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群沖突及其對國際社會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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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對1988年發生武裝沖突國家的調查,全世界111場沖突中,有63場發生在一國之內,而36場則報道為“組成新國家的戰爭”——也就是說,這些沖突的一方是政府,另一方是為某一族群或地區要求自治或分裂的反對派集團(注:PeterWallensteen(ed.),StatesinArmedConflict1988,Uppsala:UppsalaUniversity,DepartmentofPeaceandConflictResearch,ReportNo.30,July1989.)。近些年來,國際上那種國與國之間的古典式戰爭次數正在減少,而國內沖突則日益增加,特別是在第三世界國家中。另外一則報道告訴我們:“國家殺害族群或政治集團成員,造成人員傷亡,比所有其他殊死斗爭造成的傷亡的總和還要大……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來,平均每10年就有160萬到390萬非武裝平民死于國家政府之手……”(注:BarbaraHarffandTedRobertGurr,''''Genocidesandpoliticidessince1945:evidenceandanticipation'''',InternetontheHolocaustandGenocide,Jerusalem:InstituteoftheInternationalConferenceontheHolocaustandGenocide,SpecialIssue13,December1987.)
盡管有這些證據,多年來,研究和平、沖突及國際關系的學者仍然對族群沖突關注不夠(注:KumarRupesinghe,''''Theoriesofconflictresolutionandtheirapplicabilitytoprotractedethnicconflicts'''',inKumarRupesinghe(ed.),EthnicConflictsandHumanRights,Oslo:TheUnitedNationsUniversityPress,1988;alsoMichaelBanks,''''Theinternationalrelationsdiscipline:assetorliabilityforconflictresolution?''''inEdwardE.AzarandJohnW.Burton(eds),InternationalConflictResolution:TheoryandPractice,Sussex:WheatsheafBooks,1986.)。他們把更多的精力用于研究國與國之間傳統形式的沖突。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之一是:許多學者以為族群對峙只是一國的內部事件或者只與獨裁的或壓制性的政體有關,或者只不過是更大沖突的副產品而已。
族群沖突及其理論
從理論上說,無論在沖突研究的通常分析模式或是在變化和發展的社會學研究中,族群沖突都難以找到位置。數十年來,所謂的“現代化”范式主宰著社會科學家的大腦。而按此觀點,從傳統到現代、從簡單到復雜、從“特殊”到“普遍”的社會變化過程,全都套用韋伯傳統中由帕森斯提出的概念。在這種理論框架中,族群問題屬于“特殊”或前現代世界,從而被排除在現代化進程之外。如果確有族群問題出現,它們也被視做阻礙變化的“絆腳石”,或由于“現代化的不完全”而造成的后果,因此在理論研究上無足輕重。另一個類似的論調是“國家生成”理論,它強調亞國家單位轉變的多方面特性及凝聚為一個政體的諸種向心力。因此,族群問題在更廣義的變化過程中仍被視做障礙。
其他一些研究方法將族群沖突與經濟利益聯系起來。沖突集團往往便是社會階級,分別按其在生產系統中所處的不同地位而加以界定。凡屬決定社會或國際權力組合的社會生產關系至高無上的場合,族群問題看來便無疑只能是次要角色(注:Forarecentconceptualapproachtosocialrelationsofproduction,seeRobertW.Cox,Production,Power,andWorldOrder:SocialForcesintheMakingofHistory,NewYork:ColumbiaUniversityPress,1987.)。
