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我國經濟學思維的改變及反省

時間:2022-04-27 03: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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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我國經濟學思維的改變及反省

內容提要:20余年來中國經濟學思潮的變遷表現為西方經濟學上升為主流經濟學和政治經濟學主導地位的丟失。西方經濟學前沿的變化主導著經濟學今后的發展路徑。西方經濟學帝國主義的觀念不僅在經濟學界愈演愈烈,而且在其他社會科學家的觀念中也產生日益重要的影響。但是經濟學的全面西方化無論對于經濟學自身的發展還是對于中國社會科學其他門類的發展都會產生負面影響。中國經濟學的出路在于正確處理經濟學西方化和本土化的關系。

關鍵詞:經濟學思潮中國經濟學

經濟學在國際上作為一門顯學的地位奠定至今已經有約一個世紀的時間。在中國,經濟學的發展歷經了曲折的道路。1901年嚴復翻譯亞當.斯密的《國富論》,至今剛好100年。100年來,中國的經濟學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主流的話語系統經常在轉換。在新中國,經濟學主流的變化可以劃分為三個大的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解放后到1978年以前,第二個階段是1978年到九十年代初,第三個階段是九十年代初期以后。第一個階段也即新中國成立到1978年以前,我國經濟學主流無疑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第二個階段,西方經濟學和政治經濟學交替著控制著主流話語權,政治經濟學仍然略勝一籌。第三階段,西方經濟學的主流地位開始凸現,并且日益加強。本文著重對第二、三兩個階段也即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學基本潮流變遷的一些重要問題加以討論。

一、近20年來中國經濟學的幾大變化

綜觀這20多年來的經濟學思潮變化,可以梳理出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

第一,西方經濟學全面引進并且逐步占據主流話語的地位

改革開放以前,西方經濟學在我國基本上屬于批判的對象。我國經濟學界在很長時間里都是嚴格依據馬克思等經典作家當年對資產階級庸俗經濟學的批評嚴厲地批判西方經濟學的。西方經濟學的主要代表人物的著作雖然基本上被翻譯成中文出版,但是在扉頁上要打上“內部參閱、供批判用”的字樣。

改革開放以后,我國經濟學界思想解放的進展非常迅速,但是在相當長的時間里,對待西方經濟學的態度是消極的和否定性的。在改革開放后的最初的十余年時間里,國內出版的西方經濟學教科書,在介紹西方經濟學內容后要加上批判性的評論。高鴻業先生為薩繆爾森《經濟學》中文本所作的“譯者序”反映了這一時期中國經濟學界對待西方經濟學的基本態度。[1]這種態度可以稱之為“本質上否定,現象上肯定;全局上否定,個別方面肯定;理念上否定,工具上肯定”。盡管如此,在80年代初到90年代初的10多年時間里,中國經濟學界還是通過翻譯引進了大量的西方經濟學著作,[2]同時,一大批年輕學者紛紛到西方經濟學的大本營美國、英國留學深造。在海外,中國學者還成立了留美經濟學會等日后影響逐漸加大的學術團體。

進入90年代,西方經濟學的分析方法、價值判斷的理念對于中國的經濟學研究所產生的影響越來越深刻。高校的經濟學課程設置越來越突出西方經濟學的內容。西方經濟學類的課程份量不斷加重,從一個學期講完的“概論”,到分為“宏觀”和“微觀”兩個部分,兩學期講完。有些學校還開設了中級、高級西方經濟學,加上計量經濟學、新制度經濟學、發展經濟學等準西方經濟學課程,高校經濟學專業的課程設置全面轉向西方經濟學。這種情況在不同類型的學校和專業中程度有所差異,但是趨勢非常明顯。

