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利益原則傳播管理論文

時間:2022-07-26 03: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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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利益原則傳播管理論文

內容摘要:黃金高事件及其報道的探討在新聞實踐和學理方面都有重要意義。對于新聞工作者而言,不必等到事物完全清晰才報道,借助權威新聞源,在事物發展進程中報道事物和披露本質,符合新聞時效性原則的要求。在深層次方面,黃金高事件涉及到傳播文明建設和公共利益原則的引入。公共利益原則是媒體披露某些信息的抗辯理由,公開傳播是維護公眾利益的最佳途徑,同時也是反腐敗的重要方式。政治系統應成為開放的系統,積極、主動地與外界進行信息和能量的交換。傳播文明就是構建信息互動、循環的網絡,形成政治系統與社會互動、反饋的良性傳播生態。傳播文明的建設將豐富和強化當前的反腐敗體系。

關鍵詞:公共利益傳播文明政治文明公開傳播

[Abstract]AdiscussiononHuangJin-gaocaseitselfandaprobeintoitsrelatedreportwillbringaboutacertainpracticaleffectbothonjournalisticpracticeand,onthestudyofjournalism.Asfarasthejournalistsareconcerned,itmeetstherequirementsoftheprinciplesof“timelyreporting”toreporteventsbeforeeverythingisrevealedwiththehelpofauthoritativenewssource,tellinguswhat’sgoingonandwhatislikelytobethetruthduringthechangingprocess.Inthedeeperlayer,HuangJin-gaocasehasbeinginvolvedintheconstructionofcommunicationcivilizationandtheintroduceofpublicinterestsprincipals.Thepublicinterestprincipleisthecrucialdemurreasonswhenthemediarevealsomesensitiveinformation,andexotericcommunicationisthebestwaytosafeguardthepublicinterestsandmeanwhileactsasanimportantmannerofanti-municationcivilizationaimstobuildaninformation-interactiveandcirculatingnetwork,formingapositivecommunicationecosystemforthepoliticalsystemtointeractwiththesocietyandtofeedbackwitheachother.Theconstructionofcommunicationcivilizationwillenrichandreinforcethecurrentanti-corruptionsystem.

[Keywords]:publicinterestcommunicationcivilizationpoliticscivilizationexotericcommunication

黃金高事件該不該報道,從淺層次上來談,涉及到一般的新聞理論與業務問題;從深層次來談,涉及到公眾利益原則在政治文明與傳播文明中的地位的問題。本文準備在這兩個層次上討論黃金高事件的報道,但主要是由此探討公眾利益原則與傳播文明這個在新時期日顯重要的問題,因為確認公眾利益原則在新聞傳播中的重要地位,會把我國傳播文明推向更高的水平。

一、黃金高事件報道引發的思考

2004年8月11日,《人民網》以《福建一縣委書記遇黑社會威脅穿防彈衣查腐敗》為題,發表了福建省連江縣委書記黃金高的一封信。信中說,他為查自己轄區內的腐敗大案,一方面受到上頭壓力,另一方面受到黑社會威脅,6年帶著防彈衣上班。無奈之下,他投書人民網,請求聲援。信中說,他在擔任福州市財委主任時,查處轟動全國的福州“豬案”時,受到威脅。后來從福州財委調任連江縣委書記,在查處連江縣江濱路改造建設腐敗案件時,再次受到威脅,下鄉、外出又得都隨帶防彈衣。(此事以下簡稱“黃金高事件”)

在黃金高的信發表僅三天,即8月14日,福州市政府便做出回應,在《福州晚報》等報紙以及網站上,以市政府的名義發出關于《連江縣委書記黃金高致信<人民網>事件有關情況的通報》,該長文對黃金高所反映的連江地案做了說明,并對黃金高這種“非正常手段反映問題”,做了批評,指出,黃的行為是“不講政治、不講大局、個人主義惡性膨脹、嚴重違反組織紀律的極端錯誤行為”。并認為,這次黃金高投書《人民網》行為的直接后果是“引發了社會政治不穩定,成為嚴重的政治事件”。[page_break]