所以我們看到,一般說來,自由主義、功能主義與馬克思主義對沖突與發展的研究忽視了族群問題和族群沖突的重要性(注:ForanearliercritiqueofthisneglectseeRodolfoStavenhagen,''''Ethnodevelopment:aneglecteddimensionindevelopmentthinking'''',inRaymondApthorpeandA.Krahl(eds),DevelopmentStudies:CritiqueandRenewal,Leiden:A.J.Brill,1986.)。結果是很難找到切實有用的理論模型指導這些當代問題的研究(注:Amajorcontributioninthisfield,withstrongemphasisonsocialpsychologyasanexplanatoryfactor,isDonaldL.Horowitz,EthnicGroupsinConflict,Berkeley:UniversityofCaliforniaPress,1985.)。
沖突中族群的類型
為了將族群沖突置于適當的位置上來考察,有必要簡略介紹不同族群在其中交互作用的大框架。在此之前,為了便于討論,又須首先給“族群”做起碼的界定。因為這個詞在文獻中使用得相當隨意,而對此概念通常又沒有一致的看法(注:AusefultoolinethnicityresearchisFredW.Riggs(ed.),Ethnicity.IntercoctaGlossary.ConceptsandTermsusedinethnicityResearch,Honolulu:InternationalSocialScienceCouncil(InternationalConceptualEncyclopediafortheSocialSciences,vol.1),1985.)。簡單說來,族群被認為是一個自身或他人按族群標準劃分的群體,就是說具有某些共同的基本特征,如語言、宗教、部族、國籍或人種,或以上特征的組合,而被確認的一個群體,群體內的成員互相認同。誠然,這個定義引起的問題不少,回答的卻不多;但就本文的論述而言,還是很有用的。
如此界定的族群在不同的場合與情況下也可視之為民族、民族國家、部族、少數民族、部落或居民體。通常,可根據它與其他類似的群體或國家的關系而得到確認。事實上,許多族群沖突產生于某一族群在更廣泛的社會中的地位變化。以下試列舉若干常見的不同情況。
1.自己確認為多民族國家之內的不同族群,有的按語言來確認其存在(如在比利時和瑞士),有的則是按宗教(如錫克教徒、回教徒和印度教徒在印度;基督教徒和回教徒在黎巴嫩)或國籍(如在蘇聯)或人種(如在南非)確認其存在。在這些場合下,族群與占主體地位或人口大多數的民族不同,它們享有或不享有特殊的法律地位,而且它們通常是處于少數和非主體地位。
2.族群存在于某個國家,而該國從未正式確認其民族組成是多元的,如在法國、日本、印尼、土耳其、葡萄牙和許多非洲國家。在這些國家中,少數民族可能聚居在一定區域內,比如法國的布列塔尼人和科西嘉人,英國的蘇格蘭人和威爾士人;或屬于不同人種(如美國的黑人),不同宗教(如埃及的科普特基督教徒或伊朗的巴哈依派回教徒),講不同語言(如阿爾及利亞的貝貝爾人),屬于不同部族(如在阿富汗);或同時具有以上基本特征中的若干種。
3.某國中的少數民族認同于鄰國的與他們有親緣關系的主體民族(如羅馬尼亞境內的匈牙利人、保加利亞境內的土耳其人、南斯拉夫境內的阿爾巴尼亞人、美國境內的奇卡諾人)。
4.眾多的族群聚居在一個國家,其中無一占主體地位。特別是在新近獨立的原殖民地國家,其國家本身相對來說比較軟弱,是人為造成的。在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大多是這種情況。
5.少數民族跨國而居,而在國界兩邊都處于少數地位,如在東南亞一些國家邊境地區的居民,西班牙和法國交界地區的巴斯克人和中東的庫爾德人。
6.由于廣泛遷移而造成的族群移民和難民,特別是由第三世界一國遷入另一國或遷入工業化國家。而在早期數個世紀,歐洲殖民者移居世界各地,他們的后代如今在許多國家形成族群(有的處于少數民族地位,有的則成為主體民族)。近幾十年來,移民浪潮倒流,第三世界移民涌入早期歐洲移民建成的世界性大城市,在許多國家形成族群聚居的國中之國,造成了嚴重的社會和文化問題。
7.土著部落居民形成的特殊類型的族群。通常他們被當做少數民族。這種情況的出現是由于特定的歷史環境:他們被征服而納入新的國家組織,以及他們對自己的土地和領土的眷戀,對種族滅絕和同化政策的長期反抗。土著居民主要生活在南北美洲、澳大利亞、新西蘭。但是許多南亞和東南亞的部落居民現在也被認為是土著,極北地區的因努依特人和薩米人也是如此。
這一概略分類并未窮盡各種族群交互作用的一切可能的場合,所列舉的各種類型也可能并存或交叉。但這不失為一種可以辨識族群沖突背景的有用的方法(注:Onindigenouspeoples,seeIndependentCommissiononInternationalHumanitarianIssues,IndigenousPeoples:AGlobalQuestforJustice,London:ZedBooks,1987.)。
族群沖突的不同情況
“族群沖突”這個術語的實際含義包括了諸多不同的情況。事實上可以爭辯說族群沖突并不存在。存在的是以膚色、人種、宗教、語言、民族起源等民族特征加以確認的不同人群之間的社會、政治和經濟沖突。這些民族特征常常掩蓋著其他更突出的特點,例如階級利益和政治權力之爭。通過分析可以發現這些特點才是沖突的更為重要的原因。但確實也有這樣的情況,即民族上的差別被有意識或無意識地用來識別對抗各方——特別是它們往往成為強有力的動員符號——這時,民族性確實成為沖突的性質或動力的決定性因素(注:SeeRodolfoStavenhagen,''''Ethnicconflictandhumanrights:theirinterrelationship'''',inKumarRupesinghe(ed.),op.cit.)。
