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文學歷史考察綜述

時間:2022-05-29 04: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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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文學歷史考察綜述

“悲”與“喜”可謂人類情感世界最基本的兩種形態,而“哭”與“笑”則是與之相對應的兩種日常生活中最為典型的情感表征,這往往也是文學作品所追求的兩種藝術效果,于是“悲劇”與“喜劇”應然而生。長期以來,較之于“悲劇”研究的熱門與備受關注,學界對“喜劇”的研究則顯得相當地寂寞冷清。其實,在浩如煙海的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喜劇”性質的幽默文學作品并不在少數,然出于種種原因,幽默文學的地位始終不高,系統而深入研究幽默文學者更不多見。再者,“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1],近年來,隨著現代社會生活的飛速發展與高度變化,幽默的觸角正伸向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幽默文學的創作日趨呈現出繁茂的景象,幽默文學研究也因之亟待展開。魏裕銘教授新著《中國古代幽默文學史論》(以下簡稱《史論》),針對“幽默(文學)像臭豆腐,幾乎人人吃,人人說好吃,可幾乎誰也不給它在美食中以較高地位”[2]2的尷尬處境,將幽默文學作為古代文學史的一個分支,從幽默、喜劇風格文學史角度展開系統全面的研究,可稱得上是一部思考睿智、評析精妙的幽默文學研究專著,其學術價值及現實意義,不言而喻。概而論之,《史論》具有以下幾大顯著的特點和貢獻。

1文史貫通,視野宏闊

著者立足于對中國古代歷史發展的時代特色與幽默文學的階段性特征的總體把握,將全書內容分為三編:“從禮樂一統到百家爭鳴期之幽默文學”、“從獨尊儒術到大暢玄風期之幽默文學”、“封建社會物質文明高潮期之幽默文學”,并在各編開始專辟“概說”,綜論該時段幽默文學產生、發展的歷史背景,具體演進過程、表現及其藝術特色。是為從宏觀上對研究主題展開系統的梳理與總結,以彰顯中國古代幽默文學的發展軌跡、演變規律及其深層次的社會內涵。由于文學中的幽默與生活中的幽默并不存在絕對的界限,二者相互聯系,相互轉化。相應地,中國古代的幽默往往有其深刻的社會內涵與歷史背景。因此,將幽默文學的產生、發展與演變,置之于中國古代歷史發展的時代大框架下予以考察,不僅顯得極其合理,而且尤為必要。因此,著者在探討先秦幽默文學的產生與漢魏幽默文學的發展時,均輔以“思想解放”的文化背景;研究唐宋文學,延以“物質和精神文明”的語境。而開廓的視野又無疑有助于深入考察文學作品自身演進的規律與社會歷史發展的規律是契合,抑或分離,進而得出相對精準的認識,且無狹隘之失。例如,在談及先秦幽默文學產生并臻于成熟時,著者將其歸結于那個風云際會、百家爭鳴的時代,“邦無定交,士無定主”,故而“有恃無恐,所以放言無忌,敢于如此幽默。”[2]5在論及三國時期嘲戲之風和詼諧創作勃興的原因時,認為“在于這些受到上層政治排擠壓制、具有社會責任感的作家自覺地運用詼諧文學表現他們對社會丑惡現象的諷刺、批判,以及內心的憤懣。”

2史論結合,新見紛呈

在整體勾勒幽默文學發展史并概述其階段性特征之后,著者進而對不同歷史階段內的幽默文學代表作家與作品展開了較為全面的評析。如此,宏觀的史論與微觀的作品分析得以兼顧,此亦《史論》主旨不同于單純“史”的一面。在具體研究過程中,著者注重運用文史互通的方法,探賾索隱,新見迭出。例如,在談到中國古代幽默文學的產生時,著者指出:“政治的寬松是產生文學繁榮局面的必要條件。在政治高壓下,大家不是噤若寒蟬,就是違心的阿諛奉承。另一方面,在一定條件刺激下,文學反而會出現‘國家不幸詩家幸’的局面。幽默文學雖然是文學之一翼,卻又有不同于廣義的綜合的文學的特點,它更有賴于政治的開明、意識形態的寬松的環境,或者統治者的無能、無為。”[2]4復如,論及春秋以降“禮崩樂壞”的社會現象時,著者指出:“這從周王朝的長治久安來說,當然是不幸的預兆;但從桎梏人思想進步的周禮觀念的解放、幽默的產生和發展,那真是幸莫大焉。”[2]4如此精妙的論斷,自屬史家之卓識,讀來令人耳目一新。正如左健先生所評,“《史論》對幽默內涵的探究,時時讓人感受到其中社會人生之底蘊”[2]5。再如,著者認為,“中國的幽默,最早給后代以很大影響的,首推《詩經》。”并從《詩經》“謔而不虐”的軟幽默、異于諷刺的硬幽默、寓哲理于嬉笑中的哲理幽默等三個方面,深入闡釋了其對后代幽默文學的廣泛影響,這在很大程度上推翻了以往“首開中國幽默文學先河者當推老子、孔子”、“莊生可稱為中國之幽默始祖”的諸種舊說[2]8。此外,還值得一提的是,著者對考古新出土資料的關注、歷史學研究新成果的應用使其論述更具說服力。例如,結合史學界關于1972年山東臨沂銀雀山一號漢墓出土“《唐勒》賦殘簡”最新研究成果,著者提出宋玉的辭賦在辭賦史上的地位乃至文學史上的地位應該重新評定,并予以宋玉“辭賦之祖,賦家之圣”、“賦體游戲文學之祖,古代幽默之宗”的評價,頗具創新。