2004年12月12日,黃金高被紀檢部門“雙規”。據香港大公報2005年2月7日報道,紀檢部門已經查出黃金高在經濟方面:貪污受賄二百余萬元,另有六百多萬元個人財產來源不明;在生活腐化方面:他有六位情婦,其中一人還是上門向他伸冤的女上訪戶。黃金高為了撈取政治資本,還花了二十萬元巨款,請人拍攝了一個名為《人民的好官、苦官猁猁黃金高》的記錄片,并制成光盤,向海內外廣為散發。他還花費三十萬元請北京一位出租車司機幫他“搞來”所謂中央領導支持他的“批示”。而隨著這名“的哥”請朋友冒充中央某領導寫批示的假戲被揭穿,黃金高打著反腐敗旗幟以掩蓋自己腐敗行徑的畫皮,迅速被一層層剝開。

據新華社2005年11月10日報道,福建省南平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連江縣原縣委書記黃金高受賄、貪污案作出一審判決,認定黃金高受賄、貪污款物總共達500多萬元,判處黃金高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回顧15個月前,黃金高的信在《人民網》發表后,曾引起網民強烈關注。《人民網》留言近2000條,新浪網和搜狐網的留言更是超過了一萬條,幾乎所有網民都對黃金高的舉動表示支持。此事也引起全國媒體的廣泛關注,《中國青年報》、《北京青年報》和《新京報》以及中央電視臺都作了報道。但這事的報道很快被叫剎車,連網上有關黃金高事件的報道都被一律刪除。以致黃金高被“雙規”,被查出有嚴重問題以后,任何媒體都不再報道。直到黃金高一審判決以后才由新華社報道出來。不準報道的原因從來沒有公開說明過,但這樣做符合以往處理這類事情的報道模式。

按照這類報道被叫停的通常的理由,可以作如下解釋:報道黃金高事件已經足以說明,不是什么揭露腐敗的事情都可以報道的,因為黃金高所揭露的一項工程建設腐敗案的事實真相到底如何,當時并不清楚。何況它最終證明,這原來是一件賊喊捉賊的事,報道這樣的事會誤導社會。最重要的理由是,這種報道把組織已經定過的事(連江縣江濱路改造建設中的問題)捅到媒體上,內外不分,影響社會穩定,不符合社主義新聞的要求。

黃金高事件出來以后該不該報道?在傳播技術高度發達的信息時代,在媒體提供的監督信息量很小導致媒體公信力很低的今天,非常值得就這個問題作一番討論。即使在當時,筆者即認為,從新聞學的原理來看,黃金高給人民網反映問題應該加以報道;黃金高被“雙規”以后,仍應該報道;將來交司法機關審判不管他有罪無罪,自然更應該報道。

要闡述以上的“應該”,必須回答以下的一系列問題:

1、真相未搞清楚之前能不能報道事實?

2、黃金高揭露的事實如果不實,能證明報道此事是媒體的過失嗎?

3、如果最終查明黃金高是壞人,就能證明報道黃金高事件是不應該的嗎?

4、即使是真實的,作為黨的干部的黃金高向媒體揭露腐敗,應該說符合公共利益原則,但這是否應按違背黨的紀律論處?

前面3個問題,本文首先就會做出簡單的回答,因為不搞清這3個基本問題上的是非,讀者可能沒有耐心跟著筆者去探討第4個問題的答案。但筆者把前3個問題看作較淺層次的問題。第4個問題說明,在揭露腐敗問題上,確實有一個公眾利益原則和黨的紀律的關系如何處理的問題,這是我國特殊國情下才有的。這是與政治文明和傳播文明建設相聯系的深深層次問題。探討深層次問題的答案是本文的主要任務。

二、淺層次問題:真相未搞清楚之前能不能報道事實

一個六年隨身帶著防彈衣以防不測的縣委書記向媒體披露本縣的一個建設工程存在腐敗問題,對于這樣極具新聞價值的新聞,能否因為事實真相還未搞清楚就拒絕報道呢?換句話說,黃金高揭露的事實如果不實,就能證明報道此事是媒體的過失嗎?或者由于最終查明黃金高是壞人,就能證明報道黃金高事件是不應該的嗎?筆者的看法非常明確,真相未搞清楚之前也可以報道事實。[page_break]

