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發展觀與經濟法治研究論文

時間:2022-10-22 05: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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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發展觀與經濟法治研究論文

經過20余年的探索、實踐,我國的改革、發展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也積累了不少問題,經濟、社會正面臨著轉折關頭,挑戰和機遇并存。在此情況下,《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簡稱《決定》)在客觀、恰當地評價已有成績和存在問題的基礎上,明確了進一步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方向和大政方針,意義十分重大。經濟體制改革和社會經濟發展離不開法的調整,需將其納入法治的軌道,因此,《決定》在著眼于經濟體制的同時,也對經濟法治提出了新的課題和要求,值得我們關注和研究。

一、經濟法治的體制和機制性障礙猶存

《決定》對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基本評價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初步建立,但還不完善,生產力發展仍面臨著諸多體制性障礙。法治作為上層建筑,也是經濟體制的重要組成部分,《決定》所謂體制性障礙中無疑也包含著經濟法治方面的障礙。

障礙之一:立法及其指導思想方面

法是一種社會行為規范,它從何而來?從無法無天的時代一路走來的國人,不免被籠罩著法的某種神圣光環所迷惑,仿佛立法機關和任何有權制定規則的機關就是神仙皇帝,對其公布的法條產生崇拜,忘記了或不了解法永遠是不同主體及利益博弈的產物,權、利及其制衡是法的固有秉性。

縱觀現實生活,人們看到,許多法律、法規、規章的出臺,是主管部門急于藉助法律獲得權力、某些人大代表對某事甚或一己之義憤,以及領導人的關注或偏好的結果。在法的制定過程中,各種利益主體未能充分表達意見,并被吸納到法中去。即使采取公布法案采集意見、召開聽證會、專家論證會等方式的,立法者也往往不能站在大多數人長遠利益的高度取舍、集中各方意見,仍是拍腦門子決策。如此出臺的法,自然反映民意不夠,要么脫離實際,要么缺乏大多數人的認同而成為具文,其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對于這個問題,除了制度化的立法程序外,最主要的解決之道是要加強立法過程和決策的民主參與、監督,讓民眾和媒體指手劃腳、說三道四,令有違民意和科學、公義的人無地自容,引咎辭官。法(治)的精神、原則和主要制度在各部門法間是相通的,許多看似經濟法和其他部門法的問題,其實并非部門法問題,而是一般法治問題。

法的內容及其實現,也有一個博弈、調和問題。以宏觀調控法治為例,宏觀調控的目標很多,有經濟發展目標、產業政策目標、競爭政策目標、貨幣政策目標、經濟社會和國家安全目標、勞動就業目標、社會平衡和保障目標、國際收支平衡目標等等,宏觀調控法究竟應當如何制定呢?理論和實踐中存在著兩個傾向:一是希望用一部法、確定一個機構,將調控權集中在中央,以免調控的沖突和不協調;另一則是遷就現實,以部門的權力和利益出發設置調控權,而不問調控中的混亂及如何集中。二者都是有違經濟法治要求的。

一個基本的道理是,市場經濟是建立在自發合力之上的,具有某種不可預見性,只能大體預測、防范、事后補救,不能事先運籌帷幄,否則就是計劃經濟了。宏觀調控和經濟社會的統籌,只能在分權、制衡中實現。而且,調控和監管的目標不同,需分由不同的機構如央行、競爭執法機構、產業監管部門等來承擔,無必要也不可能合一。但是調控權的設置又要科學,當合則合,協調配合又是各有權調控機構及其上級機關的義務或職責,如國務院各部門之間的溝通、制約和總理對各部門的協調,市府各部門之間及其與市長的關系亦然,加上民主的參與、監督和司法審查,宏觀調控也就與科學和法治接軌了。