學者們通常將族群之間的關系分為平等的或不平等的,雖然也存在著模糊不清的例子。在關系平等但裂痕深刻的社會中,族群沖突也可能在相對說來均衡地分享財富和權力的族群之間產生。這時一個或幾個群體擔心或覺察到自己與其他群體平起平坐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這種族群沖突可能是局部的特例,不會危及中央政權。但可以證明的是,當代世界上絕大多數族群沖突卻是緣于不平等、分等級分層次的民族關系。不但不同族群在權力、榮譽和財富的階梯上劃分成三六九等,而且它們彼此通常處于尊卑有別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國家政權中心或國家機器或多或少地由主體民族或占人口大多數的民族把持著,從屬民族則低人一等。
在分等論級、毫無平等可言的民族關系中,某個族群通常可以認同于或趨向于構成某一整個社會階級。作為例證,不妨想一想從第三世界遷移到西歐的屬于不同種族的“客籍勞工”以及美國黑人的歷史,來自印度的泰米爾人種植園工人在斯里蘭卡的處境,拉丁美洲的土著居民和南非的非洲人,等等。但是族群的階層化也是一個獨立的現象,與某一族群成員的階級屬性無關。在一個階層化的系統中,社會沖突或政治沖突可以民族沖突的形式表現出來,而且通常會涉及國家政權,威脅著國家政權賴以生存的國家體制模式。在80年生的族群沖突——無論是在黎巴嫩,還是在斯里蘭卡、印度、東帝汶、北愛爾蘭、塞浦路斯、厄立特里亞、布隆迪、南非、西撒哈拉、尼加拉瓜——更早些時候在尼日利亞、巴基斯坦與加拿大,所有這些沖突不僅是族群之間的對峙,而且也是其中一個集團與實行某一族群專政的國家的對抗,亦即與被主體族群所控制的國家的對抗。
這些沖突相當長時期地持續不斷,加上隨之而來的激烈暴力行為,使得一些觀察家將它們區分為“利害沖突”和“價值沖突”或“族群個性沖突”。相對來說,前者較易于談判或解決,而族群沖突通常都屬于后者。這時,沖突各方的目的是相互排斥的,無法調和,因而解決起來極為困難。E·阿扎爾說,民族或部族間根深蒂固的裂痕,是困擾今日世界上許多國家持續不斷的社會沖突的根源(注:EdwardA.Azar,''''Protractedinternationalconflicts:tenpropositions'''',inEdwardA.AzarandJohnW.Burton(eds),op.cit.)。
產生這些裂痕的一個原因,可以在幾乎全球通用的民族—國家模式中找到。這種觀念源于18—19世紀歐洲的民族主義,它已在世界范圍內成為建立國家的范式,特別是作為殖民體系的一份遺產而流傳下來。為數甚多的族群沖突之所以發生,是因為民族—國家要求通體同質,實行一體化;作為官方的意識形態,它表現為政府的各種政策、占支配地位的社會態度和政治行為,它與處于從屬地位的族群和社會個性存在著固有的矛盾。每逢民族—國家中占主導地位的意識形態不能容納文化和族群上的多元化時,發生曠日持久的族群沖突的可能性就會增長。文化上的種族滅絕往往伴隨著族群沖突,這在世界很多地方已是屢見不鮮。
族群沖突可以表現為多種形式,從個人的敬而遠之、排斥、敵意,伴之以人與人關系中的成見、偏見、偏執和歧視,到政治生活中的立法、分裂主義運動、暴力對抗諸如街頭暴亂、屠殺、種族滅絕、起義、暴動、革命行動、恐怖主義、內戰、民族解放戰爭,直至國與國之間的戰爭。
國際范圍的比較研究表明,族群動員和族群沖突往往源于一系列問題的普遍存在和反復發生。這些問題與族群的資源和權力分配有關;與土地和領土(家園、殖民地、居留地、移民地等)有關;與語言、宗教、文化特性及基于民族或膚色的歧視也不無關聯(注:Cf.JerryBoucher,DanLandisandKarenArnoldClark(eds),EthnicConflict,InternationalPerspectives,London:SagePublications,1987.)。
四個例證
考察1989—1990年發生的四場重大族群沖突,可以說明這些因素是如何起作用的。
1.在北愛爾蘭,占人口大多數的基督教新教徒仍愿與英國保持聯系,而人數較少的天主教徒則要求加入愛爾蘭共和國。兩者之間的爭吵可以上溯到16世紀。愛爾蘭民族主義天主教徒認為,他們一直遭受歧視,屈從于占主體地位的親英新教徒。1920年英國關于愛爾蘭分治的決定,并沒有解決這場曠日持久的爭論。在1969年突發暴動之后,1972年由倫敦實行直接治理,問題依然未能得到顯而易見的解決。1985年簽訂的英國—愛爾蘭協定雖然“受到廣泛的歡迎,對北愛爾蘭雙方社群特性和利益的承認做出了均衡而切合實際的安排……”但聯盟黨與共和軍都對此表示反對(注:TomHaddenandKevinBoyle,''''NorthernIreland:conflictandconflictresolution'''',andPaulArthur,''''TheAnglo-Irishagreement:conflictresolutionorconflictregulation?'''',inKumarRupesinghe(ed.),op.cit.)。早日解決沖突的希望極其渺茫。