結論一:在事物發展進程中報道事物和披露本質

新聞是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求新求快是新聞的基本特點。一般情況下,一件新聞事件剛剛發生,記者就會去報道。而對剛剛出現的事物,要求記者對其有深刻認識,能夠把握其本質,從認識論的角度來看這是不可能完成的。因為對本質的認識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認識存在一個不斷深化的過程。從這個意義上說,要求每篇新聞報道都能夠完整地揭示全部事實,這是不可能做到的要求。如果非要等到新聞工作者對事件有比較清晰地認識和結論才能報道,新聞早已變為舊聞,甚至由于延滯而不適合報道。這既違背新聞規律,又不利于廉政建設,從更高意義上來說,不利于人民群眾充分發揮創造歷史的作用。

一篇新聞報道做不到的事情,持續不斷的求證的新聞報道可以做到。1843年,馬克思在《摩塞爾記者的辯護》一文中寫道:“一個新聞記者在極其忠實地報道他所聽到的人民呼聲時,根本就不必隨時準備詳盡無余地敘述事情的一切細節和論證全部原因與根源。何況這樣做需要許多時間和資料。”“只要報刊有機地運動著,全部事實就會完整地揭示出來。最初,這個完整的事實只是以同時發展著的各種觀點的形式出現在我們面前,這些觀點有時有意地,有時無意地揭示出現象的某一方面。但是歸根到底,報紙的這種工作只是為它的一個工作人員準備材料,讓他把材料組成一個統一的整體。報紙就是這樣通過分工——不是由某一個人做全部工作,而是由這個人數眾多的團體中的每一個成員擔負一件不大的工作——一步一步地弄清全部事實。”[1]馬克思的這番話說明,我們根本沒有必要要求每篇新聞都要完整地揭示全部事實,只要媒體連續不斷的報道某一事件,這一要求就會在不斷的報道中實現。媒介可以通過持續不斷地向社會提供及時、客觀、充分的報道,和受眾一起在事物的發展進程中去認識事物的性質、本質和規律。

就黃金高事件來說,事件一開始,黃金似乎是一個反腐敗英雄;事件中間,他表現為一個賊喊捉賊的流氓政客;事件結束(司法機關審判以后),他很可能表現為一個狡猾的貪污受賄犯罪分子(也有可能有司法機關還其清白)。無論如何,這件事的整個過程(特別是在發現黃金高是個狡猾的賊喊捉賊的腐敗分子以后),會使全社會受到震撼,能使人們深切認識到反腐敗斗爭的艱巨性、復雜性,不可等閑視之。只要傳媒堅持在事實真相搞清楚之前不煽情,不作一邊倒的報道,不搞“新聞審判”,而是堅持客觀公正的原則,注意運用平衡報道的手法(而這些確實是我國媒體常常不習慣做到的),此事的全過程的報道就可以收到良好的效果,使全社會收益。

結論二:有權威的新聞來源就可以報道

記者要做深入細致的調查研究,報道一定要真實準確,這是從新聞院系到新聞媒體都反復強調的新聞守則。但是,“新聞活動必須講究時效,許多見報稿件都是‘急就章’,還由于新聞采訪活動不同于司法調查、行政調查,完全沒有強制力,是建立在被采訪者自愿的基礎上的,收集材料的難度更大。如果完全不考慮這些因素,要求報紙做到一碗水還一碗水,沒有任何出入,不出任何差錯,不給任何人帶來絲毫損害,就等于要取消輿論監督。”[2]為此,在新聞界,對新聞來源的考察是解決這個矛盾的一個重要方法。人民網是“按照《人民日報》讀者來信的處理程序處理這封信的,”[3]首先當然是確認這封信是黃金高本人寫的。對于一個縣委書記親自投書媒體,反映巨額工程中存在的問題這樣新聞價值很高的稿件,媒體當然要及時地報道。

為保護輿論監督的有效進行,同時為了維護保護新聞工作者的合法權利,《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名譽權案件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六條做了明確規定,即:“新聞單位根據國家機關依職權制作的公開的文書和實施的公開的職權行為所作的報道,其報道客觀準確的,不應當認定為侵害他人名譽權”。這個規定意味著,只要客觀準確地依據以上兩個信息源,就不應當再為報道內容真實性負審查責任。黃金高以縣委書記身份向上級媒體公開反映關于公共事務的情況,應屬于“職權行為”之列,媒體所作實屬正常報道。以黃金高的信中有不實之處來否定媒體報道的合法性,顯然是不能成立的。何況福州市政府所做的公開通報也并未稱黃金高所反映的事是虛假捏造,只是與事實有數字的出入。[page_break]

