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產權革新績效與制度變革

時間:2022-09-03 10:0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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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產權革新績效與制度變革

一、引言

以2003年12月中央匯金投資有限責任公司的成立為標志,中國國有銀行開啟了匯金公司注資、財務重組、設立股份公司、引進戰略投資者、建立公司治理框架、擇機上市的強制性產權制度變遷歷程。此后,四大國有銀行的經營效益明顯提高。2003年至2010年,四大國有銀行的總資產額由1.2萬億增長到4.5萬億元,累計增長272%,年平均增長率為38.9%;國有銀行的凈利潤總額則由753.9億元增長到5056.54億元,累計增長571%,年平均增長率為81.57%。金融危機后,國有銀行的全球排名更是迅速提升。2010年英國《銀行家》雜志公布的全球銀行稅前利潤排名,中國工商銀行榮登榜首,建設銀行和中國銀行分列第二和第七位。在以間接融資為主體的中國,國有銀行在金融體系中的主體地位、其對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引導與支撐作用也遠勝于其它國家。因此,國有銀行效益的提升是否僅僅源于規模的擴張、產權改革是否起到了提升商業銀行微觀效率的作用、金融危機是否是難得的發展良機等問題已不僅僅關乎國有銀行的競爭力,更影響宏觀經濟的發展。科學地評價國有銀行現有的成績,從產權權能的有限性和行為性出發判斷我國商業銀行產權改革中存在的問題并提出相應對策,就成為推動國有銀行進一步改革的必然要求。

理論的爭論需要邏輯和實證的檢驗,本文將運用數據包絡分析法測算國有銀行的技術效率、規模效率及全要素生產率,并通過混合回歸面板模型找出影響國有銀行效率的環境因素和微觀因素,以尋求提升四大國有銀行競爭力的制度創新路徑和改革策略。傳統產權理論認為,剩余索取權的激勵機制使私營企業的效率高于國有企業,莫迪利亞尼和米勒的“無關性定理”則證明了在一個理想的無稅收的市場中,企業的市場價值與資本結構無關。現代銀行業普遍存在的公司化組織形式,使銀行的股權和經營權分離得較徹底,同時,銀行業在經濟中的樞紐地位又使政府持有部分銀行的股權,這使企業所有權結構理論并不完全適用于銀行業。國有銀行的所有權及控制權與其經營績效之間的關系就成為爭論不休的論題。一些學者認為非私營商業銀行面臨著諸多環境壓力,其效率并不低于私營商業銀行。如Fama提出經營者除市場監督外還面臨著經理人市場的競爭及其他形式的監督①;Miles進而提出無論是公共產權銀行、私營商業銀行還是合作銀行都能有效控制經營者②。對轉軌國家的研究則表明,私有化或者外資所有權主導化對成本效率的影響不顯著,私有化不是提高銀行效率的充分條件③。甚至還有一些學者的研究證實了國有銀行更有效率,如Zaim指出土耳其國有銀行的效率高于民營銀行④;Bhattacharyya指出印度自由化最初,國有銀行的平均效率最高,民營銀行次之,外資銀行最低⑤。以LaPorta為代表的學者則指出國有化程度與銀行效率負相關,政府干預是導致國有銀行低效率的主因⑥。

研究中國國有銀行效率的文獻也支持這種結論。遲國泰指出股份制銀行的資源配置及產出指標都優于國有銀行⑦;姚樹潔測算出國有銀行效率低于非國有銀行11-18%⑧;Berger運用SFA方法指出,1993-2004年間,四大國有銀行的利潤效率最低,外資銀行最高⑨。對中國國有銀行產權改革的研究,從反面支持了這種觀點,即伴隨國有產權比重的降低,銀行效率得到了提升。王付彪等證實國有銀行的效率改進明顯要強于股份制商業銀行⑩;蔡躍洲等證實股份制改造提高了商業銀行的經營效率輯輥訛;王聰等指出國有銀行的規模效率好于股份制銀行,但利潤效率低于股份制商業銀行輰訛輥。柯孔林等則證實國有銀行效率雖然低于股份制商業銀行,但生產率改進明顯強于股份制商業銀行輱訛輥;張健華則證實產權制度變革后四大國有銀行的盈利能力顯著提高輲輥訛,四大國有銀行的全要素生產率平均增長為18.36%,而股份制銀行為8.04%輳訛輥。現有研究有助于我們分析產權改革的效應,但仍存在以下疏漏和不足:第一,產權改革后,對國有銀行的專門研究逐漸被對商業銀行的整體研究所取代,更缺少對農業銀行產權改革效率及金融危機影響的分析;第二,目前,絕大部分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對截面數據的效率測度上,運用面板數據研究改革過程中國有銀行生產率的跨期動態變化及效率影響因素的并不多見。因此,本文力圖運用DEA法在靜態描述國有銀行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的基礎上,測度反映全要素生產率跨期動態變化的M指數,進而分析影響國有銀行效率的因素。