另一方面,經濟學研究越來越要求采用西方經濟學的分析工具和西方主流學術規范。以《經濟研究》為代表的學術期刊紛紛在采稿內容和采稿的技術規范等方面開展向“國際學術規范”轉型。進入90年代中期,《經濟研究》所登載的論文的風格已經完全不同于10年前,可以說,《經濟研究》在這10年中發生的變化是整個中國經濟學潮流變遷的集中體現。其他經濟學專業刊物在變化上不一定能夠跟上,但是畢竟都在變。公開發表的經濟學論文的注釋、引文和參考文獻的變化也非常有規律。在改革開放以后到80年代中期以前,經濟學論文的引文來源以馬列經典著作、前蘇聯東歐經濟學家的著作為主;80年代中期以后在引文中,西方經濟學文獻的比重加大。目前在學術性文章的引文中,來自馬列經典著作幾乎絕跡。大多數引文都是歐美主流經濟學的著名人物的論著。在10多年的時間里發生如此大的變化,讓人驚訝。

對于西方經濟學大舉占領中國經濟學陣地的狀況,許多老一輩經濟學家表示了憂慮。陳岱孫[3]、高鴻業、張培剛先生這樣一些早年在西方接受系統的主流經濟學訓練的經濟學家也提醒經濟學界要防止出現對西方經濟學盲目崇拜的趨勢。盡管如此,西方經濟學從滲透到占據國內經濟學的制高點的進程進行得十分迅速,呈現出無法阻擋的勢頭。

第二,政治經濟學在經濟學門類當中的影響全面衰弱

在高校經濟類學科中,政治經濟學和《資本論》的課程不斷壓縮。政治經濟學從最初分為三部分(資本主義、帝國主義、社會主義)講授,到后來歸并成為一個學期講完的概論;《資本論》從經濟類專業必修課改為選修課,最后不少學校干脆從課程中將其去掉了。相反,西方經濟學不僅在結構上改變了經濟學中原來由政治經濟學獨霸的地位,甚至對于政治經濟學這個學科的方法和原理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使得政治經濟學日益成為“非馬克思”的。資本和剩余價值這個馬克思經濟學的核心內容甚至在中學的經濟常識課本中不斷弱化。在高校的政治經濟學教學中,給予馬克思《資本論》的經典原理越來越讓位于某種“非驢非馬”的政治經濟學。可以說,馬克思創立的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已經被割裂和支解。為了“提高”對現實經濟活動的解釋力,在政治經濟學中,“借用了”很多西方經濟學的理論。這種把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與西方經濟學強行拼湊在一起的做法在國內某著名中年經濟學家組織編寫的發行記錄良好的《經濟學》教科書中達到了極端。這名學者雖然因此而受到老一輩經濟學家的口誅筆伐,但是整個經濟學界的非政治經濟學傾向并沒有得到有效遏制。事實上,今天高校的政治經濟學課程就其講授內容來說基本上是形同虛設。老師在講臺上很不情愿地講授“勞動價值論”、“剝削”、“剩余價值”、“相對人口過剩”和“貧困化”等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主要范疇。但是卻津津有味地介紹“邊際效用”、“顯示偏好”、生產要素的“報酬”和“一般均衡”等西方經濟學的內容,以至于講授西方經濟學課程的教師很是狼狽。

作為政治經濟學經典著作的《資本論》在整個80年代都是綜合性大學經濟學專業學生的必修課,而到了90年代,只有很少幾所學校的老師還在繼續講授《資本論》。[4]

應該說,老一輩政治經濟學們繼續堅持著自己的學術觀點,提醒人們要注意西方經濟學的庸俗性和階級性,并且千方百計地尋求政治經濟學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發展出路,但是效果并不明顯。至今沒有拿出一個辦法來對抗西方經濟學范疇和分析工具等的滲透。政治經濟學的衰落是一個直到目前還無法抗拒和扭轉的事實。[5]