對于全國其他媒體來說,新聞源還有特殊之處。黃金高事件引起轟動是由于人民網登載的來信引起媒體后續報道造成的。也就是說,對于后續報道的媒體來說,新聞源已經從黃金高自身變為黃和人民網,當人民網——全國最權威的報紙《人民日報》的網站——成為新聞源的組成時,新聞價值陡然間增大,應該也值得在第一時間進行報道。

三、深層次問題:公眾利益原則的實施要求較高的新聞自由度

現在需要回答作為黨的干部的黃金高向媒體揭露腐敗,在符合公眾利益的同時是否違背黨的紀律的問題。

《中國共產黨章程》第十五條規定:黨的下級組織必須堅決執行上級組織的決定。下級組織如果認為上級組織的決定不符合本地區、本部門的實際情況,可以請求改變;如果上級組織堅持原決定,下級組織必須執行,并不得公開發表不同意見,但有權向再上一級組織報告。

從該條文來看,黃金高似乎違反了黨章的規定,反對上級的決定,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人民日報》是中國共產黨機關報,應該屬于“上一級組織”,向上一級組織反映問題是黨員的正當權利。

現在的問題是,媒體在不涉及國家秘密的問題上揭露腐敗的人和事,應該不應該納入下級服從上級的紀律軌道?一旦出現報道不準確或失誤的情況,能否得到寬容和諒解?這正是下面要探討的問題。

結論一:“公眾利益”是國際新聞法中通行的抗辯理由

“公眾利益”(PublicInterest)是新聞法、大眾傳播法中的一個概念。公共利益原則是媒體披露某些信息有以公眾利益作為抗辯理由的原則。它在英美法系中是一種傳統,在世界上的很多國際和地區也被廣為接受。對于媒體實施輿論監督來說,公共利益既是目的同時也是一種保障。國際上普遍認可新聞媒介擁有“有限特許權”,即在一定條件下,發表某些言論不受誹謗指控,條件之一就是“所報道事項與公共利益有關”。英國學者斯皮爾伯利所著的《媒體法》一書,在言論自由、國家秘密、隱私等20多處談到公眾利益的原則,絕大多數都是用來為媒體披露某方面的新聞提供理由。[4]我國臺灣《刑法》第三百十條則規定:“意圖散布于眾,指摘或傳述足以毀損他人名譽之事者,為誹謗罪”,“對于所誹謗之事,能證明其為真實者,不罰。但涉于私德而與公共利益無關者,不在此限。”臺灣法制屬大陸法系,此條款卻充分吸納英美法系誹謗法的特點,將不成文的英美法系誹謗法條文化,肯定了公共利益在新聞報道中的重要位置,頗具代表性。[5]2003年7月5日,香港特區政府對《國家安全(立法條文)條例草案》作出三項修訂,其中一項是:“為加強保障公眾人士,特別是傳媒界的利益,在有關非法披露官方機密的條文中,加入以公眾利益作為抗辯理由。”強調公共利益原則在新聞報道中的特殊意義,“一項保密資料,如果在公共利益下予以公開,便失去了保密責任的保障,法庭也不會阻其公開。”[6]如前文所述,我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名譽權案件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六條作了有關新聞特許權相似的規定,可是在我國司法實踐中法官們對于該條文的認識并不統一,在審判實踐中經常有不同的判決認定結果。此外,該條文的適用范圍有待進一步擴大。

結論二:公開傳播是公眾利益的有效保證途徑、反腐敗的重要方式

在公共利益實現的目標下,公共行政與大眾傳播有一致性。公共行政的本質要求應該最大限度地滿足社會的需要和實現公眾的利益。而信息的自由傳播能夠確保人民與政府之間的權利分配得到平衡,這對于規范公共權利的運行、保障公共利益不受侵害不可或缺,大眾媒體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黃金高事件凸顯傳播與公共利益維護的關系:當在權利系統內發生在有關涉及公共利益的政策或是事務的處理時,是僅僅只能通過公權系統內部協調播解決問題,還是同時也可以以公共利益實現為目標主動公開傳播,在公民參與和監督下實現公共事務的公正性呢?當局部組織利益和公共利益沖突時,能不能以公共利益作為公開傳播的方向舵,突破局部利益的束縛呢?在反腐敗的斗爭中,我們可以越來越清楚的看到公開傳播的必要性。[page_break]