2.在斯里蘭卡發生的沖突已經歷了若干個階段。在宗教和語言上與占人口大多數的信奉佛教的僧伽羅人迥然不同的少數民族泰米爾人,主要集中在該島的東北部,他們在這塊土地生息的歷史已有2000多年。19世紀和20世紀初期,英國人將屬于印度泰米爾人的一個分支帶到島上中央高原的茶葉種植園充當勞工。獨立后的僧伽羅人認為,泰米爾人從英國人手中獲得了與他們人數不相稱的經濟和政治特權,并著手改變這種情況。首先,他們拒絕承認大多數泰米爾人的公民權;其次,頒布了只承認僧伽羅語的政策,制定了有利于僧伽羅青年的大學入學章程;最后,定佛教為國教。雖然以上措施后來有的取消了,有的降格了,事實上泰米爾人仍然感覺受到歧視。泰米爾人的要求包括保衛自己的家園,反對僧伽羅“外邦人”遷居落戶,區域自治,建立聯邦,泰米爾武裝組織則進一步要求建立獨立的“泰米爾”國家,為達到此目的甚至不惜訴諸武力。經過數次血腥暴動,數百名泰米爾人喪生或無家可歸(1983、1985年),更多的泰米爾人淪為國內或國際難民,沖突升級為一場內戰。泰米爾人的運動得到印度南方的泰米爾那都邦的同情者的支持,僧伽羅政府則以國家主權為名,采取一種以取得軍事勝利為目的的政策。由于沖突經年累月,傷亡人數
與日俱增,解決問題的前景極其暗淡,印度和斯里蘭卡于1987年簽訂一項協定,規定由印度通過軍事干預制止沖突,承認泰米爾人的若干要求,1990年,應斯里蘭卡政府要求,印度撤出軍隊。實際上泰米爾人的游擊戰爭并沒有被印度軍隊打垮,但他們仍表示愿與中央政府談判。與此同時,屬于極端民族主義的佛教徒僧伽羅人運動加緊襲擊中央政府,迫使政府采取暴力措施,再一次使數百名平民在沖突升級中喪生。到1990年初印度軍隊撒出后,暴力沖突看來已經降溫,但仍沒有顯露出以政治方式早日解決沖突的希望(注:KumarRupesinghe(ed.),op.cit.,PartV,''''TheTamil-SinhaleseconflictinSriLanka''''.)。
3.經過數年游擊戰爭,尼加拉瓜的桑地諾革命于1979年獲得成功,推翻了長達30年的殘暴獨裁政權,建立了深受人民擁護的革命政府。由于新領導的馬克思主義傾向,這個政府很快就成為“低烈度戰爭”、高強度經濟封鎖的犧牲品,美國里根政府一次又一次試圖顛覆它。為了反抗帝國主義,保衛革命成果和危在旦夕的國家主權,桑地諾政府力求有效地控制全國,從而導致了它與米斯基托印第安人及其他大西洋沿岸的土著居民的直接沖突。尼加拉瓜中央政府從未有效地控制過這個地區。米斯基托印第安人長時間通過加勒比海地區與英美保持聯系,受到美國傳教士建立的摩拉維亞教派的影響。他們中的許多人是在大西洋沿岸美國傳教士學校里接受的教育,不信任時下的中央政府,這個政府被講西班牙語的西部革命家把持,試圖改變米斯基托人的生活方式、經濟活動和傳統的土地所有權。反過來,桑地諾政府絲毫不同情印第安人提出來的“民族”要求,并且很快就把他們對政府的革命政策的抵制視為反革命行為。自1981年開始,就有拘留、驅逐、強迫遷居以及暴力行為發生,而且確實有一些米斯基托印第安人加入了美國支持的反政府武裝。另一些米斯基托人越過科科河進入鄰國洪都拉斯尋求避難。還有一部分人留在國內,致力于在新的政治結
構下實現自己的目的。
到1985年,桑地諾政府承認自己的錯誤,準備修改政策。經過長時間的協商,1988年頒布了新的尼加拉瓜憲法,允許大西洋沿岸各居民點建立區域自治,但中央政府仍保有相當大權力。大多數米斯基托難民返回家園;另一些人放下武器,回國參加合法的政治活動;更多的人響應桑地諾政府的號召,在新的政治結構下為建立區域自治而工作(注:KumarRupesinghe(ed.),op.cit.,PartIV,''''EthnicconflictinNicaragua''''.)。1990年初,桑地諾政府在選舉中失敗,反對派聯合政府執政。大多數米斯基托印第安人投票反對革命政府,但新政府如何對待自治問題,在本文寫作時仍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4.在西班牙的巴斯克諸省,即當地人稱為歐茲卡迪的地區,從19世紀西班牙中央政府廢除當地古老的法制機構之后,地區民族主義就成為一股政治力量。佛朗哥獨裁統治時期,巴斯克人的語言及其他民族標志都受到壓制。但巴斯克民族主義卻在不斷發展。到70年代,一個代號為ETA的軍事分裂組織以恐怖手段登上舞臺并成為主角。巴斯克人不但堅持其傳統制度,而且保存了本民族的語言,認為自己從族源上是與其他西班牙人完全不同的民族。雖然1978年的西班牙新憲法和區域自治法保證了區域自治的權利,經濟危機卻助長了當地居民對民族主義運動的同情。另一方面,這一民族主義運動又得到來自北尤斯卡迪人、亦即相鄰的法國巴斯克人的支持(巴斯克民族在法國不成氣候)。西班牙和法國政府已經同意聯合起來對付ETA的恐怖主義活動??磥憩F在在民主進程中和平解決這個問題的條件已經具備。但是極端的巴斯克民族主義與中央政府中強制力量之間的緊張關系和暴力對抗仍未緩解。而巴斯克民族主義各個不同的派系也還沒有達成協議,采取一項共同的戰略(注:FernandoReinares,ViolenciaypoliticaenEuskadi,Bilbao:DescléedeBrouwer,1984;PhilippeOyamburu,L''''IrréductiblePhénonèmeBasque,Paris:Editions