二、國有銀行的效率及其動態變化

銀行效率反映了商業銀行的資源配置情況,是對所有投入產出項目進行綜合評價的結果,因此,分析產權改革前后國有銀行的效率及其變化趨勢就成為衡量國有銀行產權改革績效的有效方法。

1.模型和指標選擇

對商業銀行生產效率的研究自上世紀90年代才逐漸興起。BergerandHumphrey(1997)對130多篇研究金融機構效率的論文進行了綜述,指出估計銀行最佳業務邊界的兩大類估計法(參數法和非參數法)估計出的平均效率相似,非參數法中的DEA方法應用最為廣泛。作為DEA方法的BCC模型可以分析多投入—多產出決策單元(DMU)的靜態相對效率,基于DEA的Malmquist指數則可以分析DMU的全要素生產率跨期變動。BCC模型是DMU規模報酬可變下的相對效率值測度模型,可以將技術效率(TE)分解成純技術效率(PTE)和規模效率(SE)。將樣本中每個機構的投入和產出進行加權平均后與樣本中的最佳機構(效率值為1)相比,由此得出樣本中哪些機構有效以及哪些無效。Malmquist全要素生產率指數(TFP)通常用第t期和第t+1期的Malmquist全要素生產率指數M0t和Mt+10的幾何平均數來計算,具體函數表達示為:M0=(x-t+1,y-t+1,x-t,y-t)=(M0t×Mt+10)1/2=D0t(x-t+1,y-t+1)D0t(x-t,y-t)!"D0t+1(x-t+1,y-t+1)D0t+1(x-t,y-t)#!"$1/2=TECHCH×EFFCH=TECHCH×PEFFCH×SECH其中TECHCH、EFFCH、PEFFCH和SECH分別代表技術變化指數、技術效率變化指數、純技術效率變化指數和規模效率變化指數。Malmquist生產率指數及各效率變化指數若大于1,表示生產率呈上升趨勢;若小于1,表示生產率呈衰退趨勢;若等于1,則其生產率沒有變化輴訛輥。按照分析角度的差異,DEA又可分為投入導向型和產出導向型。考慮到現實中銀行的各種投入基本確定,沉淀成本和現有的人事管理制度使銀行難以減少某一種資源的投入量,因此本文選擇產出導向型的BCC模型測度效率值與M指數。現有的相關研究中,商業銀行投入產出指標的選擇主要以“生產法”、“資產法”和“中介法”為主。中介法更適于分析公司總體水準的效率,而生產法則更適于測量分支機構水準的效率輥輵訛。本文側重于分析國有銀行總體效率水平及其與非國有銀行的差異,因此采用“中介法”計量銀行的投入和產出,投入指標采用營業費用和人員數量,產出指標采用營業收入及利潤總額。本文側重于分析商業銀行的盈利能力,貸款和投資只能反映產出的數量,無法反映產出的質量,將營業收入視為產出能反映包括中間業務的總體產出情況,將利潤總額視為產出則強調了產出的質量。Coelli指出在非參數法中增加指標的個數將會減少技術無效的個體數量輶輥訛。在存貸款利率統一由中央銀行確定的情況下,中國商業銀行不能自行確定存貸款利率,以包含凈利息收入的營業收入為產出指標即可以體現商業銀行的存貸款活動又能降低指標數量。本文并未將營業收入細分為利息收人和非利息收入,是為了避免銀行在某一方面收入的增減對整體效率的影響過大。1998年國有獨資商業銀行的資本金充實改造,拉開了國有銀行改革的序幕。本文以工商銀行、農業銀行、建設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中信銀行、光大銀行、華夏銀行、民生銀行、廣發銀行、深發銀行、招商銀行、興業銀行、浦發銀行等14家商業銀行作為決策單元(DMU),數據期間為1998-2010年,所有數據來源于各銀行公開的年報(含首次發行時公布的前三年報表),采用Win4-DEAP軟件進行計算與分解。