下級服從上級的決定,是政治、社會組織中的通行規則,是必須承認的。不這樣就不能保證組織的正常運行。但是任何事物都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下級服從上級的決定”這一規定,不能視為金科玉律在任何情況下都得如此。一個明顯腐敗的做法,一個違法犯罪的做法,下級沒有維護的責任,維護這樣的決定最終只能造成對組織的損害和破壞。為了維護公眾利益,下級可以尋求走得通的路子,來與腐敗行為、違法犯罪行為作斗爭。現在,我們與腐敗斗爭的辦法不少,但很有效的辦法不多。僅從黨的十五大到2003年11月初,中紀委、監察部就制定了有關黨風廉政方面的規范性文件120多項,[7]但正如有的文章所說的,“上級監督太遠,同級監督太軟,下級覺得太難”。[8]根據這個情況,我們必須同時要采取其他的對付腐敗的方法。

實踐證明,聽任腐敗的做法、違法犯罪的做法發生,也必須循著下級服從上級決定的路子走,不得向外張揚,更不能向媒體透露,這正是多年來腐敗分子愈來愈囂張的原因之一。或許有人會說,應該采取越級上告的辦法,而不能向媒體透露。但是壞人往往結黨,上下串通一氣,上告者或者被告知查無實據,或者是泥牛入海,沒有回音,更有甚者,腐敗分子一邊銷毀證據,一邊加害上告者。所以,盡管司法、紀檢機關都向社會公布檢舉電話,但收效甚微,主要原因是其“不公開”的特性。同時,匿名電話、匿名信很難核對證據。寫檢舉信,處理程序是逐級向下交辦,層層往下轉,到頭來檢舉者很可能為被檢舉者所知曉。正是因為這些原因,越級上告和檢舉揭發風險不小,卻收效不大。所以在偵破審結的腐敗案件中,靠告發的并不多,主要是由別的案子咬出來的。在黑龍江綏化市的買官賣官案中,所涉及的眾多腐敗分子的落馬并不是由于黨內的直接監督的結果,也不是來自于群眾舉報,而是由于案件的牽連,這種比較滯后、被動地查處腐敗高官,結果表現為高官落馬時,國家已經遭受巨大損失,反腐成本過大。綏化買官賣官案并不是個例,中國科學院、清華大學國情研究中心的研究資料顯示,在有資料可查的36起高官違紀違法案件中,有29件是被牽連發現的,比例達到了80.6%。

也正是由于這個原因,大量的腐敗案件都可以經歷一個很長的潛伏期。1993-1997年被發現的22起案件平均潛伏期為3.32年,37名高官中有22人在腐敗中得到提拔;1998-2002年期間被發現16起案件平均潛伏期竟然達到了6.31年。同時,改革開放以來公布的66起省部級干部違紀違法個案,涉案金額不斷上升。[9]這表明,腐敗是由于不能及時得到揭露才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的。

與依靠告發形成對比的是媒體的監督。媒體若抓到線索,去進行采訪時雖然也會碰到阻力,但是總會有一些知情人肯向記者透露真情,一是因為群眾了解記者是專門從事輿論監督的,他們與有關當事人沒有瓜葛;二是因為他們知道壞人壞事一旦見諸媒體,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不能作威作福了,也就不能打擊報復了。所以許多人寧可向記者講,也不愿走上告的路。黃金告向上多次反映問題,沒有結果反而處境不妙,于是認為不如訴諸媒體,這本身也是證明。但是由于官員們畢竟都存在著一種服從組織、服從上級的決定的心理,而在政治社會生活中又沒有形成為了公眾利益可以向媒體揭露腐敗的氛圍,所以媒體采訪仍是困難重重。這就需要在領導層中打破關于輿論監督的顧慮和誤區,讓輿論監督真正發揮其作用。

結論三:把政治系統建設為開放的系統,保證公眾利益原則的實現

幾乎每個腐敗的案件都共有一個特征:那就是體系內外的信息流通與傳播不暢通,或者說傳播效果差,信息傳播得不到回饋,產生不了效果。

系統論認為,整個社會是個大系統,而這系統又是由很多子系統組成。各種系統相互聯系,其中最重要的是政府公共權利系統。封閉系統是無法與外界交換物質和能量的,因此無法像高等生命體那樣的由低級向高級的演化,缺乏反饋、自我調節的能力。這意味著封閉系統本身是無法以自身的不斷發展去適應系統外的變化,一旦有外力介入或能量供應不足時,系統將會衰敗、整體均衡將遭受破壞。現實社會中,這僅是科學的假設,并不存在完全封閉的系統。但系統開放程度與開放動機決定系統的發展程度與效率。公權系統也是如此,積極地、主動地與社會環境交換信息是保持自身活力的重要條件,拒絕交換成為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封閉環境,將會問題叢生,走向衰敗。[page_break]

