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欠條的刑法評價
時間:2022-04-10 10:5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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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條狀況說介評
(一)欠條狀況說欠條狀況說即是主張,不能籠統地認為欠條即代表了或沒有代表其所記載的金錢債權,而應根據欠條的具體狀況來判斷其與所記載的金錢債權之間具有何種關系。在該說看來,欠條固然是金錢債權的行使依據,但更是金錢債權存在的證明材料或證據。不過,不同具體場合的欠條對金錢債權所具有的證明力并非完全一致。部分場合,債務人所出具的欠條是金錢債權的惟一證據,或曰只有欠條才能證明金錢債權的存在。在此情形下,欠條與其所記載的債權之間具有極其緊密的聯系,對金錢債權具有絕對的證明力。“喪失這種憑證,債權人就難以甚至根本無法向債務人主張自己的財產權利,甚至最終會喪失財產所有權。可以說,在特定情況下欠款憑證往往就等于同值的財產”[4]。易言之,欠條為金錢借貸惟一證據的場合,欠條與金錢債權同在,可以將欠條與其所記載的金錢債權等同視之。在此情形下,盜竊該欠條的即被視為盜竊金錢債權(數額較大)這種財產性利益,構成盜竊罪。騙取該欠條的也被視為騙取金錢債權這種財產性利益,構成詐騙罪。搶劫該欠條的也被視為劫取金錢債權這種財產性利益,構成搶劫罪。另一方面,某些場合即便債務人為債權人出具了欠條,尚有其他證據或證明材料能證明金錢借貸關系的存在。在此情形下,欠條僅僅是金錢債權的證明材料之一而已。如此即便欠條被盜取或騙取,其他的證明材料也能證明金錢債權的存在,因此欠條的缺失對債權存在的確定性影響甚微或者不具有根本性的影響,甚或幾乎沒有影響。易言之,該種“債權憑證喪失,并不意味著財產的喪失,這種憑證不宜歸入刑法上的財物”[3]706。故以此種欠條為作用對象的,竊取或騙取等行為不能構成財產罪。倘若行為人竊取或騙取欠條后通過實施其他行為取得了財產或財產性利益,則只能依據行為人非法獲取欠條后所實施的其他后續行為來判定其行為的屬性。概而觀之,欠條狀況說主張必須以欠條自身的證明力大小來論及其與所記載的金錢債權之間具有何種關系。如果債權憑證的喪失意味著該憑證記載的財產喪失,則該債權憑證屬于財物;反之,則不宜認定為財物[3]706。2002年1月9日,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浙江省人民檢察院、浙江省公安廳聯合出臺了《關于搶劫、盜竊、詐騙、搶奪借據欠條等借款憑證是否構成犯罪的意見》。該《意見》明確指出:債務人以消滅債務為目的,搶劫、盜竊、詐騙、搶奪合法、有效的借據、欠條等借款憑證,并且該借款憑證是確認債務關系存在的惟一證明的,可以以搶劫罪、盜竊罪、詐騙罪、搶奪罪論處。可見,該意見也是著眼于欠條等借款憑證的具體狀況,在借款憑證是金錢債權的惟一證明材料的場合,認為欠條等借款憑證即代表了金錢債權的存在。搶劫該欠條的即構成搶劫罪;竊取該欠條的即構成盜竊罪;騙取該欠條的即構成詐騙罪。反之,倘若該欠條等借款憑證并非金錢債權惟一證明材料,則應認為欠條等借款憑證與其所記載的金錢債權處于分離的狀態,以此類借款憑證為作用對象的行為并不直接構成財產罪。上述《意見》的立場不僅為浙江省司法機關代表所廣泛使用,而且也成為我國司法機關的主流立場。例如2009年夏天,滎陽市劉河鎮人崔洋向同村青年朱某借款一萬元,并打了一張期限為3個月的書面欠條。借款到期后,朱某多次討要,崔洋一直推托沒有歸還。2010年9月5日傍晚,當朱某再次催討欠款時,崔洋便叫來鄰村的樊國虹(另案處理)與朱某見面。崔洋提出要看看欠條,毫無戒備的朱某剛拿出欠條便被崔洋一把搶走。此時,站在一旁的樊國虹迅速跑上前用身體擋住朱某,崔洋則隨手把欠條撕碎后扔到地上。在二人揚長而去后,朱某將撕碎的欠條撿起來,回家后小心翼翼地再將碎片一一拼貼起來。