第三,各類應用經濟學特別是部門經濟學發生了重組

80年代,是一個經濟學混戰的年代。一方面,政治經濟學占據了主要的學術陣地,但是它對于現實經濟活動的解釋力又越來越弱,另一方面,西方經濟學開始傳入中國,但是受到多方面的限制。因此在若干應用經濟學領域,就出現了五花八門的經濟學理論,這些理論所采用的方法論是極為混亂的,不倫不類的。為了彌補傳統經濟學理論與現實需要之間難以彌補的鴻溝,一些資深的學者甚至不斷地提出新的經濟學門類。名目繁多的經濟學應運而生。這些經濟學分支學科和應用學科的基礎非常混亂,有基于傳統的政治經濟學的,也有基于西方經濟學的,而絕大多數是沒有合理的邏輯基礎的,充其量只是對于某一個具體領域的經濟活動加以皮相的描述而已。隨著政治經濟學地位下降和西方經濟學影響力的上升,各個應用經濟學統一于西方經濟學方法論和分析手段的進程也在加快,新古典經濟學開始全面整頓和改造五花八門的應用經濟學和部門經濟學,甚囂塵上的經濟學泡沫開始退去,應用經濟學出現了明顯的規范化和統一化的趨勢。雖然直到今天,還不能說所有的經濟學分支學科的理論基礎都已經統一到實證經濟學,但是很顯然,以前那種讓人眼花繚亂,不辨南北的經濟學的繁枝蔓葉開始受到相當有力的修整。

第四,制度經濟學異軍突起

今天我們翻開任何一本經濟學期刊或者專著,都會看到制度分析的痕跡。制度經濟學特別是科斯意義上的新制度經濟學成為中國經濟學界研究現實問題的“法寶”。科斯取得了馬克思當年才有的“經濟學教父”的地位,他的文章的引證率在中國無疑是全球最高的。中國經濟學凸現出制度分析的主線,既反映的轉型階段的客觀要求,也反映了這一代活躍的經濟學家的知識背景、知識結構乃至世界觀。以北京大學經濟研究中心、北京天則經濟研究所等學術機構為代表,中國的制度經濟學研究發展非常迅速,每年一度的中國制度經濟學理論研討會和若干期新制度經濟學培訓班吸引了很多學者的注意力。中國學者進入國際經濟學界的門坎除了農業經濟學和發展經濟學,就數制度經濟學最低。所以在國際制度經濟學大會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中國經濟學家的身影[6]。這些打入國際制度經濟學研究領域的經濟學家都還非常年輕,正處在學術生命的高峰期。所以,有理由斷言,他們對于本國制度經濟學研究的推動作用將會持續較長時間。

所有這些變化,歸根到底,一是經濟學的“問題”從書本上的教條走向現實,二是經濟學分析方法和工具日益科學化、實證化。也就是,科學范式在中國的經濟學界的推廣和科學理念的普及。在整個20年左右的時間里,如果說前10年的變化主要是經濟學面對的問題領域在發生變化,那么后10年則主要是經濟學自身的方法論基礎和分析基礎的變化。我認為,后一個變化具有更加重要的意義。

二、對于國內經濟學發展趨勢的幾個基本認識

對于國內目前經濟學走向的這樣幾個方面的趨勢應該如何認識。目前是見仁見智,有全般否定的,也有全般肯定的意見。我的基本判斷是:

第一,經濟學的西方化趨勢將會繼續加強。

這既因為經濟學是一個極符合科學的形式標準的最有競爭力的科學假說,又因為西方經濟學所滲透的理念恰好是市場化的社會的最行得通的理念。所以理論與現實的雙重支持會使得西方經濟學對中國經濟學陣地的占領,無論是范圍還是程度都會進一步加強。我們只要看一看,今天高校經濟學專業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對待西方新古典經濟學推崇心理,就可以推測未來中國經濟學發展的格局,毫無疑問,現在正在學習經濟學的這一代年輕人的觀念和選擇將會進一步鞏固西方經濟學在中國經濟學界的地位。