2.商業銀行的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

14家商業銀行效率值表明,1998年至2010年間,國有控股商業銀行及非國有控股商業銀行的效率均呈現向上增長的趨勢。在國有銀行內部,建設銀行的效率最好,處于生產前沿面上6年,中國銀行為3年,工商銀行為2年,農業銀行最差,盡管在2007年效率達到了最高值0.97,但仍未能處于生產前沿面上。為了直觀展示國有銀行、非國有銀行及全部商業銀行的效率值變化趨勢,我們取各類銀行當年效率的幾何平均值將其繪制成圖1。如圖1所示,產權改革后國有銀行的效率逐年提高,國有銀行與非國有銀行的效率差距逐年縮減,但國有銀行的效率總體上仍低于非國有銀行和行業平均水平。2010年國有銀行的效率曲線出現了一個大幅下降的顯著拐點,與非國有銀行的效率差也由2009年的0.007擴大為2010年的0.317。可見,盡管金融危機后中國四大國有銀行的全球排名顯著提升,但金融危機非但未能提高國有銀行的效率,反而使其效率提高的趨勢出現了逆轉。

3.國有銀行全要素生產率的跨期動態變化

基于產出導向型的Malmquist生產率指數分析表明,1999-2010年間中國銀行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平均增長率為62%,其主要來源于技術進步的作用,規模效率的貢獻較低。中國人民銀行于2000年啟動的中國現代化支付系統建設,使中國銀行業加大了ATM機、POS機和支付網絡等技術投入力度,技術邊界的快速擴張,推動了國有銀行技術指數出現了200余倍的增長以及行業生產效率的整體改進。1999-2010年間,四大國有銀行全要素生產率的年平均增長率為73%,遠高于非國有銀行的58%。這也進一步說明了盡管國有銀行的生產效率仍低于非國有銀行,但其生產率跨期動態變化高于非國有銀行,演進過程中兩者的差距在縮小。在整個樣本期間(2006年和2009年除外)國有銀行實現了生產率的快速增長,技術進步增長對四大國有銀行全要素生產率增長的貢獻最大為68%,技術效率增長為3%,規模效率增長為0.5%。這說明在國有銀行產權改革過程中,不良資產處置、財務重組、充實資本金等系列傾斜政策大幅提高了國有銀行的技術水平,盈利方面的技術前沿擴張明顯。產權改革過程中,四大國有銀行的技術效率增長呈上升趨勢(2010年除外),而且2006-2009年技術效率的增長大于技術進步。這說明國有銀行的相繼上市和內部治理結構改革提升了四大國有銀行的效率。

三、國有銀行效率值的影響因素

基于數據包絡分析法得出的效率值(EV),我們運用4家國有銀行1998-2010年間的相關財務數據,通過面板模型分析影響其效率值變動的因素。

1.技術效率的影響因素

一是外部環境的變化,包括:(1)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GDP),代表了一國宏觀環境變化;(2)金融危機的機會(OFC)。波特的鉆石理論表明,機會是影響一國產業競爭力的輔助因素。金融危機的爆發使國內外市場環境突變,也正是在金融危機后國有銀行的國際排名迅速提升,因此,選擇虛擬變量使其在全球金融危機爆發的年份即2008-2010年取1,否則取0以判斷金融危機對國有銀行效率的影響。二是內部管理水平的變化,包括:(1)治理結構(GS)。根據Berger等的研究,我們選擇虛擬變量GS代表動態治理變量,國有銀行上市之前取0,變化以后取1,以衡量國有銀行在上市前后的效率差異;(2)管理費用率(MCR)。銀行的效率水平除了與盈利能力指標相關外,還與成本費用息息相關;(3)資產收益率(ROA),用來衡量銀行的盈利能力;(4)非利息收入比(NIR)。非利息收入比不僅體現了銀行經營的創新性,更能在業務擴展等多方面反映銀行的獲利能力;(5)資產總量(GA),用來反映銀行的業務覆蓋和擴展能力;(6)股權結構(SS),以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說明銀行股權的集中程度,判斷國有控股程度對國有銀行效率的影響。