這張拼貼而成的欠條便成了崔洋與朱某之間債權債務關系的惟一憑證。滎陽市人民法院審理后即認為,崔洋搶奪欠條的行為構成搶奪罪。不過,被撕碎的欠條經拼貼后仍可以作確認債權債務關系存在的憑證,其犯罪行為因意志以外的原因未能得逞,屬于犯罪未遂[5]。(二)欠條狀況說之評價欠條狀況說著眼于欠條對金錢債權證明力的大小來論及侵害欠條行為的屬性,并且該見解為我國司法機關所廣泛接受。但是,以此將部分欠條與其所記載的金錢債權等同視之,其合理性有待商榷。大體而言,欠條狀況說具有下列弊端。第一,違背主客觀相統一的原則犯罪是主客觀相統一的產物,故在犯罪成立與否的判斷上必須將行為人的主觀罪過與客觀危害行為統一起來綜合考量,作為犯罪種類之一的財產罪也無法置身于度外。在通過作用于欠條以獲取財產性利益的場合,行為人具有同種主觀罪過實施同種行為,卻因欠條自身的狀況而導致犯罪成否的認定出現差異,顯屬不當。以竊取欠條為例,都具有盜竊的故意,都意圖通過欠條來獲取財產性利益,只因有的欠條是金錢債權的惟一證明材料便成立盜竊罪,有的欠條不是金錢債權的惟一證明就不構成盜竊罪,此種解釋結論著實令人費解。在犯罪成否的判斷上,只要其具有相同的犯罪構成,即理應得出相同的判定結論,切不可無端地以某種外在因素作為犯罪成否的重要判斷因素。第二,欠條作為金錢債權證據的“惟一性”具有偶然性竊取、騙取或搶奪他人欠條的,何種場合的欠條是金錢債權的惟一證據,何種場合還存在欠條之外的其他證據,存在極大的偶然性。例如部分金錢借貸的債務人僅僅向債權人出具了欠條,而部分場合的金錢借貸則存在欠條、視聽資料、證人證言等多種證據。退而言之,即便同樣存在多種證據,倘若其他相關證據缺失,債務人所出具的欠條也成為金錢債權的惟一證據。可見行為人在竊取、騙取或搶劫欠條的場合,何種欠條對金錢具有惟一絕對的證明力具有極大的偶然性,難以或無法為行為人所知曉。倘若以欠條對金錢債權的證明力作為判定財產犯罪成否的標準,則會導致同種危害行為遭受不同的法律評價,違背犯罪判斷的客觀性。故以此種極具偶然性的因素作為財產罪成否的標準,顯然不合理。第三,欠條具體狀況說誤讀了犯罪成立的標準欠條具體狀況說之所以主張欠條為金錢債權惟一證據的場合判定侵害欠條的行為構成財產罪,在于缺失該種欠條即意味著金錢債權喪失了行使依據,債權人無法獲取與該金錢債權相當的財產性利益。然而,竊取、騙取欠條等行為即對金錢債權造成了不能實現的客觀危險,足以成立盜竊罪。至于債權人喪失了與該金錢債權相當的財產性利益抑或行為人獲取了該種財產性利益,則是構成財產罪既未遂的重要要素。
債務人限制說介評
(一)債務人限制說與上述欠條狀況說的立場相對,債務人限制說則認為,應依據行為人與金錢債權的關聯而非欠條的狀況來判定欠條與其所記載的金錢債權之間的關系。債務人限制說主張,欠條所記載的金錢借貸關系僅僅限于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只有債務人通過作用于欠條以妨害金錢債權行使的場合方能構成財產罪。與此無關的第三人盜取、騙取甚或搶劫欠條,都無法獲取金錢債權這種財產性利益,故不可能成立財產罪。債務人限制說的理由主要在于,論定作為金錢債權憑證的欠條與其所記載的金錢債權之間具有何種關系必須以民法上債權的相關理論為基礎來展開。與物權所具有的絕對性不同,債權具有相對性的特征。所謂相對性,即是指債權所具有的權利義務僅僅限于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債權人僅得向債務人行使權利,債務人也僅需向債權人履行債務。基于此,債權被冠之以“對人權”,以區別于物權這種“對世權”。正因為債權債務關系僅僅局限于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債務人通過作用于欠條以妨害債權行使或使債權的行使在事實上變得不可能時,使自身的債務履行得以免除從而間接獲取了財產性利益,故具有構成財產罪的可能性。“在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欠條代表了債權債務這一財產性利益,任何一方對欠條的侵犯都應被視為對財產性利益的侵犯,可構成相應的財產犯罪。”