利而己矣。唯其利之爭,故無義無勇也。無義無勇,故茹柔吐剛,滿清雖柔弱,以其國則廣大,以其人則眾多,果能上下一心,擢拔義勇,除去奸佞,則外夷安敢窺之”(注:同上第一卷,第337頁。)。在他的認識當中,鴉片戰爭的失敗既非西方強人的原因所致,亦非與中國柔弱的因素相關,關鍵在于當時的清朝政府和廣大民眾未能上下一心,協力作戰,從而導致了鴉片戰爭的失敗。因此,當日本處于國難當頭之際,他用身心向全國的民眾發出了“天下有難,億兆臣民,皆當死之”的呼喚。他自己也用生命實踐了“僂雖在幽囚,猶在兆億之數。封疆之內,區區之心,不能自己”(注:同上第五卷,第10頁。)的真誠。于是,日本武士階層的道德格律就這樣通過吉田松陰的解說被貫徹到民眾之中。原本作為武士階層所應遵守的武士道也變成了全國上下民眾皆應為國捐軀的無形道德條例。應該說,在日本社會受到西方殖民擴張勢力的沖擊下,吉田松陰這樣的思想,有著極大的現實性和政治價值。

同樣應當指出的是,吉田松陰所提倡的這種武士道思想,在近代日本社會的整個歷史進程中影響極大。

十九世紀中葉實施鎖國政策的中國和日本,先后被迫向西方國家開國。以吉田松陰為代表的日本知識分子,視中國鴉片戰爭的歷史為借鑒,通過“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吾之所宜以為則者,莫若清國。”(注:同上第二卷,第55頁。)的歷史解說和思想闡述,覺醒到開國后的日本必須是一個近代化的完整而強大的統一體。這一最直觀的醒悟,引導了吉田松陰的思維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