障礙之二:政府角色如何定位

現代社會是角色社會,尤其對于由千千萬萬的機構及其工作人員組成的政府來說,需要對其準確定位,令其角色不得錯位、利益不得沖突、包括高官在內人人可(被)問責,不守規矩、不講誠信的角色扮演者應當依法承擔不利的后果。然而,在中國這樣一個缺乏法治傳統的國家,法立了不少,法治仍不如人意,問題主要就在角色錯位、利益沖突和責任方面。如省市長的親屬從省市政府拿地做房地產,當事人和社會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據北京市的情況,土地違法主要是政府違法,卻沒有任何人為此承擔法律責任。凡此種種,與法治發達國家形成鮮明對照因此,與經濟發展一樣,我國經濟法治的發展也到了從量變到質變的關鍵時刻,需要從制度和觀念上解決政府角色定位問題,區分政府的三種角色:社會經濟管理者;國資總老板或抽象的所有權人;國資具體老板或出資者(股東)、占用者。在三種角色設置中,不得有利益沖突,角色扮演不得錯位,擔當角色的機關及其工作人員應具有可問責性,并在角色定位準確、清晰的基礎上落實責任。

其一,政府作為社會經濟管理者,應為中立、公正、權威的裁判,一視同仁地對待各市場主體,不應有所偏袒或歧視。例如,信息產業部作為IT產業市場管理者,其職責是管好該市場的競爭和秩序,如果它不遺余力地去關心移動、聯通和中國電信是否賺錢、惟恐其不賺錢,那就是角色錯位了。

其二,國有財產、資本屬國家所有,需要由一定的機關來擔當“總老板”或抽象的所有者職能,制定相關政策、規章,對任何掌管著一定國有資產的主體實施監督管理。因此,像國資委這樣的機構,不能集國資總老板職能和具體老板職能(企業的出資人或股東)于一身,這樣就會出現自己監督自己的利益沖突,構成法治之大忌。

其三,法治的基本要求是每個人對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凡角色錯位和利益沖突的機關或其工作人員應當承擔責任:責令糾正、賠償損失、引咎辭職、行政處分、刑事責任等。落實責任的關鍵,是要讓政府在其參加的經濟實體法律關系如土地、企業、合同等關系中,與公民、法人一樣,平等地承擔責任,不能以“行政”特殊性開脫、抵擋之。從法治的要求看,這本不應是一個問題,但按照近年被最高人民法院人為強化了的“公私”嚴格分野的訴訟機制和思路,對政府責任的正常追究或當事人合法權益的保護恰恰就成問題了。比如在中國,對政府采購合同和特許經營權合同的性質無論作何理解都無法給予適當救濟:如果認定為行政合同,則在現行司法體制和理念下,政府不可能不折不扣地以合同當事人的身份承擔違約責任;如果認定為民事合同,則依現行法和法官的水平,根本無法辨認和處理以合同條款表現出來的公共利益和公共政策要求,面對精明且巧于算計的私人及其利益,木訥、遲緩的公共利益被巧取豪奪也就不可避免了。甚至連這樣的糾紛案件法院應否受理、由行政庭還是民庭受理這樣低級的問題,迄今還未從根本上得到解決。這就需要我們打破民事和行政的界限,確立公私融合的經濟法觀念或真正的“大民事”觀念,使經濟法治得以沿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軌道健康發展。

障礙之三:執法或司法方面

公平正義是法的永恒精神,忘記這一點,好律也成惡法了。幾千年人治沒有給中國留下法治傳統,社會上普遍缺乏守規矩、講誠信、盡忠職守、利益不得沖突、人人可(被)問責、民主參與決定和監督、司法最終解決等法治精神,這在執法或司法中也表露無遺。工商行政管理、稅收等執法,基本上只是在現有執法能力和執法手段之內,依任務、循利益執法,而不是依法執法,這樣的中國實際,簡直是崇尚知識的莘莘學子和沉迷于概念、學術的學者所難以想象和理解的。如此執法,隨意性極大,于是乎,對有油水的案子,相關部門趨之若鶩,反之想請有關部門執法——無門,企業要花大錢打假也就不難理解了;“新型”案子要依上級指示、憑興趣執法,徇情、徇私執法和野蠻執法也不鮮見。而在行政和法制體系內,尚未形成從根本上解決此問題的驅動和約束,現有的制度化手段或措施僅能勉強應付嚴重的貪污腐敗、貪贓枉法而已。法院司法的問題表面上不是這般低級,但是性質和嚴重性則有過之無不及,形式的、表面的合法之下掩蓋著種種的不公平。法院經過多年整飭,在民商、經濟案件審理中公然“吃了原告吃被告”確已得到遏制,但法官在審案、斷案中,心中缺乏一桿公平秤,出于徇私、尋租的目的,以不被抓住把柄為首要考慮來適用法律,形式上合法,公平正義卻成了犧牲,仍是普遍存在的現象。依筆者擔任法院特邀監督員親歷的幾個大要案來看,在這種情況下,謂之法官懂法越多越危險,應不是危言聳聽。要解決此問題,僅靠制度化手段也是遠遠不夠的。過去我們常說的一句話“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看來它并非與法治不相通。社會運動的客觀規律、法治的精神和要求,并不是虛無縹緲的,也不是可由學者和法官任意拿捏的“小姑娘”,它一般而言是通過人民的聲音、集體的無意識表現出來的。“公道自在人心”,而以法的化身自居的法院和法官不把“不懂”法的人民放在眼里,這正是近年來法院的自我評價與人民對它的普遍感受何以差之千里的原因所在。關鍵和根本之道,還是要靠民主,除加強民主的制度建設外,要更多地發揮人民自發參與、評議、監督的作用,非此不能達致法治和經濟法治的理想目標。近日引起轟動的劉涌案,雖屬刑案,但其折射出的正是我國司法體制和審判實踐中普遍存在的問題,其最終獲得解決的方式和機制,對于其他各種類型的案件也都是適用的。二、弘揚、普及平衡協調的經濟法精神暨基本原則