3綜覽前賢,頗見超越

雖然較之“悲劇”以及中國古代文學的其它領域,作為“喜劇”的幽默文學頗受冷遇,但也不乏研究,尤其是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無論是對幽默理論的探討,還是對幽默文學本身的研究,都有不同程度地開展。學界此前關于中國古代幽默文學的研究成果,研究的歷史與現狀,在《史論》“緒論”部分即有全面而系統的分析,這既體現了著者對前人的高度尊重,也表明了著者在詳細分析前人研究得與失的基礎上,找到了研究突破的新方向與拓展的新空間,爾后再作細化與深入的努力,最終積十余年之功力,厚積薄發,結集出版,故《史論》能于某些方面對前賢有所超越。就中國古代幽默文學研究領域而言,前人成果多是研究某個作家作品的單篇文章,或為幽默文學的斷代研究,如鄭凱《先秦幽默文學論》、李錦《唐代幽默文學研究》;或為中國古代幽默文學作品的鑒賞與評析,如盧斯飛、楊東甫《中國幽默文學史話》。而《史論》從先秦直至南宋,一以貫之地對幽默文學做了全面的梳理與考察,并深入分析各個時期代表作家與作品的特色,頗具開創之功。此其一。其二,就幽默文學作家與作品的評析而言,《史論》關于荀子、韓非子、晏子、墨子、宋玉的幽默,關于李白、白居易、杜牧、羅隱的幽默,立論有據,言之成理,皆發前人所未發。正如左健先生所說的那樣,“儒雅嚴謹的荀子,寡少文采的墨子,峭厲嚴茍的韓非,不屈抗爭、悲劇結局的嵇康阮籍,佛理勸世的王梵志,浪漫豪放的李白,苦澀忠君的杜甫,前期諷喻后期閑適的白居易,才情風流的杜牧,諷刺冷嘲的羅隱,全力主戰的陸游辛棄疾,讀過此書,頓改印象。在我心中,他們的形象飽滿了,鮮活了,而不是某種定性單一的符號。”

對于幽默文學作品,《史論》依據其表現形式,總結為五類:第一,表達愛情、友情,一般調侃的輕松歡快類幽默;第二,表達擺脫尷尬、卸下沉重負載而故意以輕松、含蓄形式出之,外諧內莊類的幽默;第三,側重于邏輯機智角度表達一種錯誤觀點的可笑;第四,嘲:詩經式硬幽默與莊子式的幽默相結合,諷刺與幽默交融;第五,俳優:倡優幽默文學傳統。如此劃分,甚有見地。而對幽默文學作家與作品的剔取抉擇與分類探討,恰恰是源自于著者對“喜劇”精神的透徹領悟與幽默理論的深刻理解,極具啟發性。

綜上,《史論》的出版,無疑深化與拓展了中國古代文學史的研究。當然,衡之以可能“苛求”的標準,《史論》也存在一些不足之處。例如,著者提到,整個魏晉南北朝史時期可以說都是亂世,“許多文人莫名其妙地卷入政治斗爭從而遭到殺戮,如孔融、楊修、禰衡、丁儀、嵇康、陸機、陸云等。”孔融讒殺、楊修遭戮、丁儀被誅、二陸見害諸事,史學界多有討論,且不乏定論者,而著者咸以“莫名其妙”論之,略嫌輕率,值得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