Entente,1980;PatrickBusquet,ClaudeVidal,LePaysBasqueetsaliberté,Paris:LeSycomore,1980;RobertP.Clark,''''Euzkadi:BasqueNationalisminSpainsincetheCivilWar'''',inCharlesR.Foster(ed.),NationswithoutaState:EthnicMinoritiesinWesternEurope,NewYork:Praeger,1980;J.MartinRamirezandBobbieSullivan,''''TheBasqueconflict'''',inJerryBoucher,DanLandisandKarenArnoldClark(eds),op.cit.;KenMedhurst,''''BasquesandBasquenationalism'''',inColinH.Williams(ed.),NationalSeparatism,Vancouver:UniversityofBritishColumbiaPress,1982.)。
以上四個例證表明,只要少數族群與控制國家政權的主體族群發生沖突,就無異于對民族—國家的概念和國家的性質提出質疑。根據這個時代占統治地位的國家主義思想體系,此類沖突威脅國家體制的穩定性,突出顯示了現存政治結構的弱點。如果不存在足以使沖突各方達成一致意見的政治機制,其中一方或雙方便有可能訴諸暴力。暴力又激起新的暴力反應,從而導致螺旋式升級。
在上述例證中,導致族群沖突的各種因素或多或少都在起作用。當然這并不是說,在任何情況下都一定同時涉及這些因素,諸如經濟或/和政治權利分配不均,土地或領土的占有問題,語言上的爭執,各方的宗教特征,集體的認同和自尊問題,維護邊界問題,彼此間的成見,因對爭端的看法不同而產生的對“他人”的擔擾與恐懼,用以進行動員的神話傳說或符號象征及其作用,等等。
族群運動
介入沖突的族群組織和運動的目標宗旨因環境而異,而且可能——確實也經?!S時間而變化。最初只是反對歧視或政治壓迫,或是僅僅由于認為自己一方人權受到侵犯或不平等待遇而提出簡單的抗議,爾后有可能逐步發展,從爭取充分平等和更多的個人自由變成要求更廣泛的地方或區域自治,分享政治權力,改變國家結構,直至分裂為一個新國家,徹底獨立。在現代,總的說來,分裂主義運動在政治上、經濟上和生命損失上代價高昂,成功者卻是極少數。但分裂出去或成立一個新國家的目標仍然鼓舞著許多新的族群運動,而且它往往成為政治交易中討價還價的籌碼。事實上,一個國家既已成立,沒有什么會比割裂領土更使它憂心忡忡。任何一個國家都寧愿失去人口而不愿丟失疆土。自從威斯特伐利亞和約(注:結束西班牙荷蘭80年戰爭、德國30年戰爭局面的歐洲協議的總稱,1684年分別于威斯特伐利亞兩個城市簽訂?!g注)簽訂以來,領土邊界已成為國際秩序的神圣標志。為了爭奪領土已經進行過太多的戰爭,因而我們沒有任何理由低估“領土的極端重要性”的力量。許多學者都把它歸結為人類的動物本性。
族群的紐帶
有關族群政治運動的一個重要問題是聯結族群的紐帶本身,也就是說民族性的真正含義是什么。關于這個問題有兩個主要學派?!霸肌睂W派認為,民族性是“自然的”人類群體的“原始”紐帶,它早于、并且超越民族—國家和階級。民族認同是群體生活的永恒特色,雖然它有時可能受到壓抑或隱而不顯。族群運動的目的和功能就是喚醒一個族群建立共同的族群意識。換言之,套用馬克思哲學的術語,就是將一個“自在的族群”轉變為一個“自為的族群”。許多族群走的就是這條路。巴斯克人、泰米爾人、庫爾德人和其他一些族群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的民族本性的形成先于而且超越他們正在進行的斗爭(注:HaroldIsaacs,TheIdolsoftheTribe;AnthonyD.Smith,TheEthnicOriginsofNations,Oxford:BasilBlackwell,1986.)。
另一方面,“工具主義”學派則認為民族特征是一種政治武器,人為制造,人為積累,根據政治權益的需要或操縱使用,或棄若敝屣。民族特征不過是多種可供選擇的工具之一。任何群體都可以此為武器爭取自己的權益,問題僅僅在于如何“合理選擇”(注:MichaelBanton,RacialandEthnicCompetition,Cambridge: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83;DonaldL.Horowitz,op.cit.;BenedictAndersoon,ImaginedCommunities:ReflectionsontheOriginandSpreadofNationalism,London:Verso,1983.)。以尼加拉瓜的米斯基托印第安人的民族認同為例,通常都認為這不過是一個相當新近的現象,當然是由于該國這些年來的政治斗爭才興盛起來的。同樣,巴勒斯坦人、錫克教徒、厄立特里亞人、撒哈拉沙漠以南居民和世界上其他一些族群都是通過族群認同來傳達政治信息。對此做任何概括,都可能有所遺漏,當今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族群沖突看來都是混合物,其中包含兩種成分:民族認同在集體意識中可能有其歷史根源,但也被進行武裝斗爭的精英們利用以爭取支持,劃出地盤從事政治活動。