《決定》中提出了五個統籌,引人矚目,即統籌城鄉發展、區域發展、經濟社會發展、人與自然和諧發展、國內發展和對外開放等,確立了新的發展觀。這是中共作為執政黨,應對實踐中出現的問題,適時總結經驗得到的認識。中國如此之大,地區、行業發展不平衡,社會又呈二元多層結構,更要緊的是,社會是一個有機體,發展經濟離不開社會協調,發展經濟的目的還是為了人,為經濟而經濟是沒有意義的??上?0余年來,人們多少淡漠了這個簡單的道理,發展被簡化為增長,孕育、激化了社會矛盾,以至貧富和地區差距擴大、致富無道、為富不仁、城鄉二元結構的裂隙加大、資源和環境吃重,等等。經濟的運行需要制度保障和法的調整,在GDP至上的同時,其實也忽視了經濟法的精神、原則及其作用的發揮。

中國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意味著我們搞的不是完全自由放任——任何人可以任何條件作任何交易的市場經濟。時至今日,生產已發展到社會化階段,社會成員及市場主體高度分工合作,傳統的民商法等由于不能從社會的層面和高度來調整經濟關系,由此催生出現代的經濟法以承擔此任。民商法在將市場主體預設為抽象的人、理性人的基礎上,對自發的財產、交易暨經濟關系進行調整,期望藉此通過社會成員各自追求、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以提升整個社會的福祉。但是,一個社會、一個市場中的主體不可能是全贏的,所謂優勝劣汰,不同的地區也是一樣,這是市場的客觀規律或曰本性所在,市場的周期性還會經常給經濟和社會帶來震蕩;經營者固然會不時蒙受不利,但他(它)們畢竟可以向打工者、消費者轉嫁損失,市場經濟的不利后果實際上是由社會上的廣大弱者所承受的。我國實行市場經濟,也不能擺脫其規律的制約,如果放任其弊端滋生,則不僅市場經濟難以為繼,社會也會因此毀于一旦。為了經濟的穩定協調發展和社會安定,國家必須推行適當的財政、產業和金融政策,干預乃至參與生產和流通過程,相應的法律和制度就是經濟法。

因此,經濟法天然是平衡協調法、社會本位法,平衡協調是其首要的基本原則。這項原則要求經濟法在其調整中,按社會化的內在要求,促進整個社會經濟的協調發展。

平衡協調原則作為經濟法社會本位的體現和基本要求,無論在宏觀還是微觀的調整中都應發揮其基本指導準則的作用:經濟法的立法和執法要從國民經濟協調發展和社會整體利益出發,來調整具體經濟關系,協調經濟利益關系,以促進、引導或強制實現社會整體目標與個體利益目標的統一。也只有通過經濟法的平衡協調,方能創造并維護一個令自由市場機制和民法得以發揮作用的外部環境。