2.數據檢驗與模型選擇

一是數據平穩性檢驗。面板數據如果不平穩,則需采用面板協整的估計方法,否則估計結果會有偏差,所以我們首先需要對各個變量的平穩性進行檢驗,以便采用合適的方法估計模型。如表1所示,Levin等(2002)的t檢驗以及Maddala&Wu(1999)的Chi-sauqre檢驗都在5%水平上呈顯著性。因此,所有變量既不含普遍單位根也不含個別單位根,均具有平穩性可用于估計。二是面板模型選擇。基于上述影響因素分析,設定如下面板模型:式中的n表示橫截面數據,代表四家國有銀行;t表示時間序列數據,代表年份;β為回歸系數向量,分別代表各影響因素對效率值的影響;截距項為β0+αn+Υt,β0是常數,αn度量個體間差異,Υt度量時間上的差異,隨機誤差項εn,t代表模型中被忽略的隨橫截面和時間變化因素的影響。面板數據模式可分為普通混合回歸模型、變截距模型和變系數模型。基于模型形式設定的協方差分析檢驗,F1和F2的數值都小于臨界值,因此模型符合混合回歸模型。去除t值不顯著的變量,獲得如下的計量結果。回歸方程的調整R2=0.6439,F統計量的P值為0,解釋變量的t統計量均大于2,說明方程的擬合程度很好。回歸結果表明,資產收益率(ROA)對效率值(EV)有顯著正向作用,而管理費用率(MCR)有顯著的負向影響。資產收益率越高說明銀行的盈利能力越強,其對銀行效率的貢獻就越大,而管理費用率越高,銀行運營的成本越大,高成本會降低銀行的效率。資產總量(GA)對效率值(EV)的顯著正向作用說明國有銀行存在顯著的規模效應。資產總量也是對效率值影響最大的變量,影響系數為0.4527,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中國工商銀行既是全球市值最高銀行也是利潤最多銀行的現實。金融危機(OFC)對效率值的顯著負向作用,則說明危機沖擊擾亂了金融市場的秩序,危機降低出口減少了國有銀行的國際結算業務,危機初期經濟增長放緩和企業破產倒閉降低了銀行的盈利能力,危機中后期國有銀行為支持“保增長”政策發放的大量中長期貸款,在增大其信貸風險的同時降低了當期盈利能力。治理結構動態變量的估計值為正,不過并不顯著(顯著水平為74%),所以沒有足夠的證據說明我國資本市場的產權爭奪機制、信息監控和投票機制對完善國有銀行的產權制度和治理結構有重大的促進作用。股權結構對效率值有正向影響,但是影響并不顯著(顯著水平為52%),使國有控股的股權結構對銀行效率的影響也無法判定。非利息收入比對效率值有并不顯著的正向影響。這是因為四大國有銀行的中間業務比重不大,2010年仍僅占收入的23%,致使創新型金融業務未能成為影響銀行效率的主要因素。經濟增長率對效率值有極不顯著(顯著水平為85%)的負向影響,說明國有銀行的效率水平并未受宏觀經濟周期的影響,這可能反映了國有銀行在危機期間的非經濟目標降低了其生產效率。

四、結論與政策啟示

我們通過使用1998-2010年四大國有銀行的面板數據建立混合回歸模型進行計量分析發現,資產規模是影響四大國有銀行技術效率的最主要因素;產權改革以來國有銀行資產規模的迅速擴張推動了四大國有銀行經營績效及全球排名的提升;資產收益率對效率值的正向影響以及營業費用率對效率值的負向影響,符合銀行經營的規律;金融危機作為外生的偶發因素,非但未能提升國有銀行的效率,反而對國有銀行的績效產生了負面影響。對國有銀行技術效率及全要素生產率的分析表明,產權改革前后國有銀行的效率都低于非國有銀行,但其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在產權改革后高于非國有銀行,使兩者的效率值趨同。計量結果也進一步證實,治理結構的動態變動與股權結構雖然對國有銀行的效率有正向影響,但未能成為顯著的影響因素。這說明產權改革后國有銀行內部治理結構仍有巨大的改革空間。我們需要警惕2010年國有銀行效率值顯著向下的轉變,這可能是2009年國有銀行超量中長期貸款負面效應顯現的開端。經濟增長率對國有銀行效率極不顯著的負向影響,則體現了這樣一種現實:在“保增長”的政策導向下,經濟高速增長可能會以國有銀行效率的降低為代價。上述研究結論的政策涵義是明顯的:產權改革后國有銀行效率仍低于非國有銀行,所以要進一步深化國有銀行內部治理結構的改革,淡化危機期間國有銀行經營的非經濟目標,增強國有銀行貸款的商業化導向。未來改革的政策重點應著力于:(1)注重對國有銀行中效率最低的農業銀行的改革,提升國有銀行的總體效率;(2)在繼續推動國有銀行擴張資產規模的同時,注重提高資產質量,改善資產結構;(3)警惕國有銀行“天量貸款”的不良貸款風險,轉變危機期間國家對國有銀行的干預程度和方式,在提高拔備覆蓋率的同時,增強國有銀行貸款的商業化導向;(4)鼓勵國有銀行大力發展不消耗資本的中間業務和消耗資本較低的零售業務,通過提高資產收益率,提升國有銀行的經營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