族群的精英與大眾
上段最后一句話把我們的討論引到當代族群沖突的另一個重要問題,即族群的精英與大眾的關系、領導者與追隨者的關系、武裝分子與袖手旁觀者的關系,這也就是族群“先鋒”的作用問題。一個族群的所有成員并不會全部介入族群沖突。雖然個人可能由于所屬的族群的緣故成為歧視或種族滅絕的受害者,但族群運動的主張和要求總是在一般族群成員還沒有意識到、更不用說形成完整觀念之前,就由該族群中富有戰斗精神的精英分子率先擬定并竭力提倡了。反過來,精英們又可能分裂成不同派系,不但在戰略戰術問題上各執己見,而且往往連斗爭的目標也不盡一致。巴斯克人、泰米爾人、庫爾德人、米斯基托印第安人、北愛爾蘭共和軍、巴勒斯坦人和其他民族主義運動無不如此。精英們是僅僅表達他們聲稱代表的人民的心聲和要求呢?還是把自己的意識形態也強加給追隨者以及政治上的敵人或對手呢?這個問題的確不易回答。因為在族群沖突的社會環境中,由于其本身的性質,民主決策過程不大可能在整個備受苦難的族群內部貫徹。而一旦或多或少具有民主性質的政治協商得以舉行(例如1979年舉行的尤斯卡迪選舉和1980年加拿大魁北克舉行的全民公決),最激進的精英分子并不經常能夠從自己的人民那里得到最廣泛的支持。
族群沖突的國際化
初看起來,當代族群沖突似乎主要是一個民族國家的內部事務。族群在現存社會框架內彼此對峙,或者某個族群為攫取權力而與中央政府爭斗不已。當國家政策推行不下去的時候,也許需要進行變動,修正某一少數民族的法律地位或社會地位。只要現行的國際關系準則是維護國家主權,此類內部事務就被置于國際大家庭顧及的事務之外。這可以說是當代國際關系研究者堅持的最理想狀態。但在事實上,族群沖突和少數民族的實際情況早已成為國際事務,今天依然如此。
歐洲國家曾關注保護中世紀奧托曼帝國中的基督徒。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后簽訂了一系列條約,用來保護各國的少數民族(注:FrancescoCapotorti,StudyontheRightsofPersonsbelongingtoEthnic,ReligiousandLinguisticMinorities,NewYork:UnitedNations,1979;JayA.Sigler,MinorityRights:AComparativeAnalysis,Westport:GreenwoodPress,1983.)。國聯創建過一個專為保護少數民族的國際托管機構。也是在那個時期,國與國之間達成了許多雙邊協定,處理與民族、語言和宗教有關的少數民族問題。
族群成員的國外親友
族群沖突何以會越過邊界而有若干外國人卷入,可能有諸多原因。一個最常見的情況是沖突中的族群成員在其他國家有親朋好友,例如斯里蘭卡的泰米爾人、庫爾德人、巴斯克人、錫克教徒、米斯基托印第安人、北愛爾蘭的天主教徒、塞浦路斯島上或保加利亞境內的土耳其人,南斯拉夫境內的阿爾巴尼亞人、羅馬尼亞境內的匈牙利人。他們向鄰國、有時向更遠的國家尋求并得到道義上或物質上的支持。泰米爾叛亂分子通過帕克海峽在印度的泰米爾那都邦獲得援助。在西班牙境內的南尤斯卡迪,巴斯克武裝人員越過邊界在法國一邊的巴斯克家園找到庇護所。與此相似,愛爾蘭共和軍在愛爾蘭共和國受到保護。在英國和加拿大的錫克族社群支持在印度旁遮普邦的錫克教徒。庫爾德民族主義戰士利用中東動蕩不安、變化不已的政治形勢,在伊朗、伊拉克、土耳其和敘利亞等鄰國得到支持。來自尼加拉瓜的米斯基托難民躲進相鄰的洪都拉斯境內的米斯基托居民區,環境一旦許可,他們便立即返回家園。如此一來,國外親友就成了本來純屬國內事務的族群沖突中的一個潛在因素。
必須指出的是,所謂族群沖突純屬內政的說法不過是國家主義的一種神話。事實是,只要有一個族群卷入一場沖突,則本族的親朋故舊無論身在何處都必須提供支援,而置國家主權和國界于不顧。這是完全合乎邏輯的,因為“效忠族群”和“效忠國家”一樣,都是相同的理由,雖然這理由是人為制造的。這顯然是一個有爭議的問題,因為被族群成員視為天經地義的舉動,在國家看來卻是極端危險的行為,具有顛覆性質。這里一個切題的例子是:當米斯基托印第安人和尼加拉瓜革命政府的斗爭處于高潮之際,許多國際土著居民組織提出,土著居民有責任援助陷入困境的兄弟。當然,正在遭到外來干預的尼加拉瓜政府認為這一姿態顯然是呼吁外國勢力進一步干涉它的內政。世界上大多數政府都會作如是觀,為了掩蓋種族沖突的內部根源,往往把這種沖突歸罪于外國對內政的干涉。
外部的意識形態支持
毫無疑問,外部介入族群沖突當然還有其他原因。最常見的就是意識形態上的同聲相應,使沖突一方可能得到國外的同情,而國外的行為者則把他國的族群沖突視為擴張意識形態影響的天賜良機。已有很多報道描述卡扎菲的利比亞是如何介入族群沖突的:它支持極端民族主義運動,如巴斯克人的E-TA組織和愛爾蘭共和軍;它又如何先是支持菲律賓的回教徒摩羅分裂主義運動,然后再安排摩羅領導人與菲律賓政府談判。70年代和80年代,左翼運動支持世界各地的“民族解放運動”。反過來,保守集團則根據類似的意識形態理由向因致力于對付族群起義而處于困境的政府提供道義上的、有時是物質上的援助。
憂慮的鄰國
有些外國干涉與民族或意識形態無關而純屬地緣政治。鄰國由于其國內政治上的原因很容易卷入族群沖突。例如,伊朗和伊拉克都支持庫爾德人反對鄰國的政府,可又被指控為壓迫本國的庫爾德人。印度指責巴基斯坦出于地緣政治的考慮而縱容旁遮普邦的錫克教極端民族主義分子,支持克什米爾穆斯林的起義;反過來,印度政府則被指控在斯里蘭卡和西藏制造類似的麻煩。