這個道理,雖已說了多年,但在追求發展、急于求成的大氛圍下,總的來說未受重視,更沒有付諸實踐。于是乎,“有水快流”——有樹快砍、有煤快挖、有地快占、有錢快進快花……,從預算法、稅法、銀行法、公司法、外匯管理法,到森林法、土地法、礦產資源法等,幾乎都成了當事人的主觀任意,或者干脆就當它一紙具文,連遮羞也不要了。從觀念上說,最大的危害則來自所謂的“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對此經濟家們說說倒也無妨,遺憾的是,它蔓延到了幾千年來素以公平正義為首要和最高追求的法和法學領域。按此說法,法也要以效率為第一訴求,公平能兼顧則兼顧,言下之意是,若不能兼顧,則不要公平也罷。法不在乎公正了,其后果便可想而知了。可以說,在這樣的思潮或觀念下,對于中國急速發展中出現和凸顯出來的種種矛盾,法完全沒有起到調和、化解的作用,而是跟著推波助瀾,忘記了自己的神圣使命。所以,老百姓中有一種說法,謂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有一半是法律、法院和行政執法部門給破壞的”,說得很不客氣,但確是事實,說到點子上了。效率不是不可以作為法的某種價值,但它充其量只能是公平正義的一種體現。殊不知,公平正義是法的永恒的理念、價值和追求,效率只是特定時期或條件下的命題,在這個意義上,二者是一致的,后者不得超越、優于前者。置公平于不顧的效率在任何時代、任何國家都是不存在的,否則就是動亂、起義乃至革命。我們無法想象,違反誠實信用的巧取豪奪、社會的普遍投機心態和投機行為是有效率的;當然,就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效率命題產生的特定條件而言,也不能認為計劃經濟及其“大鍋飯”、行政暨長官配置資源、以“公”的名義無端壓抑個體沖動和私權的種種做法是公平的。

在發展中求索,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是難免的。亡羊補牢,未為晚矣,在新發展觀指引下,經濟法的平衡協調觀必將獲得新生。這項經濟法基本原則的弘揚、普及,將使優良的經濟法變得名副其實,摒棄有違平衡協調和實質公平正義的惡法,并依經濟法的固有精神修舊補闕,完善適應新發展觀的經濟法,為中國新一輪高質量、可持續的發展提供應有的法治保障。

三、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方向

《決定》對公有制保持了一份執著,其中明文寫道:要堅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發揮國有經濟的主導作用。這不是一個新的、但卻是重要的政策信號。

一直以來,人們對于改革的目標模式,多少是忽視或不情愿市場經濟前有“社會主義”作修飾的。每一輪改革,都被許多人視為新一波的化公為私過程,公有制不免構成觀念上和實踐中的一種障礙。于是,就出現了種種理論來為此辯護、論證,諸如市場經濟的前提是私人產權、公有制與市場經濟不兼容、公有財產全面退出競爭性領域、休克療法從長遠看比漸進式改革更好,云云。

然而,在中國實行或不廢除公有制,應該不僅出于意識形態的考慮。要實現統籌發展,使經濟發展與社會進步同步、始終不背離最大多數社會成員的意志和福祉,光有共產黨的領導和軍隊是不夠的。統籌發展、平衡協調要有它的經濟基礎、經濟關系。如果整個社會以私有制為主導,則有共產黨領導也不是社會主義了;有軍隊維護這個政權,它也不能算是社會主義的。而中國要在如此現狀下盡速發展、復興、繁榮,又不得不藉助社會主義的名義和實踐,否則只能是低級、野蠻落后的小商品經濟。

盡管公有制與私有制相比,其運行和實現較為復雜、困難,對制度的要求高,但是騎虎難下,不僅不能放棄,而且必須駕馭好,穩步直前。以公有制的典型形式之一國有制為例,它與私有制的最大不同在于,它的主體是一個體系、一個個機關及其工作人員,沒有天然的利益驅動和約束,其參與市場關系的主體有賴于制度的模擬和保障,因而成本高。要將這樣一種財產權與市場相結合,確是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