[6]134反之,“無關的第三人取得欠條并無任何意義,盡管此時也可能造成債權人的損失,但是不能把此種情況下的欠條視為財產性利益或財物”[6]134。不僅如此,作為財產罪對象的財產性利益的內容必須是財產權本身,即行為人必須通過犯罪行為取得他人的財產權或者至少使他人喪失財產權時,才可能成立財產罪[6]134。獲取欠條的第三人無權請求債務人履行債務,“既不可能獲得積極利益的增加,也不能獲得消極利益的減少”[7],所以其單純作用于欠條的行為不構成財產罪。即便第三人可以通過將欠條低價賣給債務人等行為獲取事實上的經濟利益,但該種經濟利益并非是欠條所代表的金錢債權,因而難以被作為盜取、騙取欠條等侵害欠條的行為所包含。2005年1月5日,個體戶李某從他人手中購買一批貨物,欠下15萬元貨款,當時就出具了欠條,寫明兩個月內付清。同年2月28日,李某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說要和他做一筆兩全其美的“生意”。原來對方是個小偷,剛偷盜得手,所盜之物并不值錢(也達不到應受刑罰處罰的數額),只是其中有張大額的欠條。小偷抱著試探的心態,按欠條上李某留下的電話打了過來,稱只要李某愿意按欠條中的錢款數額付給20%即3萬元,他就可以將欠條交給李某。李某想到,如果拿到欠條,債權人便沒有證據向其索債,自然就可以賴掉債務,這筆“生意”就賺大了。于是,他欣然同意了小偷提出的條件,當日下午與小偷“成交”,幾天后東窗事發。對于本案,即有論者認為,債權是對人權而非對世權,僅對債權人和債務人有直接法律效力。因此,在債權人和債務人之間,欠條代表了債權債務這一財產性利益,任何一方對欠條的侵犯都應被視為對財產性利益的侵犯,可構成財產犯罪。但對于債權人和債務人以外的第三人而言,欠條不能被視為財產性利益的表現形式,而其本身又不是財物,因此,對其的侵犯不能構成財產犯罪[8]。(二)債務人限制說之評價債務人限制說認為盜取、騙取或搶劫欠條的,只有債務人才能獲取與金錢債權相關的金錢債權。故在以欠條為侵害對象的場合,只有債務人才能構成財產罪。但是,該見解存在下列疑問。第一,第三人通過作用于欠條能夠獲取財產性利益債務人說限制說之所以將財產罪的成立范疇僅僅限于債務人而為之的場合,在于其認為第三人無法通過作用于欠條以獲取財產性利益。但是現實與其恰恰相反,第三人不僅可得通過作用于欠條以破壞債權人的權利行使,而且能夠以此獲取財產性利益。例如小偷竊取他人欠條后,債權人的債權行使即在事實上變得困難或不可能。與此同時,小偷也可通過將欠條低價出售給債務人以獲取相應的財產性利益。故以債權的相對性為由無法推知只有債務人作用于欠條的場合方能成立財產罪。事實上,第三人通過作用于欠條也能獲取財產性利益。既然如此,第三人盜取、騙取或搶劫欠條的行為就具有成立財產犯罪的可能性。質言之,第三人既有客觀行為,又有主觀的罪過,并且通過實施危害行為能夠獲得財產性利益,沒有理由將其排除在犯罪成立的范圍之外。第二,債務人限制說的差別化對待欠缺科學的解釋理由依據債務人限制說,第三者竊走欠條的不成立盜竊罪,而債務人盜取欠條的則構成盜竊罪,導致針對同一對象所實施的同種行為在犯罪屬性的認定上存在差異性評價。倘若如此,則必須提供合理的解釋理由。然而,債務人限制說以債權相對性原理作為其解釋依據無疑欠缺說服力。所謂債權的相對性是指“債權為債權者與債務者之間的關系,和其他的人之間不存在任何關系”[9]。但是由此無法推知只有債務人方可侵害債權的行使。民法通說即認為,第三人對債權也“負有不得侵犯之義務,當債權遭受不法侵害時,亦得依侵權行為之規定主張損害賠償”[10]55。事實上,無論債務人還是第三人,都可得通過作用于欠條以獲取與金錢債權相關的財產性利益。故債務人限制說以債權相對性作為解釋理由,顯屬不當。
欠條屬性的規范分析