超級大國的卷入
最后,隨著族群沖突成倍增加,超級大國的卷入也在加劇。蘇聯出于自己的政治考慮干涉埃塞俄比亞的族群沖突,先是支持一方,然后又支持另一方,全然不顧意識形態和民族問題。美國則系統地支持黎巴嫩的基督教徒,支持米斯基托印第安人反對尼加拉瓜的桑地諾政府,支持斯里蘭卡政府反對泰米爾人的叛亂和菲律賓政府反對摩羅及土著部落起義,支持奧望博族反對安哥拉政府以及赫蒙苗族反對越南政府,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在1990年初,蘇聯的三個波羅的海共和國單方面宣布獨立,得到西方世界的同情;但同是這個西方卻不支持巴斯克人、北愛爾蘭人、魁北克人或波多黎各人的獨立。
歷史的重擔
當代許多族群民族主義運動,是早期形成國家或建立大帝國的過程中遺留下來尚待清理的陳年老賬。目前,蘇聯的三個波羅的海共和國正在重建,再次表達了長期被壓制的民族主義情緒,并對斯大林和希特勒允許蘇聯吞并這三個獨立國家的1940年秘密協定提出異議。波多黎各的獨立運動依然拒絕加入美國,這是1898年美國與西班牙戰爭的后果之一。如果有機會,印度的許多族群(錫金、比哈爾邦和阿薩姆邦的部落居民)也會獲得獨立,印度國家的形成損害了它們的主權。緬甸卡倫人與禪族人的情況與此相同。此外還有東帝汶和西巴普亞,它們現在是印尼的一部分。西撒哈拉與塞浦路斯的沖突也有類似的歷史淵源。這些沖突之中,有一些,特別是涉及“民族自決”的沖突,已由聯合國通過其特定機構加以解決。但是,一般說來,聯合國寧愿尊重主權國家,而不去同情沒有國籍的人民的自決權利,除非是非殖民化的極端例子,如納米比亞。
族群—人口均勢的變化
在某些國家中,由于遷徙或人口均勢的變化而導致族群沖突。在這種情況下,移民的“故國”可能會通過國際或雙邊關系表示對其子民的某種關懷。例如印度關心東非或太平洋地區(烏干達、斐濟)的印度人,中國關懷東南亞及其他地方的數百萬華僑。土耳其及阿爾及利亞與西歐國家政府簽訂有關在西歐的移民勞工的協議。
直接干預
印度與斯里蘭卡政府簽訂的1987年協議,是地區大國直接并正式干預他國國內族群沖突的一個新近的例子。如上所述,若干先例表明這種干預幾乎是難以避免的;而且作為一個越來越自信的地區大國,印度對其南翼政治不穩的地緣政治學含義深感憂慮。印度曾經力圖調解泰米爾叛亂分子與斯里蘭卡政府的沖突,但收效甚微。根據1987年印度—斯里蘭卡協定,印度軍隊解除泰米爾游擊隊的武裝,而斯里蘭卡政府承認泰米爾人運動的某些合法要求。但在實際上,印度軍隊雖以大量傷亡為代價,幫助制服了泰米爾人運動中的某些派系,結果卻被泰米爾人和僧伽羅人同樣視為占領軍而于1990年撤出斯里蘭卡。這個例子說明,外界干預的后果是難以預料的。印度最初確實同情沖突的一方(泰米爾人),因此努力斡旋,后來卻在有限的承諾下作為“和事佬”軍隊卷入其中,被指控為將自己的意志強加于人,最后在沖突各方一致反對的聲浪中收場(注:K.M.DeSilva,''''Indo-SriLankarelations1975-1989:astudyintheinternationalizationofethnicconflict'''',paperpresentedattheICESInternationalWorkshopontheInternationalizationofEthnicConflict,2-4August,1989,Colombo,SriLanka.)。
國際關系的族群化
在斯里蘭卡就像在巴斯克人的家園尤斯卡迪、北愛爾蘭、塞浦路斯和其他地方一樣,可以說,國內的族群沖突越過邊界走上國際舞臺,變成了國際事件。但是,經常也發生另一種情況:那種潛在的、或實際上已經爆發的族群沖突使國際關系族群化。一些國家的對外政策明顯地向族群情緒傾斜。無須贅言,納粹德國曾利用國外德意志少數民族發動侵略,準備第二次世界大戰。直到最近,殖民大國還慣于把他們的殖民計劃以民族優越的理論裝扮起來。只要在一個第三世界的國家里有“白人”在政治動亂中受到傷害,西方政府和輿論就會立刻大嘩,但對更多的當地居民的苦難,它們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特別是美國對外政策,對在國會和白宮進行游說的院外集團的愿望極為敏感。所以,盡管美國政府與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分子控制的南非政府沆瀣一氣,它卻不敢無視非洲裔美國人反對種族歧視的壓力,而是與其他國家一道對南非實行貿易制裁。美國一直支持以色列的一個原因是美國猶太人在國會的游說力量。美籍阿拉伯人現在已經懂得,為了表達他們對阿拉伯事業的支持,這種游說活動是多么重要。美國多年來支持波蘭,固然是作為反蘇意識形態的一個方面,同時也是波蘭裔美國人的壓力所致(注:KennethLongmyer,''''BlackAmericande
mands'''',andDaudJ.SaddandG.N.Lendermann,''''ArabAmericangrievances'''',inForeignPolicy,No.60,Fall1985(specialsectionon''''NewEthnicVoices'''').)。
公眾輿論、非政府組織與族群沖突