系統內部信息傳播的遲滯在一定程度上正是系統內、外缺乏交換的結果。這個問題更多的表現為公權系統與社會大系統不能進行充分、有效的信息交換。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公共行政缺乏相應的公共性,同時公民、媒體也很難對政府進行有效的監督,大眾媒體無法實現溝通政府與社會的功能,信息的交換與反饋不充分導致公共利益被擱置甚至被侵害。

正是由于這個原因,嚴重集體腐敗的現象屢見不鮮。“腐敗窩”案的出現往往是“一把手腐敗”的結果,一旦一個地區的“一把手”有腐敗行為,有可能整個領導班子都會受到腐蝕。在全國有名的黑龍江綏化地區買官賣官一案中,市委書記馬德買官賣官,瘋狂斂財折合人民幣603萬余元。另有報道說,此案中共有265名官員涉案,其中包括綏化市下轄10個縣市的眾多處級以上干部,僅綏化市各部門的一把手就有50余人。[10]

事實上,“綏化馬德案”事發前,關于馬德腐敗的信息一直都在正式和非正式的渠道傳播著,“在他躋身權力的高峰時,針對他的怨言和傳言也達到了高潮”。[11]但是在一個集體腐敗的系統中(綏化市包括下轄十個縣市有50%以上的處級以上干部卷入了馬德案),集體腐敗會嚴重導致集體內部的管理和監督機制完全失靈,這樣的傳播根本不會得到任何反饋。綏化市是不是就沒有干部根本不想卷入買官賣官呢?當然不是。綏化市第一次以常委投票方式產生的某縣縣委書記,到任半年就離職“改行”。個中原因,據知情人透露是他覺得在綏化當官“風險太大”、“太可怕”。[12]可以設想到,這位縣委書記跟著當貪官風險大;清廉自守,同僚擔心他會壞他們的事,就會一起算計他,風險也大;干脆向上告發風險也大,事實證明,黑龍江省委組織部長、省人事廳長都收過市委書記馬德等一伙貪官的錢。告發弄不好,官當不成還性命難保。于是,他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了。所以在一個邪氣壓倒正氣的系統中,可能出現渣滓留存,精英淘汰的局面。

中國共產黨是有很強戰斗力、有嚴肅的組織紀律,是強有力的組織系統。值得引起討論的問題是:在面對某地方組織內的腐敗問題時,能不能給處于系統內外的有良知和正義感的人們通過媒體進行披露的優先權?當與事實有出入時,能不能得到寬容?

2004年1月4日,針對政協委員反映的雞西市政府欠工程款的問題,總理批示要逐一核查,限期落實。接到溫總理批示的消息后,黑龍江省委立即批示雞西市認真對待,并派出調查組。但雞西市委市政府的不配合使得省委派出去的調查組無功而回,直到總理再次批示并派出聯合調查組,問題才得到部分落實。逐級向下批示處理的弊端由此可見一斑。一國之總理批示查問題尚且如此之難,何況下面層層疊疊的權力機構呢?讓每個地方公權系統形成一種良性的監督環境,并通過制度的形式將監督意識融入日常活動,使得腐敗的數量和規模都在未成型之前被監督、被曝光,這是符合反腐敗規律的最佳選擇。逐級開放腐敗信息的公開渠道,將黨內和黨外監督結合起來,并對腐敗現象的公開監督形式予以寬容,允許由于對事實了解不全面而發生的誤報道、錯報道,只要這樣的報道的出發點是出于公共利益的目的。對于有證據表明是出于惡意炮制虛假報道毀人名譽者,由法庭繩之以法。這就是在法律范圍內的新聞自由。海外有人撰文指出,“可以說,在一個大國如果沒有新聞監督,就不可能有吏治清明。要想切實整頓吏治,保障新聞自由是基本功。”[13]