應該看到,中國經濟學的西方化帶來的效應是雙重的,一方面既有推動整個中國經濟學科學前進的積極作用,但是又有導致中國經濟學界在長時間內被殖民的消極作用。我們不能否認西方經濟學的基本理念存在的消解一切信仰和集體價值的內在功能,經濟學的分析工具無疑是強大無比的,但是把這種分析的理念和工具無限制地推向社會科學的其他領域會損害社會科學的多樣性,損害基于這種多樣性的人類認識不斷深化的能力。

第二,西方經濟學將日益關注中國本土的研究資源

經濟學家將力圖在西方化和本土化之間尋求一種均衡。作為社會科學的經濟學不同于自然科學的特點就在于它必須解決一般的邏輯結構和多樣性的現實之間的聯系。從孔德開始的所謂社會科學一般化和科學化進程雖然取得了重大的成效,但是由于對多樣化的現實和價值問題的忽視,社會科學的功能變得日益片面化。中國經濟學家在最近的若干年里已經開始反省經濟學一般化和中國現實的特殊性之間的矛盾及其學術含義。已經有一些文獻在探討科學化、西方化的經濟學與中國本土資源的銜接問題,這種探索無論開始階段表現得多么稚拙,都是可貴的。[7]畢竟在中國,西方經濟學對于傳統經濟學的殖民已接近完成,下一步是如何被更多的人接受并融入到中國社會的深層的問題。如果不研究西方化與本土資源的關系,一味強調一端都會引發激烈的觀念沖突。

正如一切走向現代化國家的政治、經濟、技術、文化都面臨著西化和本土化的矛盾一樣。經濟學中本土化與西方化之間的矛盾也十分尖銳。西方化要求理性化、形式化、實證化,本土化則要求規范化、倫理化和感性化。這種沖突在解放前的中國知識界就已經發生,經濟學中強調理論推理和強調社會調查的這兩派之間的爭論時有發生。但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一統天下之后,爭鳴消失了,所謂本土化和西方化之間的爭論表現為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之間的爭論。最后的勝利屬于辨證地協調了理論教條和實際經驗之間的矛盾的人。即及其那些追隨者。他們把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國情結合在一起,產生了思想這樣一種新的理論體系。目前在與經濟學相關的理論界,本土化的代表人物,是以費孝通為領袖的社會學研究團隊。而西方化的學者則主要集中在北京大學經濟研究中心這個研究團隊當中,缺乏公認的領袖人物。前者注重對中國國情的調查,后者注重經濟學自身科學性的徹底。但是各自又有毛病,前者除了積累了豐富的現實素材,在構建理論體系方面比較薄弱,有些類似于經濟學史上曾經顯赫一時的制度學派經濟學,后者則套用西方經濟學的理論教條對中國社會的微觀問題進行強行解釋,失之于牽強,反而帶有強烈的意氣用事。雖然有溝通的嘗試,但是彼此的隔膜目前沒有消解。

第三,政治經濟學將通過制度研究尋求復興的可能

毫無疑問,政治經濟學的西方經濟學化只能是特殊時期的權宜之計,長此以往將死路一條。因此,不僅西方經濟學,而且政治經濟學的重建也必須從處理好經濟學的西方化和本土化之間關系的角度入手才能有所進展。但是與西方經濟學的本土化不同,政治經濟學將更多地從社會學、政治學當中獲取研究資源。也許將來會形成如下的學術格局:一方面,西方經濟學開始運用特有的概念框架研究制度問題,體現出一種制度研究的取向;另一方面,政治經濟學則較多地運用政治的、社會學的概念框架研究資源配置問題。新制度經濟學和新政治經濟學將從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方法和角度,切入同樣的經濟學問題。