令人欣慰的是,中國人經過百多年的奮斗、探索,義無反顧地走上了改革開放之路,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公有制的心得、經驗積累日甚,信心越來越足。早在上個世紀70年代末,改革的理論準備之一,就是學者與官方達成了一個共識,即:社會主義之所以能夠而且應該引進商品貨幣關系,公有制下之所以要搞商品經濟,就是因為國有制、公有制不是鐵板一塊,它的內部有千千萬萬個不同的利益主體,必須承認它(他)們有相對獨立的利益,在此基礎上開展交易和經營,不然就是大一統的國有制和大鍋飯。由此,市場關系進入公有制內部,一發不可收拾,國企、國有財產控制的企業完全在市場的基礎上活動,計劃式微,原《經濟合同法》蛻變為民事合同法就是明證。除企業外,政府或其部門、同業公會、媒體、俱樂部等,也加入到競爭的大潮中來。國有主體與私人相比在競爭中盡管有不利因素,不如私人那般“活”,又容易為扮演公有角色的內部人等非所有者控制而異化,但畢竟競爭得有聲有色,如企業、政府等角逐公司大股東地位,中央和地方像自然人一樣依公司法合資經營(如企業、橋梁、水利設施等)、紛爭求利(如公路收費),地方政府契而不舍地投資發展經濟以造福一方(如奇瑞汽車的崛起)等等,一派中國特色。對此完全應該正面地看待,不能以它“亂”、不再那么大一統而否定它,否則就沒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沒有今天的發展和繁榮了。有鑒于此,公有財產不應該也不可能從競爭性領域中完全退出。既然搞市場經濟,則它退出不退出,退多少,如何退,應由市場決定,優勝劣汰,進進出出,生生不息。過去國有制的攤子鋪得太大,現在融入市場競爭,必然會有壓縮,這是正常的所有制結構調整。同時,也必然有國有資本會在競爭中勝出,頑強地留在競爭性領域,因為沒有兩個國有主體是相同的,其觀念、素質、水平各異,聯想、長虹、奇瑞等自不必說,即或最不適宜國營的餐飲業、服裝業等,也仍然有國資或其控制的企業存在著。既然它能存活甚至活得很好,那就不必一刀切地強行要求國有財產退出競爭性領域,或者以行政手段人為地規定國有制在競爭性領域的比例,否則必然會造成前蘇東國家90年代初發生的那種生產力破壞和社會動蕩。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就應認可市場力量的調整,由市場確定的公有制及所有制結構也一定是合理的,符合生產力發展和經濟規律的要求。

改革開放20余年,國企改革從擴權放權、到承包租賃再到股份制、抓大放小、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等,還不能說已經成功,但確已取得了相當的經驗;在開放中放眼發達國家包括特殊企業、公共企業或國企在內的企業、公司,對究竟何為現代企業制度也看得比較清楚了。但是,要從根本上找準國有制和國企改革之路,把握并完善治道,還需著力在國有制內部塑造市場主體,否則還會多走些彎路。

長期以來,我們希望在國有制內部把企業塑造成利益主體暨市場主體,以為只要企業“真正”成為“獨立”法人,改革就萬事大吉了。而事實上,企業、公司只是所有權、他物權人投資經營的工具或手段,只是法律上的交易主體,而非真正的市場主體。譬如A、B兩個自然人開了一間有限公司,真正的市場主體并不是這間公司,而是承受該公司所有者權義的A、B。對這個簡單的道理,人們迄今還不十分清楚,內部人、大股東等肆意侵占或損害企業利益,也即非所有者掠奪所有者或者一些產權人侵占、損害另一些產權人的弊端,正緣于此。我在這里狹義地理解產權,即propertyrights——所有權、他物權,具有排他性的絕對權;《決定》里面則是把產權作廣義財產權解的。之所以對產權作狹義理解,是因為市場經濟運行的基本前提,是確立所有權和他物權,所有權和他物權的主體是真正的市場主體。這樣也就把法學和經濟學統一起來了,只有明晰產權,確認其神圣不可侵犯,才可能在此基礎上開展交易、競爭。企業不過是產權人之間交易的一種形式或結果,也就不是真正的市場主體?,F代公司、企業法人的一個最重要的特點,是它包含著內部意志外部化、外部意志內部化的高度辯證法:企業法人沒有自己的意志,企業法人的意志是而且應當是投資該企業的產權人的共同意志。如果不能清楚、堅定地認識這一點,以為企業是“獨立”法人,自然就是市場主體,就難免要出問題了。