(一)欠條侵害的刑法屬性如前所述,欠條自身不具有值得刑法保護的價值和利益。與之相反,行為人盜竊、騙取、搶劫欠條的場合是否構成財產罪,取決于欠條所記載的金錢債權是否遭受侵害,故只有欠條所記載的金錢債權才是刑法所關注的中心。概而言之,盜取、騙取欠條等行為具有如下特征。第一,具有侵害金錢債權的現實危險欠條是金錢債權的證明,也是債權人行使金錢債權的重要憑證,故欠條對金錢債權的有效性尤其是債權行使具有重要意義。欠條的缺失往往意味著喪失了債權行使的依據,債權人無法有效行使債權。即便有其他證據材料可得證明債權債務關系的存在,在社會通念中,欠條即是金錢債權債務關系最直接、最主要的代表。何況在絕大多數場合,欠條僅僅是金錢借貸的惟一證明,喪失了欠條,往往意味著喪失了債權。故以欠條為侵害對象的,具有侵害金錢債權的現實危險,足以成立財產罪。或許有見解認為,債權存在的證明材料并不等同于金錢債權,只有以侵害債權憑證的方式對債權造成實際損害的,才能認定成立財產罪。債權憑證僅僅是債權存在的證明材料而已,竊取、騙取欠條等行為確實會導致金錢債權難以或無法行使,具有侵害金錢債權的危險。不過,僅有侵害危險尚不足成立財產罪,必須造成金錢債權現實侵害的場合才能認定構成財產罪。但是,既然存在侵害他人財產的主觀罪過和客觀行為,且對他人的金錢債權造成了現實危險,就不能否定財產罪成立的可能性。金錢債權是否在實際上遭受侵害,則是犯罪既未遂判定之際所需參考的因素。質言之,欠條既是債權存在的證明,也是債權行使的依據,故欠條對于債權行使具有重要意義和價值。以欠條為侵害對象的,具有侵害財產的危險性,足以成立財產罪。當然,司法實踐中竊取欠條的行為與竊取普通財物的行為在犯罪認定和處罰上會存在差異。最高人民法院針對盜竊罪于1997年11月4日出臺的司法解釋指出,盜竊未遂情節嚴重的才定罪處罰,情節嚴重就包括數額巨大。鑒于欠條自身的屬性,只有以數額巨大的欠條為犯罪對象,或者獲取相應的財產性利益,抑或事實上造成債權人財產損失的,才能處罰。第二,對金錢債權的侵害具有間接性與物權對財物所具有的控制支配關系不同,債權系以請求特定債務人給付為內容,是債權人與債務人雙方間之權利義務關系[11]29。細言之,物權系“對物的直接支配權。物權人得僅憑自己的意思,無須他人的意思或行為的介入而對標的物實施占有、利用或處分。……債權的效力表現為對債務人的請求(請求權),其請求權不能直接及于債的給付之標的物。”[10]53與此相適應,對物權之侵害與債權之侵害在行為構造上也存在差異。質言之,對物權之侵害具有直接性特征,譬如將某人所持之照相機竊走的,其竊取行為即是破壞他人對該相機之占有以建立自己之占有。與此相對,“債權僅系對人之請求權,其實現依賴于債務人履行債務的行為,在債務人依債的規定為給付前,債權人既不能實現其權利所包含的利益,也不能對給付之標的物或債務人的責任財產有任何支配管領,亦即債權人依據債權所享有的利益具有一種‘期待性’而非現實性。因此,當言及‘設定于某物之上的債權時’,實際上只是表達了債權與一定財產的關聯。債權不可能直接設定于物(即便是特定物),即債權與作為移轉對象的財產(特定物或者種類物、現存之物或者將來之物)之間的關系,必須通過債務人的行為(即‘給付’)而加以連接”[10]54。故民法上一般認為,“第三人行為對于債權是否構成侵害,其行為本身往往不能說明問題,而必須具備其他條件。此點與只要侵害物權即屬違法有所不同。”[11]28由此而觀之,盜取欠條等行為對金錢債權之侵害具有間接性特征。所謂間接性,即是意指其對金錢債權之侵害實質并非在于直接獲取對某種財物的占有抑或直接獲取對某種財產性利益的控制支配關系,而是使債權人無法(有效)行使債權。也即,通過對債權人權利行使的破壞,以間接獲得財產性利益。故盜取、騙取或搶劫欠條的,即便行為人能夠通過該侵害行為獲取某種財產性利益,也無法改變其間接性的性質。第三,對欠條的侵害并不等同于金錢債權所實際遭受的損害通過作用于欠條以非法獲取財產性利益,其實質是使債權人喪失債權的行使依據而間接獲取與金錢債權相關的財產性利益。但是,不能將債權侵害的危險性與債權所遭受的實際損害混為一談。在欠條是金錢債權惟一證明的場合,即便小偷將該欠條竊走,倘若債務人依然認可債權債務關系的存在亦或愿意償還債務,金錢債權并沒有遭受實然的損害。盜取、騙取或搶劫欠條之后所實施的其他相關行為,只能作為判定犯罪形態的重要依據。概而言之,既然作用于欠條的場合具有侵害金錢債權的危險性,即足以成立財產罪。