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司法規律綜述

時間:2022-06-03 03: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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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司法規律綜述

人類社會踏入現代文明以來,對兒童生命健康和兒童利益的關注與保護,已經成為各個國家和國際社會的廣泛共識。當孩子生病的時候,人們首先選擇的是去兒童專科醫院。然而中國的少年法院總是“尤抱琵琶半遮面”,欲出而未出。筆者認為,兒童醫院的發展經驗,能否為處在轉型創新路口的少年司法所借鑒,少年司法的特有規律又能否被長期習慣于成人司法的立法、司法者真正認識,這不僅僅是一個問題、一個課題和一個命題,更是一項制度、一項理念和一項事業。

一、少年司法的邏輯起點:孩子“觸法”,需要專科“診治”

刑事司法的目的主要在于“懲前毖后、治病救人”,該語適用于少年司法更為恰當。①未成年人的生理、心理特點決定了未成年人“觸法”與成年人犯罪存在很大差異。孩子生病,家長往往選擇到專門的兒童醫院或綜合醫院的兒科就診,而未成年人“觸法”,就如同孩子生病,在處理上應當與成年人有所區別。少年司法就是針對“觸法”未成年人進行辯證施治、專科門診,從而真正達到治病救人的目的。

(一)典型案例之警示

案例一:醫療糾紛。原告(兩個半月大)因上呼吸道感染被某普通醫院收入院。入院后醫院違規操作,使用“慶大霉素”等藥物對原告進行抗炎治療,結果導致原告“雙耳感音神經性聾”。該案最終經法院主持調解結案,由醫院賠償原告各項損失共計四十萬元。案例二:搶劫案件。被告人李某、葉某均系某職校學生,一日兩人上完網后都沒錢了,就商量去弄錢。當晚11時許兩人在一公園門口,李某見一女性(被害人陳某)經過,就上前拉其挎在肩上的挎包,致陳某倒地。葉某上前拉住陳某的手臂,幫助李某搶得挎包,包內有人民幣80元及化妝品等物。后經少年庭審理,兩被告均被判處緩刑。但李某和葉某在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后被學校開除。為幫助兩人重新開始學業,少年庭法官與學校、家人多次溝通協商,最終簽訂復學安置幫教協議,二人得以重返校園。案例一中的孩子因非專業性的治療遭遇不幸;而案例二中的兩名未成年被告人則非常幸運,其雖已觸犯刑法,但在少年庭法官的真誠幫教下重拾學業。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專業化的重要性——對犯了錯的孩子進行有效幫教,同樣必須建立專門的司法機構,由專門的法律進行規范。

(二)普通民眾之反映

普通民眾對兒童醫院的態度,可反映出設立兒童醫院的必要性和重要價值。筆者曾就相關問題向200位普通民眾做過專門的問卷調查,調查對象的范圍包括醫生、教師、公務員、社區工作者、企業職工和職校學生等,調查的內容涉及普通民眾對兒童醫院、專門的兒童診療規范、少年司法制度及少年法院的看法。調查結果發現,普通民眾對于設立兒童醫院和建立少年法院的態度有著驚人的一致,受調查者都認為未成年人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有著巨大區別,一致認為有必要建立少年法律體系,其中有99%的人都認為有必要設立少年法院。

二、少年司法的無奈與困惑:用“成人法”治孩子的“病”

(一)專門“診療規范”的滯后——少年司法的“成人”規則

少年司法的困惑首先在于少年立法的滯后,而少年立法的滯后則首先在于少年司法的成人模式。人類習慣于以成人的思維思考未成年人,習慣把適用成人的經驗性準則強加于未成年人,習慣在“愛的名義”下作出諸多對未成年人造成實際傷害的事情。從我國目前審判實踐角度來看,少年立法大部分散見于刑法、刑事訴訟法、民法、民事訴訟法等部門法中,具有極大的“依附性”,未能充分考慮未成年人獨特的身心特點。

(二)專門“治療觀念”的偏差——少年司法的“重典”思想

我國少年司法制度直接孕育于普通刑事司法,從一開始就具有刑事性質。但我國少年司法制度保護社會的痕跡過深,少年司法的重典思想較濃,少年刑事審判依然是成人審判的簡單從輕或減輕。