政治系統本身具備一般系統的特性(有邊界、有層次、互動),但其自身還有其特點。政治系統分析科學家伊斯頓認為,政治系統在一個特定的區域內運行,輸入和輸出是政治系統與其環境的互動,輸入表現為環境對政治系統的刺激或影響,輸出表現為政治系統對環境刺激的反應或對環境的反作用。[14]政治系統唯有在輸入與輸出之間保持適當的平衡時,才能正常運行。政治系統不能成為一個封閉的液壓系統,盡管因為不與外界交換能夠獲取想要的壓力,但卻無法得到一個平衡的狀態,結果任何微小的疏漏或是強制的交換都將導致整個液壓系統的崩潰。只有通過反饋網絡,政治系統不斷進行輸入、輸出、再輸入、再輸出,才能使系統自身生生不息,無限延續。[page_break]

建設傳播文明就是構建這個互動、循環的網絡,傳播文明從根本上是針對公共事務、形成公共決策的有效信息的傳播。從政治系統分析的角度,大眾媒介在社會環境和政治系統之間的雙向傳播能夠擴大需求(民意)的傳通渠道,避免需求的超負荷,經過反饋后能夠提高支持的輸入,并使這個過程循環,維系系統的生存和發展。必要的時候大眾媒體能夠充當社會和政府之間的“緩沖帶”,避免社會動蕩發生,維護國家的穩定和發展。

傳播文明體系的構建在政治系統中主要有兩個功能:[15]一,在政治系統中起著整合的作用。每個政治系統都有一個傳播網絡,由數條主渠道和分渠道組成,信息從決策者向系統內部和外部流通,正是藉由這個傳播網絡的運行,政治系統內部的各個部分才能有機的連接,政治系統與外部環境才能進行互動,并且才能把系統的現狀與過去及未來聯系起來。二,在政治系統中有著驅動的功能。政治系統只有在獲得和發送反饋信息的基礎上才能運行,沒有信息的流動也就沒有政治系統的運動,正是信息良性的傳播才會使整個系統能夠生存和繁衍下去。在一定意義上說,政治系統的所有功能都是借溝通而得以實現的。

綜上所述,傳播文明以保證公共利益的最大化為目標,要求公權系統內傳播、政府與社會、公眾的互動傳播、以及大眾傳播在公共政策的制定、執行上形成良性的傳播生態,以加強公共事務的公眾參與和監督。政治文明的制度建設是政治文明的核心問題,社會主義政治文明中的制度建設應是以社會公共利益為目標的,以政治參與為途徑的,以法治為其保障制度。從這個意義上,傳播文明的建設是政治文明建設的重要組成和必要保證,傳播文明的構建將豐富和強化當前的反腐敗體系。

注釋: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北京:人民出版社,第1卷第212頁。

[2]孫旭培:《輿論監督與新聞法治》,《法制日報》,1988年12月31日

[3]劉萬永:《黃金高:我給黨報網站寫信沒有錯》,《中國青年報》,2004年8月12日

[4]參見斯皮爾伯利:《媒體法》,武漢大學出版社,2004年4月

[5]引自魏永征:《大陸新聞侵權法與臺港誹謗法之比較》,《人民網》,2003年9月5日

[6]梁偉賢、陳文敏:《傳播法新論》,香港,商務出版社,1995年3月,212頁

[7]孫承斌、鄒聲文:《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初步實現“有法可依”》,新華網,2003年11月7日

[8]夏長勇:《制度:監督“一把手”的最終選擇》,新華網,2004年9月6日

[9]以上數字來自中科院、清華大學國情研究中心:《中國高官腐敗的特點和變化趨勢研究》,2003年。該報告以副部級以上高官的腐敗案件為主要研究對象。

[10]劉暢:《綏化馬德賣官案偵查終結透視綏化畸形官場生態》,《中國青年報》,2004年8月25日

[11]金焱:《馬德其人》,《三聯生活周刊》,2004年9月16日。

[12]同注釋10

[13]黃鐘:《整頓吏治:大陸政改之首義》,《鳳凰周刊》,2004年第20期

[14]參見[美]D·伊斯頓:《政治生活的系統分析》,37頁,王浦劬譯,華夏出版社,1999年

[15]參見俞可平:《權利政治與公益政治》,71-72頁,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

參考文獻:

1.梁偉賢、陳文敏:《傳播法新論》,香港,商務出版社,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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