行為人是否獲取了與金錢債權相關的財產性利益,則是財產罪既未遂的判斷標準。(二)欠條侵害的具體展開以上述解釋方法為依據,即可對相關的事案作出合理的解析。前述小偷將所竊得的欠條低價賣給債務人的事件,在小偷和李某行為屬性的認定上即存在多種解釋結論。有人說,小偷構成盜竊罪的未遂,與債務人李某共同構成詐騙罪的預備犯;有人講,小偷與李某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的共犯;有人言,小偷與李某的行為都不能認定為犯罪[8]。依據犯罪構成的基本原理,成立某種特定的犯罪必須要同時具備相應的主觀罪過與客觀危害行為。該案中,小偷以盜竊的故意竊取欠條,而后將欠條低價賣給債務人,自始并無毀壞財物的主觀故意。判定小偷將欠條“低價轉讓給債務人的行為,應以故意毀壞財物罪論處”的見解無疑不合理。與此同時,李某收購欠條的主觀意圖是免除債務的履行而非毀壞他人財物,也不存在毀壞他人財物的主觀罪過。故認定小偷與李某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的共犯顯屬不當。主張李某與小偷構成的詐騙罪預備犯的主要理由在于,李某是為賴賬而收買欠條的。實施欺騙行為使債權人免除自己的債務的,符合詐騙罪的構成要件。李某還沒有向被害人實施欺騙行為,只是為后來的欺騙行為創造了條件,而且李某具有賴賬的(詐騙)的故意,所以,可認定李某的行為構成詐騙罪的預備犯。由于小偷也將欠條賣給李某可能使李某賴賬,而且將欠條提供給李某,因此,就詐騙罪的預備而言,小偷與李某構成共犯[8]。但是,該種見解值得商榷。依據民法基本原理,債務人向債權人出具欠條后,債權人即應保管欠條并在行使債權時向債權人出示,否則應承擔債權不能實現的后果。與此相對,債務人僅負有到期履行債務的義務。不僅如此,債權人請求債務人履行債務時,債務人不僅可以對債權及欠條的內容提出異議,甚至可得否認債權及欠條自身的真實性。即便債務人具有賴賬的意圖,并且捏造事實或隱瞞真相否認金錢債權的存在,也無須為此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畢竟,提供真實有效的債權行使依據是債權人義務。既然此種為賴賬而否認債權債務關系的行為為民法所“寬容”,則不能判定該種行為構成刑法上的詐騙行為。“在刑法分則的解釋中,在判斷處罰某種行為這種解釋論的妥當性之際,必須將該種事例與其他類似的事例作比較,考慮二者之間的平衡”[12]。基于此種考量可知,債務人收購欠條后的賴賬行為不構成詐騙罪,故為賴賬而收購欠條的行為不能被評價為詐騙罪的預備犯。小偷竊得他人欠條后,將欠條低價賣給債務人的。小偷竊取欠條的行為具有侵害他人金錢債權的危險,足以構成盜竊罪。將欠條賣給債務人李某的行為,屬于利用該欠條獲取與金錢債權相關的利益,構成盜竊罪的既遂。債務人李某明知小偷竊取欠條的事實而購買,為他人的盜竊行為加功,構成盜竊罪的共犯。或許有人認為,小偷所竊欠條的金額是15萬元,而小偷將其賣給李某所獲得的錢款是3萬元,倘若認定構成盜竊罪的既遂,應以何種數額作為盜竊罪犯罪既遂的數額?筆者認為,應以3萬元而非15萬元作為認定犯罪既遂的數額。小偷竊取欠條意在獲取與金錢債權相關的財產性利益,故只有實際取得相應錢款的才能判定其行為構成既遂。小偷竊得15萬元的欠條,只是意味著其具有獲取15萬以下的可能性。竊得欠條后以3萬元將其賣給債務人的,與小偷意圖竊取15萬元的財產但實際僅竊得3萬元的財產具有同種屬性。退而言之,倘若小偷竊取欠條后沒有將其售賣,導致債權人因不能出具欠條而無法行使債權,小偷的行為也只能構成盜竊未遂而非既遂。從盜竊罪等奪取罪的本質出發,行為人必須現實取得財產才能構成既遂。即便受害人喪失了財物,只要財物沒有處于行為人的控制支配之下,便不能認定其行為構成既遂。
本文作者:張紅昌工作單位:海南師范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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