所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要最終獲得成功,關鍵是要在公有制內部,特別是國有制內部明確不同的產權主體,否則還是大一統的國有制,想放就放、想收就收,利益驅動和約束難以形成,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就難以健康、順利地發展下去。按照上述道理,也是實踐的經驗教訓和要求,又參照國際慣例,我們應當在國有制內部確立各級地方的所有權,建立中央和地方在法律上分別所有的國家所有制。茲將這樣做的理由和好處概括總結如下:

第一,這是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要求。搞市場經濟,無非是兩條,一是引進市場關系,二是引進資本關系。所謂引進資本關系,就是誰投資,誰擁有產權,誰控制,誰受益。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還需將此引入公有制、國有制內部。否則就是大鍋飯,就是一些人掠奪、侵占另一些人。第二,這是完善我國財政體制的要求。《決定》的一個重要精神,是要理順中央和地方在財稅、投資等領域的分工和職責,合理劃分中央和地方經濟社會事務的管理權責。按照現行財政體制,從中央到地方實行五級財政,每一級財政對同級人代會負責,而財政權不能僅表現為價值符號,中央和地方財權都必須有產權作為支撐和依托。而且,與財政契合的各級地方政權,具備作為產權主體的全部要素:意思或決策、權利行使、損益承擔等。一級財政一級所有權,一個財政一個所有權,完全是順理成章的,這也不過是從法律上將現有的財政及利益格局予以明確、清晰而已。

第三,這是減少國有財產管理經營成本的要求。大一統的國有制依附于整個國家政權這個體系和主體,縣、鄉掌管的財產也是全國人民所有,對處于國家或國家所有底端或基層的管理經營者,從理論上說也要由全體人民來監督他,當地民眾和本企業人員都不過是全民的一份子,不承認或不愿意承認他們與地方管理經營的公有財產之間的直接利害關系,如此就減緩了監督的力度,徒增了從所有權主體到具體財產間意志、利益傳導的環節,降低了傳導及信息反饋的有效性。確認地方所有,就可在不同程度上減少成本。比如,對于縣所有財產出資或控股的企業、縣立中學等,全縣人民就是真正的主人,縣地方也義不容辭地負有管理經營好該企業、學校的義務,不必再依賴也不可能指望全國人民或者“天高皇帝遠”的中央的決策、監督,從而讓縣的財產、縣出資興辦的企業和其他任何事業最大限度地符合全縣人民的利益,接受全縣人民的監督。這樣的國有制,一定可以減少成本,減緩尋租現象。

第四,這是社會主義民主和法治的要求。地方財政及其管轄的財產客觀上要求地方人民來決策、管理、監督,這在憲法上已經規定得很清楚了?,F代民主、法治的起點,就是人民理直氣壯底要求國家管好人民的財產及其托付的各項事宜。既然《憲法》規定由同級人民代表大會決定同級財政,則這個財政自應當包括地方財政形成的財產、包括其投資或控制的企業,否則這一塊就成為權義真空了。只有中央和地方分別所有,才能保證任何國有財產在管理和投資經營當中,有人決策,有人(不)作為,有人負責。

四、以《決定》為指引完善經濟法制度

新發展觀意味著從量變到質變,要求我國的社會經濟體制、包括法律制度在內的各項制度有質的提升。適應形勢要求,以《決定》為指引,亟待從以下方面完善我國的經濟法制度:

最重要、最緊要的,是要完善財稅制度,使之與中央和地方事權的合理劃分相銜接、吻合。一方面,相關法律中要明確與事權配合的財政權義。譬如義務教育,現行法中恰恰沒有明確應由哪一級財政負擔(當然這不是立法者的疏忽,十分反諷的是,這是以立法刻意反映出來的人治思維),結果必然是領導、“負責”、籌資、出錢諸主體分離,義務教育經費不落實、攤派、亂收費等現象也就不可避免了。另一方面,要通過法律(制訂《財政收支劃分法》等)明定各級政權的財政權義,實現完全的依法收支和轉移支付。尤其是轉移支付,轉不轉、轉多少不能依轉移者的好惡、關注和被轉移者的懇切程度,而是轉移者的義務和被轉移者的權利,徹底杜絕以人脈和長官、“現管”間的博弈得錢,“跑部”和送禮進錢。