(三)專門“診療機制”的缺乏——少年司法的“獨木舟”現象

就法院內部而言,由于對少年審判工作重要性的認識不同,加上經濟發展水平、案件數量、硬件建設、隊伍建設和管理水平等方面的差異,導致全國各地的少年審判工作開展極不平衡。少年合議庭、少年刑事審判庭、少年案件綜合庭、集中指定管轄庭等多種模式并存,呈“多足鼎立”之勢。但少年審判機構的多元化,并未改變少年司法的單一化,各地法院對涉案未成年人訴訟權利保護和教育、挽救工作的參差不齊,各地區之間對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量刑不平衡,影響到少年審判的社會效果。雖然在我國少年審判組織機構形式不能一刀切,但究竟哪種情況設立哪種形式的機構還是要基本統一。就少年司法整體而言,缺乏完備的配套體系,“獨木舟”現象顯而易見。我國尚未建立專門的少年警察、少年檢察、少年矯正、少年律師及少年福利等機構,少年司法配套體系的不完善,導致“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方針以及法院推出的很多改革措施難以落實。上述無奈與困惑,均根源于我們對少年司法制度價值認識不足,更未引起立法者和司法界的高度重視,相關理論研究也不夠深入。

三、少年司法的本質特征:兒童利益最大化

一個成功的國家必然是重視孩子的國家,一個成功的民族一定是重視孩子的民族。兒童利益最大化,不單是兒童醫學追求的目標,更是少年司法的應然選擇和終極目標。少年司法規律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兒童利益最大化絕不僅僅是一句口號、一條原則,必須作為少年司法規律最本質、最核心的價值來認識。

(一)少年司法是預防司法

貝卡利亞曾講過,懲罰的目的在于預防,除了預防沒有別的目的。①建立少年司法的目的不在于對未成年人施以懲罰,而是為了更好地預防未成年人犯罪。人類與犯罪作斗爭數千年的實踐證明:事后性質的司法干預代價過大、成本過高,也難以取得控制犯罪的良好效果,這一點在治理未成年人犯罪的實踐中尤為突出。②“預防為主,懲罰為輔”早已成為世界少年司法制度所認同的一項基本原則。

(二)少年司法是柔性司法

少年司法的價值絕不僅僅在于單純地追求對犯“錯”的孩子定罪量刑的準確性和等價報應,而更多是在于最大程度地實現對孩子的教育、感化和挽救。少年司法中沒有一成不變的判例,只能根據每個孩子的歷史、現狀和未來發展為他提供生存發展的機會,以主體特征和需求為依據進行個別化處遇。這個在成人司法中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在少年司法中卻成為必須恪守的現實性原則。少年司法的特殊性要求我們在少年司法中必須放棄成人司法中慣用的剛性司法理念,把未成年人利益的最大化作為我國少年司法的最高目標。而圓桌審判的運用、社會調查的實施、合適成年人制度的引入、心理干預機制的推廣及前科封存制度的探索等,均屬少年司法柔性的具體體現。

(三)少年司法是能動司法

與成人化的審判工作理念不同,少年司法審判超越了傳統刑法的報應主義觀念,凸顯教育、保護的功能,倡導教育的向前、向后延伸;裁量的側重點不在于未成年人的罪錯,而在于滿足未成年人矯治和健康成長的需要。③因此,在少年司法中法官除依法作出裁判之外,還兼具教育、保護等職責,具有積極、主動和非中立的性質,充分彰顯少年司法的能動性,法官的審判態度由被動向主動轉變,審判方式由獨立型向合作型轉變,審判內容由注重案件本體向兼顧社會背景轉變,審判職能由判決結案的模式向效能延伸的模式轉變。少年司法制度也因此帶有明顯的福利化和行政化特征,呈現出與傳統司法制度的顯著區別。

(四)少年司法是協作司法

縱觀世界少年立法比較完備的國家,其少年立法及少年司法都是全方位的,且少年司法的一體化亦越來越為社會所認同。司法——社會的一體化,即少年司法制度不是在封閉的司法體系中就能夠完成的一項制度,必須向司法體系之外、向社區里延伸。④單憑法院一家獨唱不可能實現治理青少年違法犯罪和保護青少年健康成長的目的。我國的少年司法實踐中探索建立的“司法一條龍”和“社會一條龍”機制,也正是少年司法的協作特殊性、少年司法一體化的必然結果。少年司法遠遠不像一些人想象的那樣“小兒科”般幼稚,他已經顯示出自身強大的體系結構。⑤從全社會范圍來看待少年司法,所涉及的方面十分繁雜,幾乎所有與少年權益相關的活動、機構、組織和功能都與此相關。

四、少年司法的社會期待:確立專門的少年司法體系

人類只有認識規律、順應規律、把握規律,規律才能給人類社會以福祉。當前在社會管理創新的全新視野下,中國的少年法院能否“呼之欲出”,中國特色的少年司法制度能否得到系統構建,這既是民眾對少年司法實踐的一種社會期待,更是社會實踐對立法者、司法者是否順應客觀規律的一種智慧考驗。