今后一個時期,馬克思經濟學與西方經濟學的角逐將會繼續。馬克思經濟學將會對制度研究的領域據理力爭。新制度經濟學的興起不能全部歸諸于西方經濟學的研究,它也是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成果。對于制度問題的研究,馬克思是最為系統、深刻的。雖然所使用的概念系統和分析工具晦澀難懂,影響了馬克思理論在青年人當中的傳播,但是他的體系的完整性和內部一致的邏輯則至今無人能夠超越。科斯學派的一些重要成員雖然不曾直接從馬克思那里獲得啟示,但是所做的工作又是馬克思學派早就在做的。甚至像交易費用這樣的重要概念,也隱約可以發現馬克思純粹流通費用理論的影子。至于產權分析更是馬克思研究的特長。當然這種比較究竟有多大的意義是難以說清的。畢竟兩個學派所使用的方法論、分析工具,概念范疇等等都存有天壤之別。簡單的類比往往容易出現誤導。然而我們需要高度重視的的確是這樣一個問題,早在一個半世紀以前,馬克思就已經致力于對資本主義社會進行制度分析,而同樣的工作,西方經濟學界將近落后了100年。可是,西方經濟學的制度分析又有后來居上的勢頭,向其他領域的滲透力也是非常之強。這種學術優勢的轉移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是分析工具滯后,還是優秀學者的注意力從馬克思主義轉移到了西方經濟學導致的智力流失。這需要引起深思。

第四,中國改革開放的實踐對于經濟科學的發展

前面所講的本土化與形式化之間的關系雖然包含了這里的問題,但是我感到還是有必要把經濟科學視野里的中國這個問題單獨加以審視。對于形式化的西方經濟學來說,中國有什么?對于經濟學在21世紀的發展來說,中國意味著什么。上世紀90年代初,國內一批中青年經濟學家對于過渡經濟學或轉型經濟學給予了高度重視,乃是因為,這些人意識到,中國的漸進式的經濟和政治改革模式是當今世界中央集權社會主義國家實現到現代市場經濟模式的成功轉換的典范,具有極為重要的研究價值。研究這個體制轉型問題需要經濟學多個領域的參與,特別是需要新制度經濟學的參與。的確,從世界歷史的范圍看,沒有一個國家發生過像中國20多年來所發生的體制變革、結構轉換和政策調整。這個過程提供了極為豐富的研究資源,足夠中國經濟學家吃上很長時間。問題不在于中國的經濟本身是否值得研究,而在于西方經濟學的研究工具能否給予這種研究以足夠的支持。國內一些經濟學家提出建立“中國經濟學”,這樣的主張所基于的背景正是中國發生的這些現象的獨特性。他們認為,由于中國的問題的特殊性,所以目前國際通行的研究方法不能滿足需要。而另一些經濟學家則堅持,中國的問題運用主流經濟學的范式可以很好地處理,因此,要通過建立新的理論體系來研究中國特殊經濟現象的想法是不必要的。我認為,這種意見分歧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消失,當中國建立起規范的市場經濟體系時,經濟學理論的統一也就隨之完成。轉型經濟問題也就只有史學研究的價值,所以,不可能為了研究一個國家歷史階段的特殊現象去建立一門經濟學。德國歷史學派和美國舊制度學派作為“理論”的失敗本質上也是不承認社會科學至少有學習自然科學的可能性。當我們把保爾.芒圖筆下的十八世紀英國產業革命圖景與20世紀最后20年中國工業化的圖景作一仔細對比,就不得不承認歷史發展的具有較為一致的內在邏輯。中國經濟問題的特殊性,不應當被夸大到一般性之上,因此,中國經濟學的特殊性也就不應該凌駕于現代經濟學一般理論之上。從這個角度來看,目前和今后都不可能建立起一門與現代經濟學有明晰邊界的所謂“中國經濟學”。西方體系內部各個國家在現代化的某些階段雖然也出生了特殊理論的訴求,但是這種訴求很快就消失了,最后在各個國家占據統治地位的經濟學理論無一例外的都是現代經濟學。日本經濟學的發展路徑就是一個既有說服力的案例。總之,本土資源當然也會有發展現代經濟學的成份,但是更多的仍然是補充和驗證現代經濟學。那種要建立“中國經濟學”的呼聲,或者基于某種樸素的國家意識,或者是因為急于進行理論創新的焦慮,但是更多的還是對于現代經濟學科學價值的無知。從這個意義上說,與其說把大量資源集中在那種不會結果的創新活動,還不如老老實實去補西方經濟學的課。惟其如此,我們才有可能在嚴格的科學范式內對中國的問題進行審視,這樣也才有可能找到引發新問題并進行理論創新的支點。