除了鄰國或超級大國的直接干涉以外,族群沖突的國際化還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世界公眾的輿論,特別是西方輿論,因大眾傳播媒介而舉足輕重。讓我們簡單回顧一下新聞媒介對巴勒斯坦人民起義和南非黑人的反抗活動的報道。這種報道做得頗具聲勢,直到以色列和南非政府分別加以限制為止。世界輿論幾乎在一夜之間偃旗息鼓。在黎巴嫩的巴勒斯坦人、什葉派穆斯林和其他許多人,已經學會如何利用國際新聞媒介的力量來影響或引起全世界公眾輿論的同情(這兩者當然不是永遠一致的)。
當今第三世界有這么多的族群沖突,在那里工作的大量非政府組織或志愿者團體有時不免卷入其中。它們可能成為沖突中某一方所追求的事業的國外辯護者。得到這些為數眾多的在西歐和北美以外地方工作的組織的支持和同情,對庫爾德人、米斯基托印第安人、泰米爾人、東帝汶人、南非黑人和其他被壓迫族群來說,是可望而又可及的事情。這些組織不僅可以為這些族群所追求的目標制造外部輿論,還可以提供各種援助。工業化世界的慈善團體在許多不發達國家的發展計劃中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有些援助是直接支持當地振興經濟的計劃或直接幫助當地人民的,更多的援助則是通過當地政府的辦事機構實施的。與國家政府發生沖突的族群經常抱怨這些援助到不了他們手中,實際上中飽了國家機關。在這種情況下,慈善機構往往威脅撤出或追回對某國的捐獻,企圖用這種方法影響當地政府對沖突的態度。例如許多慈善機構強迫斯里蘭卡政府與泰米爾人進行面對面的談判。同樣的壓力也施加于蘇丹政府,干預其南部發生的沖突;也施加于埃塞俄比亞政府,干預提格雷和厄立特里亞地區的沖突。當然,各國政府對此均持否定態度,認為是對內政毫無道理的干涉。
聯合國
聯合國代表著對族群問題的國際關注的另一個重要而富有更大潛在效用的系統。一方面,聯合國尊重國家主權,在這個方面表現得非常謹慎;另一方面,原則上它可以介入族群沖突(情況與其他類型的內部沖突相同),但有三個明確的條件:(1)沖突確已對和平構成威脅;(2)沖突實際上屬于非殖民化問題的一部分;(3)涉及對人權的嚴重侵犯。聯合國已經在某些族群沖突中派出了維和部隊(黎巴嫩、塞浦路斯)。這是只有當沖突已經國際化,至少有一個沖突以外的國家已經介入的情況下才采取的行動。關于聯合國在非殖民化過程中的作用,聯合國大會曾就民族自決權通過一系列決議,但并不是所有決議都得到有關國家的贊同并得以在相關地區履行,西撒哈拉和東帝汶就是例子(注:HectorGrosEspiell,Elderechoalalibredeterminación.AplicaciónConflict:TheoreticalExplorations'''',paperpresentedtotheICESInternationalWorkshoponInternationalizationofEthnicConflict,2-4August,1989,Colombo,SriLanka.delasResolueionesdelasNacionesUnidas,NewYork:UnitedNations,1979.)。
聯合國的有關機構對族群沖突中發生的大規模侵犯人權行為越來越關切。這些機構的行動程序確實緩慢而繁瑣,但也越來越多地應邀過問侵犯人權問題。人權理事會、人權委員會和防止歧視并保護少數民族小組理事會以及其他組織都曾處理過因族群沖突而侵犯人權的問題。近年來,小組理事會聽取了一系列有關報告,例如斯里蘭卡的形勢、孟加拉國吉大港山區查克馬和其他部落的困境、美洲土著居民和70多年前發生在亞美尼亞的族群屠殺(亞美尼亞人希望聯合國承認這一事實,而土耳其政府則予以否認),當然還包括南非的種族歧視。聯合國特別機構得到侵犯人權的報告是基于以下兩個文件所規定的權利:國際公民及政治權利公約和國際經濟、社會及文化權利公約。族群沖突由于曠日持久且激烈異常,有時達到非理性的程度,所以往往導致大規模侵犯人權問題的發生。
國際化的后果
族群沖突國際化,對沖突本身可能帶來不同的后果。有學者列舉了5種模式:
1.外來干涉導致沖突惡化;
2.外部利益的參與導致沖突延長;
3.國際的關注和壓力使沖突緩和;
4.外部勢力的調解和干預使沖突雙方和解;
5.沖突的被取代。換言之,族群沖突可能為非族群的、外部集團的特殊利益所取代,變成性質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沖突(注:PalphR.Premdas,''''TheInternationalizationofEthnic)。
族群沖突的國際化和國際關系的族群化這兩個方面的研究剛剛開始,迄今為止,社會科學和國際關系理論對這一新興領域的貢獻甚微。族群沖突的世界意義是再也不能否認或忽視的了。由于20世紀的主要意識形態沖突已經逐漸緩解,民族與價值觀的沖突、亦即曠日持久的族群沖突,必定會日益突出并毒化國際氣氛。為此,必須尋求處理和解決沖突的新形式。隨著國家傳統職能的轉化,族群界限分明而國籍無所屬的若干民族正在成為國際的新行為者。第三方(無論其為國家或非政府組織)已經介入族群沖突。國際社會、特別是區域性或多邊組織必須奮起,迎接陷入沖突的各族群提出的挑戰。*本文原刊于《國際社會科學雜志》中文版199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