(一)加快少年法體系的立法進程

少年審判制度作為少年司法制度的核心部分,其發展、完善依托于相應法律制度體系的發展、完善。⑥我國應當積極借鑒國外立法經驗,構建獨立的未成年人法律體系,這既是履行國際條約義務的要求,也是司法實踐的迫切需要,更是完善少年司法制度的根本出路。結合我國的立法現狀,筆者建議采取分步走的辦法,先在現有的法律框架內逐步完善相關制度,通過改革探索不斷充實和豐富少年司法制①度的內涵,從司法實踐層面有效推動我國少年司法制度的發展和完善,最終促進獨立、完備的中國特色未成年人法律體系和現代少年司法制度的形成。

(二)加緊少年案件綜合審判庭及其配套機制建設

健全的審判機構是完善我國少年審判制度的重要保障,推動少年司法工作發展必須深入推進審判機構建設。鑒于我國的司法國情,加強未成年人案件綜合審判庭的建設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也必將成為我國少年法院的前身和雛形,是創建少年法院的堅實基礎。最高人民法院一直高度重視少年審判機構建設,要求各地法院按照需要和可能設置少年審判機構。筆者認為,最高人民法院應當在全面總結試點經驗的基礎上進一步深入推進未成年人案件綜合審判庭建設,在全國范圍內擴大試點范圍,擴大未成年人案件綜合審判的積極效果和影響范圍;進一步強化未成年人案件綜合審判的工作機制。同時,可參照我國臺灣地區少年審判的機構設置,吸納專業人士參與審判,在少年審判機構下設類似審判輔助組的機構,由調查員、觀護員和心理輔導師等審判輔助人員組成,分別負責社會調查、跟蹤幫教和心理輔導工作,為法官審判提供專業意見和專業輔導。此外,我們應當加快配套機制建設,著力加強對犯罪未成年人分別關押、分案起訴、分案審理、分開矯治的工作機制;著力探索預防未成年人犯罪信息化系統、司法聯席會議制度等,以此促進中國特色的少年警察、少年檢察、少年辯護、少年矯正等相關制度的建立和完善。

(三)加強少年立法、司法的理念創新和理論研究

完善的少年司法制度離不開理論指導。與中國改革車輪啟動所依賴的內驅力一樣,中國少年司法的探索依然是“理念先行”①。由于我國對少年司法制度的理念創新和理論研究還不夠深入,使得少年立法、司法的獨立價值并沒有被人們充分認識,在少年司法理念上與國際社會還有一定的距離。在許多人的觀念中,對未成年人的刑罰觀不是站在社會發展之于未成年人特殊保護價值取向上看待,而是以成年人之于未成年人弱勢群體的天然同情、憐憫的感性認識來看待,把制度上的要求視為情感上的恩賜。②為建立健全我國的少年司法制度,我國必須強化和優化少年法學研究,推動轉變和更新少年司法理念。

(四)加速論證少年法院的模式選擇

以專門的少年審判機構處理少年案件,是當今世界的普遍性做法。但是采用何種形式的審判組織,則取決于一個國家政治、經濟、文化、歷史、法制建設程度等因素。我國的具體情況決定了我國少年審判組織機構設置不可能采用整齊劃一的單一模式。綜合各地實際,筆者認為可以分三種情況設立未成年人案件的一審機構:一是在省會、直轄市以及較大城市設立相當于基層法院級別的少年法院;二是在一般的縣級市、區基層法院設立獨立建制的未成年人案件綜合審判庭;三是在偏遠地區的基層法院設立未成年人案件合議庭或由指定獨任審判員審理一審未成年人案件。未成年人案件的二審法院為一審法院所屬區域的中級法院。從少年法院具體模式來看,我國可建立刑事與福利相結合、司法保護與社會保護相結合的綜合型少年法院。其內部機構設置應該具有綜合性、多樣性和完整性的特征,如在保持傳統的刑事、民事和行政審判業務庭的基礎上,增加設置專門的社會調查部門、社區矯治與幫教部門、法律援助部門等多個專業化的部門,以打破過去司法機關、行政機關和社會組織在相關工作上的條塊分割狀態。通過將相關工作和資源整合到少年法院之中,既能夠使其因為具備了相應的司法屬性而提高自身的權威性和公正性,也體現了少年法院在保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方面的高效率和專業化價值。同時,少年法院的建立也應集中一批熱愛少年司法事業、富有愛心、經驗豐富的專業少年審判人員,保持隊伍的穩定性、長期性和可持續性。在筆者看來,中國少年法院的創設必定會帶動中國少年司法制度整體發展的質的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