最后,經濟學的開放將不可避免。迄今為止,經濟學表現出極強的自保護性和封閉性,這樣的特性一方面使得它得以免受學術批判的損害,但是因為遠離現實而失去了公眾,成為少數人的智力體操。這種狀況在中國將會發生變化,中國自古以來的文化傳統不允許這樣自在自衛的學術清流有發展的基礎,學以致用是中國文化的內在要求,同時,中國的文化傳統從來是反對分析和學術分工的,經濟學如果畫地為牢,將無以在中國立腳。所以,無論如何,經濟學向現實的開放以及向其他人文社會科學的開放是不可避免的。

參考文獻:

1、【美】斯皮格爾:《經濟思想的成長》(上、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版。

2、【美】熊彼特:《經濟分析史》(第一、二、三卷),商務印書館,1992年-1993年。

3、【波】O.蘭格:“馬克思經濟學與現代經濟學”,載《馬列主義研究資料》,1989年第1輯,總第55輯。

4、蔣自強、張旭昆:《三次革命與三次綜合》,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

5、羅衛東、蔣自強:《蘭格模式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載《學術月刊》1994年第5期,人大書報復印資料《理論經濟學》1994年第8期全文轉載,《新華文摘》1994年第8期摘轉。

6、【美】斯蒂格勒:《經濟學與說教者》,上海三聯書店,1990年版。

7、張問敏等編:《中國經濟大論戰》(1、2、3、4、5),經濟管理出版社1996-2000年版。

8、許彬、羅衛東:“論政治經濟學學科的改革與發展”,載《浙江社會科學》1999年第5期,人民大學書報復印資料《理論經濟學》(F11),1999年第11期全文轉載。

9、【美】丹尼爾.貝爾、歐文.克里斯托爾:“經濟理論的危機”,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年版。

[1](美)薩繆爾森《經濟學》(中譯本),上冊,“譯者序”。商務印書館1979年11月版。

[2]比較重要的有當時的北京經濟學院出版社出版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著作叢書》、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經濟學類)、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由中華外國經濟學學說研究會編的《現代國外經濟學論文選》(第1~17輯)、上海三聯書店的《當代經濟學譯庫》。

[3]陳岱孫先生1994年在《高校理論戰線》上發表文章指出經濟學界切不可從盲目排斥西方經濟學轉向盲目崇拜西方經濟學,他告誡年輕一代的經濟學理論工作者,西方經濟學的許多理論是建立在并不現實的假定之上的。把基于不現實假定的理論作為真理來全般接受,會帶來危險。

[4]衛興華承認《資本論》和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在我國經濟學界遇到嚴重挑戰。他擔心如果就這樣自發地發展下去,用不了幾年,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課程,將會在全國高校退出講臺。(參見衛興華發表于《高校理論戰線》1997年第5期的文章)

[5]許彬、羅衛東:“論政治經濟學學科的改革與發展”,浙江社會科學,1999年第5期。

[6]如茅于軾、張軍、周其仁、盛洪、汪丁丁等人。

[7]比如周其仁在其“研究真實世界的經濟學”一文中強調解決經濟學的形式化和本土化之間的矛盾的基本出路在于從真是世界中尋求“真實而又易于處理的經濟學前提假設”。林毅夫直接介入了經濟學與本土化的關系的討論,其他還有形形色色的建設所謂的“中國”經濟學的論點也多半涉及了經濟學與本土化之間的關系問題。