現行征稅權、稅政權和稅收征管權高度集中于中央,地方稅名不符實的狀況,也有悖財稅促進分配公正、公平競爭、配合各級政權實現事權的功能或作用,置地方財政及其完成人民交辦之事陷于尷尬困境。按《決定》的精神,中央和地方的事權要與其責任相一致,更要有相應的財權相配合,否則經濟社會協調發展也好、幾個統籌也好,都不可能順利實現。因此,需要根據地方事權的特點,通過法律擴大其財權,不僅地方稅的解釋權、減免稅等稅政權、征管權應賦予地方,而且在中央一級不可能公平開征的中央稅的稅政權和征管權也應交給地方,而且可以劃出一些稅種由地方自行立法開征。其次,有關政府公共經濟管理包括調控、監管、登記注冊等法律法規,都要將其建立在市場和責任的基礎之上。人治和計劃經濟的傳統,使得我們的各項管理總是立足于管,缺乏服務意識,背離了管的本意,于是,拍腦袋決策、爭權奪利、輕視刁難百姓,由于管而給人民帶來不便甚至給社會經濟造成損害,卻難有人為此承擔責任。要改變這種狀況,從根本上說就是要把管建立在市場和社會自治的基礎上,凡是市場和自治能解決的,就不需要管,管是為了讓市場和自治能夠發揮或者更好地發揮作用。因為政府不是萬能的,它永遠不可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并糾正任何問題,必須寄望于利害關系人及其發動爭議方能解決問題;也只有這樣,才能將“管理者被俘虜”的弊端減至最小程度。凡是藉助行政權力以公的名義實施管理的法,從工商行政管理到產業政策、產業部門管理,從金融監管到土地和資源的開發、利用管理,對相關法律法規都應據此進行改造。當然理念的根本轉變仍是第一位的。再者是承擔管理職責的機關及其工作人員須無例外地可被問責,問責途徑從民眾自發監督到憲法訴訟,責任方式從減損角色扮演者的個人利益到憲政和政治文化高度的引咎辭職,無庸贅述。

最后,現行經濟法制度要有質的提高,突破口應在《反壟斷法》的制定上。發達國家把反壟斷法作為經濟憲法,我國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又處于經濟轉軌、社會轉型時期,政府需要積極地主導經濟發展,維護競爭秩序是其正在學習中的一課,所以還不能說反壟斷法在我國也是經濟憲法。但基于同樣的原因,反壟斷在中國集中地體現了政府主導與市場、公與私、政府的運動員和裁判員角色、行政與司法等的矛盾沖突?!稕Q定》中所言妨礙公平競爭、設置行政壁壘、市場封鎖、行業及公用事業壟斷等,基本上并非私人所為,而主要是由政府造成的。因此,盡管我國的反壟斷法條已有不少,它們分布在《反不正當競爭法》、《價格法》等法律法規中,《反壟斷法》卻遲遲不能出臺。原因是它太敏感了,反私人或企業的壟斷并不難,難就難在反政府造成的或其支持的壟斷。其中涉及的問題,主要是政府能不能與私人、企業等一體適用《反壟斷法》,以及反壟斷執法機構如何查處、糾正政府壟斷,對政府壟斷案如何通過司法救濟予以最終解決等。

筆者一直以為,所謂經濟性壟斷和行政(性)壟斷的區分是人為杜撰的,包括政府在內的各種主體應當平等、同樣地適用反壟斷法的結合、聯合和濫用優勢地位制度,當然適用除外制度也是必要的。這樣做合乎國際慣例,既可解決當前的問題(促使利害關系人投訴、起訴政府或其部門的壟斷行為),又可收長治久安之功效。在角色及其權義設置適當、利益不沖突的條件下,反壟斷執法機構應可依《反壟斷法》查處或起訴包括政府在內的任何主體,能查處則查處,不能或不便查處則訴諸獨立、權威的第三者——法院來審理裁判。果能如此,也就帶動經濟法和經濟法治從制度和機制諸方面躍升一個臺階,步入新的境界,舍此實難找到其他突破口。由此可見按照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法治的要求盡快制定《反壟斷法》、健全我國反壟斷法律制度的重要意義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